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翻伪工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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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野火烧不尽》 图书
唯一号: 020020020230026445
颗粒名称: 推翻伪工会
分类号: I218.21
页数: 54
页码: 85-138
摘要: 这些口述记录了推翻伪工会的历史过程。其中,张家枢等人在工人中组织了秘密自治团,试图推翻伪工会。在行动前夜,曹鸣钟等进行了刺刀底下的“选”工会活动。第一次全厂大罢工后,王老五攆孙头等工人采取了行动。敢死队成员李庆云等人参与了斗智活动。最终,张家枢等人组织了請愿行动,并取得了胜利。
关键词: 伪工会 历史 天津市

内容

“走‘爹’来了‘爷’”
  张家樞 口述
  一九四五年九月三日上午十一点,正式宣布日本投降了,裕大紗厂的工入立刻罢工,跟厂里的日鬼子算賬。到下午四点光景,离裕大百步远的双喜紗厂工人也就自發地罢工了,复仇与要求自由的火熊熊地燃遍了郑庄子,工人們关了車,欣喜地欢呼着奔出車間。腰板直了,头也昂起来了。“再不当亡国奴了!”厂里厂外只听得一片惊喜的呼喊声。
  欣喜过后,八年中、对日本鬼子的深刻仇恨燃燒起来,到处充滿了惱怒的咒駡和激昂的呼喊:
  “跟鬼子算賬去,跟他們算賬!”
  “咱們受了多少年压迫,媽的,算賬,跟他們拼去呀!”
  复仇的呼喊从厂里直响到郑庄子街道上,人們耳边只听得一片浸透着仇恨的喊打声,八年来积下的深仇大恨到了淸算的时候”这时,郑庄子街道兩旁站滿了工人們,一見日本鬼子走过,就揪住了死劲的揍,有的工人就地拾起右子儿朝日本人的腦袋砍,厂里的汽車拉过什么,工人們就攔住一分而光,棉花,布疋,面粉都分了,厂里停工了。
  工人們到处蹓躂着,互相談論和揣測将要来到的新生活,他們做着美丽的梦,想像着中国軍队入城以后,立刻就可以为工人报仇。
  “厂里得發遣散費!”有的工人提議,工人們就派代表与厂方交涉,日本鬼子早吓得魂不附体,立刻答应“要求,給每个工人發下兩匹布。工人們把布卖了,又幻想着中国軍队一到,再也不用愁吃愁穿了。
  当时,党的指示是:一、組織工人护厂,里应外合,迎接八路軍入城;二、組織紅色工会。党就在工人中間宣傳:八路軍快入城了,工人們就要当家作主人了。工人們一听,情緖高漲,有的就立刻硏究工人怎么样自个儿管理工厂,大家都日日夜夜期待八路軍快来。
  誰也沒有料到,一天,插着美国星条旗帜的軍艦突然开进了海河。厂里的工人們听說后,紛紛爬上牆去覌看,只見軍艦在河上航行,头頂上大队的美国飞机也嗡嗡地飞了过去。工人們揪心起来:怎么八路軍沒有进来,倒是美国鬼子来了?不几天,国民党把日本統治时期的汉奸白脖軍护路队改編了一下,开进了双喜紗厂。工人們火热的心被潑了一瓢冷水,心里万分的納悶。
  接着,蔣介石下令,不准中国人再毆打日本人;工厂暫时还原个儿的归日本人管。厂里的日本鬼子一下子又威風起来,工人們气得大駡,美丽的梦想开始幻灭了。
