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知识类型: 析出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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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七里海》 期刊
唯一号: 021920020230003947
颗粒名称: 散文
分类号: I267
页数: 17
页码: 43-59
摘要: 本文收录了七里海的散文作品,其中包括了在李白的老家畅想李白、今夜,我想再喊一声娘、散文二题、我娘和我、我的父亲、往事等。
关键词: 散文 文学作品 七里海

内容

今夜,我想再喊一声娘
  范建生
  独步枯凉的夜街,淋着稀疏的淫雨,落叶固执地飘零在身后,如昏暗的灯光拖长了我的影子,沉重的思绪久久不能散去。
  这是一个可怜又落寞的夜晚。母亲的影子若有若无地跟着我,随我沉思,随我飘浮,随我入梦。总认为时间的推移会让一些事情淡忘,但是,在母亲去世10年后的今天,她的音容笑貌倒越发清晰,入脑入髓的情感是不可能忘怀的,秋风吹走的是尘埃,秋雨滋润的是心田,原来,母亲一直活在我的心里。
  面对漫布的黑暗,似乎面对母亲对生命的渴望;凝望摇曳的灯光,似在默读她生活的篇章。想起与她相处的年年岁岁,我禁不住浮想联翩,心潮澎湃。此时,我真想,真想!手捧苍天,双膝跪地,对着远方真真切切地喊一声“娘,我的亲娘。”
  母亲离我而去整整10年了。这些年来,一直想写点有关母亲的文字,却发现是散乱又困难。很多辛酸生活的点滴中,她好像是苦难的化身,又好像是菩萨再世,哪一件事都可以写,又都是那样的简单。可每每下笔,有关她的情感一古脑地窜出来,想整理一个头绪都难。
  “别跟我谈命,也别谈什么苦难,为家、为孩子活着是我的乐趣,与天斗,与地斗,不如跟自己斗,生活靠自己去创造。”这是母亲很早以前的话,也是生活的哲理,受她的影响,我也养成了类似她的个性。
  应该说,母亲的童年没有故事,是在姥姥的怀抱中长大的。她刚刚出生几个月,在抗联当营长的姥爷夜袭鬼子据点,胸口中了鬼子的枪弹,倒在了秋雨中,连句话也没有留下。姥姥带着两个孩子东躲西藏过日子,连顿饱饭都吃不上,早早地累垮了身体,等到把大姨嫁出去,给不满16岁的母亲订了婚,就撒手找姥爷去了。
  从外地归家的大姨坐在我们面前,含着眼泪说着与母亲的过去时,正是深秋时分的傍晚,母亲正麻利地边听着大姨说话边搓着玉米棒。大姨吸鼻子的声音让母亲抬头看了一眼,拢了拢前额散乱的头发,叹一口气,又熟悉地抓起桌子上爷爷留下的旱烟叶,卷个纸筒送到嘴里,点上吸一口,扫一眼我们兄妹几个,低头又搓起了玉米,浓浓的烟,把她深深地包围,如同深秋的雾,锁住了夜空。
  大姨看了母亲一眼,擦了擦眼睛,看了看像小鸟等待喂食排在一起的兄弟三人,带着长者的口气继续说着,你们爸爸是个书呆子,你娘进了家门,他就在外地工作,一年才回家一回,家里的三个老人四个孩子地里的活都是你娘一个人忙里忙外,没有享过一天的福,真让她受罪了,你们兄弟几个一定得听话,好好学习,不能惹你娘生气。
  大姨说着话,在屋里玩耍才五岁的妹妹哇地哭了起来,大姨刚要起身,母亲发话了:“老大,你快去看看妹妹是不是尿裤了。老二,你坐到我身边来,边干活边听大姨说话,老三,你别捣乱,到外面玩会去吧。”母亲看看大姨苦涩地笑了笑说:“姐姐,那些伤心事就别提了,日子总得过不是?!”
  大姨沉着脸,照母亲的样子卷了纸烟点上,没有再说话,蹲下身子帮母亲搓起了玉米,妹妹被哥哥抱到外面去了。
  其实,这些话大姨没有必要跟我们说,她是采取另一种方式安慰母亲。
  这些烙在我们记忆中的碎片是不需要用语言表达的,生活的多灾多难早已把母亲的心磨平,她的命运一直与苦难相连。
  大姨没有再说爸爸的事,也不敢说了,因为母亲脆弱的心再也无法承受,这一天是爸爸刚刚去世后的第五天。
  四个孩子,三男一女,大的十五岁,小的五岁,还有一个近80岁的老人,没有了男人的天空,等于失去了整个世界,又让一个女人如何承受?
  那时的母亲沉默寡言,出奇的平静,平静的有点让人害怕,其实,每个人都知道,她那颗看似平静的心里,藏着难以忍受的苦楚与挂牵:一脸看似平淡的笑容里,记录着无奈的沧桑与辛酸。
  是夜,妹妹依偎在大姨的怀里睡着了,母亲则像千百个夜晚一样,半个屁股倚在炕沿斜靠着桌子角,一针一线缝补我们穿过的衣裳。大的改成小的,小的改成背心,一直是我们兄弟穿衣的传统,尽管打了不少的补丁,但是我们兄妹的衣服从里到外都是干干净净。奶奶挪动着小脚悄悄从门缝里瞧了瞧,抹抹昏浊的泪水回到自己的房间。白发人送黑发人,失子之痛已令老人痛不欲生,可是在奶奶的心中,母亲的痛苦远远胜过自己。爸爸走后,儿媳就是家中的顶梁柱,如果儿媳真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好说,剩下的孩子还有什么指望可言?在她的心中,与她相依为命十几年的儿媳,不但胜过了闺女,比儿子也要亲几分呀!在苦难中凝聚的亲情,早已超越了骨血之情,也超越了生命的本身。
  生活的重担无情地压在了身体单薄的母亲身上,可生性刚强的她并没有被压垮,她用她瘦小的肩膀,自强不息的信念支撑着这个家,支撑着这个快要支离破碎的家。
  初冬时分,借爸爸人情的余温,东挪西凑借钱,曲膝弯腰求人,八间新房盖起来了,终于有了老人居住的天地,也给了儿子们一个生活的空间。
  房子上梁的那个飘着雪花的中午,母亲把颤颤悠悠的奶奶扶到了房子前面,哥哥、我和弟弟站在母亲的身后,噼里啪啦的鞭炮在房梁上响起,母亲拉着奶奶的手笑了。一朵朵的雪花飘飘扬扬地落在母亲的身上,落在新添的白发上,缓缓化了,如春雨般融进了母亲的心里。调皮的小妹抓起房顶上扔下的喜糖,皮也没有剥开就迫不及待地给母亲塞进了嘴里,母亲扬起头有滋有味地尝了尝味道,又低下头吐到了小妹的嘴里,乐得小妹又蹦又跳。
  奶奶哆嗦着双手,端起敬灶神的八宝粥,吹了吹粥上的纸灰,送到母亲面前,用命令的口气说:“孩子他娘,你喝了吧,这是咱家的香火呀!”
