逮捕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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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野火烧不尽》 图书
唯一号: 020020020230026469
颗粒名称: 逮捕前后
分类号: I218.21
页数: 69
页码: 182-250
摘要: 这篇文章主要讲述了在伪二中全会之后,敌人为了对付进步工会,采取了逮捕等手段。
关键词: 逮捕 天津市 伪工会

内容

一 伪二中全会以后
  张家樞 口述
  伪二中全会以后,敌人改变了手法,有計划的对付我門。戴笠亲自到了天津。三月份,伪社会部部长谷正綱到过天津,对各反动工会的头子講了話。五月份,国民党天津市党部主委时子周被撤职,五月以前,市党部內部不統一,五月以后,邵华上任,苑宝璜害怕新的主委不重視他,就对邵华百般贊揚,大吹大擂,但邵华到天津第一天工作,就有工职派苏硯田在市党部委員李墨元的支持之下进行倒苑活动,領着数百工人到市党部請願,控訴苑宝璜破坏工运,曾經参加过共产党,說苑宝璜曾在恒源紗厂貪汚。当場,邵华表面解釋了事,但对苑宝璜就万分怀疑了。邵华听說五厂选举工会时有学联散發革命傳单,大为惊訝,認为五厂有共产党操縱,就召集了工职派、工联派的人召开紧急会議,詢問五厂工会历史上的領导关系,幷且当場威吓苑宝璜說:“事情要你負全部責任,北平行轅都知道了,天津工运复杂,共产党不少,警备司部令已接到北平行轅密电,正要調查你。”苑宝璜極力解釋,說五厂工会沒有問題,是由他手下人刘世澤、孙宝鈞在搞,但邵华已不信任,便極力支持工职派,幷介紹工职派头子苏硯田、付秀山等到稽查处陈仙洲处与王朝新連絡寺門調查中紡五厂与四厂的問題。
  这时,地下党組織早已得到上級指示,不能再大搞,要注意隐蔽;但过端午节时,因为日伪时期过节放一天假,还發点白面,可国民党来了什么也不給,照常上班,三、四、六厂出头組織連續罢工三天,五厂也就只得跟着罢了一次工。当代表們到市党部去請願时,邵华就出面說:“这事是中紡公司的事,我們这里,只能备案,不能直接解决。”說着,随即把苑宝璜手下特务刘世澤叫进里屋問:“你們厂里經常罢工,是不是有共产党員?”
  刘世澤当时已經参加了軍統,与稽查处陈仙洲挂了鈎,便說:“沒有共产党員也有民主同盟!”刘世澤自从到五厂混入进步工会活动后,一直受苑宝璜直接領导,經常接受指示,监視进步工会內部的活动,也屡次向苑宝璜彙报,但苑宝璜自己爭权夺势的野心很大,总想抓住五厂工会与工职派的人对抗,也就不去正視五厂工会的內情。
  而此时,邵华便直接指示工职派付秀山、苏硯田的活动,付、苏早与五厂修理場工头张树發等联絡好,計划推翻进步工会,在五月端午节罢工后,敌人便决心鎭压。端午节的白面剛剛發下,第二天,稽查处就下傳票傳訊孙世琚,在工人宿舍里挨房搜査。徐明和代替孙世琚前往稽查处,稽查处把他放回,非要孙世琚不可,工人們就掩护孙世琚撤退。不久,敌人有計划的逮捕了三十七个人其中有共产党員五人:张家樞、馬潤华、曹鳴平、曹鳴鐘、孙士荣,也有七、八个国民党員。第二天,迫于群众反对,釋放了三十人,共产党員馬潤华、孙土荣、曹鳴鐘、曹鳴平都放了出来,张家樞便被押到警备司令部去了。
  (这段材料,是根据張家樞同志口述以及天津市公安局挡案科所存苑宝璜、刘世澤供詞整理的)
  二 代替孙世琚到稽查处去
  徐明和 口述
  一九四六年农历五月,咱厂进步工会和兄弟厂一塊儿斗爭,要求了互月节奖金,不几天,一个礼拜日,稽查处来了兩不带槍的人,一到咱厂工会就找咱进步王会主席孙世琚,孙世琚这时正在工房里。我一瞅,情况不妙,那兩个家伙神色不对,像要逮人,心想:他們莫非要把孙世琚逮去?孙世琚是进步工会的理事长,要是他一逮捕,进步工会可能要出事儿。心里这么一捉摸,我就打定主意,不能叫他們找到孙世琚。我說:
  “孙世琚回家去了。”
  “他家在哪儿?”
  “在土城呢。”
  那带槍的人又問:“你是干嘛的?”
  我說:“我是値班的,你們有什么事,我代表孙世琚去好了。”
  那兩个家伙在一边嘀咕了一陣,就把我五花大綁的捆了起来。
  一路上,郑庄子的大人小孩們看稀奇,跟着我們瞧,我就像个犯罪的。虽說这样,可我心里倒挺自在,一来,我是为了大伙的事才給捆起来的,二来,我这么一去,孙世琚得到信儿,說不定就可以跑了。只要逮不住他就好了,我去一趟怕什么?
  过了河,咱厂修理場的把头张树發早已在河那边等着,我思摸:这小子怎么跟稽查处串連在一起了?这准不是一件好事。来到了稽查处,他們綁着我,叫我坐在一条长板凳上,张树發和带槍的人进屋子唧咕去了。我一个人坐着,准备听他們摆弄。心想:我出門那会儿,我家老父亲,我老婆孩子都还不知道呢,这会儿他們还不知急成个什么咧,他們准担心死了;我在这地方,稽查处会怎么摆弄呢?不管它吧,哪怕槍崩了,也是为的大伙儿利益。正想着,他們出来,倒把我放了。
  原来他們想逮捕了孙世琚以后接着推翻咱进步工会,把我綁去沒用。我回到厂里,听說孙世琚已經在工人掩护下藏起来了。心里覚得格外高兴。一趟稽查处总算沒白跑。
  (写作組 整理)
  三 我放走了孙世琚
  张广秀 口述
  一九四六年六月的一天,厂里的警衞队得到伪当局的指示,想把中紡五厂的进步工会代表的首腦人物逮捕起来,然后大举鎭压进步工会的力量。这天晚上,厂里伪警衞队长张树檀和伪人事課长赵大民商議,决定次日出动全厂警衛,到工房中挨排按戶搜索,一定要把工会理事长孙世琚逮捕,送警备司令部。
  当时,我在当警衞,听到了这个可怕的消息时,已經是第二天早晨了。我上六到九点的崗。我想,孙世琚領导工人群众得了很多好处,国民党反动派把他恨得厉害,如果把他逮捕了,一定会有生命的危险。像他这样的好人,我那能看着不管呢。何况我和他又是同乡关系。所以我就設法离开崗位,和工人于文起联系。張家樞找我来,問:“后門有鑰匙沒有?开开后門。”我說:“行。”就商議好由我設法到警衞办公室去拿鑰匙开后門,給孙世琚送信,于文起去汽車房連絡开車的老刘。张家樞对老刘說:“老孙不能留在厂里了,只好走啦,咱帮他逃跑吧,你把大汽車开到大門外宿舍牆角僻靜的地方。”老刘答应了,幷答应掩护孙世琚到郊区于文起的姑母家中去。
  我利用値勤的机会,假裝有事到办公室去。伪队长张树檀正坐在办公桌前低头看文件,用白眼皮翻了翻我,一声也沒哼。我正不願意理他,一回身就把挂在他身后牆上的鑰匙摘下来,轉身退出了警衞办公室。这时,已經快九点了,我三步幷成兩步地急忙走到工人宿舍的临街后大門,把鎖开开,把門錯开一个縫子。紧跟着我就到翟娘家去送信,正好孙世琚已經化好裝,我吿訴他:“赶快走吧,后門已經开开了。”幷且吿訴他于交起已經和老刘把汽車开到宿舍拐角处。我不敢停留,赶快繞道进厂,到警衞办公室送鑰匙。这时我心里可眞害怕了。幸亏屋子里沒有人,我乘着这个机会,把鑰匙放在原处,下班回家了。
  我家住得离工房后門很近,回到家,我料想孙世琚已經走了,才悄悄地把后門鎖上。这时候,伪警衞队长张树檀正带着他的亲信翻工房呢。伪偵緝队也来了很多人,他們在工房里鬧得翻天复地。但这时候,中紡五厂工人們敬爱的工会代表孙世琚,已經坐汽車到了乡下了。
  (白波 整理)
  四 掩护孙世琚撤退
  于文起 口述
  我們推翻了伪工会成立了进步工会后,工人們选举孙世琚为工会理事长。当时我也是进步工会里的人。由于孙世琚和工人們一道进行斗爭,引起了敌人的注意,厂方也他看成眼中釘。
  在五月节后的一天,国民党偵緝队和宪兵队二团开来卡車,要捉孙世琚。駐厂的伪軍也把工房围起来了,滿以为布下了天罗地網,国民党偵緝队和宪兵队二团口口声声向进步工会要人,沒有人他們不走。后来地下党支部書記张家樞跟我商量說:“三哥,你是不是出去和他們应付应付,打發走算了,不然老孙可太危险了。”她接着小声的說:“你不是知道老孙就躱在工房里么!”他这句話提醒了我,刻不容緩,我必須挺身而出。
  偵緝队这些混蛋們就开始盤問我了,問我們把孙世琚藏到那儿去了,我回答說:“弟兄們,我們不知道,他回乡过节已經十几天,沒有回来,可能最近这几天就会回厂了,是不是弟兄們过几天再来?”他們不相信,也不走,后来把徐明和抓走了,但是他們还不甘心,工厂和工房繼續被伪軍及偵緝队围住。这时我溜进了厂,找到开車的老刘,讓他把汽車开到宿舍的牆角。掩护孙世琚从后門溜走。他带着口罩,戴了大草帽,穿一身白小褂,跟着上了車。我把他带到辛庄我姑母家,我吿訴他不用担心,这儿是我們自家亲戚,十分可靠,只要你不到处走动保险沒事。我隔一天就去看他一次,在家里有我表嫂侍候他。我表侄每兩天上来給他买一张报紙看。就这样一共在我姑母家里住了二十天,白天带着草帽在园子里,晚上就回到屋子里休息。
  不巧,有一天,老孙不謹愼被我厂的一个人發覚了,这个人是否有其它企圖,当时还不能判断。不过为了防止意外,我建議老孙馬上轉移,于是过了几天,在一个晚上就化名周雨亭,由辛庄經张貴庄坐火車走了。
  (毕海荣 整理)
  五 小庙燒香
  孙士荣 口述
  稽查处的人在工房里搜查孙世琚时,人早已走了,可是把工房里翻騰得人心慌慌,空气紧张,地下党支書张家樞就对积極分子們說:
  “情况不太好,可能会發生什么危险,大家要提高警惕。”
  糾察队女队长孙士荣倔强地說:“死就死,我們不怕死!”
  事后,她带着一帮子糾察队員聚在一塊紛紛議論,大伙儿一想到将来,就揪着一把心,不能想像,如果伪工会又上台工人該遭什么殃。
  “我們可不能給他們拆散!”孙士荣說,她一想到就要亲的可怕的局面就焦虑。
  糾察队队长李庆云头一昂,兩眼盯住大伙說:“咱們哪个不怕死?”
  “誰也不怕死,不怕的咱上庙里燒香磕头,誰不怕死的,跟了来,咱磕头去。”一群年靑的糾察队員,你一言我一語便紛紛站了起来。
  在工房后院里,有一座小庙,这地方,平素都是老太太們常来,庙里正中間坐北朝南坐着一位紅臉泥塑的关帝爷,左右兩側各站一名小将,滿壁彩画,一边是当年关公斬蔡阳的場面,另一边是关公护送皇嫂的画面。北面牆上有个小小的圓穸洞,射进来一縷阳光。这天,几十个靑年男女拥进了这儿,严肃而安靜厂仿佛怕惊动了那泥塑的关帝爷似的。
  糾察队大队长李庆云手里拿着一股香站在大家面前,他的臉色严肃,坚定,点燃了香,插进供案上的香爐,回过头来对大伙說道:
  “我們今天在这儿,是个生死会,咱的命是値錢的,可这个时候誰怕死?能叫他們那帮子給压下去嗎?誰不怕死,誰就跟我来,往后,有一个牺牲的,大伙就一塊儿拚。誰有三心二意就出去。”
  說着,几十个人团团围住他。
  李庆云返身跪下,朝关帝爷磕了个头,大家也不約而同的跪下磕了个头,表示不怕死的决心。
  这时,香已燃着,一縷淸烟袅裏上升,糾察队員們一个个跳起来拍了拍膝上的土,神情肃穆地走了出去。
  年靑的糾察队員們走出小庙,心里感到踏实了不少,每个人都感覚到周围有不少兄弟姐妹在支持着自己。
  “一个人牺牲,大伙儿一塊拚!”
