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天地

知识类型: 析出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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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七里海》 期刊
唯一号: 021920020230004432
颗粒名称: 散文天地
分类号: I267
页数: 14
页码: 51-64
摘要: 本文收录了七里海的散文作品,其中包括了离歌、我心中的后勤中学、人生的大门等。
关键词: 散文 文学作品 七里海

内容

离歌
  陈妍
  花开花落,云卷云舒,转眼又是六月,毕业季悄然而至。流动的时光再次弹奏起离歌,黑白琴键交替起伏,把我们从习以为常的生活轨迹中惊醒。
  离别,近了。
  听,这一曲离歌:飘扬、旋转、升腾,久久不散,揪着离人们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六月的盛夏,繁花开满了枝桠,荷花芬芳了池塘,斑驳的红墙上倾泻了一瀑常青藤,这个季节绚烂得似乎与离别无关。然而,美好的事物终会消逝。当夏日的暖风携着紫色的花香拂过面颊,一批批毕业生依依不舍地告别校园,谱下一曲离歌。
  离别是一首哀婉的歌,唱碎了人心,拨乱了心弦,尘封了记忆,凝成了永恒。
  离歌,总在执手说再见的站台涌上心头。嘈杂的人群,沉重的行李,拖沓的脚步,刺耳的广播,不舍的回首。离别的人们拖着行李走上站台,行李箱的轮子在水泥地面上抓挠出沉闷的滚动声,像夏日暴雨将至前让人心烦意乱的闷雷,带给人难言的压抑和不安。亲爱的,让我再送你一程。临别前,让我再仔细端详你的脸,拍拍你瘦弱的背脊。答应我,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一路上,我们故意说些好玩的事儿,想让气氛轻松一些。但是,当我抱着你,把脸埋在你的肩头,我终究还是没出息地痛哭失声了。你强作欢颜,捧着我的脸,笑说:“爱哭鬼,以后可以约个时间再聚。”相聚有期,天涯有尽,属于我们的青葱岁月却难以重新来过。昨天,我们还一起嬉笑打闹,眨眼间却要各奔东西。四年同窗生活如同按了快进键的老电影,一闪而过。时光不动声色地飞逝令人唏嘘。
  离歌,总在蓦然回首旧时光时飘入耳畔。循着记忆,把来时的路再走一遍,去找寻旧日足迹。再踏访一遍每一个记忆中重要的地方,驻足,徘徊,一步一步,来来回回,让往事慢慢浮出记忆的深潭,努力记住每一个细节、每一寸光阴。时光不能倒流,过往的记忆碎片像斑斓的蝴蝶在眼前扑啦啦地飞舞。看着看着,嘴角忍不住弯起一个浅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盛满了笑意,但随即又被扑簌而下的泪水洗过。那些单纯的幸福时光一去不复返,像翩翩飞远的蝴蝶萦绕在往事之间,伸出手去抓,却扑了空。青春只能远远欣赏,却难以捧于掌心。
  独自推开后门,静静地站在空荡荡的教室后面向前望去。许久不用的课桌上积了一层灰,老旧的吊扇嗡嗡地空转,吹乱了散落在桌角的稿纸。角落里的墙壁上端端正正地刻着几行恋人们留下的誓言。小字儿旁边的心形图案里曾经装下的是谁的笑脸?还记得,那天迟到,胆战心惊地一路狂奔到教室后门,打算偷溜进去,结果刚探头,就赶上那个叫乔纳森的美国小外教点到我的英文名:斯黛拉。我窘迫地低着头。他却夸张地挥舞着手臂,宝蓝色的眼眸闪着微光,一如南部加州炽热的温度。他不怒反笑:“斯黛拉,你是听到我的呼唤了吗?”教室里顿时笑倒一片。而今,再也不用担心迟到了,因为课都已经上完了。毕业了,再也不用赖床了,再也不用绞尽脑汁地想办法逃课了,再也不用在课上递小纸条了,再也不用每天纠结吃什么了,再也不用考试前一天躲在宿舍走廊里抱佛脚直到凌晨了。
  图书馆的长廊里依旧安静。和煦的阳光透过玻璃天窗洒下,暗红色地毯上一片灿烂。窗边的棕黄色书桌上,孤零零地躺着一摞卷了边儿的试卷。随风翻飞的白色纱帘抚摸着架上一整排书的背脊,恰到好处地诠释了那首林俊杰和金莎合唱的情歌《被风吹过的夏天》。当年,刚出道的金莎在这里拍这首歌的MV,青涩地唱着“蓝色思念”。如今,那个娃娃脸的乖巧女生已经蓄长了一头青丝,歌路愈发成熟。那份蓝色思念却未曾改变,一直留在原地,装点了无数人欲说还休的梦。这里,我们曾经孜孜不倦地伏案苦读。冬天,披着大衣冻得瑟瑟发抖;夏天,抹着滚落的滴滴汗珠;夜里闭馆,被管理员一遍遍催着,才不情不愿地收拾书包离开。路过便利店,买份甜点或烤肠,算是慰劳自己。冬去春来,走在回宿舍的小路上,感叹日子悠长,一步一步,不知不觉地把四年生活踏踏实实地踩进了似水年华。
  食堂顶楼的西餐厅里,靠墙摆着柔软的红棕色长沙发,仿岩石质地的墙壁上挂着抽象派油画,餐桌正中烛光摇曳。闲来无事,我总爱和同桌来这里小资一下。每次我们都会挑选左手边靠窗的位置。那份没理由的固执一直延续到毕业。来之前,我们会在宿舍胡闹一阵,她抢了我选好的衣服,我嗔怪着夺了她脚下的鞋子。然后,我们手拉手去美餐,一路叽叽喳喳地胡侃,像是醉了酒的小糊涂虫儿,痴痴地捂着嘴儿笑个不停。我们分吃一杯提拉米苏。玻璃杯里,灰白相间层次错落有致的提拉米苏顶着棕色的可可粉末。舀一勺,徐徐咽下,一股甜蜜就细细滑滑地滋润了全身。和姐妹在一起,幸福变得如此简单,只一杯甜品就让我们上了头儿。喜欢提拉米苏甜中带涩的味道,滑腻的口感,更偏爱意大利文中它的独特含义:记住我。吃累了,我们就聊天,不厌其烦地反复叫对方的昵称,咯咯地笑得像两只偷吃大米得逞的小老鼠。高兴起来就手舞足蹈,弯弯食指去勾对方的下巴。临了,截住收拾餐桌的服务生,请她给乐不可支的我们拍照。照片中,我们头倚着头,十指紧扣,雕刻了彼此的年华。
