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近作

知识类型: 析出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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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七里海》 期刊
唯一号: 021920020230004282
颗粒名称: 名家近作
分类号: I247.7
页数: 10
页码: 4-13
摘要: 名家近作收录了当代作家李治邦所作的小说《残岳》。
关键词: 名家近作 小说 李治邦

内容

嘎子是派出所的片警,他跟别的民警不一样,就是特别喜欢看书。晚上值班的时候枕头底下都是书,当然有关刑侦方面的书最多。也有小情调的,比如已经很吃香的香港张小娴的书,还有《心灵鸡汤》什么的。所长是个很威武的男人,都称呼他雷子。雷所长很反感嘎子的这种缠绵绵的感觉,说,你应该喜欢枪,喜欢书的警察就拿不起枪了。嘎子负责的这片居民区是全市面积最大的,有五六万人。而且是城乡交界处,什么人都有。有农民拆迁户被政府分过来的,也有附近拖拉机厂的工人家属,更有不少外地民工觉得这里的房价低,就买来居住。五花八门,三教九流,总是出事,嘎子就成了所里最忙的片警。雷所长让他记住这五六万人的详细情况,嘎子就把所有居民都编制在他的网络里,天天背诵,三个月后竟然都能如数家珍。分局的局长过来视察,随便问他一户,嘎子就能回答出来,而且十分细致。分局长当场表扬了他,雷所长破例笑了一次,允许他可以看他缠绵绵的书了。
  嘎子二十九了,还没结婚,也没女朋友。这里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他是外地人,在这座城市没有自己的房子,住的就是所里的集体宿舍,没有房子自然就被女人看不起。再有就是他舍不得给女人花钱,哪次跟女人见面吃饭都是等着人家掏钱。后来,介绍人对嘎子说,没人跟你走,你连到麦当劳吃冰欺凌都掏不起钱吗,你不就是个吃软饭的男人吗。嘎子每次都跟祥林嫂一样解释,说,父母都在农村,身体都不好,抚养费都得靠我提供,我真的拿不出来闲钱请人家吃什么。
  一个周末,可能是春天刚到的缘故,外面的风暖暖的,吹的人心里痒痒的。特别是能开的花都开了,能绿的树都绿了,姹紫嫣红的,嘎子听到派出所外边的流浪猫始终在叫。雷所长不耐烦地对他说,轰走,这时候叫春让人心燥。好容易赶上不值班了,哪次嘎子值班都是二十四小时,下了班人就跟散了架一样。一天把这个方圆六公里的小区走一遍,犄角旮旯都过目一次,别说身体累,就是心也被拆的七零八落。这个小区有个外来工叫猛子,五大三粗的,一脸的连腮胡子,跟水浒里的李逵差不多。猛子跟嘎子是老乡,两个村相隔一条河。嘎子是在河西,猛子在河东。嘎子见了猛子很亲切,因为小时候玩的都是一条河上的船,游得都是同河水。而且乡音一样,他们两个人说话别人都听不懂,只有他们之间能有沟通。猛子在这个小区一家饭馆当厨子,他炒得菜很有味道,特别是炸臭豆腐,那香味传过来能熏死很多的馋鬼。猛子是个精力很旺盛的男人,他下班了后总想上街,憋着找茬儿打架,可没人是对手,谁都对他客气。他知道自己是想拼命发泄,他恨在饭店里吃饭的情侣,看着两个人在一起卿卿我我的就别扭。有次,他看到男的总是时不时地亲吻那个女的,两个人接吻时发出咂咋的声响,猛子就全身热血沸腾,他就故意端着一碗热菜汤,到了跟前装成不留神的样子,给男的烫了一身。当然赔不是的不是他,他笑呵呵地走回后厨,都是当服务员的奈奈过去装笑脸。奈奈是个很秀气的姑娘,是重庆万州人。奈奈在家乡有男朋友,可猛子就一直对人家不依不饶的。后来,奈奈实在忍受不了猛子的穷追猛打,找了嘎子,嘎子出面对猛子提出警告,你再这么下去就拘留你。猛子说,我犯什么法了。嘎子说,你抓住人家奈奈的手放在嘴里嘬就是犯法,那就是调戏。猛子说,去你妈的,我那是对她爱的表达。嘎子说,人家有男朋友了,你知道吗。猛子说,只要她没结婚,我就有权利。嘎子说,那你也只能动口不能动手,动手就是强迫懂吗。猛子使劲敲打着自己脑袋,说,我看见她胸脯就受不了,谁让她胸脯那么高,长的这么白净,就跟刚出卤出来的豆腐一样。
  这天下班后,猛子拉着嘎子坐上他刚买的摩托车。嘎子说,去哪呀。猛子说,我知道你是民警,我能让你小子犯法吗。嘎子坐在他摩托车后面疑惑地问,那你也得告诉我去哪,你怎么干什么事情都强迫人家,也不告诉你的想法呢。猛子说,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摩托车朝着市中心行驶,在路过一座高架桥上,嘎子沐浴着灯光的诱惑,心里突然懵懂着一种冲动。他也喜欢奈奈,他发现奈奈也喜欢着他。他不敢告诉猛子,他知道猛子知道了杀他的心都会有。前天是他的生日,他知道自己说话就要到三十岁。在那天的生日宴会上,猛子为他忙碌着炒菜,顾不上过来敬酒。嘎子和同事们越喝越放纵,那天雷所长也喝多了,看见奈奈端菜过来就对嘎子说,你不是跟我说喜欢奈奈吗,你有胆量就跟奈奈喝交杯酒。同事们起哄热闹,向来很腼腆的嘎子脸色红到了脚后跟,他就是埋头不说话。其实他是怕猛子看见,他不想伤害猛子这个老乡。可当他抬头时,看见奈奈就这么看着他。雷所长端过来一杯酒递给了奈奈,说,你跟嘎子喝,你不喝我不跟你们老板结账。奈奈羞涩地跟嘎子喝了交杯酒,并且在同事的推搡下拥抱在一起。嘎子的心脏几乎窒息了,他藏在奈奈耳朵边悄悄说,感谢上天我二十九岁的今天,遇到你这么一个漂亮女孩子。当猛子喊着出来敬酒时,嘎子对雷所长和同事们紧张地小声示意道,千万不要提奈奈,谁提了别管我跟谁急!