  母亲在乡亲们的注视下,浅浅地喝了一口,又双手捧给奶奶说:“娘,您受的苦比我还多,您就喝了吧,只要您身体好好的。”
  奶奶知道母亲的脾气,无奈地接过来,把头扭过去擦了擦眼,递给了哥哥,哥哥望着奶奶和母亲摇摇头递给我,我又不知所措地递给弟弟,弟弟端着粥呆呆地愣在院中央。
  雪花飘得更密了,遮住了整个大地,周围传出了稀疏的哭声,前来帮忙的乡亲们也被感动了。
  岁月给善良的人们涂抹了苦涩,也给真爱的人们增添了感动,真善美是生命真诚的赞歌,而这赞歌的源,就是我的母亲。在苦难中挣扎的她用心唱出的歌,是生命之歌,是锲而不舍的乐观精神。
  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们都依赖母亲活着,就像河里的鱼离不开水一样。早上,天还没有放亮,她就准备好了我们上学的早饭,早早地下地去了。晚上,满身疲惫的她扔下手中的工具,又点火做饭,柴火的烟弥漫了整个家,而笑声渐渐明朗。母亲像个陀螺,在我们亲人之间不停地运转,再没有听到过她的叹息与怨言。
  我上高中住校,妈妈一次给我带一周的饭,一次蒸了一锅搀了白面的窝窝头,全放到口袋里让我拿走,到小河沟里捞几条小鱼与咸菜一起炖好,给我装到瓶子里,味道出奇的鲜美,把同班同学的馋虫都勾了起来。可在一个不是周末的中午,我才知道母亲的日子比我想象得更加艰苦异常。
  麦收后的一个中午,我回家拿课本,正碰上母亲与奶奶争夺饭碗的一幕。
  “孩子他娘,你不能吃这些东西了,天天干活太累,身体受不了。”奶奶抓着母亲吃饭的碗,口气中透着关爱。
  “娘,你就别管了,卖了这次公粮,我们家的债就差不多还清了,我喜欢吃这种味,别让您和孩子受委曲就行。”母亲趁奶奶不注意,夺下碗蹲在地上吃起来。
  “你吃我也吃。”奶奶赌气地抓起另一个碗从锅里盛出了一碗榆钱儿菜,坐在门槛上也吃了起来。
  “娘……”母亲欲言又止。
  “再苦也不能把身子累坏,这个家没有你不行,孩子长大了,不用愁了……”奶奶的牙都没有了,说话也咬不清。
  “……嗯,娘,好日子在等着我们呢。”
  站在窗外的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与母亲紧紧抱在一起。
  生活的路漫长而艰难,在这条路上,母亲一直拉着我们的手,不屈地前行,直至走出了一条属于我们兄弟自己的路。
  几年过去了,她的孩子们逐渐走出了她的视线,哥哥结婚了,我走得离她最远。母亲的腰板弯了,头发几乎全白,应该说,她享清福的时候到了,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在我离开家乡不到两年,她意外地得了不治之症。
  我不知道天性乐观的母亲是如何知道自己得了病,也不知道为了让我好好工作如何让哥哥隐瞒自己的病情毅然走向了手术台。从苦难撑过来的母亲有着超乎寻常的生命力,手术后第八天就谈笑风生回家了。其实,多年后,我跟哥哥才知道,母亲私下里曾求过医生,她不想住院,不想花太多的钱,更不想让儿子们跟着自己受累,这又是何等的高尚呀!当我从部队载誉归来,跪在母亲的床前任她那枯瘦如柴的手抚摸我的头发时,眼泪涮涮地流个不停。作为儿子,作为一个只知道索取不知道心痛与体恤母亲的儿子,我欠她的太多了,这辈子想补也补不上了。
  母亲去世的那天早上,我做了一个梦。一个星光灿烂的夜晚,母亲坐在椅子上,牵着我的手,我的眼睛寻着她指的方向辨别北斗星,一只只蝴蝶环绕在身边,抬起我和母亲向北飞行,渐渐消失。醒来的时候,我的右眼皮重重地跳了一下,哥哥的电话来了。他哭着说,娘想见你,快点回来吧。
  秋雨打湿了我的眼睛,秋风吹走了我的希望,等我心急如焚赶到家中时,母亲已安静地闭上眼睛,哥哥说,母亲走的时候,轻轻地喊了两声你的小名。
  送别母亲的时候,我没有哭。当纸钱燃尽,墓碑立起时,我双膝跪在乡村泥泞的土地上,久久没有动,趴在地上听着母亲的呼喊声。
  我听到了,其实,我早就听到了,现在还仍然记得。她说,儿呀,挺起腰板做人吧,母亲在远方会保佑你的。
  这么多年,我一直沿着母亲铺就的路走着,义无反顾,以慰她的在天之灵。
  今夜,秋雨纷纷,内心深处的思念情结一层层一束束积聚,把我从沉睡中唤醒,让我用心灵,用生命呼唤着她,踏踏实实响响亮亮地喊了一声娘,借此纪念逝去10年的母亲,也平静自己浮躁的心。口
  玉露含情香飘溢
  蝶衣君
  阳山水蜜桃久负盛名,历来以其晶莹剔透、鲜嫩多汁而享誉海内外,被誉为“果中皇后、琼浆玉液”。阳山镇是中国著名的桃乡,素称江南“桃花源”,境内景色秀丽,风光旖旎。因周朝封姬安阳侯于此而称之为安阳山。安阳山为华东地区唯一的火岩层山,山峰突兀,断岩峭壁,被明太祖赞为“八面威风”。山上有朝阳洞,清水洞,文笔峰等一批洞天福地,尤以公元1246年东渡扶桑创建日本建长寺的一代宗师大觉禅师之碑而闻名于海内外宗教界。因其特有的地质结构,使得周边土壤肥沃,每逢阳春三月,5000亩桃花漫山遍野,竞相怒放,争奇斗艳,绚丽多姿。放目远眺,如绯红云霞笼罩群山,把古老的阳山点缀得更加美丽。桃熟季节,硕果累累,乍点红唇,色丽香溢,被誉为“江南一绝”。
  每年盛夏时节,驱车路过马山一带,道路两侧总是摆满了鲜嫩欲滴的桃子,那整箩整箩摆满了路脊,鳞次栉比,蔚为壮观,煞是诱人,让路过的客人忍不住停下车来买上几筐。
  我所处的地方离阳山水蜜桃的产地不算太远,半个多小时的路途。每年这个时节,总有朋友相约一同去桃园采桃。在一个双休日,约上几个朋友同行,刚到目的地,那是一家农家小院,下了车,便听得满树知了声充斥耳扉,震耳欲聋。很惊讶主人是如何能在这片喧嚣的知了声中寻觅那份静谧。哦,多美的田园风光。
  抬起头,发现我们正站在一棵高大银杏树的林荫中,树已有年代,碧绿的枝叶中结满了青色的果子,朋友介绍说剥开青果便是我们俗称白果的银杏了。进得农家后院,来到一水井旁,用泵打上水来,掬一把浣洗旅途的疲惫,顿觉一股透心的清凉直沁人心脾,那久违了的田园感受一下子打动我那早已被都市喧嚣湮灭了的乡村情结。事实上我的乡村记忆还停留在少年时代随家人到乡下亲戚家走动的画面中,而随着年岁的增长,便早已定格成一副日渐褪色的画淹没在记忆的长河里。
  出门前行,绕过几片果林,便到了桃园,迫不及待地跃过田埂,一头钻进去,那一个个硕大的果实正沉甸甸地挂在枝头上,那情景似乎正向我们招手。辛勤的果农用报纸小心翼翼地将正走向成熟的桃子包得严严实实,以此来抵御虫子的侵扰。我们小心翼翼地撕开报纸探出一个小洞以观察是否熟透,看到硕大的桃子灿烂地挂在枝头,欣喜之情未免流露于言表。有了上次采杨梅的经历,我吃一堑长一智,换上运动装,脚踹旅游鞋。我知道桃子的表面有好多细毛毛,沾在身上必定痒痒的。特意带上手套,一副武装齐全的阵势。不一会儿,我的战果丰厚,地上堆满了果实。按照惯例,在果园吃桃子是免费的,看着那些诱人的果实我再也按捺不住垂涎欲滴的口水,开始猛吃起来。
  受其鲜嫩汁水所诱,再加上没吃早饭的缘故,居然一口气连啃四个,且基本上每个都有掌心那么大,不一会儿便把肚子撑得鼓鼓的,我们决定打道回府。
  回到农家小院,果农把桃子摆放装箱,衬以精致的包装,品位与卖相自然与先前不可同日而语。也不得不佩服现在的市场经济,什么都讲究个包装,买椟还珠恐怕已不仅仅是典故。