  离歌,总在狂欢后的寂静中迸发。毕业前,大家都很忙,忙着去拍照、吃散伙饭、K歌夜猫、彻夜卧谈、毕业旅行,无非是想竭尽全力抓住一点儿正从指缝间流走的时光,祭奠自己或绚烂或暗淡的青春,给泛黄的流年留下一个注脚。然而,时间面前,我们都无能为力。它拖着我们向前走,告别的路上血肉模糊。不忍割舍,但青春终将消亡。那些可以肆无忌惮、忘情大笑或大哭、坦诚相待、纯粹简单的青涩年华,不会再来。
  包间里,同学聚在一起吃散伙饭。之前,大家说好不准说再见,更不准哭,谁哭罚谁。大家心照不宣,于是只顾胡吃海塞,插科打诨,侃侃而谈,关于离别,只字不提。那个做事雷厉风行的男人婆赌咒发誓说,一年内肯定麻溜地结婚生子。那个专一的小美女却抱怨相恋四年的男友不够优秀,招来周围人一顿批斗。一向玩世不恭的体特生竟然说要努力工作,攒钱买房买车。大家就起哄损他,在一个阴盛阳衰的学校里呆了四年,愣是没勾搭到一个小学妹,以后别说自己是这个学校的,丢人呀。那个只有70多斤重的江南孩子还是坚持减肥,大家劝她别再减了,身体要紧。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曲终人散时,一堆人嘻嘻哈哈地举杯举碗举瓶子,喝酒喝汤喝饮料,高呼“干杯”,卖力碰着周围人的杯杯瓶瓶,汤汤水水溅落在残羹冷菜上。杯盏清脆的碰撞声后是一片不期而至的寂静,大家僵在原地,沉默着。鼻子微微发酸,喉咙有些哽咽。不想哭,索性仰头一饮而尽,就着离情别绪饮下的酒,有点咸,有点涩。杯盘狼藉的映衬下,是一张张五味杂陈的脸。
  离别也是一首温暖的歌,涤荡了怨恨,沉淀了友情,寄托了期待,铺垫了重逢。
  离歌,总在静谧的月夜回荡。离别的前一晚,百感交集,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望着天花板,觉得这四年如同一场梦,中间的剧情被剪掉,时间仿佛从大一入学一下子就跳到了眼前的毕业。舍友都已进入梦乡,熟悉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像不平静的海潮。如水的月光在蓝色窗帘上投下一个温润的剪影。在黑暗中摸索着下了床,走到阳台。窗外微弱的路灯下,树影婆娑,风喃喃低语。恬静中往事在回忆里微微荡漾,泛起朵朵涟漪。四年来的磕磕绊绊、争吵纠结,现在想来都显得微不足道。白天里,看着走廊里人潮次第散去,曾经的恩恩怨怨也随之消散得了无踪迹。人去楼空的宿舍地板上散落了一地凌乱的杂物,犹如离人们纷繁的思绪。那句倔强着不肯说出口的对不起,那个争得你死我活的名额,那场赌气错过的聚会,那份自以为是的高傲,那些愚蠢的计较,都随着离别的相拥而泣、一击捶在胸口的拳头,烟消云散。积淀下来的友谊会在明天的回忆里沉沉睡去,未来的某一刻,一段旋律、一缕幽香、一阵清风、一处风景都会唤醒记忆。在某个悠闲的午后,当慵懒像猫咪在身体里蔓延时,偎依在吱吱呀呀的摇椅中,晾晒出温馨的往事,细数点点美好,感叹岁月静好。
  离歌,总在热切的期待中响起。离别不是结束而是另一个开始。蜕去了学生时代的轻狂,我们各自成长,时光会改变我们的容颜和心性。但是,那份回忆会历久弥新,在悠悠岁月中酿成甘甜的酒。今日的离别是为了明日的重逢。笑着说再见,相信将来的某年某月某日,我们会再次相见,慨叹道:嘿,好久不见,别来无恙。芳草碧连天,你不在身边,当思念来袭,只要闭上双眼,天涯即可变咫尺。
  离别,是一首歌,哀婉却温暖。
  李振起
  我心中的后勤中学
  我没有在后勤中学读过书,但我和后勤中学却有着命中注定的不解之缘。
  “文革”摧毁了我的大学梦,1968年8月12日,我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地回乡务农。1969年3月,在贫下中农管理学校的热潮中,一所叫做后勤中学的乡办高中应运而生。可能因我曾是芦台一中的学生,加之干活任劳任怨,就被推荐到大队试验场干活。试验场的南面就是刚刚建立的后勤中学,仅一沟之隔,不足米寬,轻轻一跃就能跨过。就这样,我有幸与后勤中学相依相伴,度过了我回乡后最为困惑和苦难的四年时光。更令我没想到的是,1980年我竟然到这个学校任教,只是那时,学校已经迁至公社驻地,校名已改为东棘坨公社中学。
  自幼的家庭熏陶,使我养成了看见学堂就想迈进,看见老师就想鞠躬的习惯,渴望读书却不能,后勤中学就成了我心中最大的诱惑。干活歇息时,我常常独自一人跑到学校。有时,我悄悄地伫立在教室窗下,静静地听老师讲课,特别是许克明老师教语文课时抑扬顿挫的声音,实在是一种妙不可言的享受,使我涌生一种久违的温馨,甚至被催唤出一种莫名的梦想;有时,伴着读书声或操场学生们的嬉笑声,我趴在绿茵绒绒的草地上,有滋有味地翻看着讨寻来的杂书,俨然自己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学子。因为总去学校,渐渐地与学生、老师们都熟悉了,我曾打趣地对在后勤中学的学生说:“你们脱坯垒墙盖学堂,我拉耠子种地多打粮,咱是一个壕沟的战友哇!”