  摩托车在霓虹灯闪烁的路上行驶,嘎子脑子很乱,他正在拼命地梳理。猛子开到一家高级的洗浴中心,嘎子皱着眉头问,到这里干什么?猛子说,我们是老乡,看你天天忙来忙去的我心疼,今天在这里放松放松。嘎子本能地拒绝,说,我是警察,我跑这么敏感的地方放什么松啊。猛子诡秘地笑了笑,说,你紧张干什么,你都想什么坏事,我们是洗澡,中央领导人也洗澡。嘎子说,我还不知道洗澡,我天天去检查的地方就是这地方,除了洗澡不是还有大保健吗。猛子哈哈笑着,你连大保健都懂。嘎子说,我要是嫖娼了,我就得扒马褂,我就什么都没了,知道吗。我们是农村来的孩子,在这混不容易,不能因为一时痛快就忘了一辈子倒霉。猛子喊道,我能带你做大保健吗,我那不是害你吗,咱们就是洗澡,然后找个女人给咱捏捏,捏捏不是大保健,人家也不会跟咱们怎么样,这个你懂吗。两个进到里面,猛子很娴熟地把衣服锁进柜子里,然后进到里面蒸桑拿芬兰浴。嘎子心不在焉地泡着澡,他很恐惧,他知道自己穿上这身警服的分量。他是整个村的骄傲,谁都知道他嘎子是大城市里的警察,警察在老乡的印象里就是能对谁都吆五喝六的。其实,他对奈奈不这么热衷去追,也有自己的小九九,他希望能正经找个城市的女人。还没泡几分钟,猛子飘过来笑着,说,咱们上面的休息大厅按摩按摩。嘎子忙摆着手,我绝对不去,为这个我再弄个处分划不来。猛子摇晃着脑袋,真没见过你这么老实的男人,你就到那一躺,有女人给你按摩。嘎子勉强起来穿着休闲服,喃喃着,反正要闹你去闹,出了我的地盘我也不管,我就在这等你。
  两个人到了休息大厅,昏暗处坐着一斜溜穿着短裙的女人,显露着白晃晃的大腿,赤脚趿拉着拖鞋。猛子从容地挨个仔细瞅着,嘎子觉得一阵眼晕,慌忙找个床铺坐下。他经常会跟着所里的同事这么冲进来,然后在阴暗的房间里按住几对疯狂做爱的人,有次他都站在那男人跟前打招呼了,那男的还不顾一切地和那小姐比划着。嘎子只得愤怒地大声喊着,你能不能消停一会啊,没看见我们都站在你面前了!这时,猛子拽起来嘎子,笑着说,我给你找个最棒的小姐按摩,你也该放松放松了。说着,后面跟过来一个女孩子,甜津津地说,好舒服呢。嘎子的头皮发麻,心脏咚咚地跳,因为他看见那女孩子的胸口开得很低,有两半的乳房被挤出来。猛子在另一张床铺惬意地躺下,另一个女孩子过来和他调笑着,已经蹦在他床上,开始在他身上使劲儿地踩来踩去,猛子夸张地呻吟着。嘎子看着发呆,他还没明白猛子怎么能这么放肆,那个女孩子已经在揉搓着他的脚,弄得他很痒痒。嘎子顿时跳了起来,慌不择路地逃走了,他听见猛子后边喊着,你跑什么呢,我钱还没给你交呢。嘎子没听,而是直接去了更衣间,穿上衣服就到前厅要鞋准备回所。可前台说,你交钱吧。前台说了一个数字,好像是四百块。嘎子口袋里没这么多钱,另外他也舍不得拿出这么多钱,四百块能让父母养一头猪了。等了一会,猛子才好不乐意地走出来,囔囔着,我都没痛快,你先是个男人再是个警察。嘎子被猛子这句话说怔了,他觉得猛子虽然没多少文化,但说出来倒是有了几分警句的味道。
  两个人在前厅取鞋,猛子慢慢穿着,若有所思地看着来来往往的女人和男人。嘎子穿上了鞋,心里才有了底。他不想在这遇到熟人,特别是派出所的人。雷所长说了多少次,我们做警察的去饭馆行,喝多了都没人能把你怎么样,但就是不能进洗浴中心还有夜店。去了就是危险,就是跳进黄河洗不清。嘎子很少出来,下班了就爱在宿舍里看书。他每月都节省下来几十块到书店买书,碰到特别喜欢的书又买不起就站在那看,一直看到人家打烊。两个人一前一后要走出前厅,嘎子突然看到奈奈和一个男人走进来。嘎子觉得这个男人面熟,恍惚间认出那应该是雷所长。他不太相信自己眼睛,于是他故意往前凑了凑,因为人群比较混乱,在男人转身的时候还是看出来是所长,只不过换了一件从来没有穿过的衣服。所长后面还有一个女人,嘎子的记忆力很强,很快想出来是一家鲜花店的卖花姑娘,叫涓涓。涓涓和奈奈拿了牌走进了女更衣室,所长好像还在等谁。嘎子不想让猛子看见,一直用身子遮挡住猛子的视线。幸亏前厅的灯光很昏暗,一切都朦朦胧胧的。猛子对嘎子不乐意地说,我白花那么多钱,你想这么多干什么,我就是让你放松放松,你说你能干出点什么花哨的事情。嘎子有些迷乱了,他被一种无序的情绪牵引着,淹没着,无法摆脱。他想象不出雷所长能带着奈奈和涓涓去洗澡。猛子突然拽住一个小姐,大声喊着,你躲了我这么长时间去哪了?你说你是东北的,我打听你是唐山的,你不是骗我吗。那个小姐想走,被猛子牢牢抓住。小姐吃吃笑着,我就这么一说,你就这么一听,何必当真。