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的眼睛

知识类型: 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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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识出处: 《七里海》
唯一号: 021935020230002309
作品名称: 牛的眼睛
文件路径: 0219/02/object/PDF/021911020230000002/044
起始页: T00063_00.pdf
责任者: 孙志利
分类: 文学
分类号: I269.7
主题词: 杂文-当代文学-中国

作品简介

总是无端想起牛的眼睛。水汪汪、亮晶晶,那么大,又那么纯真而和善。 在西藏日月山,我曾听到景点上的牧民称唤他的耗牛为“大姑娘”,甚为诧异。走近,正迎上耗牛明亮、妩媚的眼神,那长长的睫毛啊,酷似嵌上了广告中效果夸张的“美瞳”。“大姑娘”头系彩带,双角弯弯,蓝天下一身白毛如一袭白婚纱,风姿绰约。无独有偶。居里夫人回忆甜蜜的婚姻生活,写到某次郊游迷途清晨与奶牛相遇的情景,有这样一段神来之笔,真动人:“这时,月亮似有似无,太阳即将喷薄而出,牛栏中的奶牛睁着温驯的大眼睛一本正经地看着我们。” 对牛,我不陌生。上学前,常跟随去“看牛”。看牛的是我的一位长辈,高高瘦瘦,讷言,没脾气,就像老牛只顾低头吃草或埋头干活。这位长辈,理论上应当是我的叔辈,但我们被教导只称他为“公公”,怪怪的。这里面的蹊跷,长大后才明白。 公公很疼我,暗暗的。牛牵到野外,天高云淡,人群与喧嚣都远去了。这时,公公就抱我坐到牛背上,他则点燃一锅旱烟,吧哒吧哒地抽起来,眼神定定的,愣愣的,梦幻一般,一任牛儿慢慢走向远方。我知道,远方有公公的老家。公公说只要牛儿一直走,他的老家就到了。 断断续续中,我知道了公公年轻时是一名伙计,糕点铺英俊的小伙计。一年,桃花开,来了位能说会道的女主顾,要定做很多很多的“盘龙糕”。主顾新寡,俏丽。以后的事,就那样。伙计抛弃了店与家,一路跟随,上门当了“填皇榜”。“女主顾”好逸恶劳、本性难改,无法无天的年代,被红卫兵打成“老骗子”,双手反绑游行。有一回,被吊了起来,眼神怨毒而无助,我在下面很不坚强地流了泪,好歹她是我的“干妈”!这是后话,说不清。 春耕夏耘秋复垦,连轴转。牛与人劳作不休。待到冬闲时,七里海的芦苇连片成熟,生产队派出人员去割芦苇草。在冬天,就成了牛们咀嚼不完的单调话题——食料。这在人看来很正常,但在也是人的“公公”看来很不公平。公公对牛的爱深入骨髓,也许本质上他就是一头眼神温柔、任劳任怨的老牛?不能忘怀,那一年,有一头牛病了,病得极沉重,这是头牙齿都快磨灭了的老牛。队长说,要杀。公公没有话语权,但他想说那不是“病”而是“老”了。我们高兴,大家高兴,有肉吃等于捡着中彩、躺着娶媳妇啊。 宰牛那天,风呼呼,檐头似挂冰碴子。公公老了,可能也病了,他把一一条大棉裤衩当围巾挂在脖子上。我们雀跃,我自告奋勇,把消息传递给公公。公公无语。 太激动了,怎能不激动呢,要宰牛了,有肉吃了。我们早早地守候,牛牵出来了,似曾骑过?队长一声吆喝,磨刀嚯嚯,群情激昂。炉火熊熊,水汽腾腾。一块红布蒙上了牛的双眼,牛在这一刻,听天由命,但分明,深陷的眼眶里淌出了绝望的泪。这是我亲见,我想告诉公公,但自始至终,公公不见踪影。从此,我不忍看牛似有预感的眼睛,不知道这是不是冥冥中公公睁着的眼睛? 公公去世的时候,身份还是那么暧昧。我没参加他的葬礼,他的葬礼说穿了等于没有。我和公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我就是想说,前世后生,我们会有,会有一种比什么都亲密的亲情关系。公公知道牛喜欢水,知道我也爱戏水,他的骨灰埋在堤岸边,不久便被水冲走了。 讲到牛,我绝对不能忘了我“正宗”的爷爷。爷爷的一辈子就是想置田,想扶着犁耙耕种属于自己的田。