  团結使他們增加了无限力量,在工房里的恐怖气氛下,不再感受到恐怖和孤单。因为大家都是为着大伙的事在斗爭,狂風暴雨尽管来吧,糾察队員們这时都抱着决心,准备迎接战斗。
  (写作組 整理)
  六 不巧的事
  张家樞 口述
  孙世琚撤退后,一天黑夜,中紡七厂一个工人送来了信,說敌人已經开出了黑名单,明天上午八点就要逮人。张家樞考虑了很久,如果連夜讓一部分已經露了头的地下党員撤退,时間是来得及的,可是,她想到上級党組織把自己派到这儿来坚持工作,沒有上級的指示怎么可以随便开小差呢?就决定不走。
  同一天,天津地下党組織領导机关也很焦急,因为工委已得到了敌人要逮捕五厂工人代表的消息,可是派地下党員几次到五厂找党的負責人都找不到,什么原因呢?这里还有个波折。
  四月里,张家樞找上級楚云商志彙报工作时,楚云囑咐她下个礼拜去一次,要把五厂党的关系轉到天津工委領导,因为楚云是学委的,領导工人工作不方便,也不能按系統的下达工作,五厂党的关系交給工委領导要方便得多。
  不料張家樞回厂后發現特务常跟着自己,沒法子脫身,等到一个星期后,张家樞去轉关系时,楚云已經搬家,找不到人了。
  这时,楚云已把五厂的党組織关系交給城工部,又由城工部轉到天津工委,工委接到关系,立刻派李瑞林到五厂来找,不幸的是,楚云在轉关系时把地下党支部書記张家樞的名字写成“苏更”了,这是张家樞同志在解放区时用的化名,李瑞林向五厂工人打听,誰也不認識苏更,因此,关系接不上,又轉回中央局城工部,城工部再轉过来,工委还是怎么也找不到苏更,便又到学委找楚云,到这时,才發覚名字写的不对头,改成张家樞后,李瑞林到五厂来一問,张家樞倒有,可是,恰巧这天被捕了。
  张家樞当晚得到敌人要逮捕的消息,和几个地下党員商量了一下,大家都鎭定地等待事变的發生,她又把孙世琚的衣物包了个小包,第二天一早叫王玉泉送到小辛庄于文起的姑母家里,讓王玉泉吿訴孙世琚立刻离开天津,从北京直奔张家口解放区去,自己准备被捕。要革命,就不能怕流血。她想起这句話,心情坦然地迎接着即将要来的事变。
  (写作組 整理)
  七 工人代表被逮捕
  齐淑花 口述
  当五月节奖金斗爭和四厂派工人来我厂联系受阻所引起的罢工取得胜利后,敌人不甘心失敗,又产生了新的阴謀。厂方勾結了流氓准备对我們工人进行反击。有一天我正干活干得好好的,突然有許多带紅袖章的人拿着槍把我逮走了,被他們押到我厂俱乐部小楼上,包括我在內共有我們的工人弟兄三十七名。在那儿,工人代表王老五等受到他們的严刑拷打,但是我們一个也沒有屈服,因为我們認識到我們所参加的一切斗爭都是正义的,我們沒有任何錯誤,当然就无錯可認。
  三天后包括我在內的七名工人代表被押解到軍法处。而其他三十位同志都被解雇釋放了。在押解前敌人架起了机关槍,由厂方召集全体职工进行訓話,內容是叫工人們不要鬧事,否則我們七个人就是榜样。似乎这样搞一下就能惩一戒百。事实上只会引起工人同志們更大的植怒。弟兄們看見我們被押走,一个个都以同情的眼光注視着我們,而扭轉头又以憤怒的眼睛虎視着人丛中的厂长孔贊华。从他們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們内心充滿着对敌人的仇恨。就这样,我們离开了工厂。
  在軍法处我們被关了四十七天,在那儿經常受到了了审間,要我們供出是否受过訓?参加过什么組織活动?是不是八路?审問了好些次也沒有从我們嘴里討出任何的口供。后經他們調查,找不出什么証据,我們才被釋放出来。
  我們被釋放出来后,为了防止受伪工会的流氓們繼續迫害,沒有敢馬上回家,依靠进步工会的关系,住在南市一个人家里。家里的人还不知道我們被釋放出来的消息,伪工会的坏蛋們到我們家里去詐財,叫每家人家拿十万塊錢去贖人。有些家里連吃飯都吃不上,那有錢去贖人呢。我們家还比他們那几家生活好一些,也只有砸鍋卖鉄給他們錢。結果錢給了,約定某日下午在土城大桥接人,等到晚上,家里的人也沒有看見我的人影,就这样,錢就給他們几个小子白白的騙去了。后来我們碰見一个老乡,叫他轉吿家里,說我們已經平安出牢,家里这才放心。
  我們不能总住在人家家里,以后有部分人先回来了,回来听到家里談起詐財一事十分气憤,因此我們联合起来到警备司令部吿他們;警备司令部說以后他們若有詐財之事立刻到司令部报吿。后来伪工会的坏蛋們又想到另外一家詐財,該家一方面殷勤款留,一方面派人到司令部报吿,才算把这些騙子們抓住,詐了的財又全部退給了我們。
  以后家庭的生活是格外艰难了,愁吃愁穿旳一直熬了二年的时光,天津才得到解放,我們才得到翻身、自由,生活水平都大大提高了。与解放前相比,眞是一天一地之隔,現在我們只有以更好的工作来感謝共产党,感謝毛主席。
  (毕海荣 整理)
  八 回忆大逮捕
  徐明和 口述
  那陣子,傳訊,过堂,就像吃崩豆一样。有一回,我們去过堂,伪工会理事馮培如自己拿刀子在头上划了一道口子,官儿問:你們干嘛把他給砍了?我們說:他自己干的,跟我們沒有关系。問了半天問不出个結果,就把我們关在拘留所里了,我們就大駡,駡得他們沒法,只得放了我們。
  可敌人愈来愈猖狂的鎭压工人。一天上午,厂里突然下了道命令,說有人要来参覌,叫大伙好好儿干活。我們一看,事儿不太妙,厂里那些流氓狗腿子都在胳膊上綁了紅箍,布場的拿着打梭棍,紗場的拿着鋼絲車上的花杆,就感到要出事。我跑到試驗室找张家樞,她也看出来了。事先,我們也早已得到消息,只有鎭靜地准备被捕了。这天,全厂一共被捕了三十七个,一塊儿給押到了厂門前傳达室里,正是大热天,可狠心的狗腿們却把疲气給我們打开了,热得我們直冒汗,伪軍在室外还故意的問:
  “热吧?”
  “不热!”我們說。
  可“四大金剛”气急了,齐声嚷道:“給姑奶奶們开开窗户,凉快凉快!”
  伪軍在窗外哼唧了一声,說:“还不老实哪!”
  “四大金剛”在窗里边說:“你看这屋子这么热,不信你自己进来試試。”
  伪軍不理睬,等到人都逮齐,就把我們押到了职員宿舍楼上。张家樞趁敌人沒在,对我們大伙說:“敌人要拿我們当共产党八路軍办了,咱們这儿有共产党嗎?”我瞅了她一眼,明白她說的話,便說:“咱这沒一个共产党。咱为工人办事情就都是共产党嗎?”张家樞又說:“那咱們在什么情况之下也別承認,不說什么他們沒法儿。”大伙儿全同意了。
  第二天,挨个儿叫我們。第一个叫王老五。后来,一个个給打了十几軍棍,逼着我們問:誰是八路軍?誰也不說。老实說,像张家樞那样热心为工人办事,知道她是共产党也不肯供她出来。过了一兩天,把三十个工人放了,单留下了张家樞、齐淑花、王老五、李庆云、张錫元、张玉堂和我七个人。
  再說当天下班后,敌人把我們被捕的人們押到厂門前圓池子那儿。我抬头一看,下班的人全站在大道上,打手們胳膊上綁着紅綠箍,手拿鉄棍,在工人們面前巡邏,不許工人出厂,誰要想走就打誰。不一回,那厂长孔贊华就出来对工人講話了,他說:
  “你們看哪,这几个都不是好人,他們是八路軍。以后,大伙都要好好的安分守己干活,要不好好干,得像他們一个样。”
  工人們都低着头,不敢看我們,女工們难受得暗暗拭眼泪,工人們心里明白:进步工会的代表就是为工人办事,是眞正的好人,不是坏人。
  过了几天,敌人把我們七个代表五花大綁押出了厂門,門前停着大卡車,卡車的四角都架起了机关槍。我們要上車了,只听得宿舍門前一片哭嚎声,工房里的家屬和老太太們有的坐在地上哭起来,伪軍不断的在轟走人們,王老五被打得連車也上不去,走一步,血就順着褲管往下流,李庆云扶着他从大伙面前过去,老太太們哭声响得我心里也有些难受,齐淑花的媽媽暈倒在門口了,伪工会的坏蛋們还嚷:“把車开出去!”有个卖菜的一把把老太
  太拉开了。
  我們被押到了河北区五馬路护路队的团部,剛上楼不久,就把半尺粗的大杠子放到我們面前,敲着杠子說:“誰是八路”你們要不說,看这杠子砸你們,把你們腿也打折了!”
  誰也沒有供出什么,当天又把我們押解到稽查处去,
  这地方,我来过一趟了,也沒什么可怕的,呆了一小时,这儿还不“收留”我們,又轉到警备司令部,蹲在門口一个多鐘点;似乎还不收。伪工会押送的人在一边說風凉
  話:
  “要讓你們回厂呀,还得鬧事,公司里早拿錢把你們实死了。”
  这么着,我們就都押起来了。敌人可黑心哪!在这地点,又来回过堂,被傳的人进屋里問,別人就一个个坐在外間屋里等着。我一进屋,見官儿坐在上边,旁边有人記录。官儿問:
  “你是不是八路軍,快說!”
  走到哪里,他們也是这么問,你就別想問出个結果。我說:“咱不是,”我有些生气了,“咱从十二岁学徒,白給人干活,光管吃飯,一直在厂里干……”
  正說着,官儿拍着桌子咋呼:“唱的歌是誰敎的?”
  他問的是选举那天学联来人敎歌的事。我說:“誰認的,人家敎就学㗑!”
  “还不說,剛才出去的那个都招了。誰是八路?快說!”
