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河区图书馆

李桂福
  上边有人
  天刚亮，一辆乳白色警车呼叫着向张庄奔驰而来。
  车开到庄东头儿张溢家的门口戛然而止。几位荷枪实弹的警察推开车门，下了车闪电似的把张溢铐了出来。
  早饭还未利索的张母愣了一下，等醒过闷儿来才追出门外，哭哭嚷嚷道：“我们家张溢犯啥罪了，不就是和秃挨刀的傻老婆轱辘轱辘么，就不问青红皂白地把人铐走啊？”
  警察根本没理她那套，只是把张溢推上车，和围观看热闹的人们摆摆手，调转车头就走了。她还站在门外哭闹个没完，张溢媳妇儿出来只说了声“别闹了，越描越黑，又不是啥露脸的事。”说完气乎乎地把张母拉进屋去。
  要说张溢三十多岁，高高的个子，浓眉大眼，算得上是位漂亮小伙儿，家里又有花一般的娇妻陪伴，怎么会和一个傻乎乎、脏兮兮的丑女人轱辘在一起呢？许多人听起来根本不信，也百思不得其解。
  可是，活生生的事实是说不没的，逼得人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
  两天前的中午，秃三子拿着瓢、拎着桶到后下坡去喂猪，还没走到猪圈跟前，便发现新近才攒好的草堆在轻轻地晃动。他以为是黄、狐之类的小动物在作怪，就撂下桶，握紧了瓢，悄悄地遛到近前。一看，他肺没气炸喽，张溢正赤身裸体地压着他那傻老婆。
  “啪！”，他举瓢朝着张溢的屁股狠狠地拍了一下，破口大骂道：“好你个王八蛋啊，欺负到老子头上了，我要杀了你！”
  “别、别、别”，张溢急忙站起提上裤子，连连摆手说：“我和你老婆讲好了，一次十块钱，是她愿意的。”
  “那我也给你老婆十块钱，让她跟我睡！”秃三子边喊边举起瓢还要打，瞪着血红的眼睛说：“你家里有漂亮老婆，还祸害一个傻子，让我当王八，你还是人吗？”
  “你就是打死我，骂化我，事也发生了，有啥用？”张溢抱头蹲下，一脸央求地说：“唉，我该死，精米白面吃腻了，老想改改口，尝尝高粱饽饽的滋味。”说完，自己还“啪啪”地打了自己两个嘴巴。
  秃三子见张溢态度不错，气消了不少，心想再闹下去与自己的名声也没啥好处，倒不如乘机讹俩钱。于是，他假装仍很生气的样子，扬手把瓢“咣啷”一声撇在地上，抬腿把他那早已系好裤子的傻老婆踢跑，指鼻剜眼地对张溢说：“咱这事，你看是公了，还是私了？”
  “公了……私了……有啥话你就直说吧。”
  “要是公了，我就告你诱奸残疾人，叫你蹲上几年大狱；要是私了，你拿一万块钱，咱们就当没这回事！”秃三子明确表态。
  张溢答应回家商量商量，明天听信儿。
  回家后，张溢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跟张母一说，张母便满不在乎地道：“狗屁！秃挨刀的傻老婆那臭身子，一沾就一万块钱，想得美啊。他爱咋地咋地，咱上边有人，一分都不给，气死他！”
  撂下话儿，张母就给在县里当大官的娘家侄子打了电话，把事情说了。张溢觉得有了撑腰的人，就很快向秃三子下了“战书”。逼得秃三子只能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报了警。
  这回张溢一被警察铐走，张母才有些傻眼，还以为她那娘家侄没给运作好。而秃三子却心里乐开了花，逢人就叨叨咕咕地说个没完没了：“老天爷的眼不瞎，共产党有王法，看见张溢没有，放着自己的老婆不用，非要祸害别人的老婆，进去了吧，没几年出不来。”
  事情偏偏出他所料，张溢只进去半个月，就大摇大摆地出来了，说是取保候审。为此，本来他就很恼火儿，气得直跺脚，没想到张溢和张母还公羊配母羊—－洋（羊）洋（羊）得意，火上浇油。