猛子说,我跟你是当真的,我给你花了这么多钱白花了。小姐说,你该得到的不也得到了吗。猛子说,你说你喜欢我,你再也不干这行了,你是真的是假的。小姐腾出一只手,在猛子脸上拧了一把,说,在这个地方说话能有真的吗,你是不是从农村来的。猛子火了,说,农村来的你就糊弄啊,当时我看你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不像是演戏呀。那个小姐低着脑袋,长发遮盖住脸。嘎子和猛子都看着那小姐脸上有一道红痕,像是有人打的。猛子问,你脸上怎么弄的?小姐捂着脸委屈地说,还不是你们男人。猛子恼怒地说,我要找他算帐!小姐摇头说,你赶紧走吧,最近这总闹事。猛子骤然紧紧抱住了那小姐,那小姐嘴唇哆嗦着,像是蝴蝶的翅膀在煽动。而这时候,猛子亲吻着那个小姐。小姐裂嘴喊着,你咬疼我了!不知什么时候,突然进来两个警察,站在他们跟前。一个老警察对猛子说,你这是干什么,太过分了吧。猛子不服气地说着,她是我女朋友。有个年岁小的警察笑了,都说是自己女朋友,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知道她家在哪住吗?知道我们跟着她到这个地方干什么来了吗?妹妹。猛子傻了,那个老警察认真看了看嘎子,说,你是我们同行吧,嘎子是吧?嘎子点点头。老警察客气地说,快带你这个傻哥们走吧,这里马上就开始搜查,有卖淫的也有卖药的。
  在回去的路上,夜风刮起来,排在脸上像是有刀子在割。嘎子想给雷所长打电话,但是犹豫了片刻又放下。猛子说,我到你那待会,我要给说说那小姐,其实我真喜欢上她。嘎子说,你不是喜欢奈奈吗。猛子说,我看出奈奈喜欢你王八蛋,你就别糊弄我了。嘎子说,我是警察,我不能随便喜欢上谁。猛子嘻嘻哈哈地说,你就骗我吧,但我要告诉你,我早晚要把奈奈干了。嘎子从猛子后边喊着,你要是干了她,我就把你送进监狱。在宿舍里,猛子看见嘎子这么多书很意外,问,你还喜欢读这个,有屁用。嘎子说,能解闷,烦了读读也能静静心。猛子说,好啊,有我读的书吗,我要读搞对象的。嘎子说,你挑吧,那本书里都有说搞对象的。猛子兴奋地说,有大黄吗?嘎子说,我是警察,能有那玩意嘛。猛子有些失望但还是在柜子里翻着,突然翻到了一本残书。只有一半,后一半没了。书皱皱巴巴的,卷边的卷边,页脚都黑糊糊的。猛子拿过来看,忽然看到了一幅半裸的女人插画,说,你小子还不说实话,这是什么书?猛子想起来,这是他们到书摊上抄过来的,是一本盗版书。是日本作家五木宽之写的《青春之门》,里边胡乱夹杂了不少半裸体女人的插图,很有诱惑力。嘎子搜完了以后把这本书留下来,雷所长曾经批评过他,说,这是一本黄色书籍,你赶快处理了。嘎子跟雷所长做了解释,说,五木宽之在日本很有名望,保持日本战后文学书籍发行的最高纪录十几年。雷所长认真拿回去看了看,说,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是男女那点事情,太露骨了,不是黄色是什么。但嘎子还是悄悄留下来,放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他曾经到处想找这部书的后半卷,但哪都找不到。因为这本书由四川出版社出版不久就被禁书了,有次他的一个朋友去日本,让曾经委托他去买。这个朋友回来不屑的说,有是有,我买回来你也不认识,都是日语。嘎子还在思索着什么,猛子已经把那部残书揣口袋里走了。
  二
  转天,嘎子上班时留意雷所长在不在,他心里很复杂,希望雷所长能出点事,但又不希望奈奈卷进去。点名时是副所长安排的,竟然没看见雷所长。他问别人,雷所长怎么没点名啊。好像没人回答他什么,都忙碌着自己事情出警了。嘎子和搭档在那条最热闹的街上巡视,他故意走慢点,来到奈奈的饭馆跟前。他想的很简单,奈奈要是在,说明雷所长没有什么事,奈奈不在,雷所长肯定出事了。搭档见他走慢了,转身找过来,说,你小子怎么总爱在这停留一会儿,你是不是喜欢上奈奈了?嘎子含含糊糊,耷拉着脸回答,我喜欢不喜欢跟你也没关系。搭档小声地说,咱们是搭档,我告诉你别干傻事,雷所长也喜欢奈奈。嘎子装着满不在乎的样子说,我有不少搞对象,不就是看看玩笑嘛。搭档若有所思地看着饭馆里人进人出的样子说,奇怪了,我有时看着奈奈可爱,有时看着就觉得可恨。嘎子问,你恨人家干什么?搭档说,长的这么漂亮不是我的女人,那不就恨吗。说完,他自己咯咯地笑,可看嘎子却是一脸的严肃。嘎子曾经约过奈奈去全市最高的转塔餐厅吃过饭,那是自助餐,每人标准一百二十块。