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顺市图书馆 内容
一
天空中堆积着一团团灰黑色的厚云，西北风夹着雪花在地上来回滚动着，掀起腾腾雪雾。天色暗下来的时候，部队接到了十九点出发的命令。
一营一连连长高峰又一次检查了全连的车炮。他迎着狂吼着的北风，解开皮大衣的扣子，不时地抬起手腕看表：“已经是六点四十分了，派来的卫生员怎么还没有到？”他心里不安地想着。
原来，一连的卫生员昨天突然患了急性阑尾炎，送到后方医院去了。昨晚团里打电话说给他们派个新卫生员来，可是，团部驻地离这里三十里路，这个卫生员在出发前能赶到吗？
“连长！”高峰回头见是指导员秦良友。
“卫生员还没来？”秦良友问。
“没有。”
秦良友看看手表，失望地说：“离出发还有二十分钟了，怕是赶不上了。”
“报告！”
听到这清脆的声音，高峰和秦良友同时转过身来，只见一个象是刚从雪坑里拉出来的雪人站在他们面前。借着汽车一闪一闪的灯光，可以看出那战士的帽子系得紧紧的，帽沿盖住了眉毛，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充满着孩子气，帽子上，睫毛上，大衣的毡领上都结了一层白霜。
“我……我没耽误时间吧？”那战士喘吁着，喷着白色的哈气。
高峰上下打量着这个战士，心中不免有些不高兴：怎么弄这么个娃娃兵来？除了给连队当尾巴又能干些啥？
秦良友问：“你叫什么名字？”
“陆小岩”。
“车送你来的？”
“不！跑来的。”
高峰略略点点头，心想：瞧这小家伙还满有股子倔劲哩！
高峰用大手拍了拍小战士的肩膀，震得小战士身上的雪花直落。
“好！上车！”
部队准时出发了。
二
长龙般的炮车队在冰雪覆盖的公路上行驶着。司机们个个睁大眼睛，全神贯注地紧握着方向盘。
近午夜了，车队又一次在旷野里仃下来休息。高峰跳下车来，一面不仃地跺着脚，一面命令战士们下车活动身子。一个战士挑皮地说：“这是从哪儿来的‘大寒牛’哇！想阻止咱们去捉北极熊呀！呸！甭想！”一个战士边跺着脚边叨咕着：“新来的卫生员可真厉害呀！……”“可不呗！”另一个战士接过话碴儿：“我叫风呛了两口，咳嗽了几声，他硬叫我戴上护鼻。”战士们正议论着，突然炊事班长在黑暗中喊着：“喂——来哟！姜糖水……。”
大伙闻听一下子围了过去。高峰喝了口姜糖水，顿时一股热流传遍全身。他拍了拍炊事班长崔大江的肩头，夸赞着：“好哇！大江，你可真是雪中送炭哪！”崔大江推开连长竖在他眼前的拇指，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连长，这可不是俺的功劳，这是新来的女卫生员安排的。”
“什么？！什么？！……”高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他大声吼着。
“连长！——”通信员小张跑来：“连长，营长命令马上出发。”
崔大江一听挑起空水桶拔腿就跑。高峰回身对通信员喊道：“集合！上车！”
车队又前进了。
高峰坐在驾驶室里，心里象一团乱麻，他想着：“难道是真的？莫非自己的耳朵听错了？……要真是弄个女卫生员来……真是乱弹琴！团首长是开的什么玩笑哇！坑死人罗！”
三
东方发白了。风雪也渐渐地弱了下来。部队经过一夜的行军开进了一个叫黄家湾的小镇。上级命令在这里休息待命。高峰和秦良友分头去各班查看宿营情况。
高峰从一班出来，顺着一条小路朝前走着。高峰抬头发现前边一个战士挑着满满两桶热水，身体向前倾着，顶着风，吃力地走着。突然，那战士脚下一滑，向前踉跄了一下，高峰赶忙奔上前去扶住了他，邦他放下肩上的担子。当他的目光与对方相碰时，张开的咀巴竟说不出话来。对方那红扑扑的脸上，一对闪动着天真活泼而又倔强的光芒的大眼睛。一绺浓黑的头发搭在弯弯的眉毛上，额头上泛着汗珠。
高峰睁大眼睛直瞪瞪地望着对方，半天才吐出几个不成话的字来：