  “誰知道誰是八路,是怎么回事啊?”我听出敌人用了計,想咋呼我們招。我心里明白:我們七个人里边不会有人出卖誰,任他昨呼去吧。过了几次堂,什么也沒招。后来听說,拷問李庆云时,官儿还問:“你們还下操,想組織武裝暴动呀?”李庆云尽給他頂,官儿都气的下堂用板子亲自打他,一边打一边气得駡:“你尽給我唱戏,你尽給我裝着玩。”这样,敌人弄不出什么玩艺儿,就把我們分在七下押,誰也見不着誰,只有一个礼拜放一次風的时候見到。可我們互相都很信任,大家守口如瓶,相信不会招出什么来。
  厂里的工人們不断派人来看望我們,送来吃的、盖的,还送了錢来。有的工人一見我們就在外边哭了,我也挺难受的。
  关了不到兩个月,我們誰也不招什么,敌人沒有証据,就把我們放了。这时,我們七个人无处可投,就在南市附近找了个住处,厂里工人們听說我們出獄,都赶来看我們,送錢送东西,有乐的,也有掉泪的,我們总算自由了。
  张家樞因为被特务刘世澤跟得挺利害,在一天早起走了。自她走后,心里覚得挺空,沒有了主心骨。有一天我和李庆云、王老五在南市一带閑逛,見登瀛楼前停着咱厂里的大篷車,走近一瞧,原来是伪工会那帮子坏蛋在請宪兵吃飯,咱一看,心里火冒得丈把高,大伙一商量,就决定去揍他們一頓出出气。在一个澡堂附近,把那帮子坏东西蹬了一頓,正打着,宪兵队上来,又把我們逮捕了。
  这次放出来,我沒有工做,就摆个小糖攤子。那年头,攤販也尽受敌人欺侮。后来,我在旧日租界找了間房,蹬了三輪,閑了也修修自行車,勉强圖个飽。快要解放前,一陣陣的傳来消息,說八路軍快要进城了,我想,这一下张家樞他們也快来了。我心里眞是說不尽的高兴,覚得蹬着三輪也不累的慌了。
  一九四九年一月,天津解放了,听說张家樞跟八路軍进了城,回到五厂了。我扔下三輪,跑到五厂,一看,张家樞的穿着完全改变了,大棉袄大棉褲,一副軍队打扮。当初,我心里就揣摸她是个共产党,可不,如今事儿就愈是明白了。从此,我回到了咱們厂里,半年以后,党把我送到党校学習,我也成了一个光荣的共产党員,眞正当起工人阶級的先鋒队来了。过去的日子那么隘恶,咱也为大伙办事,如今日子这么順心,咱更得加劲干,讓咱子子孙孙都过起共产主义的幸福生活。
  (写作組 整理)
  〔附〕敌人供詞
  按:解放后,原中紡五厂推倒进步工会的一批流氓特务已大部被捕,今摘录原中紡五厂伪工会干事們被捕后的供詞与法院判决詞,队中可以看出敌人当时疯狂鎭压工运的实况。
  以下摘录几个主謀人策划推倒进步工会的供詞与判决詞:
  (一)敌人阴謀推倒进步工会
  张树發自供:“一九四六年春,認識孙荣友等,又認識了付秀山、苏硯田……由于散布謠言,說男女工在一起早晚要成大肚子等……张家樞在工会和工人講話时說:‘这种行为是特务,工賊破坏分子的行为。’就是說我。因此我就設法通过郑庄子流氓孙荣友等硏究推翻进步工会。……我說男女工人扭来扭去是对电气姜廷栋、张玉山說的,他倆到試驗室就吿訴女工,当时工人聚集了二十多人,派人来找我去責問:为嘛駡他們?我說:‘沒駡。’当时张玉山就說:‘你不是駡他們要弄成大肚子完事?’我不得不承認,幷假道歉,从此下决心报复……五月間,郑庄子流氓孙荣友、关星五二人来厂找我,他們是厂里的脚行,秘密向我联系,关說中紡經理×××跟他是朋友,总想找几个能干的工人到他家里談談厂里的情况,就約我和张振远、刘芳淸、彭道三,刘魁、高金山、柳树林、郑大福等十余人,約定在小刘庄茶攤約齐去×家……討論中紡五厂工会的情况……”
  彭道三自供:“……一九四六年三月,当鋼絲工头时,孙世琚、王貴弟(老五)已組成进步工会,关于厂內工人提升助理員事,孙世琚建議以选举方式产生,我以为要經选举我自己遥不上,故和张树發、刘魁三人在刘全太家中計議,赶快联絡人也組織起工会,想法推翻他們。三人随在厂內联絡了何祝华、刘錫明、高金山、张志华、楊少元、孙金銘、左学增、柳树林、张振远、刘芳淸,連同我和张树發、刘魁,共十三人,到张志华家开会,幷接受了苏硯田的任务……四六年四月,我和张树發等十三人計划推翻进步工会,柳树林向我調查,报吿給×××的情况有:进步工会領导到李宗仁行轅游行一次,有中纺四厂进步工会来往开会数次,成立进步工会时唱革命歌,有学生参加敎給,与厂軍冲突时喊口号:‘打倒国軍’,四厂工人也来援助,幷砸了水上警察局……。”
  刘魁自供:“……四六年二月,王老五等成立二次工会,曾領导工人开会反对工头們的压迫,曾将大工头孤永生开除,以致形成我們一般落后工头不滿,工会为工人福利組織工人請願,也引起厂方不滿,四月上旬,工人刘全太把我叫到他家,以言語試探,我对二次工会(即进步工会)有意見,我說:‘現在工会搞得眞不成样子,把大工头孙永生也开除了,你想咱們还长的了嗎?’数日后又在刘全太家中与彭道三、张树發同我共四人商議推翻进步工会,先議妥暫时組織秘密团体以对付工会,幷由我开始伪裝,拉攏进步工人程德庆、翟春發、刘芳淸、孙玉軒、刘錫明連我七人拜盟,常利用吃肉喝酒机会刺探工会对落后工头的消息。同期間,我又在张志华家中和另外十二人拜盟兄弟,从此申我們各自拉攏厂內各部門工头与工人,逐漸扩大巩固,推翻进步工会組織。”
  张振远自供:“……回津后找朋友刘魁家中求其謀事,住了几日,适逢五厂工人曹国峰被二撥工会(即进步工会),打跑,我就由刘介紹頂着曹国峰的工本上班,当織布見迥,刘怕被二撥工会打跑,跟我說:你看你盟娘这么大岁数了,有你嫂子侄女,要把我打跑了,他們吃嘛去?'托我給他办办,我就給他托工会靠近人姓孙的,后就沒有被挨打……。
  “四六年五月間在参加推倒王老五工会活动中,为了搜集情况,所以表面上与孙世琚保持联索,暗中进行活动,将迸步工会黃純江、宋栋等人情况报吿給彭道三,以便推倒他們时加以监視……。
  “一九四六年由张树發、彭道三、刘魁、柳树林、郑大福、刘芳淸、楊少元、刘錫明、高金山、张志华……等人,在謙德庄张振华家中拜盟后,张树發、彭道三联絡孔贊华,商量推翻二撥工会。刘魁对我說:“咱們推翻工会你要是不参加,到时候你也干不了啦,也有危险。’我就立刻答应推翻工会,后由刘吿訴我到馬場道×××家开会。”
  彭道三检举张振远供詞:“……四六年一月間,张振远混入了进步工会內,明着在进步工会內服务,暗里却把送步工会內决議秘密吿訴刘魁,刘从张嘴里听到进务工会准备推翻反动工会的情报后,就报吿給工头张树發、彭道三,三月間,张树發找了彭道三、刘魁一同到刘全太家中开会,决定与进步工会中的特务分子张振远、刘芳淸、孙金明及其他反动工头磕头,組成反动集团,进行推翻进一步工会活动。三月中旬,在张志华家磕头燒香幷宣誓守密。次日,五厂工程师孔贊华〔按:孔曾代理厂长)便知此事(从刘全太处知道的),彭道三也吿訴他,孔又吿訴厂长陈毅德,陈又吿訴×××,×得知便联絡幷吿訴苏硯田等,苏硯田等便找了孙荣友介紹这个反动集团,每人都記录进步工会的斗爭情况,报吿給惠中飯店三楼六十八号付秀山。此后,进步工会的一切計划、决議,到何处开会,与何处联絡,来往的誰,都由张振远报吿。这样,×××将情报报給杜建时,由杜轉通令五厂护路队,随时逮捕进步工人;由付秀山报吿給匪軍統、中統等机構。张振远在进步工会中做特务工作一直到进步工会被顚复,张振远这一阶段的罪行如下:
  1.說进步工会到四厂去开会,与左振玉联系;
  2.說进步工会与学联有联系;
  3.說进步工会組織进步工人家屬,以便了解反动工头及匪特情况,张幷詳情报吿。4. 三月底(按:时間有悮)进步工会要求調整工資,
  张振远就把决議报吿給反动集团轉吿孔贊华,厂方早有了准备,幷由护路队押了孙世琚、张家樞二人。
  5.六月初,中紡四厂工人来找孙世琚开会后……六月八日,付秀山在惠中飯店六十八号开会,将张振远、刘芳淸、孙金明、彭道三找去介紹四厂的匪护厂队連长郑某,幷决定翌日由該护厂队逮捕进步工人,幷由张振远、张树發、彭道三将进步工人三十二人黑名单給連长作逮捕根据,幷給了付秀山一份,幷写了一张呈文,由付秀山交稽查处,文內容說:該三十二人是共产党員嫌疑,煽动工潮,由张振远、彭道三等盖章,六月九日下午三点,张树發、张振远将写好的袖章九士多个秘密交反动工头,派人把住了汽笛与电話(张振远报吿过,工会决定在發生紧急事故时就拉汽笛与別厂联系……)。”
  柳树林供詞:“四六年在五厂当工头时,与中統特务張树發等十三人結盟,我为大哥,自称十三太保。”
  苏硯田供詞:“……四五年十月到四六年十二月时,任天津市职工救济委員时,曾……勾結五厂工人张树發、彭道三等,打击进步工人孙世琚、张家樞,强迫接收了进步工会,幷将孙世琚、张家樞开除,由张树發为干事。”
  (二)商訂行动計划
  彭道三供詞:“……到×××家去(按:約三月底),×說:現在厂方的生产力最低,我派去的职員,孙世琚不叫进厂,厂方一切事情不能进行,布机連一半也沒有开动,恐怕以后不好維持,厂长也对我說过:你們在厂內也連絡了一部分人,那你們就可以重新組織工会,要保护厂內机器,你們多联絡工人,厂外由公司厂方負責;幷說在惠中飯店三楼开一間房为临时办公室,进行四、五厂事,有事找付秀山、苏硯田、王翼廷、王淸田等……
  “孔贊华在金剛桥金城旅館楼上第一次約张树發等,第二次約柳树林、刘全太和我等开会,孔說:×××和厂方說,叫你們多联絡工人,保护机器,千万要秘密,有事要随时联絡,如有事,吿訴刘全太与我就可以,我們問他,要做不成失了业怎么办?孔說:×經理还能叫你們失业嗎?公司里多几个人算什么,又說:.孙世琚他們一定有八路从中煽动,咱們看最后的五分鐘吧。与駐厂伪軍發生冲突后,来了数千人呼口号打倒国軍等,我和张树發等人到惠中飯店吿訴付秀山,付說:已經知道了,幷說:厂方和×經理說过,与护路团长联絡,要他們抓他們,他們背后有八路煽动,你們有什么事,下星期来再談
  “又一次,我等和护路队駐中紡四厂匪軍郑連长也来到惠中飯店,他說:团长叫我来与付秀山接头。……付秀山領我到飯店吃飯时,連长要进步工人名単,我当时計算約三十二人,連长說:你柄在厂內要准备好,再叫軍队进厂。……付秀山幷买来粉紅色布,做百多个袖章,上写‘中紡五厂护厂队',幷写了許多标語交給我們,幷由付秀山、苏硯田二人代写呈文,請警备司令部以八路嫌疑惩处,写完也交我們。在逮捕后,便联名盖章送警备司令部陷害。”
  张树发供詞:“……当晚(按:指在×××家中开会后)都跟了付秀山到惠中飯店吃飯,又在那里介紹了苏硯田、王淸田、王翼廷認識,大家商量由付秀山指示,由我們联名向匪警备司令部吿孙世琚是八路軍。到端午节时,傳票下后,孙世琚就跑了。跑后,我与彭道三天天到惠中飯店去,与付秀山、苏硯田見面,計划推倒进步工会。苏硯田、付秀山已与駐厂軍队联系好,由我与彭道三叫护厂軍根据我等指点抓捕。指点的人,除我与彭道三外,还有张振远、刘芳淸、刘奎、柳树林、郑大福……苏硯田写的标語……”
