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南洼里食昆虫

知识类型: 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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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识出处: 《杨柳青》
唯一号: 020635020230001517
作品名称: 卫南洼里食昆虫
文件路径: 0206/02/object/PDF/020611020230000001/031
起始页: T00016_00.pdf
责任者: 陈子茹
分类: 文学
分类号: I267
主题词: 散文-中国-当代

作品简介

一、逮蚂蚱 早年的卫南洼,地势低洼盐碱,除一条弯弯曲曲的赤龙河外,大多是苇淀和滩涂,村庄稀疏,住民都集中居住在村落垫起的高高的庄台子上,村落周围包着园田,园田外围包着大田,开春种的是小麦、大麦,夏粮收获后种的是玉米、高粱、豆子、谷子,也有些许荞麦。大田之外,就被荒滩洼淀和大片的芦苇怀抱。这样的环境,必然生长繁衍着许多品种的可食昆虫,成了这一带人补充粮食的不足,代替很难吃到的鱼类肉类,丰足着人们的餐桌。 卫南洼有这样一首民间歌谣:“卫南洼,卫南洼,涝了收蛤蟆,旱了收蚂蚱,不旱不涝收碱嘎巴。”这歌谣流传了多年,祖辈传唱,不知从何时唱起。说明了此地的贫瘠,也说明了蚂蚱在此地的盛产。蚂蚱,即蝗虫。是庄稼的害虫。品种很多,有飞蝗、有稻蝗,还有尖头顶的蚂子勾,在田边草丛蹦来蹦去的各种小个的土蚂蚱。也有在旱旱的大田地里,悬停在半空哈拉哈拉鸣叫的土飞蝗。蚂蚱,以庄稼青苗和青草为食,危害最大的是飞蝗,飞蝗大都滋生在苇洼荒淀之中。据老辈人说,早年闹飞蝗时,那东西遮天蔽日黑压压的飞来,所到之处,不论是高粱、棒子、豆子、谷子,一扫而光。大片大片的庄稼片刻只剩下一地的秸秆儿了,那时科技落后,没有农药灭蝗,庄稼人只能望着满地绝收的庄稼流泪。解放后,在蝗虫滋生期,政府派飞机喷洒农药,组织农民打灭蝗的人民战争。几个村的人联合起来,人挨人的从苇淀的四周轰赶尚未长出翅膀的蚂蝻子,集中到一个点上,在苇地里掘坑,把蚂蝻子轰进坑里埋掉。因此解放后,卫南洼里就没再闹过蝗灾。是党和政府为这一带人解脱了蝗灾之苦。 蚂蚱,虽然有遭害庄稼的凶恶,但形不成灾害时,却是人们口中的美食。蚂蚱里最好吃的还是成熟了的飞蝗,中秋节前后,飞蝗都在草叶上配对,是它们享受爱情欢乐的时候,这时的蚂蚱最好逮。夏秋近午的太阳光线很强,一对对飞蝗爬上草秆草叶,或趴在路边交配,见人来抓,雌蝗驮着雄蝗,蹦来蹦去的不能飞,伸手很容易抓到,抓够一把时,把它们一个个穿在白杨草的草秆上,一会儿就会穿很长很长的一大串。再抓时,就换另一根草秆穿。有时人们也带一只用袜筒缝制的口袋,把抓到的蚂蚱装进袋里,很快就装满鼓鼓的一袋,带回家就可以吃一顿美餐。蚂蚱的最好吃法,不是油炸,那样太腻,不好吃,而是把蚂蚱择去翅膀和大腿,洗净后放入锅里,再兑入清水,加盐和花椒大料,水要漫过蚂蚱,加火爆煮,开锅后,再文火靠干,炒脆。一锅酱紫色,散发浓郁香气,又酥又脆的蚂蚱就可以端上餐桌了。逮蚂蚱还有一个最佳时期,就是蚂蚱配对后,雄蚂蚱飞走了,雌蚂蚱还身负重任,一个个爬到被人踩车压的硬硬的土路上坐坑产卵,雌蚂蚱的尾部是很有力的,多硬的土道也能坐下坑去。有时农人笑某些人嘴硬时就常说:你这人,真是铁嘴钢牙蚂蚱尾巴。产卵的雌蝗在道路上坐坑,有时一排一流,产卵的雌蝗跑不动,人们就可以一个个抓起来装入小口袋,或用草秆穿起来。