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河区图书馆

一、 司机 开大客车的司机肥肥胖胖的，庄稼人讲话“起码三指膘”。岁数不大，个儿也不高，眯着眼开车，谁也不睬，一句话也不说，就像和尚入了定。 “快点儿，快点儿，太慢了！”满车厢的人都恨不得眨眼的工夫就到泰山脚下，七嘴八舌地嚷着、议论着。谁知那个司机瞧也不瞧，理也不理，聋子宰猪——没听你哼的是啥。 “这家伙，会说话吗？”有人怀疑了。是呀，早晨四点从天津出发，到现在已经八个多小时了，没人听到他说过一句话呢。 “哼，车、船、店、脚、衙，没罪也该杀！”有人想起这句老俗语，恨恨地说。司机皱了皱眉头，瞥了那人一眼，紧握着方向盘仍然没有说话。 下榻泰安，热闹的餐厅里，玩儿得很开心也很疲劳的人们，围坐在餐桌旁兴高采烈地推杯换盏时，忽然想起司机来，坐车累，开车不更累么！就有人扭头寻找，只见司机端一碗米饭就一盘子豆腐白菜，一个人吃得正香。众人感动，竟有点儿与心不忍，都蜂拥过来敬酒。这下，人们发现司机不但会说，而且会笑。笑起来很甜蜜的样子，肉眼泡儿眯成一条线，像一尊大肚弥勒佛。司机似乎很意外也很感动，站起来打躬作揖很客气：“谢谢，谢谢！酒，我是真的不能喝，饭后，我还要开车送大家去旅店住宿呢。”“咳，几十米远路，不碍事的。”“不，对我来说，几十米和几百里是一样的。我拉的是人，是生命啊！” 啊，话语不多，却如朝日驱散迷雾、凉风扫荡溽热，所有人心中的垒块儿都释然了。人们肃然起敬，无数双手伸向司机，热烈地握着、紧握着。 二、导游 为了方便，人们在泰山脚下找了个当地的女导游，二十左右岁的样子，个儿不高，模样漂亮，乍一看，像个顽皮的孩子。 女导游伶牙利齿，普通话里搀杂着山东腔，使人听了，像口里含了一粒怪味糖，品不出道不明的滋味却舍不得吐掉。 女导游一上车就发表导游演说，表其宗旨就是“实话实说”，把山东人的粗犷、热情和狡黠一股脑儿地抛给了旅客，仿佛给人喂了一颗定心丸。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八十年代，我们这里只有一家小宾馆。现在，三星级的宾馆遍地都是……别小看这路边端茶卖水的，可不少挣钱。实话实说，旅游业给我们泰安人送来了大把大把的钞票、美金……。女导游小嘴儿巴巴地自豪地说着，全不顾一车人都已经嫉妒得忿忿然了 “你们注意到了吗？曲阜市没有公共汽车，只有仿古马车和人力三轮车，既保持了远古风韵，又方便了游人览胜。什么，您奇怪这里的三轮车为什么车夫在后游客在前，有如倒骑毛驴？哈哈，原因嘛，主要有两个，一是能使游客避免闻到车夫的汗腥味儿，二是嘛……”女导游像卖关子似的笑了笑看看众人，停了一会又说，“实话实说，撞车时，能有效地保护自己……”，听得人面面相觑。“哇，这不是孔老二的家乡吗，咋说这话？”有人惊讶地说，可话音刚落，马上就有人答腔：“要么，咋叫实话实说呢！”一车哄笑声，连女导游都笑了。 “说个笑话吧，是我们山东的事儿。”女导游满面春风地说，“为了搞活经济、促进旅游业的发展，交通大队举办幸运活动，给来此地旅游的第一千辆车车主发幸运奖，奖金一万元。一个开大发的小伙子被拦住了，警察告诉他说你幸运地成为了来此地的第一千名车主并将得到一万元的奖励。小伙子喜出望外。警察问他得到这笔钱后，第一件事想干什么？小伙子是山东人，他挠挠头皮想了想说先买个驾驶证吧。小伙子的对象着急了说，警察大哥，你可别听他瞎说实话，他是昨晚喝多了酒把驾驶证忘带了。