  张振远供詞:“……第二次在惠中飯店,主持人是付秀山、苏硯田,还有一个姓王的,参加者:张树發、刘奎、郑大福、柳树林、刘芳淸、张振远。苏硯田說:你們在厂內保护机器,別叫他們砸了,厂外由张树發将臂章交給你們,联絡駐厂軍队,我們現在写好臂章(水紅色),到推工会时,給你們送了去,你們带上,跟軍队說明了带臂章的都是自己人,軍队不抓我們……
  四六年四、五月間,开会的地点是本市一区国民大飯店三楼李祥生房間內,刘奎說:你們临走的时候,不要一塊走,不要叫二撥工会的人看出原形来,看出来就坏了。到国民飯店集合。由彭道三、张树發領着到×××家中,在×家見到了付秀山。付秀山說:推翻工会我們是有計划的,有步驟的,到推翻吋,不要乱了,你們不宴管别的事……保护着机器,不要被二撥工会的人破坏了……会后,付秀山带着我們到一区藍牌电車道新泰飯庄吃飯,中間,脚行头子李祥生也赶到,一同吃飯。李說:咱們赶快把他們弄倒了吧,咱們也弄个工会干干吧,叫他們小孩子們挤罗得咱們都干不了啦。六月間,张树發召集原班人在一区惠中飯店三楼苏硯、田房間內开会,也是先在李祥生处集合,到会有张树發、付秀山、彭道三、郑大福、柳树林、刘芳淸、刘奎、王淸田和我,先由张树發介紹了苏硯田,領大家……吃飯后,即到惠中开会,苏說:咱們这推翻工会的計划,你們几个人在厂里別害怕,要放心,你們在厂里要保护着机器,在厂里要压着工人,不要停了車不要叫他們乱了,厂里有彭道三,孔贊华联絡負責,外边有张树發連絡五厂的駐厂軍队,到推翻工会时,由张树發領着軍队到厂抓人,进厂时,必須有个暗号,每人臂上带一个水紅臂章……张树發說:我們就照着二撥工会的人抓,苏硯田說:由明天起,我們就开始插手啦。会后,大家在惠中飯店住了一夜,轉天張树發留下繼續商量
  (三)捕逮情景
  刘奎供詞:“四六年六月二十日(按,系九日之誤),由刘芳淸率領一部分工人与进步工会干事李庆云借故口角,将要毆打时,即由駐厂軍来分头逮人,逮后,由带袖章工人在厂內巡査,迫令工人开工。”
  张树發供詞:“逮捕三十七名,当日下工后,由彭道三、刘芳淸、刘奎等打手迫令工人到大場去,匪軍把王老五等人押到大場給工人們看。那时,我对张家樞說:你說我是特务,破坏分子,我就是,你們还想怎样,后来,就把他們押起来……”
  张树發一案判决詞記录:“……匪警备司令部下令拘拿孙世琚,孙他逃,未获,見孙世琚逃后,复在惠中飯店与付秀山、苏硯田开会,决定由苏、付向駐厂匪軍連长郑学礼、排长吳朋举联系,必要时听张犯之指揮。該犯于四六年六月九日上午进厂,携带大批紅袖章及反对新工会标語,与张振远、刘芳淸等流氓,手持鉄棍、腿叉,带領匪軍进厂点名抓人,当場被捕三十七名……后,先后以共产党嫌疑与新工会有关开除一百七十余工人,幷令迁出宿舍……”
  彭道三供詞:“……下午三点,一切准备好,就由张樹發去領駐厂匪軍,主要由我們結盟的十三人率領軍队逮捕三十二人(按:系三十七人)当晚,迫于群众反对,釋放了二十五人(按:系三十人),余下七人。当晚由匪軍严刑拷打,次日轉送匪团部,又轉警备司令部稽查处,后押往法院……,逮捕后,我还怕进步工人集会,便和张树發、张振远、刘芳淸、郑大福、刘魁各拿斧把、木棍,在工人宿舍行走,专門示意进步工人不准他們集会,連着七,八天威胁幷联系匪軍弹压……
  柳树林判决詞記录:“逮张家樞时,柳树林与打手张志华等,均手持鉄棍,将南場封鎖,禁止工人出入,幷亲自率領匪軍逮捕我地下党員进步工人等,幷誣賴王老五工会貪汚舞弊,向众工人宣傳,致使部分工人黑白不分
  张振远供詞:“……当天,张树發回来,将臂章交刘芳淸与郑大福分發,过了一回,張树發領了連絡好的匪軍队到厂內抓人,我手拿尖刀、打梭棍恐吓工人不准停車,……逮捕进步工人代表后,拘留职員宿舍时,我曾到工人宿舍,手持战刀鎭压工人。我曾身带剪刀一把十多天,以威胁沒有被逮的工人……”
  (摘自天津市公安局挡案科保存的材料)
  九 被捕后
  王老五 口述
  一九四六年六月九日下午,我跟张家樞、徐明和几个人在合絲車間过磅的办公桌边硏究情况。头天我們都知道要出事儿了,一早布置了一些工人,盯住张树發、彭道三、刘芳淸、张振远等几个坏蛋,防备他們凶打,这时,鋼絲工人和急匆匆跑来說:
  不好了,张树發跑的飞快,从打棉科大門跑到鋼絲保全部去了。”
  我們一听,知道事儿要来了,鋼絲保全部里有彭道三和刘芳淸。我說:我去看看。正上保全部,半路上遇見刘芳淸一边飞跑一边大喊关車。鋼絲都关了車。
  我走过去問:“嘛事,你說呀!”
  “別說了,別說了。”刘芳淸支吾着穿过幷条車間經粗紗、細紗,往布場奔去了。
  自从进步工会成立后,这刘芳淸表面上也混在我們队伍里,可他背地跟那些反动的封建把头們勾搭,我們也知道,今儿他这么个神情,倒是什么緣故?我想着,就追上去。
  正扭头往外走,从打棉科那儿过来了几个人,手里提了浆糊桶,拿了标語紙,头上都結了白手巾,正往牆上刷标語。我問:“你們干嘛?”他們回答說:“沒你的事儿。”
  我走到鋼絲和幷条中間,問彭道三道:“你們这是干嘛?”
  “你干什么?”彭道三盛气凌人反問。
  我怒气上来了,我說:“你們要夺工会嗎?这是为工人办事嘛,你們說說!”
  說着,他身边有兩个打手都拿着刺儿毛棍,一下子围住了我。我問:“干嘛?好呀,胆子可眞大,你們想打架,敢摸我一下?”打手們把棍子扔下,彭道三說:“沒你的事,不是跟你,以后再細說吧。”說着,扭头就回打棉科。
  在这时,見刘芳淸又繞着我飞跑过去。我走到細紗間,张树發便带了伪軍迎面走来,一进門就指着我說:“有他!別动!”
  兩个伪軍急步走来,端着槍把我推了一下,押到車間門口的小屋子里。我一看,屋里已有好几个人:徐鳴和、孙士蘭……又一会儿,张家樞、刘世澤,好几个人都押来了。
  我对张家樞說:“坏了,上了他們的当了,他們跟伪軍勾結起来了。”
  一个伪軍走了进来,把我們押到厂长室門外的那間大屋子里。孔贊华从厂长室里走出来,我上前一把攔住他說:“孔厂长,你別走。”这家伙立时瞪圓了眼說:“怎么着?”我說:“你把女孩子們都放回去吧,我們几个代表都在嘛,你把小姑娘們放出去,天大的禍我們来頂着。”孔贊华不理,上办公室去了,接着見张树發也进了厂长室。
  第一天,沒打我們。张家樞对我們說:“大家要注意,他們如果問我們有沒有政治背景,不管怎么咋呼,誰也別承認,說不懂,什么都別說,只要抓不到証据,敌人沒法!”我說:“沒关系,他們要打就嚷,嚷起来他可以少打些,犯在他們手里了,死也沒关系,为工人啊!”张家樞又說:“他們要問孙世琚那儿去了,我們就說不知道。”一会儿,厂里的工人这个送东西来,那个送东西来。工人們說:外边儿都乱了,工人在設法保我們出去。
  第二天一早就过堂,吳排长在屋里喊:
  “王貴弟!”
  “有!”我走进了屋子,吳排长又說:
  “站着!”
  一个白班长又喊:“走,到外面站着!”
  我走到屋外,吳排长过来咬牙切齿的說:
  “王貴弟,这回你还駡我們吃私舞弊嗎?还唾我們一臉吐沫嗎?还打我們嗎?如今犯在我們手里了,沒說的了吧,这回你可明白了嗎?”
  我一直不言語。最后,我忍不住說:
  “这一百多斤肉都在你手里了,随便吧!”
  一群伪軍扑了上来,把我按倒,按住兩头,用棍子打了几十下,打罢,又拉我起来,跟着他們蹓,我咬着牙,忍住痛,蹓了又叫趴下打,又打了几十棍,再拉我出去时,血就从褲腿嘩嘩地朝下流了。我站都站不起来,伪軍,报吿:
  “已經打坏了!”
  排长一听,才說:“好了,拉下去!”
  接着叫李庆云,又听得吭吭的打。我已經疼得不大理会事儿了。
  我渾身起了大紫泡,屁股上肉也打爛了,女工們过来围着我哭。这之后;我不会走路了,人們拿来一碗鷄蛋淸倒在裂开的創口里,抖了半个来鐘点,把那些淤血抖了出来。就这样,还是走一步流一地血,从厂里又把我們押到团部,人們扶着我上的車。一到团部,那副团、长在我們夺刺刀那次,到厂里来过,就問:“王貴弟逮来了嗎?”
  “来了。”又問:‘孙世琚’逮来了嗎”回說“沒有。”团长駡道:“混蛋!好!把你們可逮来了;你們都鬧翻了天了,一人打五十棍子,先打王貴弟。”
  从这儿又把我們送到了警备司令部軍法处,关了四十多天才釋放。
  我們出獄后,在南市一家住着。一天,张家樞把我找到跟前說:“特务跟我跟得挺厉害,敌人把我們放出来是想察看我們,說不定过些日子又要把我們抓回去,組織上命令我离开天津,我不能不走了。”
  我急了,說:“你可不能走,你走了誰領导我們干呢?你不能走!”
  “不能,組織上要我走了,不走我还得进去。你要多照管些,多接近孙士荣、翟淑珍,要注意加强联系,搞好团結,不准分散。你們好好干吧!”
  “旣然是組織的命令,那快走吧!”我說,这事情發生前,我就知道张家樞准是共产党員,現在果眞証实了,我感到又兴奋又难受,党領导我們斗爭了一陣,現在快要离开領导,心里覚得挺空的,有些不忍离开。
  第二天,警备司令部稽查处下了傳票,又把我逮进去了,原来是和我們一起斗爭过的工人程德庆,王玉泉等又打了伪工会的腿子們,狗腿子上吿說是我的主謀。敌人拷問我:
  “孙世琚、张家樞、左振玉那儿去了?快說,张家桐那儿去了?”
  我不言語,他們就狠狠的打我,一連过了好几次堂,都是問这个,我咬着牙忍着痛,什么也沒說。打得最厉害的那天,一共打了我三次,用大板子使劲打,一边还問:
  “张家樞那儿去了?”
  “不知道!”
  “你們組織了什么活动?有那些人跟你們联系了?”
  我說“沒活动,都是些工人們看我們来了。”
  “說,张家樞究竟那去了?說出来沒你的事,她不是跟你們住在一塊儿的嗎?”敌人又逼問。
  我說:“她是个姑娘,怎么会老跟我一塊儿?”
  “她以前是干嘛的?”
  “我怎么会知道!”
  “前天还跟你們一起,昨天就不見了。打!”
  說着,又使劲打,我說:“不知道!”敌人吼叫道:“你要再說不知道,我槍斃了你!”
  我說:“我眞不知道,要是吿訴你假的,不是沒用嗎,何必呢!”
  敌人怎么拷問,我也沒有說出张家樞和孙世琚去的地方。沒有法子,敌人又把我放了出来,我沒有办法生活,就背着小箱卖冰棍儿了。
  有一天,走在路上遇見翟淑珍,她問:“你干嘛呢?”我說:“卖冰棍儿。”她很自然地說道:“我到你那儿去坐会儿!”我心里捉摸,也許有什么事要告訴我呢,就領她到屋里坐了一陣,我們扯了一陣子厂里的旧事,說这个人到那去了,那个人上那儿去了,說起孙世琚和张家樞来,我說:“他們还不回来呀!”翟淑珍看了我一眼,就輕声說:“有个人要来找你,张大姐有下落了,她派人来找你了。”我一听乐得什么似的,孙世琚临走前曾經叮囑我好好干,将来有人来找我,帮助我們好好干起来。我这时忙問:“人在哪呢?”
