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青区图书馆

最是难舍故乡情
  晨曲
  晨曲，原名王洪海，天津市西青区作家协会副主席。著作有：长篇小说四部，《霍元甲》，江苏人民出版社，两次印刷发行70万册；《霍东阁传奇》，百花文艺出版社，发行5万册；《赶大营》，天津人民出版社，两次印刷发行8000册；《曹雪芹》，《今晚报·今晚西青》副刊连载。长篇纪实图文书两部，《正说霍元甲》，百花文艺出版社，发行5000册；《走近霍元甲》，百花文艺出版社，为“世界精武大会”专印4000册。另有中短篇小说若干发表。长篇小说《赶大营》改编成30集同名电视连续剧，津源影视公司已进入拍摄流程。
  有机会去新疆采访两次，没想到归来后引发出一件没完没了的事，新疆和杨柳青两地的“赶大营”后代接二连三地找来，希望我为他们寻访亲人。在这一直未曾断过的你来他往中，那种浓到似能触摸的亲情和疼在心尖儿上的对故乡的眷念之情一次又一次地感动着我，使我深深地感触到，做为炎黄的后裔们都共有一种对故土和亲情的难舍情怀。
  这种情怀惟游子最强烈。
  离开家园的时间越长就会酿得越浓，年岁越大越撩拨心尖儿。
  近日又收到一位大营客后代的信。这位老人今年80岁，名叫安培琳，父亲在世时告诉他，老家是在天津杨柳青镇上的乌清管辖区。（显然是听走了音，应为武清，清代时管辖过杨柳青一部分。）
  安培琳的父亲安维锦只身离乡背井，当大营客干得不错，在外面娶妻成了家，并有了儿子安培琳和女儿安培芝。然而，安维锦却有终生内疚和遗憾，内疚的是他最大的心愿是把妻儿老小都带回家，或者回家看看也可以，但是，他没做到。更使他心痛的是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在抗日战争时期，他家的家庙和墓地都被日本鬼子的炸弹炸飞了，他却不能回杨柳青看看。后来，有大营客从家乡捎来22张记录日本鬼子罪行的照片，那些照片在漫长的岁月中也被遗失。安维锦常为此事忍受自责的煎熬，终于在1954年带着深深的遗憾和心痛离开人世，终年仅68岁。
  已经80岁的安培琳，一直没忘记自己父亲的那点心事，他也是越老越把这当成天大的事。老人家写了一封长长的信，谈了很多，字里行间充溢着对故乡的无比眷念。
  这使我想起在新疆采访时一幕幕的感人画面。
  在伊犁，85岁高龄的晏鸿书老太太操着满口杨柳青声音说：“你们来得太晚了，有好多当事人都过去了（去世）。我总算在活着的时候又看到家乡人了。”老人家说这话时非常激动，又是纯正的杨柳青乡音，那情景使在场的人都无法不为之动容。
  在奇台县政协召集的座谈会上，有一位83岁的老人叫郭秉钧。郭老说他家原籍是杨柳青镇白滩寺的东沟子村狗尾巴胡同，他和三个弟弟都出生在奇台。他的父亲郭祥起是赶大营第一代。他多次听父亲讲，在家乡杨柳青时，常听人们说“要想挣银子，就去新疆古城子”。古城子就是现在的奇台。父亲走半年才来到古城子，一没有本钱二不会手艺，只好靠打短工出苦力度日。好在经营“文丰泰货栈”的安家收留了他，住安家大院的两间南房，在安家货栈里打工，干拆包、验货、装箱之类的杂活。郭老说83年了，总想回一次老家去看看，却一直没能如愿，今天总算看见家乡人了。郭老激动起来，眼泪汪汪地说不下去，抬手去抹湿润的双眼。
  有一位大营客后代说，她小时候常听父母讲老家杨柳青的故事，她也就在脑海里刻下了“我是杨柳青人”的深刻印记。后来，父亲临终时拉着她的手，含着眼泪嘱咐她说：“孩子，咱们的老家是杨柳青，我这一生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回家看看，看来，这个愿望我是实现不了了。你记住，一定要替我了结这个心愿，回杨柳青抓一把老家的热土撒在我坟上，我就能闭眼了。”再后来，做女儿的把父亲的遗嘱看成天大的事，终于踏上杨柳青这块热土，在大清河畔挖了一大包故乡土，带回新疆，不光是撒在了父亲的坟上，也撒在其他亲属的坟上了，让逝者都遂了心愿，得以安息。
  人世间因为有亲情，才有奉献。因为亲情无价，奉献也就无价。人类因此得以生生不息。
