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戒指

知识类型: 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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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识出处: 《七里海》
唯一号: 021935020230001315
作品名称: 金戒指
文件路径: 0219/02/object/PDF/021911020230000002/020
起始页: T00036_00.pdf
责任者: 李淑梅
分类: 文学
分类号: I247
主题词: 小说-中国-当代

作品简介

吃过早饭,栓子妈就催促栓子爹下地。她麻利地把锅台灶具前庭后院收拾妥当,盘腿坐在炕沿儿上卷旱烟。悠闲地抽了一根,她下炕打开电视机,劈里啪啦地把调频按钮转了一圈儿,没有中意的节目。关了电视机,感到无趣儿,她想去康大妈家串门。老康家和自己的儿子房子搭山,紧挨着,要让儿媳妇小萍撞见婆婆一大早就串门子数板凳,还真就不得劲儿。她刚刚把栓子和小萍分出去自个儿过。俩人结婚没仨月,小萍正害喜,吐得厉害。分家这件事办得让左邻右舍骂她心狠。栓子妈不喜欢小萍,老觉得儿媳妇的脸怎么就像一挂掀不动的棉门帘儿,沉得叫人难受。自从她怀了孕,小萍越发没了笑模样。让栓子妈侍候儿媳,那简直就要了她的命。让俩人凑合着过吧,过个啥样是啥样,眼不见心不烦。哪个媳妇不是从这时候熬过来的。栓子妈跟栓子分家时心里硬实得很,她是不怕别人说的。栓子刚刚和小舅子合伙儿买了辆双排车,给人家拉脚,她白天黑夜的看不到儿子的影儿,栓子那小院儿更是没了去头。 栓子妈看看柜上的小座钟,不到七点,这会儿小萍还没起床。栓子妈恨小萍,年轻轻的一点刚强劲儿都没有,害口能死了人?可话说回来,这时候婆婆对儿媳妇不管不问,让人看了到底不得劲儿,栓子妈决定不去串门了。 她打开院门向街上望了望,东西头一个人也没有,回到院里看见窗台上还有十来个玉米棒子,拿在手里掂了掂——干透了。栓子妈找来簸箕收了,坐在院门口搓起了玉米。 她两手各拿一个玉米棒子,有一下无一下地搓着。心想,这人心都偏长着呢,自个儿的闺女小玲害口那阵儿也是这么重,她硬是丢下栓子爷俩多月,跑去照顾。这个小萍怎么也让她疼不起来呢,怪谁呢?唉,说到底还是那句老话——媳妇不是婆婆生的,家家的婆媳都这样。栓子妈也恨小萍的妈,就知道养猪挣钱,这亲闺女连管都不管。 “哎哟”,栓子妈觉得手被什么东西扎得生疼,低头看,手上的黄铜戒指被棒子粒儿硌开了口,铜片戗了起来。 “这破玩意儿”栓子妈骂了一句,摘下戒指随手丢在一边,看了看手指,竟被扎出了血。 “你这个人真是闲不住,这俩棒子还不好搓,这大起早的就干上了?”不知什么时候,康大妈走进了院门口。 栓子妈赶紧站起来,回屋找烟笸箩,顺便给康大妈拿来了小板凳,俩人在院门口东一个西一个坐下卷旱烟。栓子妈给康大妈划火柴点烟的当儿,猛然发现康大妈的手指上戴着个金灿灿的大戒指。 “是真金的吗?” 栓子妈一把逮住了康大妈的手,康大妈抽回手举在栓子妈眼前晃了晃,“真的,昨儿个立军给我买的,花了千儿八百块呢。”康大妈笑眯眯地把手翻过来,手指翘成了五瓣莲,反复地端详着那黄灿灿的戒指。 栓子妈心里起了急,“你摘下来,真就是金的?” 康大妈把戒指摘下来。栓子妈急切地拿过来放在手掌上,戒指沉甸甸的直压手心儿。戒指的搭口处,密匝匝地缠着红线,更显得这是个真家伙。 “你儿知道孝顺妈,你等等,我让栓子看看,让他也给他妈买一个。”栓子妈拿了戒指,快步朝儿子家走去了。 栓子的院门开着,静悄悄的。正房分三间,东西两间是床,中间堂屋是锅灶。东屋的窗帘还没拉开,小萍还没起床。 