  翟淑珍稳稳当当地說:“你要去的話,明天在国民飯店汽車站上,有个人,他穿一身深港靠衣服,手里拿一把黑折扇。你呢,还是穿你身上这件淺港靠的夏威夷襯衫,还騎着你那輛自行車,穿靑緞鞋,藍褲子,靑麻絲袜子,你見到那人就这么問:‘你是不是张先生’一問,他就認得你了。”
  第二天我去了,果眞有那么个人,我們就联系上了。他提醒我:“你要注意,現在,特务总跟着你。”第四次見面,他說:“事由不好找,你願不願意到解放区去?”我說:“我很願意去。”他又問:“家里会不叫你走吧!”我說:“我不跟他們說聲走了,可以吿訴他們說我出外找事由。”他說:“好吧,下次我来吿訴你由誰来接你。”約定下次十二点在法国花园門前見面。凑巧,我在这天十二点前到朋友陈福順家去吃飯,我好一陣子在这家人家請他們找事由,这天正巧就吿訴我在这生紗厂帮我找到工作了。我十二点和姓张的那人碰了头,我說:“有个朋友帮我找到事,你給我出个主意。”他說:“要上工。因为你要找不到事由特务就会怀疑你,找到了事由,你可以不必走,但是有任务給你,在最近,你不能活动,以后听信吧。”隔了很久,再也見不到这人。我在达生紗厂上了工,我很后悔,我想:坏了,可能他怀疑我了,以为我不願意出去,不可靠了吧,以后再也見不到他,再也接不上党的关系了,可怎么办?这是一九四七年五六月里發生的事。
  一九四八年春天来了,我吃过午飯正在达生紗厂院里玩,傳达室的人走过来对我說:“老王,有个人找你。”我走岀門一看,是个年靑人,留着分头,穿一身藍制服,圓口便鞋,头上梳得溜光,可我幷不認識他。
  “你是王喜奎嗎?”他問,这时,我已經改了一个名字,我說:“是。”他一步上前摟着我,热情地說:“我跟王庆弟是莫逆之交,你們在仁立毛呢厂不是有个亲戚嗎?我托你哥哥在仁立买的毛絨,錢不够,昨天說好叫你給送回去,你是不是能到那边路口等我一下,我到那儿拿錢去?”王庆弟是我哥,可从来也沒听說过这个人呢,我說:“我得跟工会理事长請一下假。”我請假出来,那人扶着我肩膀离开了达生紗厂,走了一回,就突然說:“我不認得你哥,你認得孙世琚嗎?認得张家樞嗎?”
  我一惊,朝他打量了一回,心想,难道是国民党的特务嗎?是要想套弄我逮我嗎?我又不能說不認識,說道:
  “認識。”那人又說:“孙世琚和我是莫逆之交,你們很好吧?”我提高警惕道:“很好,跟孙世琚磕过头,张家樞是同事。“那人見我态度冷淡,一就毫不避諱的說:“不要怀疑我,我是从解放区来的,我絕不是国民党的特务,你放心,国民党的特务不做人事,我可是完全眞誠的,我很佩服你,我已經了解了你好多日子,你正在等他們,我吿訴你,张家樞和孙世琚已經結了婚,有了孩子,张家樞叫我来找你,你有事就吿訴我。”我还是不放心,我淡淡地說:“我們沒什么关系,在一起做过事儿嘛,他們眞心为工人办事,是好弟兄,可没別的什么关系。”他不管,还是接着說:“他們在解放区有了小孩,张家樞到了石門了,她現在的名字叫苏更,孙世琚也改名叫周雨亭了。”他的話說得具体又詳細,我曾經在姓联的那人那儿听說过孙世琚和张家樞已經結了婚,所以想到不是瞎話,他又提起四厂的左振玉的情况,又問起厂里一些进步工人的情况,說到最后,他約我礼拜天到海关上的一个机关附近碰而,約好了他穿什么我穿什么,在哪个茶攤上坐着等我。我慢慢儿在心里琢磨,是眞的来了呢,还是假的呢?要是眞的,我好容易才熬到了这一天,要是我一个劲儿的蹦他走,他要不再来了呢?我就拉他一下,說:“你別走!”
  “什么事?”
  “张家樞有了小孩,这件事还有誰知道?”
  “沒有誰!”他有些摸不着头腦。
  我說:“好些人都知道,請你以后注意。”說这話的意思,我是暗示他,我跟外边解放区的人已有联系,也願意同他們联系的意思,不过不明說罢了。
  他說:“好吧。”就走了。
  結果,第一个礼拜日,沒有找到他,我就愈發怀疑了,礼拜一那天,家里突然来了个老朋友,这人是裕大紗厂的老工头×××,他来了,就跟我扯东說西,說起了当时五厂間工潮的事儿,又說誰好誰坏,他問:“这些人都哪儿去了?”我說:“不知道。”他又問:“孙世琚是不是八路軍?”我又說个不知道。他还是問:“是不是上解放区去了?”我还是还他个不知道,他說:“你別蒙我了,他是。”我心里嘀咕起来,怨不得那个姓张的人說有特务到处跟着我呢;要不,怎么×××也来問这些个事呢?
  停了一会,他突然說:“有个朋友带了信給你,他約你会面,你怎么不去了呢?他等你等了好几个鐘头,后来,他怕特务要逮他才离开了。說着,我就明白这是那人托他来探自己的,我急忙道:“我也去了,我也等了他很长时間呢,沒找到他。”他扯了些閑話走了,隔了几天,他又找我来了,說:“上回你找的地方不对。”接着又把接头的地点詳細給我說了一番,我再去时,打扮成个流氓样,头髮攏得高高的一朵花,穿一身靑,緞子鞋,騎了車子在約定地点打了兩个来回,突然,就見到了那人,他坐在茶攤上呢,我就推車上前招呼: “吃了吧?”
  “少見了啊!”他說。这天,他穿了藍呢子上身,皮鞋,像个跑买卖的人打扮,这个人就是李克簡。
  从此,我們就常接头,我被吸收入党了,在沒入党前,我像个沒娘的野孩子,入了党,我就干得更有了劲儿。从此,我又开始参加了斗爭。
  (写作組 整理)
  十 反动势力上台
  主席台上,伪市总工会派来的监选代表苏硯田正在向工人們講話,工人們沒有兴趣听他的,兩眼都向一盤绳子瞅着。在空地上,那绳子像毒蛇一样威胁着工人們,会場里的狗腿子流氓們不时發出一声声的咒駡:“媽的,誰不选,就用绳子捆走,看到了吧?”
  駐厂匪軍荷着槍在选举会場外面包围了一圈,会場里到处都是凶眉賊眼的狗腿子,还有那威胁人的绳子。工人們站在会場里,深知自己的命运,又将开始过暗无天日的生活了……
  这是四六年六月,进步工会代表被捕后不久的事,这天在工职派付秀山、苏硯田的支持下,强迫工人选举的結果,伪工会由张树發当选为常务干事,张振远、彭道三、刘芳淸、刘魁当了干事。郑大福、柳树林当候补干事。工会成立后,张树發身佩手槍,出入大搖大摆,常常在菜园子里鳴槍恐吓工人,又把郑庄子和謙德庄的氓田玉珠、时上鳳、崔家林、曹貴亭、孙鳳汉、馬宝林等十几个人介紹了上工,这些人都成了工会手下的打手。从此,工人要想保住自己的飯碗,就得勒着腰带給他們送礼,外边失业的工人想上工,也得先給他們送礼求情了。
  反动势力上台后,把原来和进步工会靠近的工人一百七十多人开除了,像工人于文起,伪工会特意派人在澡堂子里打了他一頓,然后再开除;又像織布工李汝琴,一天夜里停电,张振远就誣賴她偸布,报吿厂方开除了。更毒辣的是,伪工会又逋知了全天津市所有中紡公司下面各厂,对五厂开除出去的工人一律不再給他們上工。
  鳥云密布在工人們的头上。伪工会把进步工会当初推倒的王梦符又派到布場保全部当了工头,布場的把头刘魁又恢复了欺压工人的習性,手里拿着棍子,常常借故打
  进步工人,夜里常常到工人住房牆跟前偸听,工人姜鳳山因希吓得藏到煤堆里好几次不敢出来。住在头等宿舍里的工人被赶入了二等。所选出的反动工会的干事們搬进了头奪宿舍,把工房中家屬自己选举出来的进步保长孙景周也推倒了,又把进步工会为工人謀福利种的菜数千斤送給了駐厂伪軍,勾結着伪軍好便于鎭压工人;河边十几亩葦子叫脚行头子流氓李相生割去燒了,工人們燒不上了。把头刘魁在車間里又用高价出卖东西,到关錢的时候硬从工人的工資当中扣掉,甚至放起印子錢来;他又在彭道三的指示下,监視工人楊恩太(地下党員)活动,把王老五、田宝珍、张玉堂等进步工会的代表赶出工房,本人不准回家,經常向进步工人找岔毆打。这些伪工会的干事捆在这时还仗势奸汚了厂里不少女工。
  一九四六年九月,张树發在苏硯田領导下,又在厂里發展了四十多个国民党員,在工会办公室里开会,成立了国民党天津市党部中紡五厂八十五区分部。成立的当天,市党部还派人监視,选出张树發、彭道三、刘魁、刘芳淸,四个人当区分部执行委員,郝金賢的書記(按:系書記工性質)。到了一九四七年,这批伪工会干事都先后加入了国民党的特务組織,监視工人活动,为反动統治阶級瘋狂鎭压工人,见了工人們的死敌。
  (根据公安局档案材料整理)
  〔附一〕 厂方开除七名工人代表的布告
  布吿(人字第六号)
  查工人王貴弟、徐明和、李庆云、张錫元、张玉堂、张家樞、齐淑花等七名,因被逮捕押獄,本厂照章应予除名。
  特此通吿,仰即知照为要。
  此布
  (陈毅德閱)①
  人事課主任赵大民
  六月二十日
  〔附二〕 厂方下令讓开除与停职
  工人移出工房的布吿
  布吿(人字第九号)
  查本厂新用工友日增,住房咸感不足分配,茲为解决新来工友居住問題,凡非本厂工友,业經除名停职諸工友,务希于一星期內移出工房,万勿延誤为要。
  此布
  毅德
  〔附三〕 厂方开除被捕之三名助
  理員給分公司的报吿
  〔民国三十五年十一月二十日第二二三号〕
  敬启者,案奉鈞处本年十一月十六日通人字第110号函,以各厂职員請假曠职登記及人事奖惩須按期塡报考勤
  ① 陈毅德为中紡五厂一九四六年时期的厂长表及奖惩月报,幷限文到五日內,迅予补报,俾凭彙轉等因奉此。查屬厂考勤表自奉示后,即已按月列报送核有案,奖惩部分則自本年一月迄十月止,除六月份有助理員张錫忠、孙景周、姜廷栋等三名因违犯厂規,而予除名惩外,其余职員同仁,大体尙能奋勉从公,用特备文送請察处照,祈报为荷。此上
  分公司
  第五厂厂長王达甫
  〔附四〕 厂方在工人被捕后貼出
  二十七名工人停职布吿
  布吿(人字第七号)
  查前被逮捕之本厂工人郑春茂、刘少淸、刘世澤、閻和、王玉泉、刘金生、宋栋、高相彬、张玉山、夏春生、樊庆祥、孙文义、孙家驟、路鳳歧、曹鳴鐘、曹鳴平、胡硯霞、孙士蘭、孙士荣、苗玉珍、田宝珍、李敏、秦鳳龙、翟淑珍、刘鳳蘭、馬潤华、崔开琴等二十七名,于該案未完結之前,本厂决予停职,不准上工,特此通吿,仰各遵照为要。
  此布
  (毅 德閱)
  人事課
  十月六日
  〔附五〕 张家樞等 被捕釋放后向社会局控吿 中紡公司接社会局公函后抄致五厂之公函
  天津市政府社会局本年九月十七日会工第1312号函內开,案据工人王貴弟、张家樞等呈略称:查中紡五厂新工会(按:指第二任伪工会)联絡本厂駐軍,以武裝包围旧代表(按:指紅色工会代表)张家樞、王貴弟、李庆云等及与工会稍有联絡之男女工人,計被捕者共計三十七名,除理监事被送稽查处强以政治及其他背景寄押。事后經各方詳察,幷无其他行为,方为釋放。其余被捕之男女工人,亦經拘留审訊六七日之多,釋放后限三日內所有被捕工人,令即迁出宿舍。按社会部为提高工人生活水准已頒發布吿,无正当理由,不能无故解雇工人,近来中紡五厂被解雇失业工人不下百余名,一則不但影响家庭生活,二則失业工人增多广实足影响社会安宁,理合备文呈請設法等情。前来查該工人等所称关于解雇工人等各节,是否屬实,本局无从悬揣,相应函达,即希查照見复为荷。附抄解雇失业工人名册一件,等因奉此,查来函各节,究系如何实情,相应抄同名册,即希查照,詳为見复,以凭核轉为荷。
  此致
  中紡五厂
  經理×××
  茲将被捕之三十七名失业工人录后:
  徐明和 王貴弟 李庆云 张玉堂 张錫元
  路鳳歧 王玉泉 张錫忠 孙景周 孙家驤
  郑春茂 孙文义 刘金生 姜廷栋 宋栋
  高象彬 曹鳴鐘 张玉山 刘世澤 閻和
  刘少淸 夏春生 樊庆祥 张家樞 曹鳴平
  齐淑花 翟淑珍 秦鳳龙 崔凱琴 李敏
  馬潤华 胡艳霞 苗玉珍 孙士荣 孙士蘭
  田宝珍 刘鳳蘭
  无理由被解雇之十七名工人列下:
  陈福順 王文汉 陶景海 孙学桐 史寿延
  程德庆 李恩浦 李汝琴 黃純江 孙宝鈞
  刘春林 袁致山 张广成 于德祿 路鳳琴
  黃淑珍 李宝珍
  十一 胜利是我們的
  张家樞、曹鳴鐘 口述
  晩霞抹紅了天空,海河上一片晶亮的紅波在忽閃忽閃的蠕动,天漸地黑下来。在薄暮里,楊庄子一家小院門前,站着五厂电气部的年靑工人曹鳴鐘,他点起脚尖,仰着脖子,紧瞅着摆渡口。从对岸郑庄子正划过来一艘渡船,借着晚霞的紅光,他看到船上有一个紫紅的人影,便欣喜地往前走了几步,想朝渡口走去,却又像碰到亍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縮进了院門,“別人会發現我在这儿的,对她也不好”。他暗自想。
  那紫紅色的人影走近了,原来这是厂里交換台的接綫生、地下党員李慧佩,她早对曹鳴鐘有了感情。自从曹鳴鐘在厂里被捕后,这小姑娘就常去探望,給他送飯。厂里把曹鳴鐘开除后躱到了这儿,她每天下了班就提个飯盒过河。她不仅給曹鳴鐘送来吃的,还把厂里發生的許多事情吿訴他,安慰他。曹鳴鐘从心底里深深地感激着他的小爱人。
  这天,李慧把飯盒擱下,曹鳴鐘揣測地打量了一下对方。“有沒有找到呢?”他自己問自己,当然,从李慧佩沉靜的表情中,他給自己作了回答,还沒有找到党啊!