嘎子是不会掏钱的,两个人就是二百四十块,够父亲喝半年的酒钱了。钱是奈奈掏的,请客的原因就是嘎子曾经帮助过奈奈。奈奈那天出摊卖猛子炸的臭豆腐,每次都卖五锅,买完了就收摊。有几个小混混在奈奈的摊前故意闹事,说奈奈的摊子往前挪了一米,奈奈怎么解释也没用,小混混们把猛子炸的臭豆腐扔了一地,又踩了几脚。嘎子赶到的时候,看到奈奈正蹲在地上伤心地收拾脏兮兮的臭豆腐。猛子在旁边骂街,抱怨奈奈为什么不喊他出来,他要是出来了绝对不会轻饶了这几个混混。奈奈看到嘎子就是说,我没挪,我没挪。嘎子没说话,帮助奈奈收拾。完了,找到那几个小混混,小混混们并不惊慌。说,奈奈确实挪了,不挪我们不会难堪她。嘎子把几个小混混带到派出所,本想教训几句,没想到雷所长问了问就放走了。嘎子不理解,雷所长说,我调查了,奈奈今天确实挪了,这个在街上是绝对不许的,他们是有些过分,但是规矩不能破坏的。咱们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们自己管教自己。嘎子解释,奈奈不可能挪。雷所长诡秘地笑了,说,你怎么能保证?嘎子说,奈奈是个好女孩儿。雷所长咂着嘴反驳,在这条街买吃的有好女孩儿吗。嘎子不解,瞪大眼睛问,你这是什么意思。雷所长说,好女孩儿都不在这条街上买东西,做买卖的就是半个人半个鬼。晚上,嘎子找到奈奈,气呼呼地说,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挪了没有?奈奈腆着胸脯说,我天天出摊卖臭豆腐,摊子摆什么位置上不都是死的吗,我为什么挪呀。嘎子喘着粗气,说,怎么雷所长说你挪了呢。奈奈说,你傻啊,你们雷所长想吃我的豆腐,我不让他吃,他就找人报复我,你这点还看不出来吗。嘎子怔住了,他觉得自己怎么这么糊涂,这明摆的事情就看不出来。嘎子突然抱住了奈奈,说,我相信你了。奈奈把脑袋耷拉在嘎子肩膀上,抽泣着说,我请你吃饭,你要帮我办一件事?嘎子说,你说吧。奈奈轻轻地亲吻了嘎子说,猛子总想占我便宜,哪次看我都让我起鸡皮疙瘩,我害怕。嘎子被奈奈的亲吻搅得神魂颠倒,全身都麻酥酥的。嘎子问,你怕什么?奈奈说,我怕他有一天把我强奸了。嘎子笑了,说,他不敢,他犯不着为你进大牢。
  嘎子和搭档走进饭店,没看见奈奈。猛子出来,对嘎子说,奈奈回来很晚,现在正睡觉呢。嘎子说,那今天她不出摊卖你炸的臭豆腐了?猛子奇怪地说,你操这个心干什么?搭档笑着说,我们爱吃你的臭豆腐。猛子说,算了吧,你们派出所的人都喜欢奈奈,没有奈奈我那臭豆腐谁吃呀。说完自己哈哈笑,然后小声地对嘎子说,你那本残书不错,我看了好几遍了。嘎子摆摆手说,算了吧,你是个半文盲,还能看书。猛子说,那书好看,我就是想知道后边怎么回事,你能给我找到后半拉吗。找到了,我请你吃饭,哪贵在哪吃。嘎子说,你跟我说实话,奈奈昨晚回来了吗。猛子说,回来了,我还看她洗澡呢。嘎子说,你又胡说八道。猛子甜津津地说,我听她洗澡,就跟看她一样。嘎子笑了,说,全凭你想啊。猛子不理会嘎子,问,谁还要臭豆腐,我就炸了一锅。
  嘎子在街上巡逻半天,没等到奈奈出来。他觉得奈奈可能真的跟雷所长在洗浴中心出事了,还有那个卖花的涓涓,因为在花店也没看到涓涓出来。他回到派出所,在宿舍里随便翻了一本电影刊物,看到了他喜欢的苏菲玛索。他记得那次奈奈请他吃饭,两个人聊天。奈奈其实挺爱说的,两个人聊着都是电影,嘎子爱看法国的,特别爱看苏菲/玛索的,还有那部她出演的《忠贞》。奈奈说爱看日本宫崎峻的,特别爱看《千里千寻》。奈奈去卫生间方便回来对嘎子说,我知道你为什么喜欢苏菲玛索,她是那种气质,眼睛好看,女人的眼睛是最重要的。嘎子粗暴地打断奈奈,说什么眼睛,那是黑洞,什么也填不满。奈奈很吃惊,胆怯地说,你怎么了?嘎子说,我知道我养活不了你,我要是跟你结婚,你准嫌弃我,为钱总得跟我吵架。奈奈纳闷儿地问,你怎么知道的?嘎子说,我父母是农民,家里都靠我养了,你能找我这样的人。奈奈说,你怎么就看我认钱呢。嘎子狠狠地说,哪有女人不看钱的。奈奈嘴唇哆嗦着,像是蝴蝶的翅膀。她伤心地说,猛子有钱,他跟我说存了二十几万了,我不是照样看不上他。嘎子说,那你说我有什么好的?奈奈幸福地说,你爱看书,我就喜欢爱看书的男人。我跟猛子说,猛子戏谑地说,爱看书的男人就是傻子,傻子有什么可喜欢的。
  四