栓子妈推门进了堂屋,见儿子赤裸上身在煤气灶上煮方便面。 见妈来了,栓子扭过脸问了一句,“妈,你吃饭了么?” 栓子妈见儿子满脸劳乏,两只眼红红的,知道儿子夜里又出车了。 “刚回来吧,栓子,还没吃饭?”她有些心疼儿子,立在那儿看儿子煮面条。 “我收车的时候吃了,小萍没吃——啥也不吃也不是个事儿,给她煮点儿面,看她吃了还吐不吐。”栓子说着关了火。 “面条儿自个儿还煮不了,让她干干活,好!生孩子还利落呢。”栓子妈冲着东屋门帘大声说。 “妈,小点声儿,小萍还没醒呢。”栓子朝门帘努嘴,拦着他妈的话。 栓子妈冲着儿子撇撇嘴,“啧啧,哪辈子没娶上媳妇……” 栓子找碗盛了面条,端屋里去了,把他妈留在了堂屋。 “栓子,你出来,看看这个。”栓子妈冲着门帘喊。 “啥呀?”栓子皱着眉头来到他妈面前,那样子恨不得马上抱了枕头睡。 “这个,我捡的,你看是真是假。”栓子妈把戒指递过去。刚才当着康大妈说的让儿子也给买一个的话没说出来,莫名其妙的,自个儿也不知道怎么说出了这样的话。 栓子有些烦。“我哪儿会看这个,让小萍看看吧!” 栓子接过戒指转身回屋。栓子妈这才挑起门帘朝屋里看,小萍头发乱蓬蓬的,还躺在床上睡,小脸越发苍白了,下巴更尖了。栓子妈没等小萍睁眼看见自己就放下门帘儿。 “栓子,车放哪啦?”她走到院里,四下察看着。 “哦”,栓子跟他妈来到院里,“放小力那里了,咱院门窄,开不进来。” “分家给你的五千块钱都花在车上了?” “都花了还不够,找人借了不少呢。”栓子眉头皱着使劲眨着眼,他实在太困了。 “把戒指拿来快睡觉去吧。”栓子妈又有些心疼儿子了。 栓子回屋,转身出来把戒指递给他妈,“小萍说是假的。” “假的?”栓子妈接过来笑了,“这康老婆子拿这个破玩意儿唬人。瞅瞅,还缠这么多红线,可惜了功夫。”她扭头往外走。 栓子妈心里舒坦了许多,脚步轻快。 “我儿子说是假的。”栓子妈把金戒指往康大妈怀里一丢,审判官似的宣布。然后坐下去,带着不屑的神情继续搓玉米。 “假的?”康大妈慌张地拿起戒指,高高地举在眼前,皱着眉头,用她的老花眼瞧个究竟。栓子妈低头只顾奋力干活,没发现康大妈的胖脸渐渐地涨红起来,手开始颤抖。 “栓子妈,这……这戒指……不是我那个,我那个是……”康大妈瞪着栓子妈,头也开始抖动起来,两个银耳环凑趣儿,在耳边跳舞。 栓子妈看到康大妈这般模样,慌了神,赶紧拿起戒指看。 “我那个是长圆面儿的,这……这咋是斜格子的……”康大妈声音发了颤,“你掂掂,多轻啊,我那个可压手啊……” 栓子妈心里咯噔一下子,感到坏事了。右眼皮一下一下地跳。她把金戒指放在手心里掂着,屁轻屁轻的,戒指污里污涂没有亮光。刚才她看清了,康大妈的戒指确是金闪闪的长圆面儿啊。 “我的天爷爷,赶情,这金戒指还会变啊。”栓子妈说。 康大妈霍地站起身,一把拉住了栓子妈的胳膊,栓子妈感觉到了康大妈的颤抖。 “变?他婶子,咱俩多年的老姐妹儿了,这事儿能说清楚。我儿子那儿有买戒指的票,我儿媳妇给我放着呢,走,咱们对对去。” 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忽然有了力气,把个身材瘦小的栓子妈拉扯得踉踉跄跄跟着小跑。没等栓子妈回过神来,俩人已来到了立军的堂屋。 立军媳妇红霞正擦桌子,两个老太太直闯进来吓了她一跳。婆婆两个眼睛求援似地望着自己,气喘吁吁,浑身筛糠,抖个不停。 “怎么了这是?妈,怎么着这么大急呀?”被儿媳妇扶到椅子上坐下,半天,康大妈才说出话来。 “霞呀,你婶子把妈的戒指换成假的了。”有儿媳妇在,康大妈底气足了,毫不犹豫地抛开了情面,声泪俱下,向栓子妈声讨。 “这是咋回事儿啊?”红霞接过婆婆递过来的戒指看,“这不是我们的呀。”红霞瞪大了眼睛,疑惑地看着瘦小的栓子妈。栓子妈今天才觉发现,红霞跟康大妈一样,也有张胖胖的大圆脸。她直杵杵地站着,看红霞的圆脸,说不出话来。 