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河区图书馆

齐燮元（1879-1946），字抚万，宁河镇人。北洋武备学堂毕业，清末在北洋新军供职。辛亥革命后，历任师长、江苏督军、苏皖赣三省巡阅使等职。1922年授将军府宁武上将军。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投敌，历任伪华北临时政府治安总署督办，伪华北绥靖军总司令等职。1946年在南京被处决。
  1924年9月，齐燮元与浙江督军卢永祥为争夺上海而引发战争，这就是历史上的“江浙战争”，也称“齐卢之战”。这一年，因战争军费急需，齐燮元曾多次扣留两淮盐税，从而引起英、法、日三国通过驻华公使多次向外交部提交抗议，抗议江苏督军齐燮元扣留两淮盐税，甚至要开进军舰，以武力相威协。这就是刘燮元截留两淮盐税事件而引起的国际争端。
  中国地方督军扣留地方盐税，为何激怒洋人，这与外国何干？这要从袁世凯窃取辛亥革命成果后的北洋政府说起。民国二年，当了大总统的袁世凯，为了镇压南方各省的革命力量，巩固自己的独裁统治，并想复辟帝制，全然不顾丧失国家主权及举国上下的强烈反对，竟指令国务总理赵秉钧、外交总长陆征祥、财政总长周学熙等，以中国盐税收入为抵押，向外国银行借款。1913年受袁指令，赵等三人于4月26日，在北京同英、法、德、俄、日等五国银行团秘密签订了所谓“善后借款”合同，款总额为二千五百万英镑，本息共计六千七百八十九万三千多英镑。根据合同规定，由中国在北京设立盐务稽核所，由五国银行团派专人驻所监督，以确保“善后借款”的本息如数归还。规定中国的全部盐税收入，必须首先扣除借款债务的本息，下余部分方可由中国政府支配。这个“善后借款”合同，竟使中国的盐税丧失了主权。所以齐燮元擅自扣留两淮盐税才招致洋人的抗议。
  1924年9月，“江浙战争”爆发之际，齐燮元命令苏北守备司令派人将两笔汇出的盐税共三十万元扣留，充做军需。10月11日，英、法、日三国驻华公使向中国外交部提出抗议，抗议齐燮元扣留盐税。称：“英、法、日三国公使兹请中国政府严重注意以下关系盐务之事件：江苏省督军在前强有扣留两淮盐款之传说，然已多时，并未实行。现在又依据戒严令，饬令扣留两淮盐款，由苏北守备司令派遣之军官，将正拟汇泸之盐款二起计5万元及25万元强予提去。该督军此种行为严重违反1913年之善后借款合同，当为中国政府所深知。”抗议中并说，中国政府外交部曾于9月20日致函三国公使，内引齐燮元军电。“谓已停止扣留盐款。因此，三国公使实不了解何以中国政府竟无能力制止督军干涉盐务之行动。基于此种情况，英、法、日三国公使兹对齐督军违反善后借款合同之行动特提出正式抗议。”三国要求中国政府保证今后不再发生类似事件，并要求把杨州口岸收盐税的点改为在上海收税，这是五国银行团驻地，以避开齐燮元扣留盐税。
  在军阀混战之际，洋人的一纸空文，没有人理睬，包括刚上台不到一年的大总统曹锟，就在齐燮元扣盐税事件一个月后，直系军第三路总司令冯玉祥回师北京，囚禁贿选总统曹锟，随后，由黄郛当了国务院摄政大总统执政二十天，段祺瑞随于1924年11月上台，当了“临时执政”。在北洋军政府这种“走马灯”式的换帅形势下，外交部的电文、三国公使的抗议，齐燮元是置若罔闻，仍然我行我素。继上次扣留两笔共三十万元盐税之后，又扣留了三十万元。这就再次招致三国公使的抗议。1924年10月18日，英、法、日三国驻华公使致外交部，再次抗议齐燮元强行扣留盐税。抗议称：“英、法、日三国兹通知中国政府：据盐务会办报告，齐督军现又再次将杨州盐款强行提去30万元。三国公使对齐督军再次违反善后借款合同之举动，兹特提出抗议，并指出此一事件，证明三国公使上次节略中提议之措置。即扬州放行之盐斤改在上海征税，实属必要”。齐燮元连续扣留盐税共计60万元之后，对洋人的抗议置之不理，又接二连三地发生截留盐税事件。
  齐燮元为了同皖系军阀卢永祥争夺上海地盘，在1924年8月下了戒严令，凡在他督辖的区域内，对盐务活动及收入都属军管范围。对盐税收入，除去盐务行政各项开支费用、以及盐务稽核所的经费外，“征存盐款一概解归军署，以作军饷。又饬监视所收之款，随时拨解听用”。为了扣留盐税，齐燮元在苏北警备司令部专门成立了侦缉队伍，侦察监视盐税收入，防止从扬州口岸汇出，一但侦知，马上扣留。以下是齐燮元连续扣留盐税的时间表：9月26日，由扬州汇款5万元交上海五国资本团，“讵为守备司令侦知，派员阻截，随往中国银行将该款取去”；10月3日，又以同样的办法扣留25万元；10月9日又强行提取30万元；经三国公使两次致外交部抗议后，又于10月18日强行扣留60万元；10月27日，又提取50万元。