产卵的雌飞蝗,肥肥的,做熟了,满子儿,吃起来很香,一根蜡,就如眼下饭店里吃的笔管鱼一样,但味道要比笔管鱼鲜香得多。且没有一个瘦瘦小小两层皮的雄飞蝗,含金量很高。有时抓完蚂蚱,等不及回家炒,在开洼里架一堆篝火,把蚂蚱倒进火堆里烧烧,就挑出来吃,那野餐的吃法,除没放盐缺点咸味儿,那鲜香的滋味却是比炒出来的还香。大个的蚂子勾也是好吃的蚂蚱,味道可与满子的雌飞蝗媲美。至于路边草丛里路灯下飞来飞去的小品种的蚂蚱,一般是没人吃的,有抓的也是喂鸟或喂鸡。老辈的卫南洼人吃蚂蚱,不仅仅是为了那一口鲜香,更多的是为了糊口和生计,补充粮米的不足,捉蚂蚱不是等到蚂蚱成熟时才捕捉,而是二蝻三蝻时就用搜草的搜子不挂刀片,在草梢上搜来搜去,把尚未长翅膀的蚂蝻子搜进搜子的筐篮,倒进麻袋,回家用水焯熟,放在阳光下晾干,装进麻袋贮存起来,以备歉粮时充饥。相信那样的吃蚂蚱,是吃不出味道来的。 后来,卫南洼人根据卫南洼地势低洼的特点,很多苇地或荒地开成了稻田,开挖成鱼塘,苇地和荒地的面积大大缩小,飞蝗的滋生地也缩小到很小的范围。在卫南洼里就很少见到飞蝗了。如今饭店餐桌上见到的飞蝗,都是养殖的,绝没有满子的一根蜡,都是空瘦的两层皮,尽管用油炸脆了,也绝寻不到以往那鲜香的味道,简直是味同嚼蜡。然而寻找以往卫南洼吃蚂蚱的感觉却另有新径,这就是近些年人们吃开了稻蝗。稻蝗,是它的学名,卫南洼的农人都称其为油蚂蚱,以往生长在水草中间,个子比飞蝗小一号,过去油蚂蚱是没人吃的,因它个子小,又在水草中活动,不易捉,量也不像过去的飞蝗那么多,引不起人们的重视。殊不知,种稻以后,这一品种的蚂蚱增多起来,特别是秋后,稻子收割以后,散居在稻田里的油蚂蚱都集中到稻地两侧的稻地沟的野草里。这时也正是它们交配的时节。一对对油蚂蚱缓慢的在草梗草叶上蹦或爬,人们干完活以后不管男女老少,都提个塑料兜,在稻地沟子两侧逮油蚂蚱,那东西很好逮,很快就会捉满一塑料兜,回家如飞蝗一样炮制,雌蝗都是满子的一根蜡,一丝不亚于飞蝗,是很好的下酒菜,完全替代了过去的飞蝗。人们捉的稻蝗多了,吃不了,有的做好了冷冻在冰箱里贮存起来慢慢的享受,有的还拿到市场上去卖。抓稻蝗是一种很惬意的事,我也曾是乐在其中的人,每当收稻季节,干完活,不管累不累,都要快快乐乐的抓一通稻蝗,拿回家里做下酒菜,真是别有一番风趣。 我曾为此胡诌了一首诗:太阳悄无声的往西边树丛里溜/我在收净稻子的沟埂上轻捷的跳左跳右/东一抓,西一抓,上一抓,下一抓/不住脚,不停手/像极了二人转演员的舞蹈模仿秀/成熟的油蚂蚱懒洋洋/一对对在草梢上缓慢地骚动/我把它们一把把抓住/装进我带来的塑料兜/不甘被困的油蚂蚱在兜里狂跳/塑料兜急促的噼啪作响,声音沙哑/像摇滚乐队里的沙锤不住点地演奏/不一会儿,油蚂蚱已装满大半兜/一阵喜悦,似看见晚饭的桌上/一盘炒得酱红色的油蚂蚱端上来/脆香扑鼻冲脑,能就下半瓶烈酒/我的口水就洇湿了咽喉/收割一天稻子的疲累统统赶走/唉,人哪,常常为针尖大的一点美好/诱惑得奔波不休。这诗倒不是什么好诗,不过倒是可以让人们了解一下抓稻蝗生活的乐趣。 二、瞎瞎碰,油壳螂 四十岁往上的的人,提到瞎瞎碰,油壳螂,大多都很熟悉。 人们对几十年前,蹲在路灯下,等那撞到路灯上,啪哒啪哒落地的油黑的盖壳昆虫,一个个捡进自己带来的铁罐儿里。一群人等那昆虫落地的痴相窘相,就如在美国拉斯维加斯赌场里等待老虎机里哗啦哗啦落下的硬币一样。一旦有那东西落地,人们便手脚利落的往自己的铁罐里抢。有时还会落下一片,人们就用手往自己的铁罐里连划拉带捧。在路灯下蹲一晚上,起码也会捡上半罐。提回家就会有一顿美餐。 这东西就是卫南洼人俗称的瞎瞎碰,也省略了叫瞎碰。这称谓大约是从它的飞行方向性差,遇到障碍就被撞落地的特点而得。