  自从代表們被捕后,外边的工人們就一个劲的設法保他們出来。张家樞得到这个消息,考虑到自己放出去的可能性很小,就把在艰苦斗爭中經过考驗的忠实同志曹鳴鐘、曹鳴平倆找到一边說:
  “工人們在外边活动,看样子你們可以放出去,出去以后,要隐蔽下来,多跟翟淑珍联系,我們必須改变办法,不能再和过去二样干了。”
  曹鳴平听了这話,忍不住哭了:“不,他們要不放你,我們都不走,再跟他們干。”
  “不能,”张家樞严肃地劝道,“群众現在已經疲劳,敌人的决心又很大,我們再像以前那样干下去,要叫敌人一網打尽的。現在,要爭取都放出去,能放出去就是我們的胜利。我呢,眼前不可能放。”
  曹鳴平又急得掉泪道:“那今后我們怎么办?”
  “你們出去以后,要赶快找党,楚云同志走了,我們現在和上級党失丟了联系。一是要赶快找党。你們出去后,太紅的同志不能坚持下来的讓他回解放区去,能坚持的一定留下。”张家樞說着又轉过身对曹鳴平說:“今后,你出去了要改变一下打扮,长期隐蔽下来,能隐蔽下来就是胜利。你要多找‘四大金剛’和翟淑珍她們,一塊想法儿去上工。能到別厂上工也就是我們的胜利!”
  接着,张家樞又把厂里地下党組織关系都交給了曹鳴鐘,要他出去設法找党,同时,要他好好和厂里隐蔽下来的地下党員們联系,等候上級党的指示。
  兩个小曹釋放出来,厂里便把他們开除了。曹鳴鐘无法在工房活动,便暫时在楊庄子找了个地方藏身,通过地下党員刘增祥和厂里的党員們联系。这时刘增祥也已被广里开除,家里沒法住,常常睡在工厂附近的地里,为了坚持党的工作,等待上敏党来找,他克服着艰难困苦在工厂附近坚持着曹鳴鐘又設法和地下党員楊恩太联系,因为解放区里常常有同志到楊恩太那儿住,可是,偏偏这一陣沒有人来。年靑旳小曹,当时虽說比他到五厂来时长大了一些,可是还只十八岁,經历了这样大的風波,他沒有吓倒,却不免着急了。张家樞关在獄里呢,上級党又不来,这以后工作怎么搞呢?正这时,刘增祥在大王庄一个工人家里会見了一个卖破爛的。卖破爛的一見他便亲热地問他:“苏更現在在那里?你快吿訴我吧。”
  刘增祥打量了对方很久,想了想,不知道苏更是誰。便想:这是誰呢?是上級党派来的人嗎?可又沒凭沒据的。想了一下,便搖搖头說:
  “我不知道你要找誰!”
  卖破爛的急說:“你們党的領导关系在我这儿呢,你要不信,我可以把你們支部的党員說一遍。”接着,他便說起一些党員的名字来。
  刘增祥靜靜地站在那儿,他想:党曾經敎育过自己,无論如何,不能向外人泄露党的秘密,自从小曹离厂后,地下党員都靠我联系,万一这人是国民党派来的特务,我一个人不要紧,大伙的事不能随便。我决不能承認这些人是党員。
  卖破爛的見他老是不承認,急得沒法,还說:“你要再这样不肯說就要坏了,快吿訴我吧。”
  刘增祥高低不肯說;冷冷地走开了。
  可他立刻就奔去吿訴了曹鳴鐘。曹鳴鐘一听,霍的站了起来,机灵地看了看刘增祥,又半閉着眼想了想,拍拍腿說:“对的,他找苏更就对了。张家樞在解放区的肘候叫苏更,一定是上級党来了,你快去吧。”
  之后,工委派来的李瑞林同志便和曹鳴鐘,取得了联系。党指示:地下党員能隐蔽的隐蔽下条,必須撤退的要赶快撤退,赶快动身。
  曹鳴鐘和李慧佩兴奋地一同去探监。在送給张家樞的衣服里夹了一封信,暗示党已找到,外边一切都安排好了,正在設法营救他們。
  这时,工房里人心都惦記着被捕的代表們,老太太們自动地上小庙燒香磕头,祈禱代表們的安全;工人們联合了十五个乡去保代表們出獄,又不断去稽查处找陈仙洲要求釋放。厂里許多女工在代表被捕后,上班就哭,不干活了,她們商議着怎么样赶快救人。虽然狗腿子特务們监視,很凶,但許多女工都大胆走进翟淑珍家的衖堂,她們常常是身貼在牆上朝兩头了望,見沒人时就揭开帘子进屋把錢擱下。翟淑珍又把大伙凑的錢送到李慧佩那里,拿出去設法营救代表。
  不到兩个月,敌人因为找不到証据,就把代表們放了。敌人瘋狂的逮捕沒有使我們的力量受到什么挫折与損失,我們終于胜利了。
  张家樞出獄后,特务日夜跟蹤,无法再坚持活动,党把她安全地送到解放区。曹鳴鐘带了地下党員刘增祥、黃純江等也先后撤退回去。一部分地下党員像靳昌耀、范仲軒等人,就隐蔽下来,由工委領导;另外一些被开除的和被迫离厂的地下党員和斗爭中培养出来的骨干分子,改名換姓。到了別厂上工,像馬潤华、翟淑珍等九人到了中紡二厂,“四大金剛”孙士荣、孙士蘭、田宝珍、苗玉珍等到了中紡四厂,李慧佩到了中紡六厂,孙学桐到了中紡三厂,王老五失亚了一陣后,到了达生紗厂,江庭洞到了發电厂。这些党員和斗爭中的骨干幷沒有在反动派面前气餒,他們到別厂后,又繼纜在广大的工人群众中間撒播革命的种子。
  一九四七年冬天,与五厂党的地下組織联系的李瑞林同志在靜海独流鎭被捕,組織上又派曹鳴鐘同志回天津,把五厂地下党組織关系交待給何毅同志。从此,何毅同志便通过李慧佩的姐姐李淑佩領导五厂地下党組織,何毅同志又分別与分散到各厂的地下党員和斗爭骨干有了联系。在迎接解放大軍入城时,他們在地下党組織領导下,成了天津市各紡織厂护厂斗爭中的骨干,怀着兴奋与热情迎接了最后的胜利。
  (写作組 整理)
  〔附〕他們是地下党員
  工人翟淑珍的母亲口述
  一九四五年,日本投降后,来了国民党反动派,工人照样挨打挨駡。我的大女儿叫翟淑珍,当时在中紡五厂准备車間上工,她每天低头进厂,低头出厂,一听見上班汽笛,就像等着挨刀一样难受。
  淑珍在厂里不敢出一口大气,在家里也总是悶悶不乐。不久,她和张家樞做了好朋友以后,这才欢乐起来,好像有了什么奔头。
  张家樞也是厂里的工人,她剪着短髮,圓圓南臉盤,待人接物特別和气,大伙都叫她张大姐,其实,她在当时年紀不大,也就是二十岁多些。她常到我們家来,有时一来就是好几个人,像孙世琚、王老五等都常来。他們一来,就是低声嘀咕着,好像商量什么大事。后来,我听淑珍說,他們这些人,都是搞进步工会的,領导大伙向国民党斗、爭,可受大伙拥护啦,只要他們出个道道,大伙就紧、跟着干。我想:人家也是一个工人,白天上班,晚上还要为了大伙的事工作,我从心眼里佩服他們,所以只要他們上我家,我总是尽力照顧。
  “翟娘,您在門前門后看着点,那些坏蛋来了就招呼一声。
  这句話,张家樞每次来时,总要說下的。我也很乐意为他們出些力。坏蛋嘛,我也認得淸,就是广里那些特务流氓,像伪工会理事张树發等。
  他們一开会,就是半宵半宵的,开完了会,还弄来好些小本子,小紙条,書呀,报紙什么的。我一看心里就明白,这些东西不能随便讓人看到,就把这个收藏任务攬过来了。
  时間不长,张大姐等人就把我当作自己人一样了,有时,她还讓我干点什么呢!有一天,厂里的几个坏蛋在离我家不远的张树發家里开会,张大姐走过来輕輕地对我說:“翟娘,您上张树發家附近去听听,他們在說些什么。
  那时天快黑下来了,正是鷄鴨上窩的时候,我就借着找鷄找鴨,一边嘰嘰咯咯喊着,一边就在张树發家,窗底下听着。回来后,把听到的一切,都說給张大姐,她就夸我有本事。我心想:这一点算得什么。
  又过了一个时期,淑珍也显得忙起来了,她不光和张大姐一起开会,一到礼拜天,还要同她一起到市里去。到了礼拜天,一淸早她們就起来了,把自己打扮成女学生的样子,拉着她的弟弟、妹妹(这小哥倆現在都是棉紡五厂工人)說:“跟姐姐上市里看电影去。”或有是:“咱們去公园去。一去就是一整天。开始我不太明白,后来我才恍然大悟,心里說:“你們別在我面前演戏了,这准是去联系工作的。”果然,不久,天津紗厂的大罢工就發生了。
  那年头,我可替这些年輕人耽心!他們一出去,我的心就提到嗓子眼儿,一直等他們回来后,才一塊石头落地。他們倒好,天大黑才回来,一进門就胡乱地吃点东西,又接着开起会来,一直到半夜还不散。
  当时,张大姐等人領着大伙成立了进步工会,向厂里的封建把头、汉奸、工賊、伪工会理事等作了几次斗爭,工人才算吐出几口恶气。这个张大姐呀,眞是好人,工人有困难,她就不辞劳苦地設法解决,她自己有了困难,可是一声不吭。她到外边联秦工作,都是花的自己錢。她的每月工資全为大伙办事花了,甚至把心爱的大衣卖了,作为、大伙的車錢。就是这样,我也从来沒有听她說过一句不高兴的話。她这种大公无私、乐覌的精神,我很感动,所以我更願意挺身为他們做掩护工作。
  一九四六年的端午节,张大姐、孙世琚等人在我們家里过节,大伙高高兴兴的談笑着,我看了心里也很高兴。誰知第二天中午吃飯的时候,我看出张大姐的臉色不太好,就問她:
  “出了什么事了嗎?”