  人间因为有对故乡的眷恋之情，才有族群的凝聚力，家园的向心力。一个人不论飞多高，走多远，他心中总有一根线，线的那头是故乡。有了这样一种情怀，一种幸福而又苦楚的念想，他心里就踏实，就有骄傲的本钱。
  这是中华文化的根基所在。数十万杨柳青大营客和他们的后裔们，都是中华文化笼罩下的子民。因为有了对故乡杨柳青的念想，他们也就有了那份幸福与苦楚。
  诗十首朱国成
  朱国成，1958年生于津西芦北口村。现为天津作家协会会员、西青区作家协会副主席。著有《石家大院》、《阅读大运河》系列（6册）、《泛话杨柳青》系列（已出3册），编著有《西青风物传说》、《峰山集说》、《杨柳青民间传说故事》、《杨柳青古代诗词选读》、《杨柳青杂俎》系列（已出11册）等。
  时间老了
  我用笔杆
  敲打时间的骨骼
  竟有一片片骨膜脱落
  时间老了
  腿脚儿不再那么灵活
  时间眷顾争朝夕的人们
  充分享受生活
  不该消失的，消失了
  走了一年的驮队
  已经疲惫
  走出山坳时
  人们叫它眼泪
  驮子上，麻包外
  是发育了一夜的露水
  驮子上，麻包内
  是从远处运来的故乡的骨灰
  拴不住的云，还在
  跑不丢的鞋，没了枯树新枝
  叶片
  被风打磨
  露出脉络
  细细的枝条
  连着一根枯了多年的骨骼
  像一只拔净羽毛的鹤
  路上的汽车风驰电掣
  幼枝像舢板
  在海浪中颠簸
  摧残中
  你挣扎着——活
  日子
  把脚下的日子
  一个个扔到后边去
  把前面的日子
  一个个拣起
  每个日子
  都经过仔细的打量
  每个日子
  都打磨得很细
  扔掉的，未必不珍惜
  拣起的，未必是惊喜
  日子从指缝溜过
  来时是什么，走时不再是什么
  音乐会结束了
  音符都散去了
  清凉的街，灯在晃
  没有风
  是我的影
  我对影子说，别晃
  你使我头晕目眩血压上升
  影子说哪能不晃
  不晃你会觉得这是空巷
  真是空巷
  我眼里只有一个影
  蟋蟀的想法
  我的心事
  和别的，都被月光遮盖
  只钻出
  一只鸣唱的蟋蟀
  蟋蟀用长长的须子
  磨牙
  虎视着我那
  挑破鞋帮的脚趾
  它肯定不知道
  我不会用那脚趾喂它
  稻穗儿
  稻子刚抽出的穗子
  腹中空空
  无风昂头
  有风摇头
  稻粒子饱满以后
  稻穗谦逊地像个学究
  无风低头
  有风点头
  不用等到秋后
  就知谁是这块地的盼头儿
  雪
  来时
  不说一句话
  只是阴沉着脸
  一块硕大的纱布
  包扎
  伤痕累累的
  人间
  看得出
  你很伤心
  走时
  不说一句话
  只留下
  满地泪痕
  拐杖
  一根
  极普通的木头
  在别人手里
  是柴
  在你手里
  是腿
  足迹很深
  晴天
  一张嘴
  雨天
  一碗儿水
  嘴上下颤动
  说的是无奈
  水
  混黄的
  细看是泪
  人生
  当你
  在田埂
  坐下的时候
  一定不怕
  沾一屁股尘土
  当你
  站起来的时候
  一定会把
  屁股上的尘土
  拍打干净
  良心刘向阳
  刘向阳 为了少年时便萌生的心愿，开始了10年的文学跋涉。磕磕绊绊中有了如下收获：在一些期刊上见到了自己的拙作；结识了一批见树颇深的文学师长；虽已年过六旬，还没有痴呆症的前兆；文学的熏陶使原本平常淡然的心境又凭添了几分豁达。
  三九天的凌晨三点，出租车司机小马冒着零下三十多度的严寒，在马路上疾驰。
  昨晚临出门时，挺着九个月身孕大肚子的妻子姗姗对他说：“能早回就早回。”小马知道姗姗的意思，尽管离与师傅老王交接班的时间还差三个小时，便无心揽客，心急火燎地往家奔。
  也许天太冷，也许天太早，也许地处偏僻，也许是周日的缘故，当车拐上马家桥大街后，再就上看不见一个人影和车影了。
  由于回家心切，小马将时速提高到120迈。在离与老城厢路交叉口三十米远的距离时，小马本能地将车速降了下来。在即将到达路口时，小马见打着断闪路灯的路口依然空旷后，刚要加大油门，便发现了情况。