油壳螂的叫法,卫南洼人不习惯,这叫法显得有些文气,大约是城里人根据他的相貌与屎壳郎相近,炒熟吃起来一兜油叫起来的,也就叫得很响。农人愿叫瞎瞎碰,就叫瞎瞎碰吧;城里人愿叫油壳螂,就叫油壳螂吧反正是一种东西,没人为一个昆虫的名称去较真,人们心里都是兼容并用,融会贯通的,我们不妨两种称谓同叫,就不会混淆是非了。其实,这昆虫的学名叫金龟子。是农作物的一种害虫,幼虫叫蛴螬,危害作物很重,成虫时也要吃农作物和树木的叶子。金龟子品种繁多,只有黑色的大个儿的才是可食用的瞎瞎碰,油壳螂。那些铜绿色的或别的什么颜色的是不能吃的,特别是那种铜绿色的,虽是颜色漂亮,但通体恶臭,亦有臭大姐的别称,仅嗅其气味,就令人作呕,怎可入口为食?所以,瞎瞎碰,油壳螂,只是金龟子中的一个品种,不能与其他品种的金龟子相同而论。 瞎瞎碰,油壳螂,是一种绝妙的昆虫美食。那东西捡回来后,择去盖壳、翅膀,用水洗净,放进锅里,盐水加上花椒大料等佐料,点火煮熟,再靠干,炒脆,出锅当佐餐的菜吃,或直接吃,下酒,都十分香脆可口。瞎瞎碰,油壳螂,自身有油,用不着油炸油煎油炒,就很香脆。年轻时最爱吃的是大饼夾瞎瞎碰,咬一口香脆流油,比大饼炒鸡蛋还要好吃。正因为这一口香,又是在那个物资不丰的贫穷的年代,人们自然对瞎瞎碰,油壳螂趋之若鹜,争相捕捉。 那时卫南洼人逮瞎瞎碰,不像城里人蹲在路灯下等着捡碰撞落地的油壳螂,而是初夏的夜晚摸着黑到麦子垄里去捕捉。在黑黢黢,暖融融的夜晚,麦子垄里很繁忙,不管有月亮或是无月亮,瞎瞎碰都会在半空中嗡嗡的飞来飞去,啪嗒啪嗒的碰撞落地,我们就在麦垄里摸来摸去,一把一把的把瞎瞎碰抓进铁罐里,赶上瞎瞎碰多的时候,抓上一个多时辰,就会罐满钵流。而后是带着丰收的喜悦提着罐回家,去享受美食。这东西雨后最多,特别是雨水多的年景,这东西从幼虫羽化的多且快,无论是麦垄里,还是路灯下,捕食的人都会获得大丰收。 前些年,由于改革开放,人们生活初步富裕了。在追求食品方面,倾向于高档的精米白面,鸡鸭鱼肉,甚而参翅燕鲍之类的珍稀食品也毫不犹豫的搬上餐桌。人们早已把一些草根美食忘到九霄云外,抛到爪哇国里去了。孰知,世间的一切事物随着时间的推移,都在循环往复,螺旋式的发展。近几年,当人们吃腻了餐桌上的鸡鸭鱼肉之后,又加之绿色健身的考虑,便回忆起以往草根食品的甘美来。于是,从农村开始,野菜、蚂蚱、蚕蛹、知了猴、蝎子等,相继搬上餐桌。当然,瞎瞎碰也不例外。特别是今年以来,开春雨水较多,瞎瞎碰,油壳螂羽化的量大,端上餐桌的量也随之多起来。人们在饭店里食用此物也多于以往,于是许多饭店里把此物作为特色菜列为菜谱的名单。也有能人抓住商机搞瞎瞎碰,油壳螂的养殖,拓展生财之道。尽管如今饭店里瞎瞎碰,油壳螂的做法大都是油炸,不会再用原始的制作方法,但毕竟还是对草根美食的一种美好的回忆。当我们用筷子夹着油炸瞎瞎碰,油壳螂送入口中的时候,仿佛又回到了几十年前。 愿瞎瞎碰,油壳螂在如今的餐桌上保留的更长久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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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柳青》

《杨柳青》文学期刊共分为53期,刊物内容包括小说园、散文林、诗歌廊、文艺评论、民间艺海、说唱天地、民间艺海、人物聚焦、运河记忆、庭院深深、菁菁古镇、心路历程、掌心流年、文海拾贝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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