  这时,工人們分到的兩匹布早給投机商人用低价买走,沒有吃的了,就要求复工。党根据群众的要求,就通过党員和女工中的积極分子孙士荣、孙秀珍等在群众中活动,組織群众推选代表,向敌人交涉复工。如果厂里不答应复工,就要求給每个工人發五匹布。
  正在混乱时,国民党的所謂地下党員紛紛露面了,汪派国民党員搖身一变,汉奸李玉祥出来当了国民党八区党部,書記(双喜紗厂所在地郑庄子当时屬八区管)。厂里的封建把头馮培如、王梦符等参加了天津市工职救济委員会,在厂里設立了分会,由李玉祥支持,准备等組工会。
  这时,天津国民市党部搞工运的人分成了兩派,一派以苏硯田、付秀山为首,組織了天津市工职救济委員会,由市党部主委时子周支持。这一派手下多是汉奸、特务、流氓地痞和日本时期的宪兵等。日本一投降,他們搖身一变,以国民党的地下工作者面貌出現,所以在各工厂占了上風,加以在本地有势力,因而立刻当了权。当时郑庄子的八区党部書記李玉祥,双喜紗厂的馮培如、王梦符都屬这派。另一派以苑宝璜为首,組織成天津市各业工会联合会。苑宝璜本人是工賊出身,日本投降后从民党大后方中央派來,手下联系的人也大多是工賊,但这时实力不够,正企圖在各大工厂插足,扩充势力。兩派簡立为工职派与工联派。当工职派馮培如等在双喜厂內筹組工会的时候,工联派也委派了孙宝鈞、刘世澤、朱洪年等到厂里活动,組織了糾祭队,也积極准备筹組工会。
  工人們向厂方要求复工时,工联派孙宝鈞就出来向大家买好,答应由他去向厂方交涉,每人給五匹布,要工人代表回去,等着听他的信儿。不料第二天厂方不答应,国民党一下子就显出了他的面目,工人們气憤地重新选派代表进厂跟日本人交涉,要求發六匹。厂里的国民党接收大員和日本人都不同意。工人們大怒,集合到經济部去請願。沒有达到目的,又派代表到天津国民党市党部去要求、这时,市党部就由苑宝璜出面解决,被迫答应了工人的要求。第二天,工人們分到了布。可是厂里的工职派馮培如趁火打劫,把群众斗爭的功劳都拉到他們身上,厚顏无耻的对工人說:“今后有什么事,好商量。”从此,斗爭走上更加复杂的道路,工人們也开始覚醒,知道了从前想报仇、想管理工厂、想不愁吃不愁穿等等只不过是梦想,在国民党統治之下,工人們只有斗爭才能活得下去!
  十月,开工了,国民党的接收大員把日本人替回去,工职派把工联派的人从厂里打跑,把朱洪年的腿都打断了,馮培如等換上了长袍馬褂自封了工会理事,筹組了伪工会。他們在工房头排屋子里設下了办公室。八区党部自从成立后也开始到厂里来發展了四十多名国民党員,甚至找了我們地下党組織的党支書張家樞、支委曹鳴平、紅色群众翟淑珍等,要她們加入。敌人碰了釘子,就对这些人怀疑和注意起来。这时国民党的党、軍、工、政四位一体勾結在一起,开始对工人进行压迫与剝削。
  我們党的組織,这时仍然处于地下状态,国共談判还在拖延,党便指示厂里地下党組織繼續建党。曹鳴鐘、馬潤华、楊恩太等党員从抗目根据地学習回厂后,本来准备迎接八路軍入城,参加接收,这时,就在群众中进行宣傳共产党与国民党怎么不同,不断揭發国民党的罪悪。工人們对国民党的不滿情緖愈来愈大了。从此党領导工人和国民党反动派展开了一系列的斗爭。
  (写作組 整理)
  二 工人秘密自治团
  张家樞、曹鳴鐘 口述