  离开桃林,我们向本次休闲活动的第二站——葡萄园进发,车行不久,一片开阔的葡萄园便跃入眼帘。许是还未到葡萄真正成熟的季节,只见枝头挂满了晶莹碧绿的果实。低下头,猫进这一片挂满翡翠的葡萄架下,宛如进入一个与世隔绝的清凉世界,毒辣的阳光被完全隔绝在葡萄搭成的天然屏障外,丝丝凉意透过微风远远飘来。举目望去,密密麻麻的果实挂满枝头,宛然是碧绿的水晶世界。拿上剪子,挑上一串刚要变紫的葡萄下手,摘上一颗,放入嘴中,甜甜的,酸酸的,这时,猛然有种冲动,弄张躺椅,就这样静静地倚在这片葡萄林下。
  忽然间想起了那个狐狸的故事,整整饿了三天为从篱笆缝中挤入葡萄园偷吃葡萄,待它终于暴飨一顿后却不得不继续饿三天,为能从篱笆缝中挤出。便颇有些同情这狐狸,倘换了我是这只狐狸恐怕也会如此做。
  许是久居城市的缘故,每每到乡间游玩,心中总会涌起一股回归自然的朴素情结。现代都市的喧嚣使得越来越多的人崇尚自然,憧憬田园般的感受。于是我想倘若有一天我能在山间拥有一处房子,与山林为伴,枕泉水而眠,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那该是种何等惬意的事情。当然我也知道那只是个遥遥不可实现的梦,但我想,有梦,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好……口
  散文二题
  小云
  蓖麻蚕
  上小学的时候,学校勤工俭学,在教室前后的空地上种了片片蓖麻。据说蓖麻籽油是上等的工业用润滑剂,而碧绿肥厚的蓖麻叶又是蓖麻蚕专用饲料,蚕茧缫丝能织出丝绸来,于是,在听了老师简单介绍养蚕的基本常识后,我分得了几十条蓖麻蚕,拿回家来精心喂养。
  刚孵化的蓖麻蚕很小,状如蚂蚁,在蓖麻叶上蠢蠢蠕动。放学后,我们便穿梭往来于蓖麻田里,采摘那刚刚滋生不久的黄紫泛青的嫩叶来喂蚕。
  蚕宝宝长得很快,一天一个样,几天就长到半寸长,身子变为灰白色,撒上几片嫩蓖麻叶,它们立即蜂拥而上,昂起头,沿着叶儿的边大嚼大咽。夜晚关灯,摒住呼吸能听到蚕儿咔咔大嚼之声,由此我理解了“蚕食”这一词语的准确与厉害。
  蚕儿吃着,不断排出黑色的颗粒状的粪便。大人们说,用它来装枕头可以清火明目,于是我又知道了一种中药学上叫“蚕沙”的东西,是上等的枕头填充物。
  十几天以后,蚕长到手指头粗细,背上也开始晶莹透亮,把它放在一个有隔断的盒子里,蚕儿蠕动着,寻找自己的角落,头一摇一摆,开始吐丝。
  听大人说,蚕儿吐丝是寻地方的,放它在哪里就吐成哪种形状的丝,把它放在纸上,就可以吐成铺砚台的丝绵,这种丝绵既柔软吸水又不干燥,文人用来写书法好润笔,我曾在一位老秀才的砚台里见过这种东西,但那时,我只是一心一意想得到充实饱满的蚕茧。
  我的蚕儿吐丝了,开始它只是在自己身上缠绕,牢牢固定自己,转天再看,已结成厚厚的茧,用手捏捏很充实,我圆满地完成了任务,并得到10枚蚕茧的奖励。
  近来,我脑海里总是浮现出蚕儿吐丝的那一幕,这想法固执而又深刻,挥之不去,我在想,蚕儿毕生的积蓄,一朝吐尽,该是怎样的淋漓尽致,呕心沥血,又该是怎样的悲壮无私?春蚕到死丝方尽啊!
  记得后来,我将那10枚蚕茧收在一个盒子里,渐渐忘掉了它的存在。忽然有一天,我的屋里有一群小精灵翩翩起舞,翅膀一亮一闪,如播撒了满室碎绸,我知道,那是我的蚕儿破茧而出,不,不是蚕儿,它已经脱胎换骨,脱变成蛾儿。
  蚕死了?没有。卵孵化为蚕,丝尽为蛹,蛹又化蛾,蛾卵为蚕,生命一个轮回。
  佛经说:“一切有为洁,如梦幻、如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我以为,世间万象,转眼为空,赤身而来,撒手而去,去烟如梦,了无痕迹。其实不然,弱小蚕儿尚留一茧在世间,抽丝织绵,为人间添一片春色,何况人乎?
  人生如蚕是充实的。
  八月故乡行
  农历八月,我回到故乡津东平原的一个小村庄。在浓烈的阳光下,我曾走过的乡间小路,呼吸透着庄稼成熟清香的气息,走进我熟悉的大街小巷,听着大人小孩亲切的乡音,心底涌出暖暖的情愫。看着故乡的发展变化和乡亲们的精气神,亲情、温馨、欣喜油然而生。
  路,故乡的路,如今不在泥泞,街不在坑坑洼洼,村里的大街小巷都铺上了水泥路面,洁净平坦的路上穿行着各种各样的车,上学的孩子们背着书包在路上蹦蹦跳跳地走着,洒下一路欢歌笑语。村与村之间也都铺上了沥青路,再也不见了过去那深深的坚硬如铁的狼牙般车辙印,路旁的树迎风摇曳,树叶飘落下来,在黑色的路面上滚动,路两侧原野上的庄稼透着喜气,玉米熟了,棉花白了,稻子黄了,辣椒红了,白菜油绿油绿的,乡亲们在地里忙碌着。
  散发着油香的乡村公路,不仅方便了乡亲们的出行,更方便了乡亲们农产品的运输,大车小辆,在秋天的田间穿行,把农产品运往县城和各大城市,既增加了农民收入,也活跃丰富了城镇市场。
  村庄,村庄的变化最大的是房子。故乡的各乡镇村庄,有的乡亲盖起小楼房,楼房多是二层小楼,也有三层的,里面有客厅、卧室、厨房、仓房、洗澡间,而更多的是宽敞的砖瓦房,院墙有的贴上瓷砖、门楼有的贴上大理石,现在家家都在搞厕所革命,把传统的户外旱厕改为室内水冲厕所。
  房子漂亮了,乡亲们又想到了绿化。村街两侧建起花坛,美人蕉、茉莉花、菊花……竞相开放,房前、屋后,柿子树、枣树、苹果树、梨树挂满果实,还有其它各种树木,使得家家屋子都掩映在绿色丛中,树多了,鸟就来了,各种鸟在树枝间飞来窜去,婉啭啼鸣,使忙碌一天从田地里回来的乡亲们心情敞快透亮。
  乡亲们,要说故乡发生的这一切变化主要靠党的政策,而更重要的还是乡亲们自身的变化。这种变化不仅仅是服饰穿着新颖了,女人们打扮的也漂亮了,更主要的是思想上的、精神上的。如今乡亲们市场意识强了,种什么先看信息,看市场,看行情,什么最有市场,最卖钱就种什么。
  乡亲们种地的观念变化了,不在靠老经验,而是相信科学,用科学指导种田与管理。
  最重要的是乡亲们的生育观变了,不再抢生、超生,而是把精力放在对孩子的培养和教育上,他们认识到,只有受到良好的教育,才能成为一个对国家、对社会、对家庭有用的人。
  乡亲们的法律意识强了,遇事不是只会吵架、动拳头,而是用法律解决问题、讨回公道。
  乡亲们不在死守家园了,有一技之长的人和年青人都出去打工,他们去天津、北京、石家庄、唐山、县城……
  乡亲们使用上了现代化的交通和通信工具,他们买了摩托、夏利轿车,出门、办事,方便、快捷。家家都按上了电话,有的还买了手机,更有一些年轻人还用上了电脑。
  走一走,看一看,听一听,转一转。故乡的变化真让我感到欣慰和惊叹,变化太快了,短短的几年没有回去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我深信,今后故乡会发展得更快、更好。口
  我娘和我
  梅英
  之所以用“娘”这个词,是因为我觉得自己岁数不算小了,更觉得娘的岁数大了。我对娘的感情比对我爸要深,叫娘有一种粘糊糊的亲,更有一种无法言说的依恋。可不嘛,用我娘的话说,我也从一个黄毛丫头变成了孩子妈了。
  我最喜欢翻看老相片,尤其那些发黄的相片让我百看不厌。别人都说我古板,我觉得也是。我这个人怀旧,生在新社会长在新中国,按说我这个年龄的人不是太大,思想不应该太陈旧,不能悲观地说青春没了。瞧,别人都紧紧抓住青春的尾巴,买高级化妆品弥补岁月的刻痕,穿时尚的衣服显示华贵的气质,再不就是什么排毒养颜了,不一而足。我不去凑那个热闹。我觉得人应该顺其自然,花开花落,春去秋来,自有运行的轨迹。八十岁的年龄拥有一张娃娃般的脸岂不是怪物,与之相配的还应是那根根透亮的满头银发。
