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河区图书馆

辽南的天，大致与各地的天差不多，雾霾，冰雨，摸不透的风，目不见的晴天，阴凄凄之中，只见了白日萧瑟的暮气。极尽岁月冲刷的楼阁、树林、亭台，和奔波的行人，尘埃也有寂寞不舞的时候。倘若我用另一种目光审视它们，它们纷披着一身尘土，叫嚣与喧闹得还远远不够彻底。我破格地留意了那些之外的，斑驳的坊榭与南窗，在我泡第二杯玫瑰香茶时，那是入境的最佳时段，没有夕照衬托，路人早早回家歇了，只有风静，月笼，还有一地碎碎的疏影，以及偶尔的回荡。 白天里与艾拉有一半句话，得知他那儿也是阴的，十几天也没见着光，坐了牢笼盼天明似的。他虽没这么说，我在异地却听出了那味道。初次拜访他，结下的渊源，怎么也挥之不去，百度了他很久，阅读了关于他的大量消息，意念里总被艾拉牵绊着行走，十来天也不能驱散得开，我的气息透着一股浓厚的异域风情。挚友HD来了电话，声音总是和缓而亲切，令人抗拒不了，我不由自主，被牵扯进梦里，不能止步之外，还苦于这一席香梦终究要醒。整整七年的探索，之所以喜怒哀乐倾于此，是因为怕迷路走失，这样的人，在当下里，已无处可寻。 结识艾拉，早在三年前，哪里都有他，但从没交谈过。单是一场初见，我的世界又开满了花。昨天为HD，在艾拉面前掉几滴眼泪，因为要赶去应酬，叫我别哭，再送我一朵玫瑰一个拥抱，我破涕为笑，心境好转得很快。尽管是虚拟的世界，我也感动得不成样子。他给我推荐了两部好书《在路上》和《麦田里的守望者》，我趁热打铁，阅读了一下午，再赴约小酌一番回来。在路上，晚风拂面，我忽然来了情致。 冬日的傍晚，很早就黑了。每户人家的南窗都亮着，没有皎洁的月，南窗忽闪着极目耀眼的光，总在暮色里陪你入眠。这是小镇的南窗，在你眼里，不够工笔勾勒的线条，倾不出水汽的小城，描绘它，等于从井底看天，天不够大，朗月星辰在心里，是一滴露珠般的，精巧通透，见不得污尘，早就把它比作一颗顶好的珠子。我请艾拉来这个小镇，他嫌它小家碧玉，不够大气，太平静安逸，历史痕迹不够多，引不起旅行乐趣。我说各有各的好，塔克拉玛干沙漠的风沙掀万里，谁又能承受它的侵略性攻击。这里的小镇不怎么繁华，摆地摊的，卖秋菜的，为缺斤少两争执不休的，还有装穷与装阔大动干戈的，虽没大漠戈壁那样惊心动魄，却也是实实在在的市井特写。 劝诫不要在夜里喝咖啡，无眠的夜最难熬，于是我换了玫瑰香茶，这还是朋友送的，用蜂蜜调试，说是养颜，我趁傍晚夜色，酒气难却时，冲一杯捧在手上。天幕里的月儿，朦胧不明，仿若被一片云半掩着，稀疏的树影在南窗上摇曳，我顿然想到李碧华的笔韵，恐是这般带有鬼泣的情境，比如《胭脂扣》，总有侵入骨髓的情爱，牵绊你的双足。如此这般，南窗仍然是我要观赏的。 艾拉和HD有相同的质感。在此前，我常分辨不出，他们与我在前世有多大的盟约，如今遇见了，竟然像久别重逢的旧识。当前这个时候，我看别家的南窗，还不时想着土耳其的小曲儿，那般不可多得的情调，我亦抓不住，却又唾手可得。记忆是一个庞大的仓库，储存下来的大致是模糊的，但起码是棱角分明，让人记得它的轮廓、声音以及枝枝蔓蔓的细节。我吸着烟，环视着它的面貌轮廓，在丝丝缕缕的烟雾里，我看见了艾拉那温和的眼神，听到了他谈笑的语气，仿佛是在和HD说话。这一下子，我更困惑了，土耳其小曲儿怎惹了我呢？此刻，外面的南窗，在暗夜里显然是一切静美中最不受欢迎的不速之客。但我看它，神思沉静在萨克斯《茉莉花》的音海里，那么南窗在我眼里，则又变成了一枚忽明忽暗的萤火，陪我在路上游走。就像在那个记忆里，与HD在海滩上漫步一样，多么好的感觉，再有绝美的词汇用来修饰，都不能表白的至情至性。 我没有人陪，自己找点乐子，拨弄一番。家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我一开始就是一个在精神世界里乱闯的人，与我相处，仿佛在跟神儿说话。于是都没得说，务实与虚无本是背道而驰，谁掌握谁，都无能为力，释怀还是更好。 家人不扰我，我任性地端望暮色与南窗，咀嚼HD对我说的话。此生遇见，再无所求，什么富贵权势名利，都不重要了。我像孩子般经受一番蛊惑，整个人都轻飘起来，即使花言巧语，它亦是美的，想是张爱玲被胡兰成这么一忽悠，我也亦如此吧。这样一来，天下女子皆大同了，不单是我这么至真至纯，三毛当年的狂热，我就已是十分的感叹了的！ 艾拉推荐我读《在路上》，其实他也在路上，总也闲不下，只言片语，不够深入，那就随意好了。我对杰克·凯鲁亚克很陌生，直到艾拉提及，我才开始注意起他来。我对艾拉说，杰克取的书名很恰当。这不是正好，与现在的天涯倦客一样么，谁不都是在路上？行色匆匆的，满怀心事的，悠然自得的，还有负累重重的，没有谁能逃过在路上所发生的一切事物，只不过有的记忆犹新，有的刻骨铭心，有的一掠而过，也有的记不清了的，总之，在路上的行人，都有各种各样的故事。比如女人，比如我，比如他们，其实都在故事里做主角，饰演不同角色，我亦如此，明白人亦如此。我说我没有生活，事实上，生活无处不在呢！ 在我完成《何以不销魂》以后，这篇散漫的日记，又与前一篇衔接着，咖啡与玫瑰香茶的味道，飘满我的小屋，我在渴望抒发之前，无论是临窗下品东篱小景，还是傍晚时瞭望南窗夜色，艾拉和HD都陪伴左右。我是被阿芙罗狄忒眷顾了的，浓厚的情致，把我幻化得无法无天，也就在此刻，天幕浑然一片黑，月不明不白地悬着，别家的南窗，与我院的西窗，都成了我意念上的道具。而我，因为情之使然，想的都是萨克斯曲，土耳其音乐，以及艾拉与HD。倘若纳兰容若在世，人生若只如初见那样的好，凭是谁，它就是我一个人的乌托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