  开工以后,国民党軍队天天扛着槍进車間巡邏,监視工人生产。这些駐厂的軍队,原都是敌伪时期的汉奸白脖軍,这时又騎在工人的脖子上头鎭压工人了。他們任意在車間里調戏女工,工人們不滿極了。国民党又收买了一些封建把头和职員加紧統治工人。伪工会不但不管工人們的利益,反倒与厂方勾結着剋扣了工人的救济面粉,貪汚了停业后沒来上工的工人遣散費,共二百七十万元;又收集厂里的东西变成他們自己的,把厂里的葦子卖了算自己的錢。他們吃喝嫖賭,一点也不給工人办事。工人們在日本投降后要求自由、要求吃飽穿暖、自个管理工厂的希望一个也沒实現,日子倒反比日本时期更难熬了。于是,人們常常在一塊儿議論,潑泄着胸中的憤慨与不滿。紗場、試驗室很快就变成了全厂談論国事的中心所在,一天到晚經常聚集了許許多多的人。有在这儿駡街的,駡日本,駡蔣介石国民党,駡伪工会。有的發牢騷,有的到这儿来送新消息,有的到这儿来听新聞。
  人来人往,有工头們,有一般高級技工,小加油工,保全工,修机工。而試驗室的检驗王孙世琚就是他們这群人中間的核心人物。
  二十二岁的小伙子孙世琚,长着一对烏黑閃光溜圓的眼睛,見人总是笑眯眯的,眉宇間露出精明能干倔强的神气,使人乍一見就看出来是个有能耐的人。他初到試驗室时,日本还沒有投降,在一般人的眼里,他爱講究穿着,爱打球,爱喝点酒,还挺爱干净,倒像是没有受过什么挫折,沒經过大風险的靑年。其实,他从十四岁就开始做工了。日本統治时期,他怎么卖命的干也养不活娘和弟弟、妹妹,就不免常常从厂里偸点东西卖了凑和过活,因此,一連好几个厂他都挨过日本鬼手的毒打。有时,他母亲在家里等他回家,見別家孩子都回来了,就到处去打听,人們才吿訴她說:“你家孩子捆在树上呢。”
  鬼子的鞭子正在抽打孙世琚,而家里的母亲,心里也仿佛被鞭子抽着似的一陣陣痛。終于,貧困与飢餓逼得他走投无路,卖了华工。那年头,当华工的都是九死一生,少有活着回来的,孙世琚向母亲磕头吿辞,他含着眼泪离开了母亲,不知自己还能否活着見到自己的亲人。他怀着痛苦,怀着对日本鬼子的深仇大恨到了塘沽。苦役,鞭打,飢餓,疾病,这就是华工的生活。他最后逃出了虎口,在塘沽混了一陣,从塘沽逃回天津,不久,日本就投降了。
  他激动地跳着喊着,他热情地期待着中国軍队赶快进城,他感着一肚子的仇恨等着复仇。他也梦想着中国軍队一到,工人們就可以吃飽穿暖,沒想到,国民党蔣介石下了命令,工厂暫时还归日本人管,中国人不准毆打日本人。他气得,在試驗室里大駡大喊,人們看他整天精神不正常,有的人就叫他“神經”,以为他有些精神病了。其实他是滿腔的仇恨沒法抑制下去。这时,日本总工程师九井还到試驗室来检查工作,孙世琚气得捏紧了拳头,咬着牙說:
  “嗬,你还在我們中国人面前站着哪,中国人是这个了!”他竪起大拇指头,狠狠地說,“你还来管哪?”
  “我們現在是失敗了。”九井說,还想要检査工作。孙世琚气得大声喊道:“你們日本敗了,小小的了,你們侵略我們这么些年,吃了喝了我們的,我們中国軍队来了,你还想管我們!”說着,上去就是一个耳光,打得总工程师直朝后退,慌张地跑出試驗室去了。
  这时,屋子里只有女检驗工、地下党支部書記张家樞同志。孙世琚的民族意識、爱国心,引起了她的注意。隔不多天,听說孙世琚到市里又在街上揪住了一个当年打过他的日本鬼子死命的揍了一頓,泄了一下当亡国奴时代的仇恨。
