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顺市图书馆

  编者按这里发表的材料，是从原始记录中摘抄来的。看看这些原始记载，可以不必再借助文字去做美好的形容和描绘，张志新同志那大义凛然、宁折不弯的革命精神，便已生动形象地展现在人们的面前了。
  彻底的唯物主义者是无所畏惧的。张志新同志就是这样一个无私无畏的伟大的共产主义战士。她学习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就毫无保留地运用它去观察、分析、处理现实斗争的重大问题。尽管对她的迫害逐步升级，但她对党和国家，对真理的追求，始终是忠贞不渝。在“批斗”会上，她不是在高压下被迫交代，而是剖白共产党员坚持真理的坦荡心怀。在审讯室里，她不是在被告席上受审，而是向林彪、“四人邦”掷射语言的投枪。总之，她在凶残的封建法西斯暴行面前，毫不畏惧，自始至终高举真理的火炬，勇敢地向林彪、“四人邦”这伙最凶恶的敌人宣战。张志新同志所表现出来的这种威武不能屈的革命精神和浩然正气，如同她遗留给我们的远见卓识和精辟论述一样，都是最宝贵的精神财富，需要很好地学习和发扬。
  文中小标题为编者所加。
  “学习班”上坦白陈述
  （一九六九年一月十日，张志新在省干校“学习班，上被责令交代的所谓“问题”）“对江青提意见有什么不可以？”
  文化大革命开始，我当时心里高兴。揭盖子，砸省委时，一方面怕丢失机密，另方面对省委当官作老爷有反感。进入文化大革命后，越想越觉得有问题，觉得面是不是搞大了。……老干部工作那么多年，是不是要通过这个办法来解决？
  我想，对江青提意见有什么不可以？为什么要这样压制？这时就想到中央文革到底是集体领导，还是江青自己在那说了算？江青历史上到底是干什么的？不了解，所以要借江青的历史材料看。想到她在上海做演员，……江青的历史审查了没有？（还有叶群），对这两个人不了解，过去不是领导人，这次成为中央领导人，但产生过程，不合乎选举的原则。因此，对中央文革就失去了信赖，尤其是揪出杨、余、傅以后……
  “都打倒了，就担心国家的命运、前途”
  打倒这么多人，是否都是路线斗争？是否打击面过宽？我就是为被打倒的走资派喊冤叫屈。斗走资派，要当敌人打，思想就不通。老干部总是给党做些好事，做些工作。传达十二中全会后，觉得，还不光我这样想，中央会上也有人提这个问题。
  总的是对走资派，喊冤叫屈。
  今天揪一个，明天揪一个，还有多少没打倒？这么多敌人，是否树敌过多？……我一方面担忧，一方面怀疑，这些人打倒，不一定都是反对毛主席的。
  主席叫大家关心文化大革命，但一看到武斗、分派、联合不起来，就觉得严重了，是不是有人在那搞什么名堂，……都打倒了，就担心国家的命运、前途。
  有时候又胡思乱想，觉得总理对辽宁问题了解，有了周总理，辽宁问题就好解决，就放心了。如无总理，辽宁问题就更复杂了。
  “说‘顶峰’，那不是到头了，不发展了？”
  我说现在喊誓死捍卫毛主席，还没什么；喊誓死捍卫江青，心里就没底，中央文革今天揪一个，明天揪一个，怎么捍卫？
  涉及到我们国家对毛主席，作三忠于等等，都有想法。……搞那个形式主义干什么？……忠于不忠于毛主席，主要看认识不认识真理，不认识，搞那个形式也没用。再就是讲到“顶峰”问题，说“顶峰”，那不是到头了？不发展了？这样讲是否太不谦虚了？
  再过几十年的人看我们现在和党的领袖的关系，就象我们现在看从前的人信神信鬼一样可笑，象神话一样不可理解。
  （一九六九年五月十七日，张志新同志在“学习班”上与某人辩论。）
  “我就不相信会出那么多坏人”
  某：学了林×××在××会上的报告，你对自己罪行有什么新的认识和交代？
  张：这个报告还不能说服我，……。
  某：你这是对抗毛主席、党中央。