  我有些格格不入。当别人精心打扮设计青春时,我则坐在角落里听一听老歌,看一部上世纪的中国老片,我不知周杰伦的双截棍,无论超女李宇春。我女儿小小年纪就蔑视我,说我跟不上潮流。我更爱翻看相册,有一张我娘和我爸的合影照,他们在天安门前,我爸高个子,像松树一样挺拔,穿着草绿色的军装,带着草绿色的军帽,特威武,特精神,我娘梳着两条长辫子,那个时代的女性都爱梳辫子,胸前佩着毛主席像章,眼角嘴角含着笑,模样很俊,她依偎在我爸身边,特幸福。我时常拿着这张相片羡慕地问我娘:你们那时就敢这么亲热呀。我娘微微红了脸:那地方没人认识我们呀。
  我还算继承了他们两人的优点,我是高个子,我也很挺拔,有一些英武之气,可我是女孩子。相反,我小弟倒有些瘦弱,我爸就曾叹息:我这女儿要是个儿子就好了,可惜了这一副好身板。我气得直跺脚:爸,你这是成心让我找不着婆家呀。
  在我二十三岁以前,我觉得我娘是十分严厉的,严厉得让人有些不解。而二十三之后,我娘却变得温和,对我们几个子女越来越疼爱了。
  我娘十八岁那年就嫁给了我爸。我娘命苦,几岁没了娘,是靠几个舅舅拉扯大的,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她没读过几年书,却通情达理,勤劳能干。也是觉得不能再拖累哥哥们了,所以早早地就嫁过来了,是夹着个包裹让我舅舅骑车子给驮来的。我奶奶当家,家境殷实,就瞧不起我娘,从进门那一天就用白眼睛儿看我娘。我娘从此就夹起尾巴做媳妇。
  我爸是个好人,他对我娘好。不久我娘就怀上了我姐,我爸是人中之凤,聪慧的他结婚前因为家庭的束缚没能完成高一等的学业,为此他总是耿耿于怀。我娘也没能拴牢他。一天,村里来征兵,他报了名,顺利地征上了。送爸去当兵的那晚,我不知娘是不是唱起了“月亮走我也走,我送阿哥到村口”这句歌词,反正我知道他们的感情好,就在那晚,他们俩一起商定了给我娘肚里的孩子取名的事,生男叫大喜,生女叫玉珍。
  后来我娘就生下了我姐玉珍。我奶奶是个封建专制的妇女,信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真理,对我娘冷若冰霜,恶语相加。我爸对我娘的感情很深,这是拆也拆不散的。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连我奶奶都一心想像王母娘娘拆散牛郎织女那样拆散他们的姻缘,都没能成。我爸在部队很快提了干,我奶觉得儿子有出息,家里的媳妇他肯定看不上了,她有些幸灾乐祸。可我爸不是陈世美,他一心想着我娘。可中间出了一个小插曲,我娘听说(和我爸同一个部队的人探亲回来说的),部队上一个大官的女儿看上了我爸,我娘不知真假,她不气不慌,赶紧带上我姐去了部队。她一个没有多少文化的农村妇女,千里迢迢坐上火车,一路磕磕绊绊找到了部队,见到了我爸。我娘的纯朴善良,我姐的天真可爱,打动了那个爱我爸的姑娘,她怀着歉意走了。就在那晚,我娘怀上了我。我觉得我娘是个聪明的女人,她不光给了我生命,她知道她该用什么来捍卫自己的爱情。
  我爸闲时爱动笔写东西,我是随了他这一点,我也爱写作,拿笔写东西时的感觉就像恋爱一样美妙。说起恋爱,我那个时代的学生已经不在封建,班上总有那么几对谈情说爱的,如胶似漆。我不以为然,好像很是冷静。其实那时的我生理心理尚未发育成熟,情窦未开,不知道男女之间是怎么一回事。我没谈过自由恋爱,我的恋爱是最古老的媒妁之言。我和我现在的丈夫拉手时手抖得不行,连接吻都是他教我的,他把我拉在一个僻静的地方,要亲我的嘴,我木讷得张不开嘴,他当时很吃惊,以为我故作深沉,其实我是没有这方面的情感体验。我的缺少激情令他很尴尬,好在潜在的激情马上就被他呼呼地点燃了。
  我承认,我不是不想谈恋爱,看着别人出双入对,我也很眼馋。我是被我那个传统但并不封建的家庭给束缚住了。我的父母很传统,他们绝不允许子女在学业期间谈情说爱,说那会误了前程。当时班里的一个字写得很帅的男生对我频频示意,我心中的那棵小芽刚刚萌发就被我娘扼杀了,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比我差的女生蜜蜂一样整天围在他身边。此后,我心无旁骛地完成了学业,考取了功名,有了安定的工作。我得感谢娘,正是她的严成就了我的将来,那儿时的感情游戏毕竟不堪一击。
  我爸后来从部队转业到地方工作,单位里一个同龄的女性对他产生了好感,所谓好感,其实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对革命同志的一种敬重、关心。我爸是正人君子,年轻时都没胡来,中年已过更不会出格。那同志也就越发地为我爸这种人格魅力所折服,后来他们竟成为好朋友,直到现在。我娘很大度,很善良,她说人需要友谊,需要朋友,尤其是晚年。她理解他们之间的感情。她说人要世事洞明很难,但是看准了的事必须坚持下去,我问什么是看准的事,她说举个例子说吧,人生有一件事或者是有一个人你必须看准,那就是和你终生相守的人,再比如吧,我和你爸几十年风风雨雨一路走过,凭的就是理解、信任、尊重。
  我十八岁参加的工作。我想是因为学生时代没有经历过恋爱的感觉吧,我跟同龄人相比就显得拘谨木讷,我不是活泛的那一种,尤其是在小伙子面前更是结结巴巴。自由恋爱离我远去,新时代的年轻人还需要媒妁之言。工作后对男女之事也没动过太多的心思,有几个登门求爱者也在我娘平静而犀利的目光下给辞掉了,其中不乏有长相英俊家境富有的,我开始有些怨气: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后来,我也不急了,不就是二十三像三十二的嘛,成熟。佛家讲随缘,我想一切随缘而定吧。就在我二十三岁那年,我的婚姻这颗星宿动了,有个登门求爱者,瘦瘦的,高高的,白白的,像个文弱书生,我不屑一顾,我娘却面露喜色,说这孩子慈眉善目,跟着他你吃不亏。我说娘你不就喜欢像我爸这样的文弱书生吗。我娘笑了:你爸怎么了,他一辈子对我好。我还是头一次听到娘说这么肉麻的话,娘说时很幸福,像回到了十八岁。
  后来我明白了:一辈子对你好就是婚姻的最好誓言。我这个从没谈过恋爱的人好像久旱逢甘霖一般尝到了爱情及婚姻的美好甘甜。就像刘巧儿唱得那样:我们两个你爱我来我爱你。我明白了娘的良苦用心,更加佩服娘的眼光准。而这个“准”来自岁月的沧桑带给她的深厚阅历。
  在我为人妻,为人母后,娘总是教育我为人要善良,要平和。唠唠叨叨的话语像春风沐浴着我,因为我深信娘,不光是她为我选了一个好女婿,我深信娘的话,她说“好人有好报”,还说“好心驶得万年船”。我相信这话会应验,这里有个典故,那是我娘的故事。她因为在我奶奶面前不吃香,就被赶出了大院,我爸那时还没回来。我娘没有半句怨言,带着我姐和我,(小弟还没出生)娘三儿就住在自己搭的一间草棚里,冰房冷屋,没吃没喝,两个孩子瘦得皮包骨,谁见了都可怜。那年大地震,我们娘三儿在草棚里都幸免于难,我姐和我全身没擦破一点皮,娘虽然腰受了重伤,但经过天津医生的精心治疗,没落下残疾,还算正常,只是阴天下雨时隐隐作痛。我娘不记毒,依旧孝敬我奶,
