在金色的阳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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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抚顺日报》 报纸
唯一号: 060420020230006660
颗粒名称: 在金色的阳光下
分类号: I246
摘要: 本文通过一个具体的场景——主角在病榻上苏醒,闻到煎红薯的香气,引发了对过去一系列往事的回忆。这些回忆涉及主角与一位慈祥而又凄苦的老人的交往,以及在那个特殊年代(可能是文化大革命时期)的生活片段。文章通过细腻的描写和深刻的情感表达,展现了人性的光辉与阴暗,以及个人在历史洪流中的挣扎与成长。
关键词: 小说 回忆 交往

内容

我感到自己已经苏醒过来了,躺在家里的热炕上。透过关着的玻璃窗子,可以看见格外蓝洁的秋天的晴空,丝丝的白云,轻轻地飘荡着,仿佛用刚刚沾着白粉的板刷,在蓝天上微微地抹了几下。突然有一股香喷喷甜丝丝的气味,飘进了我的鼻孔。
  这是一股甚么气味呢?我闻着它,感到既熟悉又亲切,象一股甜美的甘泉,渗进了我的心脾……啊,终于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是油煎红薯!
  红薯,我最喜欢吃。小时候,在家乡的村头,一到冬天,就有卖烤红薯的。花两分钱买得一块烫手的红薯,狼吞虎咽地吃到肚子里,真是又香甜又暖和呀!
  想起红薯,自然就想起她,想起那位慈祥而又凄苦的老人。我闭上了眼睛,她的面孔便闪现在我的眼前。
  唉!那是怎样的一幅凄苦而又刚强的面孔呀!六十几岁的年纪,满脸的皱纹,刻记着岁月星辰的光影。那时她同女儿相依为命,在“宁要社会主义草,不要资本主义苗”的年月里,母女俩却越来越感到家里的日子并不那么好过。自留地是资本主义的尾巴,被割去了;集体的田里,“资本主义的苗棵”不那么茂盛,而“无产阶级的草”,却是繁盛无比。
  一天早晨,全体社员在队部的院里进行所谓“三忠于”活动的时候,发生了一件……。
  啊,现在想起来还令人心惊胆战:那是在跳“忠字舞”的时候,她十九岁的女儿小梅,胸前配戴着的一枚彩色陶瓷像章,不知甚么时候,是被自己舞动的衣袖,还是被别人挥动的胳膊,刮到了地上摔碎了。于是,小梅就成了现行反革命,被关进“牛棚”。在一个阴雨的夜晚,她含冤死在了“牛棚”的一个角落里。
  她的妈妈,她呀,一夜间头发全白了,象似深秋的一截枯木,一夜间被蒙上了一层严严的白霜。可是我却没有见她流下一滴眼泪。她被宣布为“反属”。
  对这,我说不出自己有甚么想法。就象阴天里没有钟表,不知道太阳已经转到甚么地方了一样。还好比一道难解的人生数学题,关于人的感情,善恶的标准,都搞糊涂了。有时,我从心底,神不知鬼不晓地悄悄流出一点点的同情感,但那也是极为可怕的。尤其做为一个共产党员,那更是一种不忠的表现。是要赶快“狠斗私字一闪念”的。
  终于又发生一件撕裂心肺的事件。
  公社要我们学校派一名教师,配合所在大队割资本主义尾巴的“革命行动”。我被派参加了这个队伍。我们这个小分队一共四个人。每个人的左胳膊上都配戴着黄地红字袖标,上书“执勤”二字。手里的唯一武器,便是一把镰刀。
  我们首先光临到每一户的自留地里,为农民“割掉”资本主义尾巴。已经是八月中旬的季节了。玉米已经长粒,红薯早已坐果。我们冲进地里,砍倒玉米秆,割断红薯秧。那是一个晴天的早晨,我们又到了东岭岗。因为听说,“反属”在这块乱尸岗的地角,开了一块荒地,栽上了红薯。因为几座坟丘挡住了视线,所以起初我们没有看见她在地里,等我们拐过坟丘,才发现她正在地里翻红薯秧。她身穿一件白地兰花的上衣,不用说,那是她女儿生前穿过的。当她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望见我们的时候,她大概甚么都明白了。可她却没显出惊慌,也没有乞求,竟然平静地、默默地退到了地边。我们的队长走到她的跟前:
  “老太太,你知道我们干什么来了?”
  她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我们来挽救你,帮助你割尾巴!”
  她侧过头,望了一眼地里被暖风吹拂着的深绿色的红薯秧,仿佛心里说:这些,难道都是我的“尾巴”吗?
  “我们这是挽救你,把你从资本主义的泥坑里拉出来。”
  她的一双眼睛,说不上是愤怒,还是乞求,只是呆望着那一片刚刚翻过的、泛着幽光的秧棵。我看着她有些呆滞、而又充满着悲苦的眼神,心里说不出是一股什么滋味。她难道真的无话可说吗?不,我从她的眼神中,已经看见了那无言的愤怒,那无声的悲愤。只不过她不想去发作,因为发作了,又能怎样呢?于是,“战斗”开始了!那在阳光照耀下,雨露滋润下,在她的汗水浇灌下,生长得十分茁壮的薯秧,被我们手中的镰刀统统都给“挽救”下来了。从稞茎里汩汩流出的白色浆液,抹在手上,一会儿就变成黑色了。那黑色的斑迹呀,多象风干了的血水!我的心头感到一阵颤栗,仿佛有一条小小的血的河流,在我的眼前无声无息地流淌……。可不知甚么时候,她已经不见了。
  到了晚上,我才听说,她那块红薯地里的红薯苗,是她从一个亲戚那里,借来五元钱买来的……。
  从红薯的秧棵里流出的浆液,抹在手上,很不容易洗掉。在灯光下,我望着双手沾染着的浆水,还有那五元人民币,在我的脑海里形成许许多多、奇奇怪怪的叠影,好久好久地摆脱不掉。
  那年的秋天,我从我们学校小农场分得的红薯中,拣出一土篮,在一个没有星月的夜晚,我偷偷地送到她的窗下,倒在了地上。
  唉,这些往事,多象一场梦。这难道已经很久远了吗?后来,唉,后来我病倒了!现在还躺在炕上。可我到底病了多久?一年?半年?我透过玻璃窗子,又看见外面湛蓝湛蓝的秋天的天空……。
  那股甜丝丝、香喷喷的煎红薯的气味又飘了过来,啊,好香呀!可屋子里的人呢?爱人,孩子,他们都在那?我试图喊叫他们,唇燥口渴,嗓子发不出声音。突然有一个身影,闪到我的头前。
  “啊,你,醒过来了?”一个年老、慈祥、温柔的声音,随着煎红薯的香甜气味一起,飘了过来,我微微的侧过头,好熟悉的面孔,好慈祥的眼神,我一下就想起了,她!
  她用一只粗糙的大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额,慈祥而又柔和地说:“醒来了!醒来了!”我分明看见,她的一双慈祥的眼睛里,闪动着亮亮的泪花。
  “谁想到,你病了这么久,大家都为你担心!你爱人上班了,孩子上学了!”
  我望着她的面容,听着她的话语,那些往事又涌上了心头。我心里很难过。
  “大娘,从前……”尽管声音微小,可她却听得清楚。
  “孩子,老想从前干甚么?学校的孩子们每天都来看你,他们盼着你早些好起来,去给他们上课呀!”说着话,她用围裙擦了擦两眼喜悦的泪花。“孩子,你一定饿了!”她转过身,忙不迭地从外屋的厨房里端来一碗冒着热气的小米稀饭,还有一盘煎得焦黄、松软的红薯片。
  啊,这位善良、慈祥的老人,经历过多少苦难呀!如今她仿佛已经老了,不,我望着她,明丽的阳光映在她的脸上,我却感到她好象变得年轻了。

知识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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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顺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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