  在他的左面，一辆红色跑车箭一样地射了过来。右面，一个看似拾荒的老人也奋力地蹬着一辆三轮板车冲了过来。小马急忙手脚并用紧急刹车。可还是听到了一声凄厉地惊叫。随着惊叫声，血便飞溅到挡风玻璃上。
  小马下车后，眼前立刻出现了不忍目睹的惨景：老人仰躺在已经翻倒的三轮车旁，血正从老人被撞烂的衣服中渗出。吓得浑身发抖的小马向四周环顾，发现不仅那辆红色跑车没有了踪影，大街上仍然空无一人。小马立刻想到了跑。于是，他急速转身，可脚刚要迈进车门，又收了回来。小马战战兢兢地回到老人身旁，将手掌伸到老人的鼻子和嘴边，感觉老人还有气息，便一下将老人抱起来，放躺到车的后座上，疯了似的将车开向了医院。
  面对生命垂危的老人，医生打破惯例，立刻投入了对老人的抢救。站在一旁发抖的小马的手机响了。姗姗在电话里有气无力地说：“你快回来吧，我怕要生了！”小马抬眼看到，所有的医生和护士都围着老人，谁也顾不上搭理自己。小马狠了狠心，将衣兜里所有的钱全掏了出来，放到门旁的桌子上，便悄悄地溜出了门，飞快地跑过长长的走廊，在推开大门的那一刻，小马停住了脚步，给姐姐打了个电话，告诉姐姐，姗姗要生了，请姐姐马上去自己的家。不等姐姐问他为什么回不去的话讲完，便关掉了手机，返回了抢救室。
  抢救已经进行了一个多小时，医生对守候在一旁的小马说：“你父亲生还的可能性不大，你要有思想准备，并请通知你的家人和亲属为老人准备后事吧。”原本六神无主的小马更加感觉头皮发炸，他边“嗨嗨”地答应着，边撒腿就跑。跑到大门外，不顾一切地将车发动起来，在车已经行驶了两百多米后，小马又将车掉头开回了医院大门，并拨通了110。
  随后赶到的两位警察在抢救室旁的屋子对小马正做询问笔录，一位护士跑进来说：“老人醒过来了！”警察赶紧带着小马来到老人身旁，指着小马问老人：“是他撞了你吗？”老人勉强睁开眼睛看了看小马后摇了摇头，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好像是个女的。”警察继续问：“大爷，你还记得车的颜色和形状吗？”“红色跑车。”老人用足最后一点力气说完后，头一歪便合上了眼睛。
  老人的话让小马的心一下敞亮了。可当他看到随后赶来的老人的亲人悲伤凄惨的哭声后，毫不犹豫地拦住了要走的警察，说：“不对！是老人看花了眼，肇事者确确实实是俺呀！俺触犯了刑法，你们把俺抓走吧！”
  在公安局的预审室，一位男警察向小马播放了监控录像后，对小马说：“经过详细勘察，发现你的车没有任何磕碰划擦的痕迹。录像也十分清楚地记录了事故发生的全过程，确实如老人所说，撞他的是个女人开的红色跑车。犯罪嫌疑人已经被抓捕归案，经初审，对肇事逃逸事实供认不讳。”“真的！”小马终于将挂在脸上的愁容一扫而光。
  一位女警察将一杯热茶递到了小马的手上，说：“还要告诉你两个好消息，一个是，那位老人已经脱离了危险。老人的家人要我们转达他们的口信，说一定要好好报答好心司机的救命之恩！”
  小马一脸羞涩地说：“老人的命保住了比啥都强，俺要啥报答，更别提啥‘救命之恩’了。”
  女警察十分神秘地问：“还想不想听另一个好消息呀？”“想，想呀！”小马急切地答。女警察笑吟吟地说：“你当上爸爸了！”“是吗！儿子还是女儿？”小马绽开了欣喜的笑容。
  “龙凤胎，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听了女警察的回答，小马有生以来第一次当着外人流下了幸福的眼泪。
  一直在旁边听着小马和女警察对话的那位男警察在看到小马终于擦干了眼泪后，问小马：“事故发生后，你至少有四次脱逃或解脱的机会，你为什么没有利用呢？”
  小马答：“俺哪里不想跑，是俺妈一直在阻拦俺。”
  男警察诧异了：“从事发到现在，你母亲一直没在你的身边。而且，据了解她老人家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件事。怎么能说是你母亲让你这样做的呢？”
  小马答：“在俺第一次摸方向盘时，俺妈对俺说：‘当出租车司机不容易，啥样事儿都兴许摊上。你要记住，不管咋样，就是杀头坐牢，也不能坏了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