  建校之初,师生们利用已经在校址附近盖了厂房的公社农机站的“机窝”为教室,一边坐着马扎读书,一边自己动手脱坯、垒墙、建学校。校长、老师戏谑地自称为生产队长、包工头。学生们在老师的组织下,自己动手脱坯、垒墙、盖房。那时,讲究全国一盘棋,一声号令,无所不通。记得墙快垒到平口时,檩木柁架、秫秸粘草等物品还都没着落,建校负责人找公社领导求援,公社党委马上召开村队干部会议,社长朱思让以摊派的方式要求各村支持建校,加之听说能让孩子们继续上学,各村都踊跃支援,顿时,建校工地车水马龙,一天之内,盖房的物品全部到位。一年内,盖起了三排教舍,第二年就招生了两个高中班,八十多人,因无一女生,戏称“和尚”班。
  一片荒草地,几排泥土房矗立在空旷荒芜的田野上,连个围墙都没有,是那样的土气与简陋,但却是农家百姓心中神圣的殿堂,因为许多初中毕业无学可上的孩子们,能在这里继续高中的学习,是庄稼人生活中的一件大事。斯是陋室,却是学堂,不乏知识的传教;地处荒野,却是乐园,学生们活泼健康地成长;虽无围墙,却春有野花簇拥,夏有青纱掩映,秋有果香浓郁,冬有白雪包裹。更叫学生们留恋的是,校园门前有一条碧波荡漾的小河,暑热难耐的时刻,小河里是学生们快活的场所,有时,老师也和学生们一起,追逐嬉戏,演绎欢愉纯真的师生之情。我曾即兴写过这样一首小诗:一片荒凉地,几排泥皮房,虫唱蛙鸣书声朗,路人寻觅问何处,牧童遥指野洼学堂。三五土教员,百名农家娃,碧野无垠绿窗纱,学工学农学文化,父老笑曰农家抗大。
  建校之初,操办者有三个人。一是校长杨成恩,他是我上小学时的中心小学校长,是个事必躬亲、小心谨慎,甚至有些婆婆妈妈的人,记得我调来开发区后到老年公寓去看望他,聊到后勤中学他当校长的往事时,他笑而无奈地说过一句话:当家三年狗也嫌啊!这可能是他面对当时的困境和是是非非的一种禅悟吧。二是张国华,本地大港村人,他是我后来参加工作时的公社党委书记,也是最早支持我、鼓励我搞文学创作的启蒙老师,他很受乡亲们的尊重,工作认真且甚有人脉,操办建校时间不长,就调到公社的教育组去任职了。还有一个人就是我舅家表兄杨树森,本地西棘坨村人。他是芦台一中六六届高中毕业生,文革毁了他的大学梦,公社领导举荐他当了建校负责人。恢复高考制度后,他考上了天津师大,毕业后到母校芦台一中任教。这三个人,为后勤中学的发展立下了汗马功劳。
  “延安有抗大,我们有大炕。”后勤中学的学生们不无自豪地这样说,虽是戏言,确有实在。教室是土坯建成的,住宿的炕也是土坯垒就的,而且是两三间连着的大炕,住宿的学生们十几人,或几十人挤在大炕上睡,很像车马店。更有乐子的是,有一天,公社教育组突然通知学校,说上级给分配三位女教师,下午就到,叫学校安排好食宿。吃饭的问题好解决,可住宿没有床铺,打土坯炕又来不及了。不知谁出了个主意,编秫秸靶子当床,下边用土坯当底托,靶子上面铺麦秸秆,然后再铺上苇席,这样就创造出新式大炕。恰巧这几位女教师不晓只有谁家死了人,在堂屋停尸时才用秫秸靶子搭床的农村习俗,睡着又挺柔软,就美哉悠哉睡了一年多,待到知道忌讳了,哈哈大笑却不计较,直到唐山大地震,正值放暑假,睡过秫秸靶子床的老师,从废墟里爬出来却毫发无伤,还诙谐地说,嘿,死人床都睡过了,阎王爷敢要吗!
