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河区图书馆

从前，有一个潦倒的后生在京城住不下去了，就搭上一辆马车回老家。马车出了京城，这后生觉得什么都挺新鲜，不住地东瞧西看。赶车的也不爱说话，只是“得儿，驾”地吆喝着牲口。
  大车走过一片田地时，有个庄稼人在耕地，不知怎么搞得，牲口惊了，拉着铧犁满地里跑，烟尘四起，种田人喘着气在后面紧追。
  后生问赶车的：“大哥，那儿是怎么的了？”
  赶车的是个结巴，张了好半天嘴，才费劲地说出几个字“……遍地抡（铧犁满地）……惊（马惊）……”
  马车接着往前走，路过一个小镇子，道边一座楼上，有一个老太太手里拿着剪子在拆棉衣服，她嘴里“咿呀咿呀”地唱着歌。后生问赶车的：“大哥，那儿是怎么的了？”
  赶车的嘴又张了好半天，才费劲地说出几个字：“高楼……上拆（拆棉衣）……”
  后生觉得这词儿更新鲜，嘴里一个劲地叨咕：“高楼上拆，高楼上拆，高楼上拆……”
  眼看着天快黑了，后生下了马车，自己去前边一个镇子投宿。镇上的小土坑洼不平，后生怕把鞋走坏了，就脱下来，赤着脚，走到街中心，脚被碗碴儿扎破了，血流了一地。后生身上连一块手绢也没有，一抬头，见墙上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着大黑字，后生不认字，看也没看，伸手一把撕了下来，敷在脚上止血。
  不料，立时从旁边蹿出几个家丁模样的人拉了他就走，一边走嘴里还一边乱嚷嚷“恭喜三姑爷，三姑爷可来了！”后生被弄蒙了，他大声喊：“放开我，放开我，我不是三姑爷，弄错人了！”
  家丁们被他挣得火气上顶，一下把他摔倒在地上：“不想当三姑爷你揭榜文干什么？”几个人上前动手就要揍。家丁中一个年岁比较大的拦住了他们，说：“这位公子有所不知，这张榜是我家三小姐招女婿的榜文，我家三小姐年轻貌美，想招一个才高八斗的女婿，这不，榜文贴了三天还没人来揭，既然你揭了，想必有心去试试，跟我们走吧！”
  后生吓得心里怦怦直跳，“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我脚扎破了，我是想擦擦血，我……放开我，我回老家去。”
  后生扭头就想跑，那个年长的家丁上前一把将他抓住：“不管故意不故意，揭了榜文就别想跑，小子们，抬了走，这下咱可交差了！”
  几个家丁吆喝着将后生抬了起来，七拐八拐，到了一个高门大户的大门楼里，才把他放下。早有家人向里面给老爷报信儿：“三姑爷来了！”立时，院子里高奏乐曲，老爷率领众人出来迎接。后生战战兢兢，慌忙把鞋穿上，整整衣帽。老爷上下打量了后生一阵，满意地哈哈大笑。“三姑爷随我到正房用茶！”说着挽起后生的手向前院走。到了正房大家落座，仆人献上香茶，老爷笑眯眯地问：“三姑爷哪里人！”“京都人，”后生答道。众人立时交头接耳，他们这儿没见到过京都人什么样。尤其是二姑爷，更是羡慕地把后生从头打量到脚，新鲜得要命。“念得是什么经啊！”老爷继续问。“经！”后生心里嘀咕，他不知什么是“经”，经……噢，他一下想起来，路上听到的一句话就说：“遍地抡经（惊）！”屋里人一听，顿时鸦雀无声。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不知什么是“遍地抡经”，老爷更是什么也不懂，他问大姑爷，“大女婿，你念的是什么经啊？”大姑爷搭话不觉脸一红，“我念的是《诗经》，这《遍地抡经》我不知道。”老爷又把脸转向二姑爷，二姑爷历来机灵，他不能在京都人面前显得什么也不知道，便眼珠一转说：“这‘遍地抡经’可了不起呀！我以前只听我老师的老师说过，《遍地抡经》，就是……就是把地上所有的经文都读过了，三妹夫真是高才啊！”
  老爷一听，高兴得不得了，“我二女婿听得多，三女婿可是见得多哟！果真是才高八斗！”老爷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三女婿在哪里干差呀？”老爷接着问。“高楼上差（拆）！”三姑爷不再慌张，张口就来。
  老爷又是一愣，大女婿在县衙当差，二女婿在府里当差，这高楼上差嘛……老爷又把脸转向大女婿，大女婿脸一红又低头不说话。“高楼上差嘛，岳父，这可是了不得的差事！”二姑爷立时接上话茬：“大姐夫在县衙当差，不过是平房差，那是因为知县府只有三间大砖房。我在府里当差，不过是个堂差，府里只有一个大堂。高楼上差，可专是三品以上的差呀！三妹夫，往后可多照顾我们哥俩啊！”老爷一听，高兴万分，立刻大摆酒宴，给三姑娘完婚。
  晚上入了洞房，三姑娘悄悄对后生说：“明日我爸爸要出题考你，你可准备好了？”后生一听，顿时吓得体似筛糠，他可没学第三句话呀！
  “岳父要考什么题？”后生哆嗦着问。
  “不过是问问谁开了天地。你知道吗？”
  “谁开了天地？”后生确实不知道。
  “盘古开天辟地。”三姑娘告诉他。
  “盘古开天辟地，盘古开天辟地，”后生不停地念叨开了。生怕忘了。
  “盘古开天辟地，盘古开天辟地……”夜半时分，他还不断地叨咕，不敢睡觉。三姑娘长叹一声，起身洗手和面，后生不知她要干什么，就问，三姑娘也不搭理他，面和好后，用手捏成了一个盘子，一面鼓，摆在桌子上。
  “别嘀咕了，明儿把这盘、这鼓揣在怀里，忘了的时候伸手摸摸不就知道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老爷在正房要考三姑爷，正房里外聚了很多人，老爷命人把大姑爷、二姑爷找来做客。“三姑爷，是谁开了天地呀？”见那三姑爷不慌不忙，先把手伸进怀里一摸，觉得怀里那两样东西软咕囊囊的，开口答道：“软咕囊开天辟地！”“轰”一声，屋里人顿时大笑起来，不少人嘴里直嚷嚷：“怎么是软咕囊开天地呢？三姑爷是个大草包……哈哈哈……”三姑爷知道自己说错了，羞得说不出话来，这时二姑爷咳嗽了一声，要说话，大家立时静下来。“真是少见多怪，软咕囊开天辟地，你们不知道吧！亏得三妹夫把它告诉你们，不然你们还以为盘古开了天地呢？”大家不知是怎么回事，就问二姑爷：“软咕囊是谁呢？”
  二姑爷振振有词：“世人都有父母，盘古的父亲叫软咕囊，盘古开天地，没有软咕囊哪有盘古。所以，不如说软咕囊开天辟地，三妹夫高人一等，佩服！”“二姐夫，你真好，你才是才高八斗啊！”
  那位后生打心眼儿感谢这位能说会道的姐夫，那二姑爷听了京都人的夸奖，心里美得了不得。从此他逢人就说：“是软咕囊开天辟地。”他以为自己学问高深，不知道大家都骂他捧臭脚。不懂装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