  当时,紗場里的日本工头还沒有回国,可是一見到孙世琚就悄悄儿溜远了。紗場的日本保全工头外号叫“蛤蟆”的,一見张家樞就悄悄的伸出了兩个手指說:“孙世琚,是这个,八路八路!”說着,見孙世琚气冲冲的捏着兩个拳头,走了进来,蛤蟆就吓得輕手輕脚地溜出去了。
  报紙完全吸引住了孙世琚,他常常拿着进步报紙来回的看,看完了就和四周的人議論,成天焦躁得好像得了神經病的人似的。当时,国民党已經下命令不准人民談論国事,孙世琚哪儿管这个,他就要談,他怎么能不談呢?他肚子里对許許多多事都打了問号:第一,为什么中国軍队来了;工人不能报仇?第二,为什么中国軍队来了,工人还是要挨餓,日子过的不好?第三,走了日本,怎么中国軍队又引进了美国鬼子,吉普車到处在闖禍……,一連串、一連串的問題使他不能不想,想了不能不激动,激动了就大声談論,連試驗室的工头殷树昆也沒法禁止他不談。
  张家樞就开始对孙世琚做一些試探性的工作。有一天,她对孙世琚說:“現在,听說共产党在城市里也出了报紙,劝业場那儿有人卖解放报呢。”第二天,孙世琚就把“解放报”买来了,大声在屋里念。着来,小伙子一点也不懂什么叫害怕,什么叫秘密,这人就是有个追求眞理的劲儿。一念“解放报”,到試驗室里来的人就更多了,念完了就都議論紛紛。
  党的地下組織对孙世琚的社会关系开始进行了解,知道他本人还单純,对旧社会不滿。自从地下党員賀佩英領导工人要求复工胜利后,孙世琚也有了深刻的印象,想要出来为大伙办事。于是,党派曹鳴平去与他联系,进行工作,把当时国际国内的形势講給他听。张家樞在工作空余时間,也順便通过报紙上的消息和他聊天,向他宣傳八路軍共产党怎么样抗日,美国和苏联究竟是怎么回事,大革命时是怎么个情形。逐漸地,孙世琚从单純的不滿与仇恨开始有了覚悟。
  “工人受压迫,受穷,不是命苦。只要大家团結起来斗爭,就能不受穷,不受压迫。”孙世琚的心里像雨过天晴一样,找到了眞理,煩惱与苦悶一下子驅散了。他来回的想着:怎么才能团結起来斗爭呢?
  十一月,敌人方面傳出了消息,准备讓工人选举工会,可是伪工会筹委会方面早已把名单弄好,要叫工人选封建把头馮培如、王梦符、刘庆奎等。工人們得到了这消息,又都紛紛到試驗室里来議論。
  有的說:“要是选上这几个人当工会的人,咱工人更得遭殃了!”
  有的說:“咱們团結起来,自个儿办,他們不是要选举嗎?咱选咱的,他們选他們的!”
  大伙七嘴八舌商量办法,劲儿很大。张家樞就把孙世琚叫到一边,說:“我們立刻开一个秘密会議,找可靠的人一塊儿硏究,怎么样?”
  孙世琚正在劲头上,立刻就召集了二十来个人,在試驗室后边的小屋里开会。其中有些人是对伪工会不滿的工头,有紗場的徐鳴和,鋼絲的工头彭道三等,孙世琚出面主持会議,大家硏究結果,决定不能把馮培如选进工会,可以利用王梦符。又討論了选举的时候,大伙怎么样分头下去串通叫工人們不选。到了晚上,二十来个人就又到彭道三家里繼續开会商量对付的办法。