  令人无限钦佩和感叹的是,那个年代的人,真像那个年代的豪言壮语所说的那样,“壮志未酬誓不休,甘洒热血谱春秋,哪里需要哪里去,哪里艰苦哪安家”。这些老师,包括后来的许多老师,没有一个因这里的贫穷和艰苦而离开的。
  “自力更生,建中学,学中建”。建校初期的一两年内,学生们上学,总是带上两件“武器”,一是书包,二是干活的家把式。晴天以干活儿为主,或脱坯、盖房,或种地、收粮;雨天干不了活儿,就在教室里上课学文化。
  “以农养校,以校兴农”。为了解决学校的经费开支。他们先是在学校南侧开荒了80亩地种植庄稼,后来又在离学校十几里远的小顷甸村要了260亩地作为校办农场。没有农具,没有畜力,教师就到处借农具,和学生们一起拉耠子种地、拉砘子轧地、除草灭荒、施肥耠青;抗旱时节,数百人的队伍,近百副水桶穿梭在抗旱工地上,歇人不歇马,个个争先恐后;收获时节,没有运输工具,师生们就用小拉车、自行车、有的甚至用肩背,把庄稼运回学校。许多人的肩膀肿了,脚扎破了,默不作声,坚持战斗。师生们艰苦奋斗的大无畏精神,获得了全乡人们的赞誉。
  为了家乡的发展,学校开设了专业组织如木工、农机、科技、种养殖,红医班等,因地制宜地培养各种人才。后来改革开放兴起,这些学生成了家乡建设的中坚力量和发家致富的带头人。特别是恢复高考制度后,许多后勤中学毕业的学生以优异成绩考入国家的重点大学,成了国家建设的栋梁和人才。
  艰苦的环境,孕育了人间的温馨。老师要结婚了,学生们自发地利用业余时间给老师装修房屋。每逢过节,不能回家的老师,常常要被淳朴的学生家长邀到家中,倾其家中最好的食品热情招待。老师也会像串亲戚那样兴高采烈地,骑上自行车,出现在偏僻的乡村中,盘坐在落满灰尘的土炕上。1971年腊月二十七夜里,一场罕见的大雪封住了道路,家在四川的郑宇超、王秀芹二位老师心急如焚(那时号召过革命化春节,教师须腊月二十八才能放假回家)。学生们知道了,自报奋勇送老师到二十里外的小海北车站去乘车。他们背着老师的行囊,在厚厚的雪地上踏出一条路,让老师随行在后,三个小时后到达车站时,学生们已经累得筋疲力尽,郑、王二位老师感动得拉着学生们的手久久不肯松开……
  那时,学校没有卫生室,更没有校医,学生们有个头疼脑热,老师主动地承担了家长的责任,有的比家长还挂心。煮一碗面条,煎一枚荷包蛋,送给生病的学生。一些家在天津或县城的老师,回家时常常买很多药品带回学校,以备学生之需用。一片母爱般的牵挂,一句充满深情的叮咛,给了孩子们温暖一生的记忆。几十年后,一位已是著名书画家的学生,在回忆老师冒着风雪到宿舍给他送药的情景时,还忍不住眼睛湿润,挥毫书写了“悠悠四十载,绵绵师生情”的条幅送给老师,以表达心中的感恩之情。
  很多人都知道后勤中学有“三怪”,即“师傅拐、厕所歪、锅炉水不开”。其中“厕所歪”,那是从来没有垒过墙的学生们自己盖的厕所,无可厚非;“水不开”则是艰苦生活的写照。二三百名学生,就一个一次只能烧几桶水的小锅炉,况且性急的孩子们也等不得水烧开。好在那时的水质好,喝了不开的水也没有生病的:“师傅拐”,这里就要多说两句了。学校食堂的大师傅叫王汉章,腿有些残疾,走路一拐一拐的,是本地小芦村人。别看他腿有残疾,人却心灵手巧、多才多艺,不但饭做得好,还会理发,业余时间为师生们理发,倍受师生们尊敬。他还写得一手好字、绘得一手好画,每每参加县里书画比赛都获奖。我后来到乡文化站工作时,还专门为他搞过书画展。
  简陋的学校,却有着极雄厚的师资力量,可谓藏龙卧虎之地。先是1970年童继红大学毕业后来校任教;1971年,后勤中学来了一批大学生:许克明、张淑坤、马如蛟、郑宇超王秀芹(现任全国人大副委员长的李建国为同期到东棘坨公社的大学生,当时被公社留用)1972年,李春珍、孟慧玲、王会芹、王孝元、张志华、宋恩波等一批廊坊师院毕业生来校任教;1975年,又有夏恩平、王有为、臧本磊、祁金祝、王志强等人来到后勤中学。穷乡僻壤,能有这样一批大学生来当教师,不啻茅草窝飞落了金凤凰。用纯朴的东棘坨乡老百姓的话说:这是千百年修来的福啊!有几个人在我的印象中非常深刻:颀长身材,温文尔雅,颇具文人气质的许克明(后调入致公党天津市委机关工作);善良坚强、颇能吃苦、有时连春节都不回家,和丈夫许克明一起留守护校的张淑坤(后调民进和平区委任职):利落精悍,常着工人装,教数学相当出色的马如蛟(后任汉沽区电大校长);为人淳厚,治学严谨的童继红(后为芦台一中高级教师);高瘦挺拔,一身正气,满腹经纶的王有为(后任县师范学校教务主任);还有与学生年龄相差无几,颇受学生喜欢的陈东明(后任县司法局副局长、书记)。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曾在当时学校负责人杨树森保存的日记本上,看到了教师们的登记表,那时在册的共十四名教师,平均年龄才27.3岁,最大的就是校长杨成恩44岁,其余都是二十五、六岁。除校长是初中毕业、副校长是高中毕业外,其余12名全是大学生。