  直到我奶走的那一天。我奶快要走时,看着我娘,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终是没说出来,我娘眼泪哗哗掉下来,只有她明白我奶要说什么。我姐和我大难不死,有后福,长大后我们都有了稳定的工作,安定的家庭。
  我娘常说,人啊要行善,老天爷都看着呢。在我娘的教育下,我和丈夫心甘情愿地放弃了一笔不小的应继承的财产,避免了一场家庭财产之争。我娘说,钱财是身外之物,凡事不要看眼前利益,看长远。那笔财产不应该继承吗?我有继承的权力。失去了我不心疼吗?我心疼。但我觉得我应该这样做。
  一个明媚的春天,我带着女儿在老家的院里放风筝,我娘在一旁深有感触地说,孩子就是她放的风筝,风筝无论飞得多远,她手中的线都不会松掉。是的,她紧紧地把握着手中的线,让风筝飞得平稳,不被树枝挂断,不被电线缠绕。
  我的女儿都十二岁了,模样继承了她姥姥的优点,中等个,眉眼俊俏。我最喜欢看女儿睡着的样子:微张的小嘴,均匀的鼻息声,最爱看的是她那只小手总是拖着粉嘟嘟的腮帮,她一打月窠儿就是这样,那安详宁静的样子很可人。
  我时常想:但愿女儿她一生善良、平安、幸福。□
  春晨
  刘万祥
  恬静淡然缠绵细雨
  悠远飘渺引领着思绪
  晨巳爬上了窗棂
  夜雨的心也潮湿起来
  借晨光翻晒
  噢,清新湿润了朝雨邑清晨
  却包裹了我和我的心
  无数星星般的眼睛亮在田野
  偷偷窥视
  这充满空旷而辽远的意境的世界
  但难抵叶底黄鹏一两声
  霞光吗?惊醒了
  鸟儿的酣梦
  也正是它调和了
  一个新、亮、清、净的世界
  还是一个心世界
  我的父亲
  孙志忠
  我的父亲,是一位慈祥而严厉的人,也是我一生最敬畏的人。
  父亲,出生在一个靠租种土地,打杂工为生的家庭。上有六位姐姐,父亲最小,自幼被家人视为掌上明珠。父亲肩不能挑担,手不能提篮。直到我十多岁了,父亲都没有受过一点儿委屈和磕碰。
  五十年代初,父亲当了警察,风里来,雨里去,一干就是十六年。
  平常,父亲非常疼爱我们,态度也温和。闲暇时,总跟我们说笑。
  一旦遇到棘手的案子,父亲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回到家里,绷着脸,眉头紧锁,叼着烟,一声不吭地在屋里头踱来踱去……
  我和弟弟们一闹,父亲就大发雷霆,怒气冲冲地:“滚,都给我滚出去!”吓得我们像丢了魂似的不知所措,都灰溜溜地躲得远远的,不敢露面。
  案子一破,父亲一副得意的样子,甭提有多兴奋了。一进门,抓住我轮着在院子里转圈圈。几个弟弟见了,都张着两只小手跑过来,吵着,嚷着,争着让父亲也轮自己。轮到小弟时,他胆小,刚轮了一圈,吓得“哇”的一声哭了。父亲放下小弟,一边给小弟擦眼泪,一边哄着:“乖儿子,不怕,不怕,爸爸给你一个好东西。”说着从兜里掏出一把玩具手枪。小弟一见,乐了。
  每逢要案,父亲就数月不回家。过年过节,更见不到父亲的身影。父亲,把自己毕生的心血,都无怨无悔地奉献给所钟爱的事业。
  天有不测风云。正当父亲春风得意之时,突然,文革开始了。父亲被下放农村劳动改造。当时,家有70多岁的老奶奶,我们兄妹7人尚未成年,最大的才17岁,小的仅有3岁,母亲又没有工作,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父亲愁得昼夜难眠。
  农村的日子是艰辛的,吃的,住的,都不如城里。
  初到农村,十口人住一间土坯房。到了晚上,一群不懂事的弟弟们一窝蜂地争着,抢着,往炕上爬。你推我搡,互不相让。每次都是3岁的小弟被挤倒在地,撒着泼哭喊妈妈。父亲见了,总是耐心地抱起小弟哄着,等小弟不哭了,才送到母亲的怀里。
  看着东倒西歪,挤满了小炕的孩子们睡熟,父亲开心地笑了。然后转身躺在属于自己的凳子上,睡了。
  干农活,父亲是个外行。耪地,连锄都不会使。一锄耪下去,碰在硬坷垃上,不是将锄弹起,就是把苗碰掉。越着急,锄越不听使唤,索性,双手握着锄杠下端,猫着腰,半蹲着,像用镐一样刨。苗留不准,就用手拔一段,回头再耪。一垄耪到头,父亲累得把锄一撇,一屁股坐在田埂上,用手不停地捶着后腰。不到几个来回,父亲的双手,打起了血泡,疼得握不住锄杠。父亲把背心撕成两块裹住手,咬着牙,仍然坚持着。
  中午打间,别人带的都是五花八门的食品。这时,父亲就躲到没人的地方,啃自己的窝头,咸菜。吃的津津有味。渴了,趴在洼坑边喝几口积水。
  盛夏,在家歇着,手都离不开扇子,何况删青呢?钻入一人多高的玉米地,闷得人透不过气儿,不一会,就满身是汗。蚊子,瞎虻专于父亲为敌,每次钻出苗地,父亲白嫩的脸和手,都被叮起许多的大包。衣服被汗水浸得像刚从河中捞出的一样。
  歇晌时,骄阳似火,光秃秃的马路,被烤得像滚烫的铁板。人坐下去,就会烫的立即蹦起来。
  我割了两抱青芦子,铺在地上。用四根枯蒿杆支撑着衣服,为父亲搭了个凉棚。凉棚只能遮住父亲的上半身,大半截的身子,仍暴晒在阳光下。父亲慢慢地睡了。看着父亲酣睡的样子,我心里甜滋滋的。
  插秧,担芽子又苦又累。
  父亲穿着裤衩,赤脚走在埝埂上,两筐百多斤重的芽子,撂在肩上,压得直晃悠。父亲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踏在晒干的地方硌脚,走到软的地方又陷又扎脚。稍不留神,父亲的腿插入泥中,没过膝盖,怎么拔也拔不出来。父亲放下扁担,双手按着,侧着身使劲拔出一条腿,再拔出另一条时,由于用力过猛,整个人都滚到沟里。
  我看到这情景,不顾一切地淌着水奔了过去…
  像泥人一样的父亲,站起来用手抹了几把脸,又挥着胳膊撇起了芽捆。父亲很有毅力,一如咬定青山的松树,任尔东南西北风。
  尽管我们插秧的速度很快,父亲供的芽子,始终源源不断。
  斜阳躲到深山背后,天暗了下来。父亲拖着疲惫的身子,挪动着两条沉重如铅的双腿回到家中。进屋,脸,顾不上洗;饭,懒得吃;鞋,来不及脱,往炕上一扎,倒头便睡。
  趁父亲睡熟,我端盆水想给父亲洗脚,一脱鞋,让我大吃一惊,没想到父亲的双脚,被苇根子扎了这么多的窟窿。大大小小的窟窿,被塞满了黑泥,有的还再渗血。
  我用针,小心地挨个挖着泥。清到渗血水的窟窿,针被挡了一下,我意识到是刺。轻拨拨不动,用力一挑,父亲的腿本能地一抽搐,我的心紧跟着咯噔一跳。刺粗,扎得又深拨不动。费好大劲,才拔出点头,我用镊子夹住刺,猛地一薅,“哎呦!”父亲疼的大叫一声。刺拔出来了,我的眼泪也忍不住掉了下来。
  十六年的风风雨雨,让父亲明白了许多,也悟出了许多。坎坷之路,只有走下去,才能有希望。
  昭雪后,父亲恢复了党籍和工作。探望的人,接踵而来。与父亲发生过摩擦,矛盾比较深的人,也登门祝贺。
  一见特殊客人的到来,父亲高兴的满脸堆笑,急忙上前紧紧地握住客人的手,挽着胳膊让到座位上,拿出自己的好烟,好茶,热情款待客人。“哎呀!真没想到你来看我。”
  父亲一边斟茶一边说着;“老韩呀!咱俩得十六,七年没见面了吧?”
  “是呀!有十多年了。”客人面带愧色接着说:“老孙,说实在得,我真不好意思见你,当初,我不应该……”
  父亲马上打断他的话,笑着一挥手说:“别提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你看,我不是挺好的吗?来,喝茶。今天,咱老哥俩只叙友情,不谈不愉快的事。晚上让你嫂子炒俩菜,咱俩来一瓶,行不?”