  彭道三家的小屋里,炕上,被上桌上,地下,坐的站的挤滿了一屋子人。有人把被单蒙住窗子,在黑色防空罩蒙住的灯光下开始了討論。当下,大家精神兴奋、紧张,孙世琚就根据了党的意圖同大家提出成立“工人秘密自治团”,大伙团结起来,为工人办事,和伪工会斗爭。孙世琚当时穿一身黑布制服,戴着一頂草綠色的日本式小帽子,坐在炕桌边領着大伙討論。大伙一边硏究,他一边起草,連夜把工人秘密自治团的章程、宗旨、發展人的办法都拟訂好了。大家严肃地通过以后,决定由孙世琚、刘永德、彭道三、曹鳴鐘等筹备組織自治团。晚上,弄妥以后,第二天,孙世琚就把發动工人参加的签名单交給了女工齐淑花等分头到車間發动工人参加。为了防备敌人發觉后引起麻煩,签名单上画了一个大圓圈,凡願意参加的人就沿着圓圈写上自己的名字;盖上手印,使敌人无法找出誰是引头的人,党組織就通过地下党員和一些积極分子發动群众踊躍参加。打軸科的积極分子翟淑珍,团結了一部分群众,立刻就参加工。第一天,就有二、三百工人参加了工人秘密自治团。孙世琚素来胆大,不防备敌人,自己便公开的在工人中間活动。参加了自治团的工人們一个个情緖高昂,感到了团結一心的力量。
  到晚上,筹备人又在彭道三家中开会,醞釀工会选举时該选那些人。不料,工头彭道三这时胆怯了,他見工人們那么踊躍的参加自治团,就害怕事儿鬧得太大要招禍,連夜把事情密吿馮培如,出卖了自治团的人,自己投降了。
  第二天早晨,孙世琚、齐淑花等上班以后,剛走利車間門口,駐厂軍队上来就把他們逮捕了,說这些人偸了厂里的布,把几个秘密团的組織者送到工厂禁閉所里。
  工人們得到消息后,十分憤怒,搖紗女工刘子云就立刻到检查室来找张家樞,要想發动大伙罢工,拯救被捕工人。张家樞一边派人去探听消息,一边就和地下党員、积極分子們商議。当时,覚得布場方面,工头王梦符拜了不少盟兄弟,群众被他控制住,布場工人能否参加罢工是个問題。正在硏究,傳来了消息,說敌人准备釋放,大家就松了口气。
  原来是当孙世琚等工人被捕后,八区伪党部書記李玉祥,駐厂伪軍吳排长,伪工会筹委会的馮培如,伪警官姓韓的都一塊来审問。一上来就問:
  “你们偸了厂里的布,快实說!”
  孙世琚根本不知道有这件事,就气憤地回道:“沒有的事。”
  李玉祥又問了一陣,工人們不承認,他就凶狠地問:
  “你們为嘛組織工人秘密自治团,說!”
  孙世琚一听,才知道事儿坏了,准是有人出卖了大家,就索性理直气壮地大声回答道:“为—了—团—结!”
  李玉祥就像瘋狗一样跳起来嚎叫:不許你們团結!”
  被捕的几个工人都憤怒地瞪着敌人,心里忍不住暗笑,敌人竟会說出这么无理的話来。
  問了好一陣,伪工会的馮培如在一旁又取好又發坏,折騰了好久,找不出証据来,只得把人釋放了。
  被捕釋放后,孙世琚突然不来上工了。党組織派工人去找他,原来这时候孙世琚給自己找了一条錯誤的单純想想报私仇的道路,他想去当兵了,想去找一个在南京做事的朋友托朋友設法帮助自己报仇。党知道了这些以后,就派曹鳴平帮助他,启發他,对他进行了阶級敎育,吿訴他,一定要大家团結一心的斗爭,不能在失敗面前灰心要为工人大伙的利益坚持斗爭。在地下党組織一次一次耐心的帮助下,孙世琚写了一篇題目叫“忍气呑声”的稿子,投給了中纺四厂出的小报,才又回到五厂来上工。从此,党对他更加强了敎青,巩固他的斗爭情緖,孙世琚便接着干了起来。后来,与敌人斗爭愈来愈殘酷的时候,他干得大胆,不怕牺牲,終于在斗争中成了五厂工人中間的闖将。
  (写作組 整理)
  三 楊芳潮事件
  楊芳湖