这时立军从屋里出来,没和栓子妈打招呼,从红霞手里接过戒指看后放到了桌上,低着头,没吭声儿,又回屋里去了。 “这是咋回事儿呢,婶儿?”红霞也是急切切的。 康大妈开始断断续续地叙述,栓子妈只觉得在人家婆媳强大阵容面前腿发软,真是可怜见。 “老姐妹儿了,我能那么做?……我哪能那么做……”她也不知道自己嘟囔什么。 红霞听完婆婆的叙述,她搬了把椅子,把窘迫发呆的栓子妈按坐在椅子上。 “婶儿,妈,不着急,这大早晨的,可别急坏了身子。你们老姐俩儿多少年了,这件事能弄清楚。” 栓子妈撩起衣襟擦眼泪。 “婶儿,我妈的戒指这块儿有字儿,这个戒指没有。”红霞的大脸凑到了栓子妈的眼前,指着戒指让她看。 “是个戳儿,写着周大福,我拿票给婶儿看。” 红霞从屋里拿出一个小缎盒儿和几张花花绿绿的纸,指着纸上的字念给栓子妈听。栓子妈听不懂也听不进去,最后,红霞问她,“你老拿了戒指真的去了小萍那儿?” 这句话提醒了栓子妈。她腾地站起来,“我去找这个小臭货,她要害我。”提起小萍,栓子妈就有了火儿,有了火儿就来了精神儿。在小萍面前,她可不是窝囊的婆婆。 噔、噔、噔,栓子妈怒气冲天地来到栓子的小院儿,径直奔了堂屋。东屋的门帘儿还是静静地垂着,栓子妈一下子把门帘儿撩得老高。 躺在床上的小萍忽地睁开了眼,愣愣地看着气势汹汹的婆婆。 “你老有啥事儿?”小萍费力地爬起来,半躺半坐,那姿势分明是催婆婆快点离开。 “这戒指你给调了包,当我是傻子。”栓子妈指着小萍,也和康大妈一样浑身哆嗦起来。 “栓子!栓子!”小萍尖叫起来,用拳头砸睡在床里的栓子,随后躺下去闭了眼,不再理睬婆婆。 “怎么啦,”栓子的眼实在是睁不开,他迷迷糊糊地伸手到窗台上摸痰盂儿,“还要吐啊?”一扭身,见他妈气冲冲站在床边。 “怎么了?”栓子坐起来。 “你媳妇干的好事,把康大妈的金戒指换成假的。”栓子妈将戒指砸向栓子。 “啥?康大妈的啥?”栓子四下里找他妈砸过来的东西。 “啥是假的。”栓子找着了,举給他妈看,“是这个吗?”栓子的眼还是睁不开。 “刚才我拿进来的是真的,是康大妈的。”栓子妈一屁股坐在床边上,“小萍给换成假的了。”说着,撩起衣襟擦眼泪。 “啥真的假的,康大妈的,妈你不是说捡的吗?”栓子有点儿不耐烦。 “我那是糊弄你”,栓子妈怒斥儿子,“哪有金子那么好捡的?” “啥呀捡的丢的,你老人家真不知道我困得要命啊!”栓子说着又要躺下。栓子妈一把扯下儿子的夹被,“人家老康家逼着你妈要呢!你还睡得着觉?” 小萍忽地坐了起来,冲着栓子喊:“你们老王家老的少的有没有正事儿,啥金子银子,哪来的闲心,不知道我快活不了啦!王小栓,你给我说,这日子还过不过?“小萍搬起枕头砸在了栓子后背上。 “走,妈,咱俩出去说,人家小萍给咱老王家培育下一代呢!“栓子讨好地把枕头给小萍放好,下了床,把他妈拉到了西屋。 “栓子呀!眼睁睁你媳妇把康大妈的金戒指换成了假的,人家儿子媳妇逼着我要呢,要把我吃了啊……” 栓子妈坐在床边呜呜地哭起来,像个孩子一样不停用两个手揉眼睛。嘴角委屈地向下撇着,两行泪水小溪似的顺着皱纹流淌下来。 栓子看他妈哭,心里不是滋味,困意一下子没了。 “妈,你老别哭,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儿?我刚才糊里糊涂的没弄清楚。” 栓子妈抽抽搭搭地也没说仔细。栓子却听明白了。他埋怨他妈 “人家的戒指,你老拿来干什么?” 栓子妈望着儿子,那眼神幽幽的怨怨的,栓子被他妈这一只眼的眼神弄得浑身不舒服。 “妈不是喜欢嘛,你也不给妈买一个。”说着又呜呜地哭起来。 “喜欢就直说不就完了吗,这么大岁数了,这是干啥呢?”栓子烦躁地站起来。 “陈丽萍!”栓子大声吼着冲向东屋,一把扯下了门帘儿。 栓子妈见事儿不好,悄无声息地、快速地溜出了儿子的小院。 这天晚上,栓子来到了立军家。康大妈坐在炕头儿上,眼肿得像桃儿,见了栓子,老太太又哭了。 “栓子呀!你大妈没说过瞎话啊……” 栓子忙安慰:“大妈,别急,戒指丢不了,想是小萍这些天难受,她糊里糊涂的。明天,明天我给你老送过来啊!别急啊!军哥呢?军哥!” 栓子冲着立军的西屋里喊,“咱俩院里说话。” “栓子,你看这事儿……”立军立在黑影儿里,脸上讪讪的。 “军哥,别说了,这戒指你是哪买的,啥牌,多少钱啊?” 立军看了看栓子,知道他出了一宿车又一天没睡觉,“栓子,别因这事儿着急,别跟媳妇闹啊,她怀孕呢!” “别说了哥,多少钱?” 立军觉得栓子真是条汉子。“一百二十块一克,七克八百多块钱,在县城金凤凰首饰店买的。周大福的。对了,有票。”立军刚要转身,栓子拉住了他。 “哥,还有点儿为难事儿,”栓子看着立军的脸,说得很干脆,“你先借我一千六百块钱,年底一准儿还你,你放心,一准儿。” 半夜里,栓子爹不放心儿子,悄悄地来到了栓子的小院。见院门没关,屋里还亮着灯。栓子爹轻轻推开堂屋门,见面条泼洒了一地,墙角散落着几片碎碗片儿,东屋的门帘掉在了地上。栓子一个人赤裸上身在床上呼呼地睡着,小萍没了踪影。 第二年六月,小萍生了个胖小子,栓子妈乐得合不拢嘴。炖排骨、熬鱼汤,忙得不亦乐乎。用她自己的话说这是犒劳有功之臣。私下里,栓子妈对栓子爹说,就冲这个金戒指,她也要把亏欠小萍的照顾给补上。 七月二十八摆满月酒,天还没大亮,栓子妈就张罗起来。 东屋里小萍和孩子还在睡,栓子悄悄地把他妈叫到西屋。神神秘秘地从被垛里掏出两个红缎子盒儿。打开一个,是一挂小金锁,黄澄澄的很好看。 “儿子是宝贝,还不会叫爹呢,金锁就来喽。”栓子妈端详着小金锁,酸不溜丢地说。 “妈,你看这个”。栓子打开了另一个红缎盒儿。栓子妈看到了一对金灿灿的耳环,还有一枚金戒指。 “这个……得给你媳妇啊。”栓子妈试探地看着儿子的脸。 “给你老的,戴上吧。”栓子乐呵呵地说。 “嘿!好儿子!”栓子妈的脸立时笑成了一朵紫菊花,一高兴,栓子妈在儿子肩上杵了一拳,把栓子杵了个趔趄。 自从戴上金戒指后,栓子妈走哪儿显摆到哪儿。他妈刚才那个乐颠儿了的模样,栓子不乐意看。 栓子妈摸索着摘银耳环,戴金耳环。 栓子说:“那次小萍拿错了的戒指还真是金的,昨儿个我给她妈了。” 栓子妈听了这话,像被蜜蜂蛰了似的,脸上的菊花立刻零落了。金耳环也不戴了,有一只从手中滑落掉在了地上。她眼睛瞪着,嗔怒地看着儿子。 “咋给了她了呢?咋给了她了呢?”看栓子妈那痛惜的样子,小萍妈如果在跟前,栓子妈就要把金戒指抢回来。 “金戒指你老不是戴上了嘛,放一个有啥用。”栓子说着话往外走,因为他妈正向他举着没戴戒指的手示意,栓子实在不愿意看见。

知识出处

七里海

《七里海》

《七里海》文学季刊共分为44期,刊物将以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和“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为指导,坚持文艺为人民服务、为社会主义服务的方向和“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弘扬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培养文学艺术人才,繁荣地方文学创作,为宁河的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事业服务。刊物突出时代特征、民族特色,使其成为地方文化建设的亮点,宁河经济发展的窗口,文学创作者展示才华的平台。火热的现实生活是文学创作永不枯竭的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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