  客人一见父亲如此坦荡,忐忑不安的心,稳定了,无拘无束地和父亲畅谈着。说到兴奋时,俩人都是哈哈大笑。
  父亲的博大胸怀,真令我敬佩。
  条件好了,父亲依然保持着俭朴的生活习惯。谁无意糟蹋粮食,都会受到父亲严厉训斥,哪怕,自己最宠爱的孙子,也不例外。更不允许我们讲究穿戴。有一次,二弟背着父亲,买了一件时尚的衣服。父亲知道后,硬逼着二弟退了回去。
  父亲不光对我们严厉,对自己也是一样。
  父亲的身上始终穿着那套,洗得干干净净褪了色的军服。
  长期的压抑,忧闷,父亲的身体变的非常虚弱,脸色憔悴,显得很疲惫,但工作起来就不顾一切,起早贪晚,带病下基层,哪怕刮风下雨,从不耽搁。
  一天,西斜的太阳,高挂天边。忽然,乌云密布,瞬间,天地一片漆黑。狂风大作,一声脆雷,豆大的雨点像密集的子弹,猛烈地喷射大地,雨越下越大。院中碗口粗的树,被风雨抽打得弓着腰,来回急摇着头。
  母亲惦记父亲,急得在屋打转,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不知道,你爸挨浇没有。”时不时,还探头朝大门口张望。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雨停了。夕阳,露着半张大红脸。院子里的水,仍在急速往外涌着。
  父亲回来了。右肩扛着车子,赤着脚,左手拎着一双泥鞋,湿漉漉的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我急忙跳下炕,飞快跑出去,帮父亲卸下车子。再看父亲,嘴唇紫青,冷得直打哆嗦。
  可以想象,在这场暴风雨中,父亲是如何艰难地走完这泥泞路程。
  半夜,我被母亲推醒,朦胧中,隐约听母亲说:“快给你爸找大夫去,你爸病了!”我一惊,翻起身慌忙往外跑。找来大夫,一试体温39度。打了一针,父亲睡下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父亲执意要下乡,我们百般劝阻,结果,还是没能拦住。
  我深知父亲的心思:“他想在有生之年,竭力将自己的余热,尽散人间。
  调回城里,父亲更加勤奋,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费尽三年心血,终将单位带入市级先进行列。
  终于积劳成疾,父亲倒下了,噩耗惊传,数百人前来吊唁,沿街哭声一片。
  父亲,没给我们留下任何积蓄,留下的只是宝贵的精神财富。我们将永远牢记——我的父亲。口
  往事
  马泉友
  每当会客用餐时,有人总是兴致勃勃地要上一盘河蟹。服务员也常常带着一种神采飞扬的目光向客人介绍“这是七里海生产的河蟹,个大、肉肥、味香!”每当听到“七里海”三字时,我就会愣神,思绪像脱缰的野马,驰骋到我曾经工作过的地方。眼前仿佛又看到了七里海:那蓝蓝的天,那翱翔的鸟,那如盖的绿,那清澈的水,那摆尾的鱼……如诗如画,令人陶醉。
  1984年的夏季,我从天津市人民警察学校毕业,被分回到家乡宁河。起初,看到和自己朝夕相处的39期的同学有的留校任教,有的被分到市区工作,而身为班干部、学习优秀的我却回到了农村,心里总是耿耿于怀,不是滋味儿。当听说又被分到离县城较远的派出所时,我心里更是不快。我带着一种失望的心情,上了开往北淮淀派出所的汽车。在拥挤的车上,人声嘈杂,令我心烦。
  我靠车窗处坐下,头始终朝车窗外看着。当汽车过了任凤村后,我被一种特殊的景色吸引住,心情顿时豁达起来。放眼望去,便是铺天盖地的碧绿,烟波浩渺,令人心旷神怡。我问一位老者,这是什么地方?北淮淀派出所还有多远?老人说:“这就是素有特产“银鱼、紫蟹、芦苇草”的七里海。北淮淀派出所就在七里海的旁边。听车上人议论,七里海是退海地和湿地融为一体的世界三大古海地之一,具有很高的科学考察价值。七里海不是海洋呵?是湿地,是很大的芦苇塘,为什么叫海?我一连串地打着问号。仔细观察:那无边无际的芦苇在微风吹拂下,缓缓地摇曳着,泛起连绵不断的碧浪,这天造地设的奇观,你能说她不是“海”吗?
  派出所就坐落在潮白河的西堤上,和乡政府在一个院内办公。当年的派出所只有两间房子,大间办公,小间住宿,条件非常艰苦。有一次,晚上下着大雨,由于房子年久失修,房顶漏雨,所以屋外大下,屋内小下。一位老局长到派出所蹲点住在所里,因为局长身体不好,所以我专门给局长留个好床位休息,可是熄灯后不久,局长便喊起:“地震!”我赶紧开灯,一看便暗自笑了,原来老局长上方的顶棚被漏的雨水浸湿掉了下来,正好砸在老局长的被上。饱经唐山大地震之苦的他以为又地震了呢!派出所条件虽然差了点,但我还是为我能分到这块物华天宝的地方感到荣幸。
  工作之余,我急切地想到七里海探究,可是所里算我只有三人,实在脱不开身。不久,管界的南淮淀村又发生了一起杀人案,由于工作忙,所以与那诱人的七里海谋面的机会只能搁浅。回想起当年那起15岁少女被害案件的侦破,我至今还记忆犹新。当时,被害的女孩父母有病,家庭生活困难,为了减轻父母的负担,懂事的女孩早早就操持起了家务,下地割草拾柴。那次,女孩到村南的地里割草,她被人害死在一捆芦苇旁。勤劳女孩的不幸,震惊了全村,群众们无不为之惋惜。公安机关为了侦破此案,投入了三十多人的警力,吃住在村。淳朴好客的庄户人家,为能让民警住好,他们腾出最好的房子,拿来新的铺盖;为能让民警吃好,村里每天用七里海特产的“小站稻”大米,为民警烧出香喷喷的米饭,还从七里海里打来鲜鱼,热情招待。民警经过13天的不懈努力,一举破获了此案,为受害者伸了冤。为了感谢民警破案有功,村里还专门备上了美酒佳肴,进行款待。
  三十多人吃住13天,群众分文不要。在李局长的强烈要求下,村里才象征性地收下60块钱的饭费。当地的农民就是这样的厚道。七里海的风光是秀丽的,而淳朴的七里海人心灵更美!