  日本投降后来了国民党。国民党派軍队来到棉紡五厂。駐一个排,排长姓吳,人們称他叫“独眼龙”。在一九四五年十一月底,他的爪牙进到車間,橫行霸道,汚辱妇女。这天,有兩个爪牙到車間来,因为粗紗車間很冷,我正想在粗紗和細紗之間的大門口有暖气的地方暖和一会,被那兩个爪牙看見,他倆很凶恶的走近了我跟前,有一个立眉瞪眼的說:“你在这干啥?”我說:“粗紗很冷,在这暖和一会。”我的話还沒有說完,他上来就打我一个耳光子。我說:“你別打人呀!”他更急了,还說:“你是八路軍。”就把他那刺刀拿出来了。这时有一位看厠所的白头髮老大娘可吓坏了,推着他,拉着我,就央求。他把老大娘一推,拿着刺刀向我膀背拍拍的就是几下,要推肴我見他那独眼龙軍官去。剛出車間,那个立眉瞪眼的家伙从我背后給我来了个大滿脸花,接着就是几脚,打得我鼻口流血,另一个爪牙跟在后而还笑呢。
  到了独眼龙那,他幷沒有問什么原因,就把我鎖在小屋子里啦。我在小屋里,从窗戶望見独眼龙和立眉瞪眼的那个家伙,还有狗腿子馮培如,在院子里来回走动。过了三个来小时,那个独眼龙問我来了:“你和刘永德是盟兄弟,你們都和孙世琚想成立进步工会。”(因为亲徳和世琚前兩天被独眼龙押起来过的,剛把他倆放出来)他問着,沒有容我說話,上来就給我兩个耳光子,又是一脚,把我推到小屋里又鎖上了。当时我也不知原因何在,說理也沒法說。到了下午六点多鐘,把我从小屋里拉出来,推推搡搡的到了工厂的大院里,我一看,西北面围了半圈剛下班的工人們,东南面是独眼龙的爪牙們,各个大槍上都按着刺刀,人挤的很,围了半个圈,圈中間有我,独眼龙,还有几个爪牙。我往四处一望,心想,我好威風啊!又望見那几个爪牙那儿,放着兩条毛巾,一把鉄水壶,还有几条大木棒。我想,莫非是槍决我后准备抬我的?这时候独眼龙下命令了,讓他的爪牙們都准备好,就对四周的工人說:“楊芳潮和刘永德是盟兄弟,他們想和孙世琚成立工会,都是八路軍,給我打三十軍棒!”沒等我說話,几个爪牙就把我按倒在地,前面有兩个爪牙手拉着我的胳膊,后有兩个爪牙用木棒压着我的腿,还有三个換着打。第一个咬着牙打了我十棒,前兩棒我还知道痛,后来就覚得有人給我几脚似的,又覚得头一冷,心里明白,他們給我澆凉水了。兩个爪牙架着我蹓了兩圈,按在那又打,第二个更厉害,拚命的打。这十棒光覚麻木不覚痛。接着又覚得冷一回,又冷一回,他們澆了兩次凉水,我心里才明白过来。又听到熟悉的声音說:“咱們都拥上去!”还听到女同志們的哭嚎声,兩个爪牙架着我又圈了几圈,按那又打第三次,这个家伙更厉害,打完我連气都喘不过来了。我覚得,心里一次又一次的冷,这回連路也不会走了。有人把我背到一个朋友家里,我才淸醒过来。一看腿和屁股肿得多高,好多男男女女都跟着来看望我,都是工人。有的說:“現在我們有心无力,”也有的說:“我們一定給你报仇。”还有的安慰我說:“好好养病。”当时使我感动的掉下了泪。
  养伤期間,工友們吿訴我說,敌人把我打昏过去以后,由吳鵬举当場宣布把我除名,幷且向全体工人宣布三条紀律进行鎭压。这三条紀律是:
  1.工人不許有任何集会結社的行动;
  2.不許有什么要求,不許找厂长直接办交涉;3.不許三个工人在一起談話。
  今后如果發現有以上的行为就按共产党、八路軍論罪。我听到这个消息以后更气憤了。等我把伤养好了,更想办法跟国民党資本家做斗爭了。所以,在地下党領导下推翻伪工会时,我就参加了我們的敢死队,坚决地站在斗爭的最前綫。
  四 刺刀底下“选”工会
  张家樞 口述
  十二月里的一天下午,厂里宣布提前下班,各車間的封建把头們就紛紛吿訴工人:“今天下班选举工会,选王梦符、馮培如、刘庆奎,大家听見沒有?”