  黄昏,夕阳看着特别的大,周边一点云彩也没有。雷所长突然出现在嘎子跟前,吓了嘎子一跳,因为雷所长脸色铁青,眼珠子里都是红丝丝。嘎子站起来,雷所长说,你去中心派出所,把奈奈和涓涓领回来。嘎子问,除了什么事?雷所长眯缝着眼睛看着嘎子,你不是也在那出来吗,没看见我和她们?嘎子的心抽了一下,问,从哪出来?雷所长愤怒地,我就不喜欢你装洋蒜,你看见我了,你想我能不看你吗!我带着几个朋友去洗澡,那几个朋友觉得几个男人洗澡没意思,喊了奈奈和涓涓。结果,我一个朋友走进了奈奈单间,非要对她胡闹不可。奈奈不从,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剪子,把这个朋友吓跑了,也伤了人家胳膊。结果赶上中心派出所的人去搜查,把我的朋友堵在里边。嘎子问,奈奈没事吧?雷所长说,伤着人了还没事,还不是我从中斡旋呀。嘎子问,你那朋友呢?雷所长不耐烦地说,你就别打听那么多了,赶快去领人。嘎子问,怎么也把涓涓扣在那了?雷所长说,你去了就知道,回来别在派出所张扬,我是倒霉透了。嘎子戴好帽子,穿好服装要走,被雷所长拦住,说,穿便衣出去领人。嘎子只好又脱正装,雷所长叉着腰看了半天嘎子,把嘎子看毛了。嘎子问,我有什么事?雷所长说,猛子上你这来了,拿走了半卷残书是吗?嘎子一愣,他汗毛孔都是飕飕的冷气,他想象不出雷所长是怎么知道的。他点头,雷所长问,是不是你们抄黄色书那本?嘎子说,不是黄色的,是日本著名作家……雷所长挥挥手,别给我提什么日本著名作家,都是鬼子知道吗,那不是一本好书。我警告你,猛子要是看你的黄色书籍出了什么事情,你吃不了兜着走。嘎子不情愿地回答,那就是一本畅销日本的书,猛子看了能出什么事?雷所长恼怒地说,猛子现在情绪不正常,很亢奋,天天捧着你那本残书看,看得哈喇子都流出来。你知道他现在跟奈奈也较劲,总看人家的胸。嘎子不说话了,他突然觉得雷所长说的不是一点道理没有,这部残书或许就是导火索,猛子就跟野猫叫春一样。
  嘎子从中心派出所领回来奈奈和涓涓,路上,嘎子对奈奈说,你那把剪子呢?奈奈低头喃喃着,早让人家收走了。嘎子问,你从哪拿的剪子?奈奈说,我找猛子要的。嘎子徒然一惊,问,你要他就给你了。奈奈竟然笑了笑,说,我朝他要什么都给。旁边的涓涓说,她要猛子的心,猛子都能自己剜出来。嘎子呵斥涓涓,你闭嘴,你怎么扣里的?涓涓说,警察进来的时候,那男的正抱着我啃呢。说着,涓涓就自己吃吃笑,然后拿出一个小镜子,不时地描着眉毛。车是嘎子开的,他开过麦当劳时,奈奈立即说,我饿了,我想吃汉堡。涓涓也插话,我也饿了,在里边饿了一天了。嘎子问,没给你吃的。涓涓说,不好吃。嘎子停车,两个人都没动,嘎子问,看意思是我买去?奈奈说,上次我请你,这次你请我吧。嘎子悻悻地下车,买回来两个汉堡给了她们两个。嘎子对奈奈和涓涓说,你们回去就说到省城玩了一天懂吗?涓涓说,那你把车开到街口,我们自己走进去。奈奈对嘎子说,你送我进饭馆,你去跟我老板说,就说我是英雄,说我是刘胡兰或者江姐什么的。嘎子笑了,奈奈也笑了,嘎子发现奈奈笑得时候很好看,牙齿白白的,像是一串羊脂玉。
  嘎子还真把奈奈领进了饭馆,刚进门,猛子不知道从哪就蹿出来,动作变得仿佛成了风烛残年的老者。懵懵懂懂地看着奈奈,嗫嚅着问,你是不是杀人了?奈奈用力点点头,猛子抱住他,周围吃饭的人都像看戏一样看着他们。猛子抱紧了奈奈,用手疼爱地拍拍奈奈的后背。嘎子把猛子的手扒拉开,对猛子说,你昨天就骗我,说听见奈奈洗澡的声音。猛子全然不顾嘎子在说什么,只是拉着奈奈的手哭了,哭得好是伤心,而奈奈却无动于衷。猛子没有说话,悄悄走了。他听见奈奈在后面说,嘎子,你得把猛子那本残书拿走,要不你非得让他看神经喽。嘎子回头对猛子说,你还我书。猛子说,我还得看,很好看呢。奈奈好奇地问嘎子,你给他那残书都写的什么,让一个看字都头疼的人能看迷了?嘎子说,咳,就是一个搞对象的故事,没什么。他看猛子领着奈奈进了后厨,嘎子没趣地走出饭馆。这时,夜色很沉了,星星点点。平常热闹的街上没了多少人,有的也是情侣,互相拥抱着走,满街都是接吻的咂咂声,闹的嘎子脖子梗梗的,身上的血在朝上涌。突然,他看到两只野猫在搂抱,肆无忌惮地做。