  过了一段时间,所里又来了一位同志,我这才有时间去观赏七里海那不施粉黛的清纯之美。为了获得更多有关七里海的知识,我特意找了一位当地“七里海通”做向导,边听边看。
  七里海总面积有95平方公里,是国务院批准的国家级古海地和湿地自然保护区,是大自然留给人类的瑰宝,是镶嵌在渤海之滨的一颗璀璨明珠。因其有改善京津地区空气质量的作用,所以有京津“绿色肺叶”的美称。七里海的牡蛎滩、贝壳堤具有典型的古海岸特征,它们和湿地一起构成七里海特有的三大自然景观。七里海千顷碧草、绿水,洋溢着一种野味:野草,野水,野趣,给人一种恬静之美。潮白河南北走向,将七里海一分为二,西边称西海,东面叫东海。
  我漫步潮白河大堤上,举目西眺,展现在眼前的是西海千顷流碧,浩浩荡荡地泛着波浪,毫不掩饰地宣泄着她那诱人的壮观。放眼东海,波光粼粼,水草相映,水在苇间流,苇在水上摇,飞鸟翔集,妙趣横生。看到这美不胜收的景象,令人流连忘返。
  春天的七里海,充满勃勃生机。随着冰雪的消融,破土而出的芦锥,嫩嫩的,青里泛着紫。不觉中,湿地翠绿起来,芦苇的新叶婀娜地舒展着。水中的鱼儿开始浮上水面,欢快地摆尾,各种水鸟,鸣唱着,时而在嫩叶上跳跃,时而点水,捕抓鱼虾,时而扑棱棱飞向蓝天。春天的七里海是最美的。
  到了夏天,芦苇茂密丛生,拔节长高,青里带紫的芦花在微风中摇着头,像是害羞的少女,扭扭捏捏。各种野花竞相开放,散发着芳香。蝴蝶扇动翅膀,飞舞在花丛中。烈日下,岸边杨柳上的蝉儿叫个不停。夏日,整个七里海淹没在烟波浩渺之中。
  随着清爽的秋风,芦苇开始变成黄绿色,苇叶在沙沙作响中,纷纷落地,预示着七里海丰收的季节已经到来。辛劳一年的人们开始下网捕鱼,白花花的鱼开始出水,令人喜悦,笑得合不上嘴。芦苇也被开始收割,拉苇子的小车络绎不绝,一片繁忙的景象。
  冬天的七里海开始沉睡,苍茫而沉寂。大大小小的苇垛像连绵的山脉堆在苇地里。这些苇子有很高的经济价值,号称“旱涝保收的铁杆庄稼。”它除制造高级纸外,庄户人家还把它打成薄帘,或是织成席子卖出,收益颇丰。当下雪的时候,七里海银妆素裹,一望无际。
  三年后,因工作需要,我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北淮淀派出所,离开了令人陶醉的七里海。虽然我对七里海有着深厚的感情,但是,几年中,我没有时间深入到海子的腹地寻觅那神秘的牡蛎滩和贝壳堤,这令我感到遗憾。有朝一日,我一定要撩去牡蛎滩和贝壳堤的面裟。
  阔别七里海多年后,我想投入她的怀抱。那是去年春天的一天,这时的七里海与我以前看到的七里海已大不相同。虽然她还是郁郁葱葱,滴翠流碧,但是我发现东海的水多了,鱼多了,鸟多了,河蟹也多了。水面上还有了游艇和点点扁舟。我租了一只小船,顺着水道向牡蛎滩和贝壳堤划去。我一边摇浆,一边欣赏着美景。鱼儿不时地在船头窜出水面,撞到船上。成群的鸟在头上盘旋,喳喳鸣叫。
  过了一会儿,我来到了向往以久的牡蛎滩和贝壳堤,见到了号称“千层蛤”的牡蛎和大大小小的贝壳。在这里我遇上了湿地管理人员。他向我介绍了各级政府对湿地的保护情况和牡蛎滩、贝壳堤的由来。牡蛎滩是退海地的自然遗迹,距今已有几千年的历史。它的保存较完整,在国内绝无仅有,世上亦属罕见。贝壳堤是海陆变迁、地质变化的珍贵遗迹,属于不可再生性资源,对研究海洋学、湿地生态学具有重要价值。通过他的介绍,让人受益匪浅。
  我离开了牡蛎滩和贝壳堤,又来到一处观看渔民捕鱼。说话间,那位渔民听说我原籍也是坐落在七里海腹地表口村时,感到非常亲切。他向我介绍了近几年家乡的变化,乡亲们靠七里海都富裕起来了。由于政府开发七里海,调来了大量的水,加上七里海地势低洼,纳雨水和一些河流之水,所以现在的七里海已成为华北地区最大的湿地之一,恢复了往日的风采。有了水,就有了鱼,野生的鱼种很多。现在,还恢复了七里海河蟹的养殖。有了大量的野生鱼类,就招来了各种鸟来觅食。在浓密的芦苇荡中和宽阔的水面上栖息、繁衍。各种水鸟200多种。其中,白鹳、金雕、白肩雕、玉带海雕等国家一级保护鸟10余种:天鹅、小鸥、灰鹤等二级保护鸟20种;大雁、野鸭、喳喳鹊等鸟类更是比比皆是。
  渔民老乡还给我讲了一些动人的故事,他说七里海地区是个人杰地灵的地方。于方舟烈士是表口人,就生在七里海畔,是天津地区共产党的创始人之一,早年他和周恩来总理并肩战斗,多次来到七里海。他还说,表口村早年出了个武术高人,轻功很好,能提两桶水走笸箩边……我听得如醉如痴,不知不觉,已是夕阳西下,只好依依不舍地离开这块神奇的地方。
  美丽而神奇的七里海,你就像一本耐人寻味的书,让人百看不厌。是你让人们领略了大自然的旖旎风光,是你给人们探索自然奥秘的启迪。有时间,我一定会再看你七里海,美丽的海,神奇的海……□
  野趣四章
  王世勋
  苣菜
  三月三,苣菜钻天,这是一句农谚。每年的这一天,苣菜也总会准时的钻出地面,抖擞掉一冬的压抑和灰尘,把崭新嫩绿的神情展示在春光里。
  好久好久以前,每到这个季节,乡村人都像获得了新生样地纷纷来到地里、沟边,挎着篮子,拿着镰刀,互相嘻笑着,小心地挑拣着自己喜欢并且适合充饥的苣菜。那样子,真是在拣拾春天里的生命。满身挂着露滴的苣菜,是那样娇嫩、可爱。当太阳升起,微风拂来,它微笑着招招手,夜露滴落在根部,又继续着生命的成长。它无需施肥、拔草,它没有过多的奢望,它只是很朴实的盼望春光,感谢春光,把自己顽强的生命奉献给顽强的乡村人。
  吃起苣菜来,无需烹调,只要用清水洗净,身边有一些豆瓣酱足以。苣菜沾豆瓣酱,是那样简单、爽口、别有情趣的吃法。那淡淡的苦味,更是提起人的精神。
  苣菜的苦味是特殊的,吃到嘴里,是需要用心去慢慢品的那种淡淡的苦味,余味悠长。据说苣菜能去毒败火,也有人说,苣菜能入药。或许这也是那时的乡村人生命顽强的一个原因吧。
  现在的生活好了,但仍是每到三月初三就有人到地里挖苣菜。不是为了充饥,只是为了那有趣的野味,还有忘不了的生活。
  感谢苣菜,或许这就是苣菜情结吧!
  蚂蚱
  秋风紧了。俗话说:“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几天了。”这该是孩子们到田野里逮蚂蚱的季节。田野里、沟壕边,只要有草丛的地方,总会有蚂蚱的栖身之处。乡村的孩子都是满机灵的,自己制作逮蚂蚱的各种工具,有时光着脚、赤着身,满地里舞动着工具和高空飞跑的蚂蚱比赛,即使弄得满身泥水,也要逮到那只蚂蚱。因为它实在是个大,一定会肉肥、味美的。
  乡村的孩子虽然顽皮和倔强,但有时也是非常灵巧和谨慎的。茂盛的草丛里,他们总是很小心地试探着、寻找着自己渴望的大蚂蚱。如果听到有蚂蚱的叫声,他们会把眼睛瞪大、悄悄地、神情专注的循声找去。此时,如果一个小孩调皮地大吼一声,吓得蚂蚱向天空飞去,他就会愤愤地神情沮丧,近乎有点可怜的样子。在那时孩子的心中,蚂蚱就是一种能带来欢乐和美味的小精灵。“馋”是孩子的一种天性,去上半天时间,能逮到一兜蚂蚱,总会唱着儿歌,雄赳赳气昂昂的,幻想着油炸蚂蚱的味道,很高兴的回到家。
  那时的乡村人一年也只能吃到一点油水,所谓油炸蚂蚱,只不过是用盐水炸熟而已。不过,嘴里吃着那咸淡适度的蚂蚱宛如满口佳肴一样,心里总会美美的,如果是晚上能美餐一顿,夜里就是做梦也在笑呢!
  现在已经是只能到饭店才能吃到蚂蚱的年龄了。但是,饭店的蚂蚱总没有儿时蚂蚱的香味,也没有那时的个大、肉肥。时代变了,也许是人的口味高了吧。但我每当见到蚂蚱或翻飞舞动或蹦跳奔跑的样子,总是回忆起孩提时逮蚂蚱的情景。虽然时过境迁,人的品位也变化了,但人的感情就是这样,越是离自己生活久远的越会倍感亲切,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怀旧吧。
  泥鳅
  每当看到孩子们在水里上游下窜的样子,都会叫人想起泥鳅的光滑灵动。每当大人们嗔怪着说某某孩子像泥鳅那样光滑,也总是带着夸赞的表情。
  农村的沟壕里就是丰富,除了有鱼有虾以外,还有数不清的泥鳅。所以,每个沟壕都是一块乐土,都会给孩子们带来无尽的趣味。
  泥鳅的样子很丑,黑黑的身子,小小的眼睛,一种神灵古怪的表情。说它神灵,一是它可以入地三尺,即使已经干涸的河床里,它也能在深处的淤泥中萎缩着生活;二是当你用手要去抓住它时,它那光滑的身子总会挣脱开你的手掌,你只能用双手捧着,它才能成为你的俘虏。古怪嘛,总之到现在我也不喜欢它的模样。
  但我不吃泥鳅,我只喜欢逮它,喜欢那种智斗的乐趣。那时,每当放学回家,我们三五成群的几个孩子,就会拿上自己制作的逮泥鳅的钩子,蹦着、跑着、闹着的来到仅有一点点水的壕沟里,细心的寻找泥鳅的藏身之所。它的洞很圆很光滑,一不小心就逃过人的眼睛的。不过,每次总会钩好多泥鳅回家的。泥鳅在篓里蠕动着,晚霞的余辉照着我们欢快的脚步,好像打了一场胜仗归来。
  个子成熟的泥鳅是作为人们的美餐了,个子娇小的我们总要放回河里。童年就是在无尽的玩闹的乐趣中度过了。现在的人们早已没有了那时、那样逮泥鳅的情趣。现在的人们总是在河里、在沟里撒上好多的网,对于泥鳅的大或小,他们一概不管的。只要是泥鳅,一网尽收,早已忘记了物种是不能灭绝的道理,好像把逮泥鳅作为一种换钱的职业了。这就是这个物种越来越少的原因吧!饭店里总还是能看到泥鳅的,但我不吃。有人说,泥鳅是水中人参,营养价值非常丰富,所以总会有好多的人满足自身的欲望,虽然价格不菲。但每次看到人们对泥鳅那馋涎欲滴的样子,我心里总会产生另一种滋味。
  是呀,自然界早就有了食物链的存在,但是,如果一个物种灭绝了的话,还能有完整的食物链吗?由泥鳅而想到其他生物,或许这就是我不吃泥鳅的心态了!