他们一干就是许多年,把一生中最美的年华无私地奉献了北大洼。他们放弃了舒适安逸的都市生活,心怀赤诚、矢志不渝地在穷乡僻壤“传道授业解惑”,用汗水滋润了羸瘦贫瘠的土地,用知识培育了农民的孩子,用青春谱写了难忘的人生,也用获得了千家万户对他们无尽的敬仰。尽管岁月悄悄流逝,尽管他(她)们会慢慢老去,但东棘坨人民永远不会忘记他(她)们的功德,东棘坨乡的史册上会拓印着他(她)们闪光的一页。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后勤中学从1969年始建到1979年迁址更名,近十年的时间里,先后培育初、高中毕业生近2000人。正是由于有了这批不可多得的教师,简陋的后勤中学像一颗璀璨的明珠,在偏僻的北大洼熠熠闪光,为古老的北大洼增添了耀眼的光环和荣誉。校园生活也丰富多彩。田径队的张树元多次获全县长跑第一名,学校女子篮球队参加比赛获全县第三名,校文艺队到村队巡回演出并参加全县文艺调演,学校地震测报小组成功预测了唐山大地震,引起国家地震局和天津市地震局的重视,并给予了很高的评价。因为当时没有恢复考试招生等机制,学与不学没有明显区别。但高考制度的恢复,一下子凸显了后勤中学的教学水平与质量。高考恢复的当年,后勤中学毕业的学生,考入全国各大专院校的人数居全县之首。如小芦村的杨桂长、王洪村的李占茹等同学,都已务农四年,却一举考取了国家重点大学,全县为之惊羡,教师和村民们为之欢欣鼓舞。
  许多学生毕业离校后,凭借在校学得的知识和培养出来的优良品德以及艰苦奋斗的精神,在各自的劳动和工作的岗位上,发挥了巨大的作用,有的成了闻名遐迩的养殖能手、种田大户、养车运输专业户,有的当了包工头、企业老板、村医、村干部等。还有如新加坡博士生导师、南洋理工大学研究员杨桂长,北京宁河同乡会秘书长、全国著名书画家张锡堃,滨海新区中新生态城管委会副主任张彦发,县政协副主席李振亮,原芦台一中校长张锡民,唐山市林业局局长李信伶,原天物集团企业发展处处长李艳玲,天津和平区财经学校教授王素珍,原天津消防杂志主编刘连来,县防空办主任韩玉玺,原县政府体改委主任杨志忠,原县公安局政委杨在和,汉沽区经济发展局工会主席王朝宏,原县政协副秘书长孙万义,原县发改委副主任刘顺祥,国家农业技术推广中心研究员、农机局驾校校长杨志旺,原县防疫站站长马广兰,县政协常委、企业家刘泽等都曾是后勤中学的佼佼者,他们都为祖国和家乡的建设做出了自己的努力和贡献。
  记忆像一口深邃的井,淹没了太多的人和事,却淹埋不了闪光的历史;记忆像一条蜿蜒的河,流逝了风霜雨雪的岁月,却流淌不掉深切的怀念。四十多年过去了,当年的学生和许多知情者,仍无限怀念后勤中学,时常讲起后勤中学。艰苦创业、刻苦钻研、自强不息的后勤中学精神,激励了棘坨几代人。
  陈庆发
  华翠蝉鸣(外一篇)
  盛夏,此起彼伏的阵阵蝉鸣把年轻美丽的华翠公园与摩肩接踵的游人一起统统浸染在幽深的绿色声浪中。
  蝉鸣,给整个公园注入了生机、灵气和几多神秘。
  公园,是蝉儿一展歌喉的舞台。当它们寻着夏日的氤氲花香来到这枝枝杈杈上安家以后,就迫不及待地引吭高歌:“吱嘎——,吱嘎——”一旦一个蝉鸣,便紧接着引来众蝉的合唱,继而是二重唱、三重唱……领唱的蝉鸣,顷刻被一浪高过一浪的声浪吞噬。阵阵蝉鸣张弛有度,清脆绵长,淹没了公园的角角落落。浸透了林带、染绿了草地、也溢出了园墙,四处流淌。树冠下,成群的游人仨一群俩一伙的驻足仰望,更有人瞪大双眼扫描每一个枝杈,指点蝉鸣的方位,大有攀之捉之把玩之的意念。整个公园因蝉鸣而生动起来。
  对于蝉,我情有独钟。远在孩提时就与之结下了不解之缘。那时候我们都管它叫“知了”,或者叫“吱啦子”。它是所有昆虫中叫得最响、最美妙、也最惹我们小孩子喜欢的小精灵。听蝉鸣、捕蝉虫是我们农村小伙伴的最爱。这次在华翠公园听到蝉鸣,一下子勾起我沉淀半个世纪的想往。50多年前,爬树逮知了是我们几个顽童的常事。记得那年我们五个小伙伴,一人抓了一只知了,下得树来比大小,比声高。三个孩子的蝉在手中时不时的发出“吱吱”的鸣叫,而我抓的蝉虽然比他们的个儿大,却不叫,另一个孩子逮的蝉不但小还不叫。后来,我们几个反复摆弄,当我松开紧握蝉的手,掐住蝉的头颈想好好治治它时,突然,它却接连“吱嘎、吱嘎”地叫了几声,我惊喜得把蝉抛向了树梢。放生,算是对它的天大奖赏。于是,我们几个起哄,取笑那个始终没有蝉鸣的孩子:“你抓了个母的。哈哈……。”后来妈妈告诉我,雄蝉的胸腹交界处,有个发声器,你若攥紧这个部位,蝉就无法发声。原来如此。
  长大一点知道,蝉为了一季的鸣唱,可谓历尽千辛。蝉的幼虫是蝉蛹,栖息在土里,是我们这个地区常见的一种昆虫。蛹在地下度过它一生的头几年,靠吸取树根液汁成长。北美洲蝉更是神奇,蛰伏地下可长达17年,漫长的炼狱修行,使它获得了昆虫世界里最长寿的头衔。演化出一个漫长而隐秘的生命周期。蝉在卵孵化以后,幼虫“潜伏”于地下数年,钻出地面后,他们的生命就很短暂了,爬上树枝蜕皮羽化,雄蝉发出欢乐喧闹的叫声,引诱雌蝉,然后交配。雄蝉交配后死去,母蝉亦完成产卵的使命后也结束了一生。