  张：我不明白怎么那么多坏人。
  某：你这是攻击党中央。
  张：毛主席讲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干部是好的，你看看中央被打倒的人多不多，……我就不相信会出那么多坏人，我就不相信这些人原来就坏。象陆定一、彭真，你能说他们原来就坏？原来就坏为什么反修时还让他们代表党和国家出国？他们那时不也是反对修正主义吗？怎么现在说他们都是错的呢？
  某：你这是不相信毛主席，不相信党中央，态度反动。
  张：我没想通我就说，我不做两面派。我觉得我这是关心党啊！……我为什么不可以怀疑中央文革的人呢？
  某：怀疑江青就是反动，就是反革命。
  张：我怀疑江青是有根据的。
  （一九六九年八月十一日、十二日晚，在省干校“批判”张志新同志的会上）
  “我不能做一个没有灵魂的人”
  某：我们的目的还是挽救。你如果再坚持下去，顽固下去，就没有办法了。
  张：没有正确的政治观点，就等于没有灵魂。我不能做一个没有灵魂的人。自己斗争激烈，但根深蒂固，不能自拔。别人讲一讲我还不信。从愿望上讲不愿意走向绝路，但自己认为自己的看法不错，不愿意放弃。我真错了的话，大家邦助我可以解决，现在解决不了，将来强制劳动也可以解决，问题是我现在不认为自己的观点错误。
  过去认为越来越明白了，（你们认为）反动立场越来越顽固了。我下了这么一个决心，一千人一万人说不对，我也认为是对，什么前途、、家庭，都不去想了……。放纵自己，没有什么了不起，下半辈子群众专政、无产阶级专政；一小撮的后果也没什么了不起，尝试一下也可以。我是下过横心的。从自己的愿望来讲，还是愿意这么去做的，干革命。但又想大家不了解我，就个人奋斗呗！觉得一个共产党员应讲真心话，怎么想的可以怎么讲。
  我政治上没有堕落，而且在上进，动脑子。今后不管谁的话，我都得独立思考。以后的党员不容易当，我在文化大革命得了一条教训。
  为什么对江青有那么多的看法？文化大革命这么弄下去，就剩几个样板戏、唱唱语录歌，祖国的艺术不是越来越枯竭和单调了吗？这样说，就说对文化大革命的旗手江青是攻击？
  对黄火青等，不恨，认为他们是老革命。
  小组会上阐明观点
  （一九六九年八月十七日，在省干校“批斗”张志新同志的会上，张志新同志阐明自己的观点）
  “我最近自己整自己的党”
  我谈谈我的思想。最近晚上也睡不着觉，思想斗争很激烈，总的我感到我的问题没解决，也可以说我犯了罪，但我认为我没有错。过去我看过一个剧，哥白尼发现地球是元的，但他被定了罪，后来证明他是对的。自己对自己的看法也是如此，并且越看越对，所以，准备走下去，否则没有好处。过去开了我的会，办了学习班，同志们强迫我低头认罪，我也强迫自己想了这些问题，但是这样做没有好处，那是蒙混过关，自欺欺人。……以前么，党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没有别的想法。现在是路线斗争，要自己选择，别人是无能为力的。对别人的邦助，过去也曾想，算了吧，革命也不少你一个人！但是不行。最近同志们要整党，自己能不能参加，由组织上决定。我最近自己整自己的党，选学了几段语录，思想斗争比较激烈，光口头上说不当两面派，实际上心口不一，不行。自己还是一个共产党员，应该襟怀坦白，不要再做两面派的表演了。
  “为了自己的家，忘了自己是共产党员，这不行”