  西瓜葡萄叭儿狗
  西瓜长在地里,葡萄挂在架上,叭儿狗跟在他的身后。
  每到乍暖还寒的时节,河水虽然在春风的催促下醒过来能流动成一首歌了,但还是没有丢掉冰的脾气,仍然刺骨的冰人。大地已经酥软了上层,踩上去,给人一种软绵绵温情的感觉,此时的他,很想躺在上面,在阳光的温暖下,美美的睡上一觉。因为,他对春天的土地有着太深太深的感情,他特喜欢闻着那春天泥土的气息睡觉的感觉。
  这个时节,他总是早早起来就来到地里。他早就习惯了带有一点凉意的春风的抚摸,总会很小心的、谨慎的侍弄那块想种西瓜的土地。平整土地也是很辛苦的,不一会儿,浑身就感觉微微发热,只能脱掉厚重的衣服,穿上单褂。他把那厚重的衣服放在地边,叭儿狗守着它,很机警的样子,仿佛在完成一种神圣的使命。
  其实,他虽然还没到“人生七十古来稀”的年龄,但也是六十出头了,别看身体硬朗,腿脚也不是很灵便的。只是这块地每年都给他带来很好的收入,所以他一直不让孩子们帮忙,因为不放心,也因为他对这块地的情深意重吧。紧挨着这块西瓜地的是他栽种的葡萄园,不大,一亩多的样子。此时的葡萄枝还在土里睡觉呢,还没到叫它们出来晒太阳的时候。所以,他就可以一心一意地先侍弄好西瓜地。平整好土地,自然就到了蒙上薄膜,要下种了。下种可是一件要技术又辛苦的事,种子离地表要不深不浅,深了出不来,要把种子憋死在里面;浅了要冻死或是旱死。施水也要适度的,仿佛人一样,既不能口渴的嘴唇干裂了,也不能满肚里装上水。就这样,人在地里,猫着腰,一步一步挪动着,满身的泥土不说,不要很长时间就腰酸背疼的。但他很是乐观,每当他把西瓜种下到地里,就会长长地舒一口气,伸伸腰,望望蓝而高的天空,然后轻轻地哼唱一段自己喜欢的京剧。但这时的听众只是他的叭儿狗,那伸长的耳朵、瞪大的眼睛,懵懂又似听懂的样子。等西瓜种发芽直到结纽,这段时间他还是比较清闲的。没有了太重的体力活,这时他就可以很悠闲地把地里在去年上冻前埋好的葡萄枝放出来晒太阳了。葡萄枝是每年都要在土里过冬的,因为它很害怕怒吼的北风和飘舞的雪花的,它会冻得受不了而死去,所以,每年当把葡萄摘光以后,就把葡萄枝埋进土里,叫它过一个温暖的冬天。他慢慢地把葡萄枝放出来,叭儿狗就一直跟在他的身后跳着、玩着。种在地里的西瓜发出了嫩嫩的芽,在阳光的照射下是那样新鲜而有活力,反射的阳光也是嫩绿嫩绿的。这时他会一棵一棵地细细地查看,那样子,就好像欣赏着刚出生的小孙子,眼睛放射出温暖甚至灼热的光。他用手小心地扒去它身上的泥土,给它的根部放上些细土。就这样细致地一棵棵侍弄,叭儿狗也就一直跟在他身后,有时向远处“汪汪”两声,好像在告诉远处的行人不要过来,不要伤了我的主人。
  这时候,搭一个能住的他和叭儿狗的窝棚是最紧要的了。不要宽大,就搭在西瓜地和葡萄地的中间。等西瓜渐渐长大的时候,葡萄也爬上架了,他和叭儿狗都要住到这里。一是可以提防有人来偷西瓜,二是他可以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静静地聆听那西瓜秧伸展的声音和葡萄秧拔节的声音,三是每天早晨他和叭儿狗都要和太阳一起起来,用心去闻那西瓜清新的、带有泥土气息的香味。他说,只有这时候的西瓜是最香的,因为它们吸收了太阳的第一缕精华,闻一下,心情会开朗一天。
  当然了,从这时起,他和叭儿狗就要常住下了,一直住到葡萄卖完。这要几个月的时间呢。
  叭儿狗是他养了多年的忠实伙伴了,他俩一时也不能分开的。据说,有一次他突然感觉身体不适,这条叭儿狗愣是把医生从村子里找来给他看病,当时医生不知怎么回事,它就叼着医生的裤脚不放嘴,拽着医生来到了西瓜地。这件事被传开了,当然我也没去考证这件事的真假。但总之是证明了他和叭儿狗的关系非同一般吧。
  他和叭儿狗相依为伴,一起吃,一起睡。晚上,他喜欢听着收音机里的京剧朦朦胧胧地睡去,叭儿狗就在他的身边也这样眯起眼睛不动声色地听着。夜空深沉,万籁俱寂,如果听到有异样的声音,叭儿狗会很机敏地跳起来,替主人先冲出去,看看没什么,就又回来偎在他的身边。每当太阳醒来的时候,他俩就一起醒来。这时小鸟又开始了舞动着歌唱,青蛙也敲起了鼓曲,西瓜秧上的露珠发出清亮的光芒,葡萄田里散发着醉人的清香。就冲这美妙的早晨,他俩都会沉醉不愿归去的。他侍弄的西瓜个大、味甜,这在远近早就是一门学问了。每年下瓜的时候,他总会卖到好的价钱。有时南来北往的客人坐在他的窝棚里歇歇脚,他总会把新摘下的瓜奉送给客人。每当客人们咂磨咂磨嘴,夸他的瓜“皮薄、肉厚、砂瓤、能甜掉牙”的时候,他就会“哈哈”大笑起来,眼睛眯到一起,阳光也被挡在“门”外了,真是大笑得昏天黑地的。
  据他说那紫红的葡萄是新品种,墨绿墨绿的葡萄秧繁茂地生长着,串串葡萄挂在上面,就好像挂着数不清的紫红的灯笼,刺眼的阳光照射在上面,每颗葡萄珠都会反射出紫红的光芒。这时的葡萄是不喜欢下雨的,不喜欢被太阳灼烧的泥土蒸发出来闷热的湿气。
  其实,不论是动物还是植物,都是懂感情的。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去了,他和叭儿狗守望在葡萄园边,守望着、守望着……葡萄就动了感情,就紫红了脸,就发出来灿烂的笑声。
  秋天的太阳渐渐落下西山了,晚霞是那样的恬静而安详。那由衷的美挂在西天,余辉宛如一首散文样的歌曲,在西天慢慢扩展开,扩展到他的心中。他和叭儿狗就这样看着,静静地、雕塑样地看着晚霞渐渐落到西海里的情趣。
  这时他和叭儿狗也定格成一道风景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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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里海

《七里海》

《七里海》文学季刊共分为44期,刊物将以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和“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为指导,坚持文艺为人民服务、为社会主义服务的方向和“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弘扬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培养文学艺术人才,繁荣地方文学创作,为宁河的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事业服务。刊物突出时代特征、民族特色,使其成为地方文化建设的亮点,宁河经济发展的窗口,文学创作者展示才华的平台。火热的现实生活是文学创作永不枯竭的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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