  蝉脱壳方法独特,蛹经过几年缓慢的生长,幼虫变为成虫时留下蝉壳,成虫以原貌从躯壳中脱颖而出。人们将蝉以原貌蜕变现象,比喻世间连续保持的形态,据说“蝉联”一词就源生于此。成语“金蝉脱壳”说的也是此景。脱壳成蝉,顿生四翼,便一飞冲天,完成了从地下到树上的飞跃。飞上树木的蝉,开始迫不及待地用高亢之声昭示自己的存在,以此延展生命的尺度,显示生命的价值,把激情奉献给时空。从此,我对蝉肃然起敬,为蝉儿蕴蓄数载只为短暂一夏的歌唱而深深感动和惋惜。因而早早地结束了上树捕蝉的闹剧,好像还从蝉鸣中品味到“蕴势向上、只争朝夕”的情愫。
  后来进了城,别离了以捕蝉为乐的年代,也就告别了蝉鸣。退休以后,突然闲适,时常梦见蝉鸣,头两年重返故里,幻想再闻渐行渐远的蝉鸣。遗憾的是,老家的那一排排树木连同错落有致的老屋早被小城镇建设的钢铁巨履夷为平地。我心怅惘,失落充斥脑海。不过,值得庆幸的是,2010年,县里关注民生,强化城市园林建设,投资4000多万元建造了芦台镇最大的城心公园——华翠公园。从此,我把对家乡老树蝉鸣的念想移寄在花园里,尤其喜欢公园夏日晚练。这倒不是害怕和躲避白天的烈日,而更多的是蝉鸣的吸引。园区里,老树生新枝,新苗竞繁茂,整个公园郁郁葱葱绿浪起伏,成了蝉的乐园。再闻蝉鸣,思绪万千、激荡不已。
  据说蝉蛹的用途不少。首先体现在它的食用价值。记得小的时候,常拿着小铁桶小煤铲和小伙伴们到树根底下挖蝉蛹,胆大的干脆就在树旁用火烧烤,咬一口直流奶色粥状物,看着他们吃得津津有味,我却闹心不已。拿回家去,妈妈也只留少部分,大都常常送给街坊邻居。挖蝉蛹,是我童年的深刻记忆。那时,只知道蝉蛹能吃,至于它营养几何,真的没人懂,也根本无人问津。现在才知道,蝉蛹体内含有丰富的氨基酸、蛋白质及微量元素,是体弱、病后、老人及妇女产后的高级营养补品。怨不得农村老人们都健康长寿,原来是蝉蛹的神奇。
  蝉的药用价值很高。记忆中,谁家大人孩子有个病什么的,长者第一句话常是:去挖点蝉蛹吧!如今看来,不无道理。根据《中国药材学》记载,金蝉有益精壮阳、止咳生津、保肺益肾、抗菌降压、治秃抑癌等作用。蝉蜕下的壳常用于治疗外感、喉肿、风疹等症。中医认为蝉蜕味咸甘、性寒,有清热、镇惊之效。蝉蛹能产生具有药理学活性的物质,可有效提高人体内白细胞水平,从而提高人体免疫功能,延缓人体机能衰老。
  逡巡公园湖边、置身百树冠下,蝉鸣正酣,我的思绪又被拽了回来。公园里千万只蝉用清脆和极富穿透力的鸣叫表达他们结束地下煎熬尽享人间幸福的欢快。蝉鸣以极大的热情和魔力占领了整个公园。一个个娇小的蝉能发出那么高昂的鸣响,悠扬回荡,铮铮之音缠绵不绝,感染了游人,柔软了夏夜。蝉鸣是一剂消暑良药,虽不能抑制酷暑炎热,却足以让一颗浮躁的心沉静。使闷热不安的公园夜晚有了清凉悦耳的曲调。
  漫步公园通幽小径,清脆的蝉鸣响起,玲玲之音,清脆而洗练,干净而晶亮,是高亢的山歌,是悠长的笛音,穿透时空。偶尔,也会有一只小小的蝉儿扑闪而过,误入门窗进入室内……蝉鸣,我静静欣赏,不愿破坏这美好的意境,辜负蝉的心意。此时似乎才渐渐懂得感悟蝉鸣的内涵。
  蝉的样子憨态可掬,蝉鸣是夏日清脆的绝唱,韵律和谐平仄有致,情感丰富震荡肺腑。虽长得有些呆头呆脑,却是文人墨客笔下咏物明志的心宠。南北朝时有位叫王籍的诗人,写了首《人若耶溪》诗,其中有“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句,以蝉叫鸟鸣反衬林静山幽。同时也道出蝉的鸣叫是此虫的一大特性。唐代诗人王昌龄的“蝉鸣空桑林,八月萧关道。出塞复入塞,处处黄芦草。”更是从蝉鸣说起,以蝉在干枯的桑枝上鸣叫等悲凉景致表达反对战争向往和平的心愿。
  用心聆听,蝉鸣如缕。原先映入眼帘的苍松、垂柳,绿草,和公园美丽的池荷、百花,不知啥时候逐一退得没了踪影,占满整个身心的只有铮铮蝉鸣。
  芦锥
  老家门前的那片苇地是我们对老家最深的印象。春时,齐刷刷钻出地面的芦锥至今都是我们心中的圣灵。
  爸爸一生务农,没有文化,却总是哲人般地教诲儿孙们以芦锥精神自勉。结果呢?儿孙们真的一如芦锥个个顽强向上,人人顶天立地。
  爸爸常说,钻出冻层的芦锥有出息,犹如走出家门闯荡社会历练的孩子。记得小时候,爸爸时不时地就招呼我们到苇地“现场办公”。那年,爸爸把大哥送出去干建筑工。几天下来,手上打了血泡的大哥很不情愿担此行当。爸爸把他带到苇地,让他好好看看芦锥,用心去感受芦锥是怎样个活法。
  芦锥美而坚。红里溢粉,紫里透青,像千万支箭镞齐刷刷射出地面,一副无坚不摧,直刺青天的架势。当时爸爸怎样循循善诱?懵懂的我说不清,但我知道,大哥还是坚持下来了,后来竟成了小有名气的建筑师。二哥的发展同样得益芦锥。当初,爸爸让他去砖厂背砖。这个苦差事,害得他脊背渗血。妈妈不忍,硬要拉回二哥,二哥动摇。爸爸把他带到苇地,顺手掰下一根芦锥,说让他过几天再来看,到那时,自己在决定是否还干砖厂。几天后,被拦腰折断的芦锥又顽强地钻出新芽,后来竟和别的芦锥争起高低。见此状,二哥如闻晨钟暮鼓心生感慨,信心和勇气顿增。二哥似乎从芦锥里懂得了这些天地间的道理。后来,他真的练就了一副铁背钢腰。再后来,二哥被调到一国企厂当了厂长。