  最近开了我两次小会，第一次会上，我说了我的活思想，大家批判了我，我也强迫自己否定自己，要站在大家的立场上考虑问题。所以，在第二次会上我也谈了几条，回去以后，觉得反来复去这样做有什么意思！这是自欺欺人。强迫自己做不行，走不下去。这样做了受不了，很痛苦。强迫自己说自己是错的，这个滋味最不好受。我没有旧社会的体会，但就象在旧社会自己心里有了对象，父母要包办，强迫自己嫁到另一家去，这个滋味太不好受了，很痛苦。不行，我还要走自己的路，我自己斗争得很激烈，就是投降，还是不投降？不投降，有后果；投降，自己又做不到。以前我还想自己的事，算自己的帐，两个家庭（亲属）加起来二十一个人，这些人就是都抛掉了，又有什么了不起！阶级斗争就是这样。我是个共产党员么，为了自己的家，忘了自己是共产党员，这不行。当然，同志们也批判我，说你那是什么党！自己也没话说，真是没有共同语言。开学习班时，同志们也讲，你为什么要走这条路？这个是不能由我自己的意志为转移的。已经到了这个时候，这个问题不能再拖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不管未来出现什么情况，就是被打成一小撮，也要坚持自己的看法。
  “我对林彪没有什么信赖”
  ……这次××，主要不是树立主席的威信，而是树立林彪的威信，我对林彪没有什么信赖。
  林彪说，主席的话一句顶一万句，主席的指示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这种局面不会维持长久了，这样下去，局面是不堪设想的。
  “批斗”会上据理驳斥
  （一九六九年八月十八日和二十五日，张志新同志在小组“批斗”会上）
  “我不认为他们是走资派”
  某：你对辽沈地区……怎样看？
  张：我不认为他们是走资派。在我心目中，黄火青、宋任穷我不认为是走资派。
  辽宁省委是不是个资产阶级司令部？现在看，能上纲的问题还找不到。
  列宁说，“象维护眼睛一样维护党的团结。”这次破坏党的团结的后果，也是到了极点。……现在看恶果日益显明，问题是应该怎样处理这些问题。
  （一九六九月九月二日，张志新同志在“批斗”会上的答辩）
  “我的想法是有根据的”
  某：张志新，你谈谈写完材料后的思想情况。
  张：没有什么更多的考虑。……
  某：你，一个是低头认罪，一个是坚持走反革命的路，问题要讲清楚。
  张：现在认罪认不了。……至于充分认识，我会慢慢充分起来的；看对谁讲。我相信，我的观点会充分起来的。
  某：你就是两条路：亮出来，或者认罪。
  张：想过低头认罪，做不到。我的想法是有根据的。我的想法不充分，可以沿着更充分的路子走下去。两条路，选择了，走下去！……目前，我感到需要学习就学习，需要斗私就斗私，需要整党就整党，需要改造就改造。我宣布“自我专政”，比你们宣布更好些。
  某：我们批判你是反革命，我们有根据……
  张：没有认识到错误，……没有什么不值得，没有什么理亏。当然思想上也有矛盾：自己观点不能放弃，和大家走两条路；话又说回来了，对大家还很留恋。
  某：你对《兵临城下》怎么看？
  张：认识不到是毒草。你们说要害是反武装斗争，电影不是脱离武装斗争进行政治攻势，电影是在武装斗争的前提下进行的政治攻势。说它是刘修路线，我不同意。对赵崇武，不能说为他树碑立传，因为他最后还是投降了解放军。 某：你没看以前，告诉你是大毒草，你可以批判，你讲讲看法。 张：我没有考虑批判问题。我没来得及考虑，回来就睡觉了。 某：上次批斗会，为什么不讲话？ 张：大家批斗，我没啥可讲的。没有向大家讲，大家也批了；大伙知道了，我何必再讲。……你们批斗嘛，你们批呗！ 审讯室里严词答辩 （一九六九年十一月三日和一九七○年一月三日，张志新同志被捕入狱后的审讯记录） “你说我要达到反革命目的，哪条是？” 审：到后有什么想法？ 张：九月二十四日批斗后逮捕来的。怎样构成犯罪，我未想通。 审：对你采取行动，有什么抵触情绪？ 张。我没有对立情绪，对十二大队也没有对立情绪，还很想他们。感到我对，又捕了我，这是矛盾。 审：对无产阶级司令部是拥护还是反对？ 张：我只是对无产阶级司令部有些怀疑、看法，……我按干校布置去做，只是在一定会上讲，并写了自己的观点。 