  晚上,嘎子继续值班,他接到一个电话,电话的声音很混沌,声音很低沉,问,有困难找民警,对吧?听说你们对谁都能做到耐心周到,对吧?听说你们有求必应,对吧?我现在别扭,为什么我看书还让人看不起呢。嘎子说,猛子,你别给我打电话,我这是值班电话懂吗。猛子说,我想看这部书的后边,我花钱,我有钱。嘎子问,你看到哪了?猛子说,我看到信介喜欢枝江,看到枝江正在洗澡,信介不知道,突然闯了进去,看了枝江的雪白的裸体和丰满的乳房,他张开两只有力的胳膊像老鹰捉小鸡一样扑了过去,两只手伸到了枝江的腋下。嘎子打断了猛子说,你能不能挂断电话,我这是值班电话,会有人报警进来的。猛子不管不顾,说,就到这没了,这不是毁我吗,我想看后边究竟怎么了。嘎子说,你想去吧,我撂你电话了。猛子说,我现在真的听见奈奈洗澡了,不知道奈奈洗澡什么样了。嘎子一激灵喊着,你别胡来,小说是小说,别当真的。猛子说,其实我是有老婆的,但我老婆跟人家跑了,我一个人跑到这个城市给你们炸臭豆腐。你们在那津津有味吃着,可你知道我是什么滋味儿?你说,我哪点对不起我老婆,她却扔垃圾一样抛弃了我。以前,她想吃酸的,我给她买醋。她想吃甜的,我给她买糖;她想要金戒指,我一气买了仨儿;她要洗脚,我立马端来热水脚盆。我对我亲娘都没那么好过,可她偏偏看上隔壁村兑服装的二顺子,说白了,二顺子还没我脚指头好看,她就跟二顺子对上眼了。你说,这还有王法吗。告诉你,我今晚要杀人了,绝对不是说说。嘎子的心咚咚跳,他问,你要杀谁?
  猛子说,我做晚了我想做的事情我就杀人,我今天在街上看到二顺子和我老婆了。猛子说,俗话说,一失足落成千古恨。你把二顺子杀了,你会被判刑抵命的,这样也不能解决你和你老婆的问题。猛子冷笑着,谁说杀二顺子了,我杀我老婆。嘎子说,我听出你还是很爱你老婆的,你还会忍心杀她吗。你应该好好地和她谈谈,听听她为什么不爱你了。猛子说,我不问,我今晚不杀她,我要先做我的事情,做完了我再杀她。嘎子说,我是你哥们儿,我是你老乡对吧,你打电话给我就是相信我对吧?对方在呜呜地哭。
  嘎子放下电话,给外边巡逻的搭档打电话,说,你一定要到猛子那看看,很有可能他要出事。搭档问,出什么事?嘎子说,我隐隐约约觉得猛子要闯进洗浴室,奈奈正在里边洗澡呢。搭档笑了,说,你那是有摄像头,还是你想象的。嘎子没好气地说,我没工夫跟你说废话,你快去,你去早了还能救猛子,他就是想不开成闷葫芦了。搭档说,你是不是喜欢奈奈呀?嘎子说,你快去呀,还有心思很我开玩笑。搭档还是按照嘎子的意思去了饭店,看见饭店紧锁着,他敲了敲门,也没有回音。他喊着猛子,开门呀。里边依旧是没有动静,搭档心有些虚,他知道里边一般只住着猛子和奈奈,因为这两个人是外地来务工的,白天干活,晚上就住在饭店后的房子里。他知道饭店后边还有一个门,于是又绕到后边的小门。他看见里边的灯在亮着,似乎听到里边有厮打的声音。而这时,奈奈已经快洗完澡了,正要准备穿衣服出来。不知什么时候,她突然发现猛子在自己身旁,她嚎了一嗓子。而这嗓子被嘎子的搭档听见了,他觉得像是杀人的动静,就使劲儿推开了后门。他顺手把手枪端出来,并且上了子弹。派出所给每个出勤的民警设定是五发子弹,必须在对方要实施暴力时才能发射。这时嘎子电话打过来,问,怎么样了,是不是猛子出事了?搭档小声说,快安排人过来,猛子确实出事了。猛子被日本五木宽之的《青春之门》困扰着,几乎要他疯。他不喜欢看书,但这部书确像魔咒一样附身,书中信介与枝江的性冲动在诱惑着他,他始终在想象信介冲进了枝江洗澡的房间,张开了两只胳膊要像枝江干什么,是拥抱,还是别的。可信介明确写着信介张开了两只胳膊冲着的是枝江的腋下。猛子捉摸不透,信介这是干什么,应该去抚摸枝江的乳房啊,怎么会冲着枝江的腋下呢。猛子百思不得其解,想入非非,他甚至模拟着信介的姿势在一个衣裳架上摩挲,但找不到任何答案。猛子冲进去了卫生间,他看见水珠还挂在奈奈的发梢上,奈奈周身散发着清香。那一张脸蛋儿滋润的像是破了皮儿的白葡萄,让灯泡这么一折射,如出水芙蓉。猛子像吻鲜花一样吻着奈奈,说道,奈奈,我想跟你做事,你答应我吧。你要不答应我,我就强迫你了。奈奈说,你敢强迫我,你现在就是耍流氓知道吗,我不想跟你第一次这么做爱,我要在新床上,那新床是我挑选的,还有我喜欢的床上用品。你会进大牢的。猛子的鲜血在脑浆子里活跃着,他想张开双臂去触摸奈奈的腋下,但奈奈已经蹲在地上,把胸前搂着紧紧的。猛子把奈奈按在地上,他眼睛里都是火。奈奈说,我不乐意这样,你别强迫我。猛子拽开奈奈的手,他看着奈奈涌起的胸脯已经控制不住,他开始粗暴起来。奈奈挣扎着,嘶喊着,你弄痛我了,你滚开!猛子觉得自己已经把身体进入了奈奈的里边,可突然觉得脑袋上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他懵了,努力睁开眼睛看见一个警察站起他身后,猛子认出来是嘎子的搭档,他倒下之前看见那个民警手里拿着一只放豆腐渣的木桶,嘴里喊着,你是个畜生!