  一连几天，张溢都有意地在秃三子家门口晃来晃去，张母动不动就堵着秃三子家门口骂海街：“缺了八辈子德的，穷疯了当鸭子去。想敲我们的钱，我们上边有人，你也不尿泡尿照照你自己是个啥东西！”
  这下可把秃三子气坏了，肚子鼓鼓地都要爆了，整天都不出屋，轱辘来，轱辘去，来回轧炕。
  正当他气得不知如何是好时，他的小舅子从市区开车过来看望傻姐姐。他把这件事的原委如实一讲，小舅子听罢怒发冲冠，拍案而起：“他们上边有人，是属哪级的上边？大不了就是小县里的头头脑脑。咱们上边更有人，这人就是法律！不叫这小子二进宫我枉为人弟！”说完，连饭都没吃就开车就走了。
  果真，就在他小舅子走后没几天，警车再次鸣叫着开进了张庄，张溢又带上明晃晃的手铐。
  只是一个梦
  张慧芳
  这几天来，那个男人的身影又在婵的眼前晃动了，并且在她的世界里无处不在，婵不得不向自己承认，她已经爱上他了，达到了朝思暮想，痴迷得发狂的程度。每当这时候，婵就忘记了自己已经是别人的妻子、孩子的妈了，忘记了那是一个多么危险的游戏。只知道那是个世上少有的绝版男人，是一个令她发疯的男人。做事一向很有原则的她，理智已经被爱的洪水冲得无影无踪。
  婵是医院里半年前新转来的一名护士，大专毕业，参加工作已经有几年时间了，做临床工作很有经验，是科里护理工作的顶梁柱，颇得领导赏识。再加上自己长得标致，颀长的身材亭亭玉立，充满着生机和朝气。又有一副漂亮的脸蛋，再加上非凡的气质，在人群里面，总是让人瞅着最爽眼的一个，这使得婵的身后总是聚集着很多异性的目光，就连病友也十分喜欢她。在心里，婵也是暗暗为自己感到骄傲的。
  婵的丈夫是一名警察，整天在外面奔波，尤其是赶上有案子，就更不能回家。婵每天倒三班，两个人的生活都没有规律，所以孩子只能送到乡下奶奶家。婵在工作之外，大多数时间是属于自己一个人的，以前总觉得很孤独，但是现在，她的生活里出现那个男人，她觉得自己不再孤独了。她总是不自觉地在想他，幻想和他的每一次“偶遇”，更想去接近他，甚至几次在梦里都和他有说有笑，亲密无间，像朋友，又像是情人，那种感觉好的无法形容。但婵是矜持的，她不是一个随随便便的人，尤其不是水性杨花的那种，她还是爱她丈夫的。
  婵对他的那种感情很复杂，有喜欢、有尊重、有崇拜，也许更多的是崇拜，他是全医院最年轻的外科专家，他学识渊博、业务拔尖、为人正直，在医院里人气极高，不管是医生还是患者，大家都喜欢和他在一起。婵真得好羡慕他，好喜欢他。
  婵总是习惯性地在人群中搜索他的影子，总希望能看到他。而每次看到他，婵的心就会在欲望的挣扎中蜕变，然后一股渐渐升腾的感情在心中燃烧，这使她躁动不安。婵竭力地压抑着这份感情，努力地把他压到心的最底层，不让他浮上来。即使这样，她还是想见到他。见到他，婵的一天都会处在兴奋愉悦的状态中。
  在这种感情的驱动下，婵会利用一切机会去接近他，吸引他的注意，有好几次，她甚至提前半小时守候在他上班必经的路上，然后装作不经意间的偶遇，送上一句简单的问候，更多的时候，她会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出现在他面前，有时会用电一样的目光去击中他。然而，无论婵怎样努力都是徒劳，他根本就没注意过她，甚至从没多看她一眼，更不要提让他动心了。难道他是一个冷血动物吗？还是我根本就没有吸引力？婵几乎要绝望了。