小伙子的老丈母娘在车上坐不住了，心里又急又恨：哼，不让你偷车你偏偷，得，刚开来就让人家给逮住了吧，活该！”女导游像个表演艺术家，说得惟妙惟肖，把满车厢的人都逗得哈哈大笑。 女导游的实话实说感染了大家，跟她旅游的几天里，大家也实话实说，一下子都有了深刻的感觉：啊，实话实说原来是如此畅快、如此轻松。许多人都后悔原先活得太谨慎、太累！ 二、 领队 领队，官最大，权最大，压力也最大。 游完“三孔”，中午用餐，照例清点人数，偏偏少了一人。急得领队像热锅上的蚂蚁，出来进去的找，汗津津急如泉涌，小坎肩儿都贴在了脊背上。“都别动！”他发令后，开始转着桌子挨个数，还是缺一人。又分单位清点，可汇总人数时仍然缺一人。有的人看出了门道，问：“领队，您算不算人？”领队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拍着脑袋承认：“怪我，‘三孔’（即孔林、孔庙、孔府）都游完了，也没给孔老二烧炷香，感情是圣人拿我开刷呢。” 转天计划去登泰山。夜半，领队被雷声惊醒，急忙探视窗外，担心得肚子里一个劲儿敲小鼓儿：老天爷，你可别下雨呀，几十号人扎在旅店里人吃马喂的不说，少看了景点多窝心呀！可细看窗外，亮瓦晴空的，满天的星星还映着笑脸呢。可那儿来的雷声呢？他摸着黑儿正思忖着，雷声忽又响起了。领队细听，哑然失笑。原来，是隔壁的一个哥们儿，呼噜打得正来劲儿，且水平极高还挂来回。去若淙淙流畅之鸣泉，来若摧枯拉朽之雷霆，真格的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加上领队那些天本来就紧张得精神衰弱，那分得清真雷假雷呀！领队不放心地又看了看窗外，不禁心中暗暗地骂道：“你娘个纂的，吓我一跳！”。躺下想再去睡，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四、顾问 他，不老不少整四十岁。大家临时推选他当顾问，任职资格：他当过业务员，走南闯北的名山大川也没少去，遇事胆大心细点子多，用日本话说经验大大的有！ 上泰山时他出主意说，咱时间不充裕，老的少的体力又强弱不齐，咱就先坐车到中天门，然后再爬玉皇顶用不了两个小时就能成。下山时，有人提议坐索道车，他拦住了说：“不坐那玩意儿。庄稼人游山玩水，最有的是力气，最缺的是钱。省下索道费40元，买点儿东西带回家，老婆孩子都高兴！” 旅游的人群中，男的有老婆、孩儿的居多，女的当婆婆、妈妈的不少。每天晚上下榻旅店时，他就拿出自带的手机热情地张罗：“来，给家里通个话，汇报汇报。”话儿虽有点儿贬低人，但心肠之热令人感动。有人小声告诉他说：“跨省市呢，花费可贵呀！”他也小声地告诉人家说：“实话实说吧，这是我小舅子的手机，投机倒把的个体户，明明靠着国家的政策赚了钱，赈灾捐款他却哭穷，这没有人肠子的王八蛋，不花他花谁？” 旅游归来的路上，有人问他这次旅游的收获，他想了想说，最大的收获是做了把山东人，体验了实话实说。“不过，”他扭过头就告诫几位年轻人，“注意，给丈母娘买东西，回家可不能实话实说。”“咋呢？”“这还不明白么，标着千八百元的东西，你花个仨瓜俩枣的买了送给丈母娘，捞不着油水是小事儿，人家会说你不是亲妈！你没事儿找抽筋儿呀？”人们哄堂大笑，有人揭发说：“他这才是实话实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