“你……？！你是……”
那战士见他这付神态，咯咯笑起来：“连长，怎么才一夜工夫你就把我给忘了！我是卫生员陆小岩呀！”“你担水干什么？”“这头是予备给同志们烫脚的。这头是银翘汤，予防感冒。”说着陆小岩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药袋儿来递给高峰：“连长，听你说话，鼻子发闷，看来有点感冒，这是银翘片，一天三次，一次二片。”高峰接过药，愣了一下，问：“你这小鬼怎么一张咀就知道人家感冒？你看我身体这不好好的吗？”“别打掩护了，不仅从外观上能看得出来，而且内部也有消息，通信员说你早上头痛，饭量也减了，还总打喷嚏，这不是感冒是什么？怪不得同志们有病不承认，原来连长带头啊！”“好了好了，我把药吃了就是了。”高峰那十分认真的样子，反倒使陆小岩有些羞怯，她低下头去微微笑了。
陆小岩挑起水走了。高峰望着她的背影，自言自语地说：“真是个好卫生员呀！可她毕竟是个女孩子家呀！……”
一间小砖房前的小篱笆院儿里，四班长正抱着扫帚扫院子，陆小岩跟他说了几句话就走进屋里。她进屋一看，战士们正要洗脚，她摆着手喊着：“嗳……嗳，别吵别吵I大家不要把脚一下子放进热水里，先用手搓搓，等脚有些发热了再慢慢放进水里。”
“哟！还有这么多的科学要求咧！”一个战士做了调皮的鬼脸说。大家轰地笑了起来。陆小岩涨红了脸，扬了扬眉毛说道：“就是要尊重科学嘛！这有什么好笑的！”笑声顿时仃止了。
“喝！真够厉害的！”那个调皮的战士一边小声叨咕着，一边乖乖地搓起脚来。大家也都搓了起来。陆小岩蹲在地上，用手指逐个试着战士们盆里的水温，用自己白色的小缸子舀来冷水对着。看战士们一个个洗完了脚，陆小岩又用自己的小缸子，舀那桶里的银翘汤给大家喝。那个挑皮的战士，端着药不想喝：“卫生员，我不感冒，别喝了。”小陆瞪了他一眼说：“你以为医生只能等人家病了再治吗？这叫没病先防嘛！”小陆看着那调皮的战士喝下去为止。
正在这时，二班长一头闯了进来：“卫生员！咱班李林晕倒在炮场上了！”陆小岩心中一惊，立刻跟着二班长跑了出去。
四
半小时以后，二班战士李林打过针，服了药，静静地躺在一架行军床上睡着了。
陆小岩轻轻叹了口气，想着：“怪不得他路上总是躲着我，原来他是一直在发高烧……”一股强烈的自我责备感涌上心头，她鼻子一酸，两颗晶莹的泪珠流出了眼角。她连忙用手绢擦去泪水，又四处看了看，见没人才松了口气。要是叫人看见了，又该说女同志感情脆弱了。
夜幕降临时，风雪仃住了。陆小岩跑到炊事班亲手做了一碗鸡蛋汤，用自己的小勺子，一勺一勺给李林喂下去。
半夜里，高峰查完了哨，来到李林的住处，想看看他的病情怎样了。他拉门轻轻走进门去，见李林躺在行军床上正熟睡着，额头上放着一条湿毛巾，床脚下放着一盆清水，身上盖着两件皮大衣。一旁的陆小岩，坐在小板凳上，依靠着墙壁睡着了。头上的棉帽子滚落到地上，脚上的大头鞋布满了泥土。炉膛中那熊熊的火光映红了她那充满青春红晕的脸，那弯弯的眉毛，长长的睫毛，两片薄薄的咀唇紧闭着。突然，她笑了。笑的那么舒展，那么甜美，也许是在梦里迂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多么好的战士啊！她是那样精心地爱护着每一个战士的身体，而她自己……”想到这儿，高峰眼眶一阵发热。一阵寒风吹动着门窗啪啪直响。高峰猛然发现自己已经站了很久了。他用拳头轻轻敲了敲自己的额头，蹲下身来，把李林头上的毛巾重新浸湿又放在他的额头上，然后又把自己身上的大衣脱下来轻轻地盖在陆小岩的身上……。
第二天清晨，部队又要继续前进了。在陆小岩的精心护理下李林已经退烧了。陆小岩来到二班的车上，把皮大衣脱下来果在李林的腿上，象大姐姐一样嘱咐了他几句后，又朝别的班跑去。她肩上的药箱上那红色的十字，在一片白雪的衬照下是那样的鲜艳夺目。随着她奔跑的身子，那红色的十字跳跃着，象一朵绽开在冰峰上的红花。