  婵不是没有想过放弃，一份刻骨的爱恋藏在心里，而对方却全然不知，这对一向自负的婵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委屈，更何况多日的努力根本得不到对方的回应，该是多么令人沮丧。这时，婵想起了自己的丈夫杰，杰也是单位的骨干，厚道踏实，只是性格内向，不像婵期望的那样浪漫热情。当初认识杰还是因为杰抓住了偷她钱包的小偷，后来就慢慢的相互熟悉起来，很自然地就谈婚论嫁了。结婚后，杰一直对婵很好，体贴周到，婵对杰、对这个家是满意的，可是杰太忙了，甚至让婵感到自己已经被他忽略了。杰多久没有回家了呢？婵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对杰的愧疚。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呀？
  婵深深地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矛盾之中，她不再刻意地接近他了，虽然骨子里仍然期待着一次又一次的“偶遇”，她慢慢地调整着自己的思绪，压抑着自己种种不能宽恕的欲望，心里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该结束了。婵真想一下子从这张自己编织的情网中解脱出来，把这份感情彻底清理。但她仍幻想有一天，能够站在他面前，把所有的委屈和失望一古脑儿地说出来，让他替她承担一些。但婵又是骄傲的，她为什么要去向一个男人去表露心迹呢？
  婵上网了，她在网上发了一个帖子：“我爱上了一个男人，又不好意思去表白，我该怎么办？”没多久，热情的网友便把贴子一条一条的回复过来“去追他，勇敢点！”“爱他就向他表白，别闷在心里！”
  周末下午，婵终于拨通了那个心里早已按过千遍万遍的手机号码，告诉他晚上在“听涛”茶馆见面，婵要请他喝茶。他似乎有些意外，但沉吟了片刻，还是痛快地答应了。
  婵走进茶馆的时候，他已经静静地等在那里了。这是个刚刚开张不久的小茶馆，没有多少人知道这里，因而不会遇上熟人或同事。
  沉默了好一会儿，婵犹豫着开口了：“今天我请你来是想告诉你，我……”
  他一脸平静地打断婵：“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婵惊讶了。
  “我的感觉把什么都告诉我了。”他用温柔而坦率的目光注视着婵：“我想说说我的妻子，如果你愿意听。”
  “我愿意。”婵其实对他的妻子早就充满了好奇。
  “她是一个善解人意又冰雪聪明的女人。十几年前，我从医学院毕业，分配了工作，整天和朋友喝酒打牌，工作上不求上进，是她及时把我挽救回来，鼓励我努力钻研业务，她给我讲了很多道理，有一句话我永远不会忘记，她说，你要做个出色的外科医生，你一定会比别人出色。”
  男人弹了弹烟灰，继续说道：“我晋升职称的时候，每天看书直到深夜，大冬天的，她每天晚上都要给我熬各种各样的滋补汤，看着我喝下去，她才会安心地去睡。”
  婵安静得听着，听着男人不停地讲着他妻子的故事。
  “她每天都会为我祈祷，祈祷我每一台手术都顺利，每一台手术都成功。她时常嘱咐我，给病人做手术时，一定要认真，不要因为自己的一个小小的失误，而让病人痛苦一生。我知道，我是她生活的全部，而我却什么都不能为她做，我没有时间和她一起做家务，更没有时间陪她去散步，去逛街，去买新衣服。每当我看见别人家夫妻出双入对，进进出出时，我的内心就对她充满了内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了。也许我到了她那个年纪，也会像她一样对待我的老公，也许会比她做得更棒，你相信么？”婵调皮的问。
  “我相信你会更棒，你是一个好女孩。”男人又一次肯定地回答，脸上露出会心的微笑。
  婵也笑了，她觉得自己的心在这一刻彻底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