他的这一愿望,让“解放”给解决了,一了百了。爷爷病了,我的伯父和父亲们无可奈何,他们加入了合作社。于是,原本阶级觉悟丧失的私家牛一转眼变成了社会主义大集体的老黄牛。 父亲如同他的父亲,是驭牛的好把式。我的童年,做了两只“跟屁虫”:一只跟着公公看牛,一只跟着父亲犁田。春耕时节,万物复苏,地气暖洋洋。父亲在前犁,我在后面跟。犁的人看天,跟着的人看地。看天的人一无所知,看地的人却时有收获。我不时弯腰,黑油油的泥土中,翻出芦鼻儿(芦根),翻出地黄。更令人激动的是,翻出了金黄的泥鳅。还有那赛似人参的童子黄鳝。黄鳝不稀奇,夏夜小田中,火把或手电一照,手指粗的黄鳝见怪不怪。但犁出的小黄鳝非司一般,色泽呈青铜般的黝亮,那肉质的结实,细腻与鲜美,而今怎么描述都不及——除非亲口尝到! 牛在夏天痛并快乐。痛的是耕耘,还要被那牛虻死叮不放。快乐的是可以泡在小河沟中,任凭牛虻乱转欲火焚身,而牛儿悠悠如网上钓鱼。我家门前就是生产队的牛棚。牛棚用稻草盖顶,稻草一簇簇。午间,牛入沟里消暑,牛虻和苍蝇没戏唱,便“诗意栖居”——打盹在稻草尖。我们睡不着,就拍了虻和蝇,用自制钓具,专钓水面上经不起诱惑的鱼。一钓一个着。 牛肉好吃。英雄多吃牛肉。适当时候读适当的书,或曰不适当时候读不适当的书,对人一生的影响可谓大矣。《水浒传》于我即如此。青春萌动期,我突然增添了暴动因子,热烈向往“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豪迈人生。那肉不是猪肉,得牛肉,整盘,一两斤;得好牛肉,紫亮,带三分筋,切出来,花纹一圈圈。黄牛肉不行,注水的牛肉也不行。去了青藏高原玩游,我忽然发现耗牛肉更豪放,不失为大漠劲秋,沙场醉卧的最好伴侣。 “大眼睛,双眼皮。吃的是冬虫夏草,喝的是天然矿泉水,穿的是超短裙。拉的是六味地黄丸,撒的是藿香正气水!”一则导游的戏说,再度让我意乱心迷。 我怕狗,怕蛇,还怕骑马。狗是我嫂子的生肖,鼠是我妻子的生肖,马是我侄儿的生肖。并不是刻意为之,仿佛与生俱来。(我家有40多口人,属相基本全有)对于牛,我好像有抚摸的渴望,也有远远观望的心愿。 “耕犁千亩实千箱,力尽筋疲谁复伤?但得众生皆得饱,不辞羸病卧残阳。”一首唐诗足以抒性、足以言志。牛把一切憋在心里、肚里,你不惹它,它绝不流露。而你一旦惹恼了它,看吧,他就眼睛充血、瞳孔喷火,任世界设置什么,一对牛角,一无顾忌!这是非洲大草原上的水牛,是西班牙斗牛场上的斗牛! 猎杀的牛,宰割的牛,成牺牲。牛角做了战斗号角,也做了梳妆的牛角梳。牛头,做了图腾,也做了餐馆的招牌菜。四川火锅,牛肚更唱主角。至于奶牛,我只寄托遥不可及的一往情深——那甘甜的牛奶,与我的记忆,与我的成长无缘。但我依然想象着有一天我能站在一头斑点时尚的奶牛旁,怡然自得又回味无穷地眺望人生的远方与未来。这该是我儿子这一代的新生活。 我祝福,我祈祷,牛儿也哞哞地呼应?

知识出处

七里海

《七里海》

《七里海》文学季刊共分为44期,刊物将以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和“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为指导,坚持文艺为人民服务、为社会主义服务的方向和“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弘扬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培养文学艺术人才,繁荣地方文学创作,为宁河的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事业服务。刊物突出时代特征、民族特色,使其成为地方文化建设的亮点,宁河经济发展的窗口,文学创作者展示才华的平台。火热的现实生活是文学创作永不枯竭的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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