  “国民党反动派要抓人,还要上这几来搜查呢!”张大姐看了看我又問道:“您害怕嗎?”
  “我怕他們作什么?”
  “他們来时問你什么,你就說不知道。”
  “嗯!”
  接着,我就同她一起,把一些小册子、書报都藏起来了。
  张大姐走后不大时間,孙世琚也来了,我正准备給他弄点吃的?他攔住了我說:
  “翟娘,給我兩不饅头就行了。我得离开这儿,呆不下去了,特务要抓我。”
  我眞吃了一惊,孙世琚为了大伙利益,罢工走在头里,为了大伙办事,甚至把自己的自行車都卖了,这样的好人,为什么要被抓走,当时我还不明白国民党特务把这些人看成是眼中之釘,有了他們,特务們就不能逞性橫行。
  “翟娘,我这就走了,以后再来看您。”
  我看他馬上要走,就掉着眼泪,帮他穿上大褂?戴上口罩。化裝好了,他又問我:
  “翟娘,您看我臉上那塊紅記还看得淸嗎?”
  我掉着泪說:“看不見了。”我送了他一陣,临別时,又給了他兩个饅头。
  等我回来时,簡直把我吓出一身冷汗,一群国民党大兵和特务正在我家搜查哪!我为孙世琚庆幸,他要晚走五分鐘,就算沒命了。当时,伪工会理事张树發把金牙一呲瞪着眼問我:
  “孙世琚藏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
  张树發乱鬧了一陣,找不到人,只好垂头丧气走了。
  ……
  一九四九年,天津解放了,张大姐、孙世琚等人都来看望我,这时我才知道,原来他們是地下共产党員!
  (王文义 整理)野火燒不尽
  一 反抗提前开車
  薛新春
  自从进步工会被推翻以后,官僚資本家和伪工会流氓們对工人們的压迫更狠毒,总是想尽办法剝削工人,欺压工人。工人們对他們仇恨更深了,工人們团結得更密切了,常常想着法儿和資本家斗爭。可是官僚資本家們也想尽办法来鎭压工人,剝削工人。我們中紡五厂当时有一个靑年小伙子,名叫张怀海,个子不高也不矮,圓圓的臉,兩个大眼。当时:他有二十步岁,說話总是带着笑,无論办什么事情都和工人一条心,所以大家都尊敬他,拿他当自己亲兄弟一样看待,因为他关心大家的生活,給大家办好事。
  这事情發生在一九四六年夏天的一个晚上。我們布場的工人們提前一、二分鐘跑出了車間,到飯房去領窩窩头,門里聚了二百多工人,等待領大眼窩窩头,可是伪警不讓工人們出去,工人們很气憤的說:“咱們一天干十二个鐘点的活,这还不算,資本家想出下流的办法来,利用吃飯时間提前十五分鐘开車干活来捉弄我們,白干十五分鐘的活,又不給錢,早出去一二分鐘就不行,眞是气人得很。”又一个工人說:“咱們二百多口人,挨个領大眼窩窩,每人三个窩窩头,不等領完也到点开車干活了,回去晩了被土头、狗腿子們看見,不挨駡就是挨打,如果不領窩窩头固車間干活,就得餓着肚子干一宿的活,簡直沒有咱工人活的路了。”
  大家正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着,张怀海从車間里出来了,大家像一窩蜂似的围上去說:
  “张怀海,张怀海,你看还差一、二分鐘,門崗就不讓我們出去領飯,現在又提前十五分鐘开車,不等領完窩头也到点开車了,回去晩了被工头、狗腿子們看見就得挨打受气,有心不領窩窩头回去吧,就得挨餓,你看怎么办?
  张怀海說:“工友們別忙,不到点咱們別出去領飯,不到点,咱們也不給資本家干活。哪有这么便益的事!工友們,記住,差一分鐘咱們也不干,我說的話行不行?”
  大伙齐声的的說:“行,不到点我們一定不开車!”这时,正巧紅灯着了,吃飯的鐘点到了。
  領飯回来,我和范仲軒、张怀海、陈恩祿四个人走在大伙后边。张怀海說:
  “咱們哥四个都是見过(即現在的拆布工),回車間去吿訴不知道的工人們一声,不到正式鐘点不許升車,幷且說明这一点,按鐘点吃飯、按鐘点干活,誰也不許提前开車,如果,有提前的,咱四个去把車給他关上。”我們三个齐声說:“对差半分鐘也不給他开。”回到車間里,还差十五分鐘,天軸轉了,可是全場三頁来工人站在布場大道上不开車,尽管天軸轉的快,布机可一声不响。这时,狗腿子們慌了,工头也發毛了,管理員也急了,工人队伍里有个敗类田玉良就偸偸的溜出了車間伪工会給送信去了。
  不一回儿,伪工会的代表来了,头一个走的是大高个,四方腦袋,兩只三角眼,好像一个丧門神,他的名字叫张振远。第二个,剛剛喝完猫尿,光着背,通紅的明珠子,身上臉上全是紅的,像个臭虫,他叫刘芳淸。第三个,細高条,一臉的連鬢鬍,黃臉皮,亞賽一个大烟鬼,他叫刘奎。后边跟着伪工会大头子张树發,还有十几个流氓打手也跟在后边。他們到大道中間一站,刘芳淸头一个說話:
  “你們为什么不干活?站在这干嘛?”
  工人們齐声說:“还不到鐘点哩,我們就不干活!”
  刘芳淸听了大家的,話,楞了一下,张振远就接着說:
  “他媽的,天軸都轉了,还說不到点咧,你們是成心搗蛋。”
  张怀海便对伪代表說:“你們几位看看表,現在是十二点二十分鐘,还差十分鐘呢!十二点三十分才是干活的时間。”
  刘奎接着說:“不是提前十五分鐘开車嗎?”
  张怀海說:“为嘛提前十五分鐘干活,不給我們加工錢?讓我們白干活,是嘛道理?你們代表也不替我們工人想想,工人們劳累了一天还要加班加点,于心何忍?”說着,张怀海又回轉身向大伙說:“工友們,咱們不能白干!”
  大家齐声应道:“不能!”
  刘芳淸一步过去照着张怀海臉上打了一个滿臉花,张怀海嘴和鼻子都流出了血。陈恩祿从工人队伍里站出来說:
  “有理好好講,为什么打人?”
  这时,伪工会大头子张树發見工人队伍强大,風色不好,便回头对狗腿子們道:“給我把这兩人带走!”
  上来六、七个人拉张怀海和陈恩祿。张怀海把他們一推,說:“走就走,到那里我也有理,何必拉拉扯扯!”
  这时,我和范仲軒站在工人队伍前边,領着工人們想营救他二人,就向前冲。張树發獰眉笑臉的用手攔住大家說:
  “工友們,別跟这兩个人学,他兩人成心搗蛋,和八路軍通气,赶快干活吧!”
  大家恨得齐声說:“快把张怀海、陈恩祿放回来,不放我們不开車。”
  张树發退退縮縮的說:“工友們,現在已經把张怀海、陈恩祿带到工会去了,我們回去劝劝他倆,別上八路軍共产党的当,馬上讓他倆回来干活。你們看,現在一点多了,赶快干活吧。”大家又齐声說:“吿訴厂里,不能提前十五分鐘开車,不許随便加班加点。”张树發朝伪工会的代表們向外一呶嘴,又向工人点头哈腰的說:“照办,照办!”說完就溜了。
  我們的斗爭胜利了,再也不加班加点了,更不提前十五分鐘开車了。可是,张怀海、陈恩祿被捕入獄了。我們大伙想办法营救他們,幷且暗地里和厂方斗爭。我們的斗爭方法方式很多:消極怠工啦,甩梭子啦,砸机器啦,割断經軸啦,往粪坑底扔緯紗啦。忽然間,霹靂一声,天空的黑云散了,太阳出来,天津解放了,共产党来了,国民党完旦了,帝国主又赶跑了,流氓特务們斗倒了,厂里过去被捕被开除的上工来了,张怀海也上工了。在鎭压反革命时,张怀海出力不小,支部吸收他成为带国共产党党員。以后,在每次运动中,张怀海覚也睡不着,又找干部又找群众,搜集材料,找証据,講道理,喊口号,場場有他,天天有他,把反革命、封建把头、流氓特务斗倒了。不久,上級便把他調到国棉四厂去当支部書記了。
  〔附〕厂长在张怀海、陈恩祿拒絶提前开車被捕后給南区稽查处的文
  敬启者 案于本月三十日夜八时二十分,敝厂織布場內忽然秩序大乱,当由工会代表张树發随同駐厂稽查处王翼廷先生入厂視察获悉,系陈恩祿、张怀海二人所煽动,当經王先生将該陈恩祿、张怀海逮捕,幷曉諭其他工人安心工作,秩序始吿恢复。經詢据該陈恩祿、張怀海等二人称,系因电台开車鐘点不同,經伊二人詢問鐘点,不意引起工人嘩噪,幷无其他企圖。同时,幷探知在陈恩祿家中住有未报戶口来历不明一人,复經逮捕,經詢据称名廖义海,在九十四軍补充团当号兵,現請病假,因与陈恩祿原在一起当兵,故住他家等語。惟查伊,等所称多有不符之点,事关厂方安全,除該陈思祿、张怀海、廖义海三名由王先生押送訊办外,相应将經过情形函請查照为荷。此致
  警备司令部南区稽查所
  厂長陈毅德
  二 失业工人要求复工
  陶景海 口述
  进步工会代表被捕以后,不几天就无故开除了紗場工人号称“四大金剛”的孙士荣、孙士蘭、苗玉珍、田保珍和布場的宋栋、高象彬、刘金泉等三十多名进步工人。但是伪工会的工賊們幷不死心,黑夜白天还到处搜寻进步工人。
  六月的一天,早晨七点,布机“挂答挂答”的震响,我正在修布机,我班噴露工陈鳳岐(陈是伪工会代表刘魁的朋友)对我說:“噯!陶麻子,吿訴你,昨天晚上我到茅房小便去,听人說:有你和张广成。”我一听,什么事有我,就楞啦!紧跟着我就問他:“什么事,快說吧!”陈鳳岐繼續說:“在茅房外边我听人您和张广成一定得弄出布場,不弄出你們主是禍害。还說你們如果不走,就打跑你們,一个也不留。咱倆不錯才吿訴你的,你好好琢磨琢磨吧!”我立时就停止了工作,心想:不走,看你們能把我怎么样。于是我一边干活,一边琢磨,一定是刘奎叫陈鳳岐吿訴我,术是在茅房听的。正在这个时候,工賊头子张树發、刘芳淸、张振远等人,还有几个流氓打手围上我了,大眼珠子直瞪着我,在我的工作范围轉了兩个圈,又不言而去。我又想,于文起是被他們打完后开除的,胳臂擰不过大腿,光棍不吃眼前亏,可是走也不能不淸不白地走。于是我就放下搬子,去找譚錫藩,将伪工会头子和流氓打手要迫害我的事情吿訴他。当时伪工会的代表郑大福正在場,兩个牛旦子眼一瞪說:“你个人想想吧!是走好,还是打走好,你个人决定。这时譚才慢騰騰的說:“你到人事群去吧”我也不知怎么回事,从工程师室出来,就向人事課走去。我一进人事課門口,人事課一个职員就看見我了,拉开抽屜,拿出早已算好了的工資,往桌子上一放:“这是你的最后一次工資,”二句話沒,說。
  我气憤地說:“我不是来关錢的。”他漫不經心的說:
  我們不管这些,你現在,已經被开除啦。”在那黑暗的社,会里,工人沒有說理地方,从此我就失了业。第二天修車工张广成也被开除了。連續好几天,文开除所謂有八路軍嫌疑的工人二十多名。
  我們失业后,伪工会采取了更毒辣的手段,通知各棉紡織厂,不許我們这些人上工,开除的工人一律赶出工房,不准再进。尽管伪工会毒辣,幷沒有削弱我們的斗爭意志。
  一天,“四大金剛”孙士荣等,还有徐明和、王文汉、王小秋,我們二十来人硏究如何向伪工会进行斗爭。决定保持力量,幷找王小秋的师傅靑帮头子刘广海帮助。为了集中力量,我們都住在刘广海家的小楼上,大伙在一起吃飯,住了有半个来月八什么消息也听不見。后来我們才知道刘广海是国民党中統特务,和伪工会是一个鼻眼出气的人,那能給工人办事呢?过了几天,王老五和张家樞被釋放出来了,大伙都非常高兴,滿以为可以向伪工会进行斗爭啦!可是不几天,王老五又被警备司令部逮捕了,斗爭困难就更多啦。于是我們二十来人分別硏究,認为如果呆下去,錢花光了,就会造成生活上的困难,同时也容易暴露目标。于是决定孙士蘭、孙士荣、苗玉珍、田宝珍等女同志,在二广、三厂、四厂,由王小秋的师兄弟联系上了工。还剩下男同志十几人,沒办法上工,徐明和卖糖豆罗卜,剩下王文汉、刘金泉、孙文义,我們四个人回到郑庄子卖柴禾,晚上住到秦家胡同刘金泉家里,仍想办法向伪工会进行斗爭。后来刘金泉托人到警备司令部去活动想办法,可是沒錢怎么办呢?錢又从那里来呢?我們都是失业工人,連生活都保不住,那里来錢?因此,当时决定嫌疑小能够上班的,赶快想办法上工。我和孙文义、张宝順、孙学桐四个人就到中紡三厂去驗工。那时人事課負責驗工的是李玉海。李兩个大眼珠子瞪的圓圓地,直看我的臉,(因为我臉气麻子)說:“你姓陶吧!你是陶麻子,陶金海。”“不,我叫陶金財”。他因为平常不認識我,又沒有根据說我是陶金海,沒办法就領我們去驗工。我們几个人都驗上啦!