审：不管你说或写，都是反动的。 张：我是在一定会议上——十二大队让我讲的。 审：你为什么这样嚣张…… 张：我这不是攻击，这是我的看法。 审：你这是看法吗？你这是想达到反革命目的。 张：你说我要达到反革命目的，哪条是？ 审：我问你！ 张：我这不是达到反革命目的，是我的看法。 审：你这是反对社会主义道路。 张：我哪一条反对社会主义道路？ 审。你对伟大的中国共产党是攻击是拥护？ 张：我这不是攻击。我是一个共产党员，提出我的看法，我认为符合原则。 审：你是一个反革命，所以你就攻击无产阶级司令部。 张：我是用马克思列宁主义观点来看待的。 “离开了党，那就没有个人的前途” 审：张志新！你对你的罪行怎样认识？ 张：通过我学习，谈不到罪行。 审，你不想改造了？ 张：以前我还想过，老实点说，现在不考虑了。 审：我们希望你应当考虑你的前途。 张：我没有什么考虑的，离开了党，那就没有个人的前途。 审：你为什么攻击……。 张：（不语） 审：张志新回答，要讲！ 张：（不语） 审：张志新回答！ 张：还是以前的那个看法。 审：你是不是要超阶级民主自由？ 张：我不需要那些，我是共产党员。 审：张志新！你今后想怎样办？能不能挖犯罪根沅？ 张：从我个人来讲，没有什么可挖的。我讲的那些是对的。 审：你和党有什么阶级仇恨？ 张：我没有。我是共产党员。 看守所里控诉声讨 （一九七○年二月，张志新同志在省看守所写的声讨信） “坚持真理永不放弃！” 质问、控诉、声讨！身为专政机关之长，你听着： 1、你为什么不敢把钢笔退还于我，不是要我写写对宣判大会的感触吗？难道由于事情繁忙忘记了吗？如果是这样，在此提醒一下！如果是怕给了我这支笔后，写出不合乎要求的感触而改变方针，这也真是少找点麻烦，也愿听便。看来，我的笔是被你们当作枪给缴去了，但指挥这支枪的思想你们却永远也缴不掉！ 2、自称为代表无产阶级、共产党执行专政者，你们的作为那一点象无产阶级！一首未写完的革命诗歌，做为导线借口，行凶殴打凌辱女政治犯！你们以为一个女共产党员就可以这样随便凌辱的吗！行凶者、邦凶助威侮骂者，你们可以逃之夭夭吗？不！我要向党向人民控诉你们，要声讨你们。你们若不认错，将会受到历史的严惩！这笔帐是要算的！ 3、你们管理的哨兵可以无缘无故辱骂女共产党员！ 4、你们管理领导下的伙房，可以用带有煤渣沙子的黄馒虐待政治犯！你这个一所之长，却推脱责任，回避问题，逃之夭夭！ 5、一所之长竟用拖压办法，不发给女政治犯特需手纸，进行生活上的刁难！ 你们若是无产阶级，你们为什么那么怕真理！没听说无产阶级、共产党的专政机关殴打犯人、辱骂犯人，生活上虐待犯人、刁难犯人！你们所作所为是那个“无产阶级”？ 你们以为利用上述恶劣手段、可耻勾当，就可以软化革命者的意志，可以向错误路线投降吗？这除了说明你们手中没有真理，在真理面前束手无策，软弱无能外，你们什么也得不到！ 告诉你们：如果谁认为只有革命一帆风顺，事先得到不会遭失败和牺牲的保票才去革命，那他就根本不是革命者。共产党人，一个被错误路线迫害者，脱党状态的女共产党员，孤家寡人一个，在这尖锐复杂的阶级斗争中，缺点错误失策在所难免，是前进中的问题，自身有克服的基础和可能，在斗争中只会提高觉悟，越战越强！因为她日益掌握真理！如果上述办法能征服，那就不是真正的共产党员！你们还有什么办法都使出来吧！她只能作七十年代的哥白尼，……。克服意大利革命青年“亚瑟”式天真幼稚幻想，克服法国布朗基式革命冒险主义，要自觉锻炼严格的无产阶级党性。对此，是无产阶级不难理解！不是无产阶级本来就没有共同语言！ 坚持真理永不放弃！有什么办法尽量来使。“无端地消磨时间，其罪不亚于谋财害命！”——鲁迅—— （转载《辽宁日报》）
  张志新同志的手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