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青区图书馆

一 哦 诗人鲁藜 走了几年 不知今天你在哪里？ 清明 聚焦春水一滴 真想看到一个真实的你 涉过滹沱 何处濯足？ 走下太行 何处振衣？ 渤海湾畔 敞开万亩盐碱土地 把你拥抱在温馨的怀里 一位著名诗人 一位普通农民 两个身影慢慢聚合在一起 翻土 耙地 抹埂 插秧 拔草 和粪 收割 打场 在缺苗断垄的地方 你呀 不是一棵茁壮的玉米 就是 一株丰茂的高粱 掏一掏耳朵 就能落下一粒 带泥的稻粒 抹一抹眼角 就能掉出半根泡涨的麦芒 五月 你驱赶着一渠桃花春水 把干透的土地喂饱 非常满足地 翻滚气泡 咕嘟咕嘟地叫嚷头戴一顶岁月加冕的白发桂冠 手持老式英雄钢笔和锨柄的金色权杖 在你的部落 你就是酋长 在你的世界 你就是帝王 三 1969年 村里放完电影《地道战》 家家户户忙着挖掘战备地道 你掘进的速度最快 路线最长 一个瞬间就挖到唐朝 与李白同饮 和杜甫共醉 跟着张若虚走在春江花月夜的幽静小道 月色 月光 洁白 明亮 完全可想象成生活中的 米和面 盐和糖 诗人唯美的雪与霜 这是多么奢侈的陷入 柔软的行走 像只穿着薄薄的袜子 而丢在后面的脚印才是鞋子 归时 你感叹什么都没带回 等到老了 发现闪闪的发际 才有月夜的情愫 四 你顶着大风在田野奔跑 一不小心 被田埂狠狠绊倒 在和土地接触的瞬间 躲进棉衣口袋冬眠的韵脚 突然醒来 强有力地一跳 一首诗 把你轻轻扶起 另一首诗 替你把尘土掸掉 一百首诗 排列成行 欢呼 一千首诗 站出方阵 跳跃 诗的尊严 诗的孤傲 诗的锋刃不可协调 你剑眉一扫 哈哈大笑 鲁藜 瘦骨嶙峋的鲁藜 像支大戟 插入严冬的气流里 五 你挥着一张老镰 在茫茫麦海劈波斩浪 根茬立起无数细小的吸管 抽取大地成熟的芬芳 多想写一首柔情小诗 镰刀却把手指割伤 被压制的灵魂找到出口 眼前忽地亮起一道白光 哦 你是云 你轻轻飘 凝带着湄公河 延河 滹沱河的水分 一朵洁白的心绪飞上蔚蓝的向往 谁把你变成披头散发的怪客 却恫吓那些远行的帆樯 你跑到丛林中的小溪旁 浣洗脸上的两行哀伤 六 土地上的土房 土房中的土炕 凉了又热 热了又凉 一条棉被——只有被套 却无被面 像一团弄脏的白色脂肪 你 又站在房顶之上 展开童心的强大磁场 手 轻轻一挥 便有只只蜻蜓 落在你的笔尖 用金翅炫舞 嘴 悄悄一张 便有只只蝈蝈 飞到你的身边 用响器欢唱 你写刺猬 就能听到 屋后的草垛 窸窸窣窣的喧响 你写蝌蚪 就能看见 门前的小河 哗哗啦啦的声浪 七 还是那间土屋 脊上的草 黄了又绿 绿了又黄 而这个新秋 却是节日一样 窗左 一辫紫色的大蒜 窗右 一串红色的辣椒 谁把它打扮得像位美丽的新嫁娘 生活呀 生活就是这样！ 八 一只挂着红色布帘的木格小窗 一个神圣又神秘的地方 你呀 偷偷站立了很久很久 悄悄谛听了很久很久 突然 一个新生儿的第一声哭啼 一个新生命的高音独唱 让你情绪高涨 满眼泪光 一颗星子蹦了出来 又一粒星子 跳了下来 蹦呀跳呀 大地如同星空 放纵着人性的光芒 此刻 才真正看懂你－－ 通明的躯身 通明的肌肤 通明的体液－－ 倒海翻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