  五
  几天后,雷所长和嘎子在街上巡逻,不由自主地走进了饭馆。很少露面的小老板喊奈奈端来一盆新炸出来的臭豆腐。小老板很殷勤,
  随手开了几瓶冰镇的啤酒,奈奈端来一锅香喷喷臭烘烘的臭豆腐。奈奈没走,悄然坐在嘎子的跟前。雷所长说,别光是臭豆腐呀,再来几个小菜,我爱吃辣白菜还有猪耳朵。小老板出去张罗,嘎子不能喝,被雷所长督促下几口进肚就像关公。奈奈就陪着雷所长喝,几瓶啤酒就没了。雷所长对嘎子说,你什么时候去看看猛子,你替我问问他,这个日本作家……嘎子看雷所长说不出来,就说,五木宽之。雷所长笑着,就是这个人写的书,怎么就能让猛子发疯,嘎子,你找找后半部分,我觉得是你毁了猛子。嘎子没说话,奈奈说,雷所长,猛子最后也没把我怎么样,是不是关关就放了。雷所长笑了,说,你倒说的简单,那是关关就放了的事吗,那就强奸未遂。要不是我们的人上去的快,你就失贞了。奈奈歪着脑袋,我没什么贞不贞的,我就是不愿意猛子这么做。雷所长饶有兴趣地问,要是嘎子这么做,你就同意了吗。奈奈看着满脸通红的嘎子,随口说,他胆子小。雷所长说,那说明他还是对你有心啊,我看你们俩不错,省得我给嘎子操心了。奈奈继续喝着啤酒,已经喝得两眼迷离。嘎子跟雷所长说,今天我当班,我得去巡逻了。雷所长问,你说句痛快话,对奈奈怎么样吧。嘎子说,猛子在里边关着,我这边跟奈奈就宣布什么,猛子在里边会疯的。说完,站起来就走了。雷所长指着嘎子的背影,说,真是狗咬吕洞不识好人心。奈奈说,他其实不为了猛子,他就是看不起我。雷所长吃着臭豆腐,说,炸得真不如猛子好吃,没那股香了。奈奈对雷所长说,你别吃了,这个是我炸的,我跟猛子学了一阵子,我知道不如他。雷所长吃着,你得闻着臭,吃起来香,你现在闻着就不臭,吃起来当然不香了。奈奈说,我从小没了母亲,就跟着父亲过。父亲在农村不干活,总是喝酒打牌九,前年患了半身不遂,就这样还打呢,就指望我挣钱给他。嘎子能看上我吗,人家是穿警服的政府人。雷所长说,我总是想帮助你,其实那天让你去洗浴中心陪老板,就是想让你多挣钱,我告诉那个老板不能把你怎么样,结果他还是没控制住自己。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儿是让男人有想法的,不但猛子,我们所里得人也惦记着你,让你跟了嘎子,就灭了这些人的想入非非了。雷所长站起来踉跄地走了,桌子上剩下半盘子没吃完的臭豆腐,奈奈也试图站起来,但脚就是戳不稳。小老板过来收拾桌子,抱怨地对奈奈说,平常这个店我就靠着猛子支撑着,猛子抓进去,我这个店就该关门了,其实猛子是真心对你好。奈奈冲着小老板鞠了一躬,说,我把猛子赎出来。小老板说,那是你说赎就能赎的。
  嘎子在街上走着,旁边还有他接班的搭档。这时候街上灯火灿烂,人声鼎沸。拐了几个弯儿,走进一个小院子。嘎子眼前都是金星子,倒在一张床上,觉得床是一叶扁舟,在水上游荡着。搭档说,你来这地方倒是轻车熟路,这可是奈奈的房子。嘎子说,我有她的房门钥匙你管得着吗。搭档说,你喝醉了,这是在上班时间,违纪懂吗。嘎子说,我早已经下班了。搭档看看表,就算你下班了吧,你是不是对我把猛子抓起来不满呀。嘎子哼了哼说,我有什么不满,那是你应该抓他,你再晚抓猛子就是强奸了。搭档从口袋里拿出那本残书,给嘎子,我这是从猛子那拿来的,你说你把这本残书给他有什么用,给他点了一把火。嘎子揪住了搭档的衣领子,那是他拿走的,不是我给的。搭档笑了,说,我看了看也没什么,不就是搞对象的吗,没什么刺激的。告诉你,我给这本书找到了,而且看了后半部,尤其是猛子想看的那个结果。说着搭档从衣袋里掏出一本破旧的《青春之门》,递给了嘎子。嘎子吃惊了,说,你怎么找的,这本书我找了好久,二十多年前出版的。搭档说,猛子就是粗人,粗人不能看书懂吗,一旦看了就走歪道。我建议你给猛子,让猛子看完。说着,搭档晃晃荡荡走了。嘎子拿着这本《青春之门》如饥似渴地看了后半部,尤其是猛子要看没看了的那个结果,咣当就甩在床上,脑子一片空白。他觉得自己衣服被人脱掉,恍惚中是奈奈用温水给他擦着脸,他觉得空气的味道很难闻,知道是自己吐了。他迷糊中听到手机在响,他拿起来是雷所长在问,你在什么地方?嘎子清醒过来,他看看周围,见奈奈站在他跟前。他说,我在外边跟一个朋友聊天。雷所长说,是奈奈吧。嘎子说,不是。雷所长那头笑了,说,我让奈奈找你的,你别以为穿了警服就是什么人物了,奈奈是好女孩,你对人家好点。嘎子敷衍着放下手机。