齐燮元在一月之内竟强行扣留170万元盐税，占江苏全省全年盐款收入1700万元的10％，这个数目在当时是不小的。这不能不引起英、法、日三国的严重关切，因为按“善后借款”合同，中国的盐税抵押给外国，中国对盐税已无主权可言。但是，洋人口头抗议也好，书面正式抗议也好，齐燮元都置之不理，外交部干予也毫无用处。在这种情况下，三国公使才商讨对策，欲采取派军舰以武力示威相威胁。齐燮元督辖的江苏是产盐大省，截留盐税如在江苏就范，三国担心“苏省既有此恶劣榜样，他省遂相率效尤”，这种局面将如何控制。当时，在齐燮元扣留盐税的影响下，安徽、浙江、山西等省都想效法江苏的做法，也想禁止盐税出省。正如日本国驻上海总领事函中所称：“如果仍准苏省扣留盐款，不顾借款担保之信义，则民国二年合同所订立盐务行政机关（指稽核所）难保不因此而归于泯灭”。
  1924年11月2日，日本国驻华公使苏泽致电日本外相币原喜重郎，称：“齐燮元继续截留盐税，到目前为止已被截留数目达170万元。银行团一再要求应进一步采取强硬措置。……阁下素知江苏原为极重要之产盐地，因此，对于该地盐税收入遭不法截留，自不能不予以重视。且仅凭口头或书面抗议丝毫不能达到目的，此已为非常明显之事实。因此，确有采取强硬措施之必要。然为遏止此种不法行为，是否有派遣军舰之必要，实应加以慎重考虑。惟际此最近政局不安，地方官宪辄违犯外国利益，针对此类情况，实应选择时机表示强硬态度。”这种“强硬态度”，就是以炮舰炫耀武力，威吓软弱的中国政府。英国公使提出，由有关国各派一艘或两艘军舰，直接开赴江苏的扬州口岸示威。这是外国列强贯用的手段，过去广东省扣押关税也曾招致洋人炮舰开进广州。英国公使认为齐燮元扣留盐税问题，与原广东扣押关税性质相同，应该由有关国派军舰去示威。但是，三国协调立场，并未取得一致意见。英国的态度十分强硬，认为派军舰的主张，法、日两国不应反对。但日本不同意这么做，要进一步协议，看结果再行动。
  1924年11月8日，日本驻华公使芳泽致英国驻华公使麦克莱函称：“关于阁下提议对督军齐燮元截留盐税采取示威行动一事，本公使现奉命到东京训令：日本政府认为有关各国领事馆应先向齐燮元送致严重警告，通知齐燮元除非提供肯定的保证，则各国将采取断然手段。此新警告如仍无效，则日本政府准备参加有关各国的示威行动”。齐燮元不听洋人那一套，仍然我行我素，并于1924年11月16日又扣留盐税4万元。齐燮元扣留盐税除军需之外，还有另外的理由，“查扬州盐司，不受盐务署总稽查核（指洋人的稽核所）节制征收盐税，按照合同（指善后借款合同）则非其所应干涉之事”。后来洋人的示威行动未见出台，可是五国银行团控制中国盐税的墙围却让齐燮元给冲开了缺口，有如一石击起千层浪，扣留盐税之风波及浙、川、湘、皖、鄂、黔、豫、晋、陕、闽诸省。在扣留盐税的军阀当中最有力度者，当数吴佩孚，他是直系军阀统领。他截留盐税公开声明，通告驻外使团，电告全国。电文称：“查中国全国盐税抵押各项外债，每年应还本利不过2000余万元，除善后借款本利年约1260余万元由海关关余归还外，实约800余万元。今查长芦每年收入约1500余万元，山东700余万元，足偿外债有余。其他各省所收盐税，去岁以来，徒供北京非法政府（指曹锟总统任内）任意挥霍，于国于民交受其害。兹本军为杜绝乱源起见，暂行截留，由本总司令部妥为储存。”这不仅仅是扣留，而是统统交给这位吴大帅，涉及十个省。1925年11月24日，从湖北洋人稽核员毕勤克给北京盐务稽核所的电报称：“21日电令已遵办。11月23日中国银行因受武力压迫，已将所有盐税期票交与吴佩孚之代表。该代表现已直接向盐商收税。……职之属员已被命令不准与职见面。目前情况，系本区只承认吴佩孚政权……”，洋人面对这种局面，试想采取什么抗议、示威等等都无济于事。
  从齐燮元带头扣留盐税，到吴佩孚全额代收，都是直系军阀所为，中国盐税招致外国干涉，祸乱之源应是“善后借款”。从这些史料的挖掘中，我们可以清楚看到，当时中国的主权已丧失殆尽。窃国大盗袁世凯借洋人二千五百万英镑，本息要还近七千万英镑，全是中国人民的血汗。专为洋人设立的盐务稽核所，在中国存在了二十四年，于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时撤销。但“善后借款”余欠部分仍由海关关税中归还。

注1.文中引文均出自《中国近代盐务史资料选辑》（南开大学出版社） 2．参考资料：《天津文史资料选辑·26》（天津人民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