  上工后,每月关的錢,每个人都拿出一部分积攢起来,凑在一起,好煩人忙到警备司令部活动,向伪工会进行斗爭。过了几个月,我們积攢了一些錢,就由刘金泉和王文汉去联系,确定利用一天傳訊伪工会代表到警备司令部問話的机会,带紅箍进厂,要求复工。大伙听了,非常高兴,幷准备了紅箍,写上失业工人要求复工的字样。在九月的一天,王文汉、刘金泉、沙維民、孙学桐、孙文义我們十几个人,吃完飯就准备着,幷由孙学桐在二道門看着伪工会的代表几时走。不到半小时,伪工会代表就坐汽車去警备司令部了。这时我們每个人都带上了紅箍,向厂門口走去。値勤警衞問我們是干嘛的,我們說:“失业工人,找厂长要求复工。”警衞沒办法,只好打电話找厂长。后来从厂长室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人說:“要求复工,厂长不在,明天再說吧!”想支吾过去,我們就追問:“不在干嘛去啦?”他不理采就走了。不一会儿,又出来一个人,說:“等一会儿吧!一会儿出来。”我們在大門口等了下来,一直等了半个多小时,也不見厂长出来。可是二道門却有很多大槍队。不一会,伪工会的代表坐着汽車也在二道門下車了。我們一看風头不对,才知上了当。警备司令部怎么会給我們工人办事呢?后悔也来不及了。这时伪工会的代表和一群伪軍手持着槍已經向我們扑上来,不問靑紅皂白,拿大槍托子搗我們,随后就将我們捆了起来,把我們关进了傳达室。伪工会和警备司令部的头子們都上厂长室去啦。大槍队把我們看管起来。不到半个多小时,就把我們带上了汽車。这时,伪工会的头子彭道三从厂长室走出来,手里提着一个面袋(据說是錢)和警备司令部的大官們一起上了小汽車。宪兵端着大槍,踏上了我們坐的汽車,一起开向警备司令部,把我們押到一間屋子里。屋子里有一个光着头,穿着軍裝的軍官,还有一个宪兵,在屋里走来走去,看样子是早有准备审訊啦。我們一进去,他就站在一张桌子的中央,故作鎭靜,兩眼向上一翻,仰着头問道:“你們是共产党八路軍吧!”我們回答說:“不懂什么叫共产党八路軍。”“你們带紅箍,带紅箍的就是共产党八路軍。”我們說:“我們是失业工人要求复工的,紅箍是我們的記号。”这位軍官理亏詞穷,沒办法,就向我們耍起熊来咧,說:“混蛋,
  你們一定是共产党。”这时旁边站的那个宪兵沒精打采地走了。軍官“毛古”起来啦!一边問,一边溜,不敢安定的坐在那里,随后就大声的喊:“来人,把他們带走。”我們被带到禁閉所时,有一个軍官,兩个眼睛直看张怀海,随后过去就是一个嘴巴。张怀海的臉立时就肿啦,原因是张怀海不久以前因拒絕提前开車被押过。我們十几个人分,押在五个小屋子里。在第二天的晚上,对我們开始了审訊。审完后,几个屋子就串通消息,誰也沒有暴露什么,都是一問三不知。在提問我和王文汉时,一上来就問:誰是共产党?”我們說:“不知道什么叫共产党。”他还說我們拿着刀到张振远家里去行刺。我們說:“連工房都不讓我进,怎么刺的他呢?”軍官沒話說,故意找岔儿,看王文汉穿着二道棉袄,光着头,不順眼,用木板子照身子就是几下子,还說王文汉是共产党,随后又問:
  “孙世琚那去了?”我們說:“不知道。”其实我們知道
  孙世琚在北京,因为我去看过他。这个軍官一直問了半个来小时,一个字也沒問出来,不得不讓我們回去。回到禁閉所一搖头,證明沒說。这次申訊完以后,一直有半个月
  也沒有进行审問。一天上午,又提出我們七个人,什么也沒說,挨个点名,随后就讓我們領褲腰带,叫我們取保釋放。王文汉等四人沒被釋放。我們被釋放后,不久就去接济王文汉他們四个人,送的大餅和錢。这时才知道他們四
  个人在我們釋放后就弄到西獄所去啦。我們釋放后,三厂就把我們开除啦!沒办法生活,就每天到鋼厂作散工活,賺的錢除自己生活外就去接济他們。不到三个月的时間,他們四个人也被釋放出来。
  我們第二次从警备司令部出来,厂里的进步工人都不敢接近我們啦!因伪工会对进步工人监視的更厉害。有一个工人因到小秋家去看小秋,后来就被伪工会开除了。在伪工会的严密监視下,活动愈来愈困难,同时又在生活的逼迫下,我們就分散开来,自求生活,但是我們每个人的心,时刻不忘斗爭。
  (楊进信 整理)
  三黑夜里
  王金芳
  1949年的冬天,天津正处在被解放軍包围最紧張的时候,外边的炮声和机槍声不断的送进耳朵里来。炮弹不断从头頂上嗡嗡的飞过,工友們都躱进了地洞。可是大工房男单身的工友三一伙倆一群正在談着:八路軍进来了。我走进了男单身四号时,在大門口旁边站着一个人,我仔細一看,原来是小张。“你在这里干嘛啦?”小张說:“我在这里放哨啦!你到里边去吧。”我到里边一看,他們正在收听唐山广播电台播音。那时唐山已經解放了。我也与他們在一塊听起来了。
  大家正在听的高兴,突然外边傳来了咳嗽的声音,我赶紧把电門关了,大家都躺在炕上裝睡着了,有的还裝着打呼嚕。就听外边大皮靴子的声音咯支咯支的进了屋門,有人在說:“他媽的,小兎崽子們都睡着了。”說話的是一大个儿,手里拿着电筒,走进屋門里边来。挨着他后边,紧跟着一个小个,手里端着美制最新式的卡宾槍,嘴里还說:“小王八旦不好好的睡覚,拿槍把你們一个一个的都打死。”說完了,回头一脚把門踢的光当一声就走了。大家好半天也不敢說話。后来外边皮鞋声音听不見了,大伙这才把电門开开,你看我,我看你的看好半天,都說:“咱們还是接着听。”就这样,一夜不知鬧了多少次,可是我們那管它这些,还是想听,因为我們大伙都等着解放,心里早等急了,听到唐山的播音,大伙就像眼前也解放了一样高兴,虽是在黑夜,也好像見到了太阳一样光明。
  四 护厂斗争
  范伸軒、靳昌耀口述
  一九四八年八月間,东北各大城市都已經解放了,黎明前的炮声逼近华北平原,京、津、唐的国民党匪軍們个个狼狽不堪,縮着脖子在街道上慌张的走着,那些国民党的官太太們也显出十分惊惶的样子,手提皮箱,乘上火車、飞机在逃命,他們要完蛋了。有一天,在北宁花园的小河岸旁,站着三个人,其中有一个中等身材,身穿藍布大褂,黃皮鞋,戴着眼鏡。这人三十多岁,从外表上看像一个小学敎員,其实他是我們党的地下領导者刘同志。其余兩个人是中紡五厂工人、地下党員靳昌耀和范仲軒。老靳和老范来到北宁花园,是接受党的重要任务的。刘同志詳尽的叙述了东北解放的情形,幷說:因为敌人要完蛋了,他們必定要破坏工厂,压榨工人,所以我們必須組織工人保护好工厂,安定工人的心,幷监視敌人的一举一动,随时向党彙报。
  地下党員靳昌耀接受了党的任务以后,馬上进厂进行工作,他一方面秘密的組織曾参加过地下党領导斗爭的老工人和进步工人,一方面把东北解放的情况进行宣傳,当即在中紡五广国术館(老靳經常在这儿練国术)里召开了积極分子会議,硏究和布置保护工厂組織糾察队的問題。积極分子們个个精神煥發,表示一定要保住工厂。地下党員范仲軒用自己的錢买了一匹紅市布,叫他老婆放着哨,便和老靳在屋里将布撕成布条做成臂章,写上“工人糾察队”的字样。
  一九四八年年底,国民党快完蛋了,厂里的伪工会打手們和匪警們到处对工人进行监視,他們經常到国术館去巡邏。在这种情况下,地下党員靳昌耀分別給伪工会理事张树發、张振远、刘魁写了三封警吿信,吿訴他們要保障工人和工厂的安全,不得有任何損失,否則要負完全責任。在这个时候,各个車間里的糾察队已經組織起来了。糾察員們手持木棒,臂带紅臂章,监視着敌人一行一动。
  一九四九年一月,在糾察队成立以后,天津市区炮声隆隆,人們心里的喜悅是难以形容的。地下党員在这时召开了糾察队員和党員大会。老靳激动的向大家說:“咱們的亲人快来了,共产党、毛主席来了,我們厂孙世琚张家樞都要来了。我們一定要保护好工厂,絕对不能叫敌人破坏。工厂是我們工人的命根子,飯碗子,要随时注意流氓坏蛋們的一举一动。”会剛散,厂里的伪警丁队长和薛振江,巡夜走到国术
  館,見里面点着灯,进来就瞪着賊眼問:“你們干么,还不睡覚?”靳昌耀、张福德等十几个小伙子,一边翻着土(国术館里練武的土)一边回答你看我們干么啦?!”
  薛振江围着屋子在四处检查一番,沒有發現什么,就狼狽的走开了。就在这时,天津郊外大炮轟隆隆的連天响,地下党員們和糾察队員們日夜不离工厂巡視着工厂和机器設备的安全。地下党員靳昌耀半个多月都沒有脫衣睡覚。一九四九年一月十四日晚上,解放軍进入了天津郑庄子的中紡五厂,糾察队員們不顧多日的疲劳,火速向各个家屬和职工傳遞大喜訊:解放軍来啦!共产党来啦!中紡五厂的工人們个个喜气洋洋,在郑庄子欢迎自己盼望已久的亲人——解放軍。解放軍进入中紡五厂以后,地下党組織将已經調查好的匪警槍支淸单交給了解放軍。
  不久,工厂党組纖召集了奖励护厂有功人員的庆祝大会。在会上,这些不顧个人生命保护工厂的工人們都受到了奖励,党員靳昌耀将面庫打开,給糾察員們做了一頓雪白的大饅头吃,工人阶級受压迫、飢寒交迫的日子眞正的結束了。
  (王恕岩、王文义 整理)

知识出处

野火烧不尽

《野火烧不尽》

出版者:百花文艺出版社

这是天津棉纺五厂的工厂吏,内容大体上分为三部分:第一辑“血泪的回忆”,是写的日宼、国民党统治时期工人的惨痛生活;第二辑“党领导我们斗争”,集中地表现了当时地下党的组织领导工人推翻伪工会的斗争及其它斗争;第三辑“解放以后”,从不同角度反映了解放以后工人们积极生产和生活的变化。 这部书中各篇文章的作者,大都是这个厂里直接参如这斗争的工人和干部,所以作品充满了浓厚的生活气息和强烈的感染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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