天空中堆积着一团团灰黑色的厚云，西北风夹着雪花在地上来回滚动着，掀起腾腾雪雾。天色暗下来的时候，部队接到了十九点出发的命令。
一营一连连长高峰又一次检查了全连的车炮。他迎着狂吼着的北风，解开皮大衣的扣子，不时地抬起手腕看表：“已经是六点四十分了，派来的卫生员怎么还没有到？”他心里不安地想着。
原来，一连的卫生员昨天突然患了急性阑尾炎，送到后方医院去了。昨晚团里打电话说给他们派个新卫生员来，可是，团部驻地离这里三十里路，这个卫生员在出发前能赶到吗？
“连长！”高峰回头见是指导员秦良友。
“卫生员还没来？”秦良友问。
“没有。”
秦良友看看手表，失望地说：“离出发还有二十分钟了，怕是赶不上了。”
“报告！”
听到这清脆的声音，高峰和秦良友同时转过身来，只见一个象是刚从雪坑里拉出来的雪人站在他们面前。借着汽车一闪一闪的灯光，可以看出那战士的帽子系得紧紧的，帽沿盖住了眉毛，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充满着孩子气，帽子上，睫毛上，大衣的毡领上都结了一层白霜。
“我……我没耽误时间吧？”那战士喘吁着，喷着白色的哈气。
高峰上下打量着这个战士，心中不免有些不高兴：怎么弄这么个娃娃兵来？除了给连队当尾巴又能干些啥？
秦良友问：“你叫什么名字？”
“陆小岩”。
“车送你来的？”
“不！跑来的。”
高峰略略点点头，心想：瞧这小家伙还满有股子倔劲哩！
高峰用大手拍了拍小战士的肩膀，震得小战士身上的雪花直落。
“好！上车！”
部队准时出发了。
二
长龙般的炮车队在冰雪覆盖的公路上行驶着。司机们个个睁大眼睛，全神贯注地紧握着方向盘。
近午夜了，车队又一次在旷野里仃下来休息。高峰跳下车来，一面不仃地跺着脚，一面命令战士们下车活动身子。一个战士挑皮地说：“这是从哪儿来的‘大寒牛’哇！想阻止咱们去捉北极熊呀！呸！甭想！”一个战士边跺着脚边叨咕着：“新来的卫生员可真厉害呀！……”“可不呗！”另一个战士接过话碴儿：“我叫风呛了两口，咳嗽了几声，他硬叫我戴上护鼻。”战士们正议论着，突然炊事班长在黑暗中喊着：“喂——来哟！姜糖水……。”
大伙闻听一下子围了过去。高峰喝了口姜糖水，顿时一股热流传遍全身。他拍了拍炊事班长崔大江的肩头，夸赞着：“好哇！大江，你可真是雪中送炭哪！”崔大江推开连长竖在他眼前的拇指，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连长，这可不是俺的功劳，这是新来的女卫生员安排的。”
“什么？！什么？！……”高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他大声吼着。
“连长！——”通信员小张跑来：“连长，营长命令马上出发。”
崔大江一听挑起空水桶拔腿就跑。高峰回身对通信员喊道：“集合！上车！”
车队又前进了。
高峰坐在驾驶室里，心里象一团乱麻，他想着：“难道是真的？莫非自己的耳朵听错了？……要真是弄个女卫生员来……真是乱弹琴！团首长是开的什么玩笑哇！坑死人罗！”
三
东方发白了。风雪也渐渐地弱了下来。部队经过一夜的行军开进了一个叫黄家湾的小镇。上级命令在这里休息待命。高峰和秦良友分头去各班查看宿营情况。
高峰从一班出来，顺着一条小路朝前走着。高峰抬头发现前边一个战士挑着满满两桶热水，身体向前倾着，顶着风，吃力地走着。突然，那战士脚下一滑，向前踉跄了一下，高峰赶忙奔上前去扶住了他，邦他放下肩上的担子。当他的目光与对方相碰时，张开的咀巴竟说不出话来。对方那红扑扑的脸上，一对闪动着天真活泼而又倔强的光芒的大眼睛。一绺浓黑的头发搭在弯弯的眉毛上，额头上泛着汗珠。
高峰睁大眼睛直瞪瞪地望着对方，半天才吐出几个不成话的字来：
“你……？！你是……”