  芦锥的百折不挠蕴势向上的韧劲教育了爸爸的儿孙们,芦锥安于一隅,不事张扬,不求名利的品格点化了我们每一个人的心灵。爸爸“压迫”我们做人须学芦锥。培养我们自然生成芦锥般的意志。开始,我们有的不解,有的无奈,甚至有的反对。但服从是必须的。也都咬紧牙关硬挺过来了。渐渐地,大家都变得很有血性。爸爸的日子虽不优渥,子孙却瓜瓞绵绵,一生育有七男一女,孙辈成排,可以说个个顽强,人人勤奋,且乐观本分。就说八个儿女吧,三哥成了国营厂技术“大拿”。他设计的新式离心式水泵曾填补国家空白,荣任厂里总工程师。他的唯一的女儿可真的像一根芦锥,默默向上义无反顾,她不让须眉投笔从戎,成为十里八庄仅有的一位师级女军官。他的四个小儿子更是了得,均在党政机关担任领导职务和单位业务骨干。爸爸把孩子们一个个推向社会,一如钻出地表的芦锥,争相生成,拼搏奉献,且从不计较回报。
  现在,爸爸已经永远地离开了我们,而我们人人继承了老人家用芦锥教育后人的光荣传统。因为我们早已明白:芦锥不仅是春的信息,更是意志、是力量、是坚韧、是奉献、是无法泯灭的激情。
  爸爸是哲人,更是教育家。
  芦锥是我们心中的圣灵。
  永承
  一口咬个月牙儿两口咬个金山
  上小学时候,一次代课语文老师让我在课堂上给同学们讲《林海雪原》的故事,可能讲的不错吧,午饭吃干粮时,老师很高兴地凑到我旁边一块吃。老师带的是棒子面饽饽夹红糖,我带的是高粱面饽饽夹咸鱼,老师说咱俩换换,一下抢过我的饽饽咬了一口,把他的饽饽塞给了我。红糖那年月是稀罕物,我不好意思地看着老师,馋馋地咬了一大口,顺嘴说“一口咬个月牙儿,”又咬了一口说“两口咬个金山”。老师看了我一眼,又看我手中的饽饽,“可不,真是‘山’呀。谁告诉你的?”我说,妈妈,常对我说的。老师念念有词,在饽饽上左右咬了两口,“山”出来了,他向同学们说道,谁带饽饽啦,看着,一口咬月儿,两口咬山,同学们笑着也咬开了。我回家告诉妈妈,妈妈笑眯眯地说,不要老师的红糖饽饽才好那。
  自小妈妈喜欢坐在我的身边慈爱地看我吃饭,吃贴饽饽时妈妈肯定会说:一口咬个月牙儿,两口咬个金山。
  1959年腊月的那天晚饭,屋里漆黑的,爸爸为队里加工代食品累的早早爬上了炕。妈妈在外屋喊了声“放桌子吃饭”,接着把两碗小干鱼儿熬白菜帮子端上了桌,又端上来一浅子贴饽饽。“等会儿!”妈妈用身子一拱门帘,右手端着煤油疙瘩灯,左手端着碗,灯放在了桌边,碗往浅子里一扣,自己斜身坐在了我的对面炕沿。“三儿,自小妈妈没给你过过生日,今儿个是你15岁生日,妈妈给你过过!”说着把浅子里那只碗翻开,是一块白净净的饽饽,在黑饽饽中间格外显眼。“没白面,棒子面的,特意给你做的。”爸爸笑了,拿起一个他亲手用稻草熬制的淀粉、妈妈又加了麦糠野菜做成的饽饽,咬了一大口,对我点头:吃吧,吃吧,你妈妈想得真周到。
  我家谁也不过生日,是妈妈定的,说天天乐和比那强。饔飧不继的日子,妈妈拿出金贵的儿两净面(不掺糠菜时称净面)特地为我过生日,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也非常高兴。拿起饽饽想掰给爸爸妈妈都尝尝,爸爸摆手不要。妈妈说:吃吧,今儿个你生日,吃了,爸爸妈妈才高兴。我的心抖动了,“哎”了一声张开了嘴。“慢着,”妈妈歪着头轻声细语,“一口咬个月牙儿”,我“哎”一声,横着靠左咬了一口。妈妈抿着嘴笑着,“两口咬个金山!”我“哎”一声,从右边咬了一口。“叫妈妈看看,山咬出来了吗?”她的眼神里闪动着希望和祈盼的泪花。我低下头,把最后一口带着嗓音的饽饽咽了下去,爸爸看着我和妈妈说,现在社会好不好?好。共产党好不好?好。没偷的,没抢的,家家敞着门睡大觉,过去行吗?我无故叫小日本打伤了腰,你奶奶无故叫国民党捅了一刀,那就不是人过的日子。现在遇到点困难,咱不怕,过了这阵儿就好了……
  几年后我当兵在石家庄以北搞生产,一天接到团部转来的电话,说妈妈来看我,已经到了市里。我赶紧拉着老乡的排子车去接,妈妈已经跟着营部的拉菜车走了。四五十里地,我又急急慌慌往回赶,在老乡的一间屋里,昏暗的灯光下战友们正陪着妈妈说话。见到我,疲惫的妈妈精神来了,把我紧紧拉在身边,黑了,瘦了,说了一大堆,说这两天忒想你,拿着信皮上了火车就来了,没来得及告诉你。连里开了小灶,烙饼炖鸭子肉,怕妈妈不爱吃又炒了鸡蛋。送走了连排领导和战友,妈妈拉住我的手,说不吃饭啦,看儿子就看饱了。我说半年前就入党了,没跟家里说,妈妈一个劲儿说放心啦,放心啦!我卷了一张饼给妈妈,妈妈一定要看着我先吃。我把卷饼送到嘴边,妈妈说:错了,卷饼咋咬山!我恍然大悟,把饼展开,去掉鸭子肉,从中间撕齐,横着从左咬了一大口,望着妈妈说:“一口咬个月牙儿!”妈妈孩子似的一晃头,和我一起喊出了第二句:“两口咬个金山!”