  嘎子从床上下地,好像踩着棉花。他口渴,看到桌子上放着一杯水就咕咚咕咚灌了下去。他想洗把脸,又看到放着一个洗脸盆,清水在荡漾,还有香皂,一条白色的毛巾,上面绣着一朵牡丹。他找奈奈,发现奈奈不在了。他喊了一声奈奈,没人应。走出屋子,抬头看见一轮明月,皎洁而光滑,如玉盘。他喊了一声奈奈,黑影中奈奈奔了过来,奈奈穿着衣服很少,领子口大大的,能瞥见深深的乳沟。嘎子身上很燥,他感到夜风很柔和。嘎子问,我喝多了?奈奈把嘎子重新领回屋,说,你怎么喝多了就掐人啊?嘎子说,我醉了就倒你床上了,什么时候掐你了。奈奈伸出胳膊,委屈地说,你看吗。嘎子看到奈奈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然后心疼地把奈奈的胳膊捧着,吻了吻,那心里咯噔咯噔的。奈奈轻轻地说,你亲我一口吧,也不枉我喜欢你一场。嘎子抬起脑袋,眼睛红红的,如炭火一般。奈奈凑过来,揽住他的脖子,把火烫烫的嘴唇封在他的嘴上,用舌头拱开他的牙齿。嘎子脑袋嗡嗡的,全身的血都涌在额头。奈奈推开他,说,你去看看猛子吧,其实你那搭档也真是多余,他不过来添乱,猛子也不会把我怎么样。嘎子说,怎么会呢,我搭档不去,你就完了。奈奈说,其实我洗澡猛子闯进去好几次了,都让我打回去了。哪次去他都张开着两只胳膊,就这么在我身上比划着吵吵着,也不知道他犯了什么病。
  嘎子一怔,他突然心里酸酸的,竟然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六
  转天,嘎子拿着雷所长开的单子去了拘留所,他看见猛子摇摇晃晃走过来。两个人坐在一张桌子左右,有一个看守警察站在猛子后边。嘎子对那个看守警察说,你走吧,我要跟他谈谈。看守警察不放心地说,这个人进来就撞墙,踢倒了号里的两人嫌疑犯。猛子瓮声瓮气地说,那是他们想欺负我,让我舔他们的屁股,我不踢掉他们是轻的。看守警察说,你看看这口气。嘎子笑了说,没事,他不敢对我怎么样,我是负责他的片警儿。看守警察不情愿地出去,走时说,我在门外头,有事你就喊我。嘎子看着猛子,猛子仅仅两天的时间憔悴了许多,胡子乱蓬蓬的,眼神也迷惘着。嘎子问,人家洗澡你去干什么?猛子凶巴巴地说,你他妈的是混蛋,没这个桌子我过去就剁了你,当然我没有菜刀。嘎子说,那书是你是从我抢走的。猛子说,我抢你应该拦着,就好比我吸毒,你手里有吗啡也不能给我。嘎子递过去那本搭档给的《青春之门》,说,我给你找到全本的了,你可以看看。猛子迅速拿过来,贪婪地看着,看了一会就把《青春之门》使劲地撕扯着,一直撕扯到了全都成了碎片。猛子跺着脚喊着,怎么会是这样,他妈的全都是骗子。五木宽之是个王八蛋,是日本鬼子,我他妈的见了就剁了他,炸了他,把他炸成臭豆腐。嘎子很难过,他已经看完了那个结尾,其实信介冲进了枝江洗澡的地方,张开了两只胳膊冲着枝江的腋下伸去,咯吱了枝江,枝江被信介咯吱了一直咯咯笑着,笑个不停,信介就不断地咯吱枝江,因为枝江就怕人咯吱她。
  看守警察冲进来,看到的是猛子和嘎子都在掉泪,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看到满地都是碎纸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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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里海

《七里海》

《七里海》文学季刊共分为44期,刊物将以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和“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为指导,坚持文艺为人民服务、为社会主义服务的方向和“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弘扬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培养文学艺术人才,繁荣地方文学创作,为宁河的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事业服务。刊物突出时代特征、民族特色,使其成为地方文化建设的亮点,宁河经济发展的窗口,文学创作者展示才华的平台。火热的现实生活是文学创作永不枯竭的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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