那战士见他这付神态，咯咯笑起来：“连长，怎么才一夜工夫你就把我给忘了！我是卫生员陆小岩呀！”“你担水干什么？”“这头是予备给同志们烫脚的。这头是银翘汤，予防感冒。”说着陆小岩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药袋儿来递给高峰：“连长，听你说话，鼻子发闷，看来有点感冒，这是银翘片，一天三次，一次二片。”高峰接过药，愣了一下，问：“你这小鬼怎么一张咀就知道人家感冒？你看我身体这不好好的吗？”“别打掩护了，不仅从外观上能看得出来，而且内部也有消息，通信员说你早上头痛，饭量也减了，还总打喷嚏，这不是感冒是什么？怪不得同志们有病不承认，原来连长带头啊！”“好了好了，我把药吃了就是了。”高峰那十分认真的样子，反倒使陆小岩有些羞怯，她低下头去微微笑了。
陆小岩挑起水走了。高峰望着她的背影，自言自语地说：“真是个好卫生员呀！可她毕竟是个女孩子家呀！……”
一间小砖房前的小篱笆院儿里，四班长正抱着扫帚扫院子，陆小岩跟他说了几句话就走进屋里。她进屋一看，战士们正要洗脚，她摆着手喊着：“嗳……嗳，别吵别吵I大家不要把脚一下子放进热水里，先用手搓搓，等脚有些发热了再慢慢放进水里。”
“哟！还有这么多的科学要求咧！”一个战士做了调皮的鬼脸说。大家轰地笑了起来。陆小岩涨红了脸，扬了扬眉毛说道：“就是要尊重科学嘛！这有什么好笑的！”笑声顿时仃止了。
“喝！真够厉害的！”那个调皮的战士一边小声叨咕着，一边乖乖地搓起脚来。大家也都搓了起来。陆小岩蹲在地上，用手指逐个试着战士们盆里的水温，用自己白色的小缸子舀来冷水对着。看战士们一个个洗完了脚，陆小岩又用自己的小缸子，舀那桶里的银翘汤给大家喝。那个挑皮的战士，端着药不想喝：“卫生员，我不感冒，别喝了。”小陆瞪了他一眼说：“你以为医生只能等人家病了再治吗？这叫没病先防嘛！”小陆看着那调皮的战士喝下去为止。
正在这时，二班长一头闯了进来：“卫生员！咱班李林晕倒在炮场上了！”陆小岩心中一惊，立刻跟着二班长跑了出去。
四
半小时以后，二班战士李林打过针，服了药，静静地躺在一架行军床上睡着了。
陆小岩轻轻叹了口气，想着：“怪不得他路上总是躲着我，原来他是一直在发高烧……”一股强烈的自我责备感涌上心头，她鼻子一酸，两颗晶莹的泪珠流出了眼角。她连忙用手绢擦去泪水，又四处看了看，见没人才松了口气。要是叫人看见了，又该说女同志感情脆弱了。
夜幕降临时，风雪仃住了。陆小岩跑到炊事班亲手做了一碗鸡蛋汤，用自己的小勺子，一勺一勺给李林喂下去。
半夜里，高峰查完了哨，来到李林的住处，想看看他的病情怎样了。他拉门轻轻走进门去，见李林躺在行军床上正熟睡着，额头上放着一条湿毛巾，床脚下放着一盆清水，身上盖着两件皮大衣。一旁的陆小岩，坐在小板凳上，依靠着墙壁睡着了。头上的棉帽子滚落到地上，脚上的大头鞋布满了泥土。炉膛中那熊熊的火光映红了她那充满青春红晕的脸，那弯弯的眉毛，长长的睫毛，两片薄薄的咀唇紧闭着。突然，她笑了。笑的那么舒展，那么甜美，也许是在梦里迂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多么好的战士啊！她是那样精心地爱护着每一个战士的身体，而她自己……”想到这儿，高峰眼眶一阵发热。一阵寒风吹动着门窗啪啪直响。高峰猛然发现自己已经站了很久了。他用拳头轻轻敲了敲自己的额头，蹲下身来，把李林头上的毛巾重新浸湿又放在他的额头上，然后又把自己身上的大衣脱下来轻轻地盖在陆小岩的身上……。
第二天清晨，部队又要继续前进了。在陆小岩的精心护理下李林已经退烧了。陆小岩来到二班的车上，把皮大衣脱下来果在李林的腿上，象大姐姐一样嘱咐了他几句后，又朝别的班跑去。她肩上的药箱上那红色的十字，在一片白雪的衬照下是那样的鲜艳夺目。随着她奔跑的身子，那红色的十字跳跃着，象一朵绽开在冰峰上的红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