  后来提干了,结婚了,很少机会再听到妈妈的这句名言。然而,最后一次我却听到了,那是妈妈对我八个月的女儿说的。1976年7月中旬出差,26日顺便到了家,妈妈正给她的孙女喂饼干,笑眯眯拉着长音念唱着:奶奶的宝贝孙女啊,咧嘴吃饼干,一口咬月牙啊,两口咬金山……”第二天我匆匆离家回部队,当天晚上,妈妈娘仨个就在那场唐山大地震中永远地离开了我……
  “一口咬个月牙儿,两口咬个金山!”
  妈妈的这句话永远留在了我耳边,伴随我走过了几十年的风雨人生路。
  梁珈
  人生的大门
  人生,到底要经历多少扇大门?
  当我被抱出产房大门的时候,那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天,从此我踏入了人生的第一个门,这是生命的起点,这是一个美好的开始。我将由此去体验人生的五彩缤纷,我将由此去经历人生的风风雨雨,我的人生大道,就由此启程了。
  当我走进家门的时候,一股家里独有的温馨的气流已朝我扑来,餐桌上摆放着香喷喷的饭菜,电视里播放着儿时最爱的《哆唻A梦》,奶奶和妈妈在厨房里忙前忙后。当我迎着朝阳走出这扇熟悉的门时,我期待成功,我一定要把收获的硕果带回家。
  第一次迈进学校的大门时,我仿佛置身于一个知识的海洋。我像一艘小船,在海洋上乘风破浪,在无数的困难险阻中,我努力地寻找知识的旗帜。在这浩瀚的海洋中,尽管惊涛骇浪,但我从不畏惧,再大的困难我也能克服。还有我那些辛勤的老师们,他们用烛光驱散我前进路上的黑暗,指明我奋斗的目标。
  当我走进课堂大门的那一刹那,我又仿佛迈入了智慧王国的大门,在这里,我感受着中国——这个有着五千年文明历史的国度的文化的悠久,长远;感受着数字精灵的奥妙;感受着英美语言的优雅风韵;感受着音乐带给人们的神清气爽。努力,拼搏,跟着勤奋走才能抓住成功得手,我要抓住成功的手,走近我理想殿堂的大门。
  当我步入社会的大门时,我看到了形形色色的人和物,看到了丰富多彩的生活与色彩绚丽的人生:我看到了奋斗拼搏的人的成功与辉煌,也看到了不求上进的人的碌碌无为;我看到了英雄的舍己为人,奉献一生,也看到了贪官们的贪婪奢侈,腐化坠落。我要把握住自己,绝不迷失方向,做一个堂堂正正,光明磊落的人。
  当我第一次轻叩别人心灵之门时,我看到的是朋友的真诚与热情。
  人的一生有无数的门,多的数不胜数。每一扇门都有无限的感动与内涵,用心去挖掘,我们会得到很多。进出每一扇门,别忘了付出你的真诚与勤奋。
  门是一道风景,珠帘垂挂的门让人联想到闺房主人的美丽;园林里造型别致的门让人移步换景,赏心悦目;紫禁城门上九九八十一钉显示着傲慢的皇家气派;最喜欢宋代诗人叶绍翁的“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一扇久叩不开的门,也许只是简陋的柴扉,却通往着百花争妍的另一洞天。或许,那门内的春色并不怎么特别,门外的春景也并不逊色,然而伫立于那儿的一扇门,此刻不动声色的将世界一分为二,任你去想想门那头的世界斑斓。门,之所以是一道风景,是因为它带给人一片无限遐想的天地。
  门是一道屏障。关上房门,心情是放松的,做自己想做的事,生活得悠然自得。门挡住了一切外来的喧嚣,让门内的人感到安全惬意。除了房门,每个人都有一扇不同的心门。心门是必要的,但若仅仅关注自己的完整,忽略了门外世界的精彩,则只会在孤独寂寞中渐渐丧失生命的光彩。
  门是一道槛。是高尚追求的指向标,是催人奋进的原动力曾经有许多人成功地越过了生死之门,经受住了良知、责任的考验;可也有人只因一步之差而再无法返回真,善,美的世界。门里门外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当你努力跨越了这一道槛后,你才会笑着抹去额头的汗水,回眸已落在你身后的它。努力越过一道道槛的人,才是真正热爱生活、生活得充实、辉煌的人!

知识出处

七里海

《七里海》

《七里海》文学季刊共分为44期,刊物将以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和“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为指导,坚持文艺为人民服务、为社会主义服务的方向和“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弘扬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培养文学艺术人才,繁荣地方文学创作,为宁河的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事业服务。刊物突出时代特征、民族特色,使其成为地方文化建设的亮点,宁河经济发展的窗口,文学创作者展示才华的平台。火热的现实生活是文学创作永不枯竭的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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