  地下党早就通过党員和积極分子串連工人不要选这几个人,能选別人的就选別人,另外,在群众中醞釀,选举曾經領导工人要求复工胜利的地下党員賀佩英。
  当工人們走出車間后,只見車間門口通到办公室的大道上,已架好机关槍,一路上,几步路站一个荷槍的士兵,明晃晃的刺刀在手里端着。工人們不得不前往选举的地点,人們一边走,一边不由得在心里大駡国民党。这怎么叫选举?用刺刀逼着工人,这就是国民党的民主!工人們忍着滿腔的悲憤走到选举的地方,只見四周都站滿了挽着白袖口的流氓打手們,不断的向工人吆喝着:“听到沒有,选馮培如、王梦符
  封建把头馮培如、王梦符、刘庆奎等这时都穿着长袍馬褂,对工人們点头哈腰,无耻的說:
  “哈,选我!”
  “哈,选我,选我!”
  选举的方法是采用記名投票,許多工人不会写字,旁边专有人代写,代写处还站工不少流氓,工人們就在这些流氓打手們的监視之下,在大道上机关槍和刺刀的威胁之下,在流氓們凶恶的吆喝声和封建把头无耻的喊叫声中,选了这些把头和流氓。但就在这样高度鎭压的場合下,还是有不少勇敢的工人們,把地下党員賀佩英选入了工会。这样,伪工会原来企圖选出淸一色的国民党員組織工会的計划失敗了。在表面上号称民主实际上是强制选举的情况下,选出了五个干事,王梦符当了常务干事,馮培如、刘庆奎、刘永德、賀佩英是干事。从此,伪工会就公开和厂方勾結欺压工人。
  “选举”之后,工人們普遍不滿,对国民党的意見大極了,地下党支書张家樞同志就对积極分子們人組織工会,咱工人眼見要倒霉,非成立咱工人自己的工会不成!”“积極分子都十分拥护这个意見,从此,就开始在工人中間醞釀如何推翻伪工会。
  (写作組 整理)
  五行动的前夜
  曹鳴鐘、張家樞口述
  这一天,是个星期日,大雪漫天漫地的飄舞着,天津市韋陀庙街张家胡同三号的院門輕輕开了,曹鳴鐘和他姐姐曹鳴平,还有工人馬潤华,一淸早就悄悄溜进了院子。张家樞出来把院門紧紧插上了。院子里靜悄悄儿的,北風嬉弄着雪花乱舞,不一回儿,屋子里就傳出来輕微的歌声,庄严的低沉的国际歌歌声在院子里輕輕响起来。那歌声时而被北風淹沒,时而又响了起来。最后,歌声停止了,中共中紡五厂地下党支委会議在张家樞同志的家里开会了。
  四个靑年围着一张方桌坐了下来,张家樞同志从一个腊紙筒底下取出了一张小紙条来,这是党的指示。
  “同志們,今天的支委会,一方面傳达上級党对我們的工作指示,同时,根据指示,要硏究一下咱們在厂里的工作。”张家樞同志严肃地把小紙条鋪平,“現在,国共談判还在进行,蔣介石缺乏誠意,党还在争取和平协商,将来前途难于估計,我們的軍队没有入城,可是現在敌人倒先进来了,因此,我們的紅色工会难于建立起来。上级党指示我们,今后的行动必須根据三条原則:一、爭取合法地位,領导合法斗爭,共产党員可以出面領导合法斗争,在沒有召开伪国大以前打入伪总工会;第二、通过合法斗爭,利用国民党自己唱的高調,像言論、出版、集会、請願、結社等自由进行活动,也就是利用国民党的东西反过来打他們,把他們的工我們領导;第三、在方法上可以具体掌握,那些是群众迫切要求的,就根据群众要求去做,但要注意随机应变。此外,我們在斗爭的策略上,要利用国民党内部的矛盾,爭取多数,孤立少数,分化敌人内部。今天我們就可以硏究一下,那些是群众的迫切要求,如何行动起来,如何分化敌人利用敌人的矛盾,如何爭取合法地位进行合法的斗爭。
  支委們凝神地听完傳达,一个个都兴奋起来。自从日本投降后;由于国共談判結果未定,党一直处在十分隐蔽的状态,紅色工会一时建立不起来,可是敌人的伪工会倒建立了。自从强制选举工会幷毆打了粗紗工人楊芳潮以后,工人們反抗国民党的情緖高漲。工人們不但在經济上沒有翻身,連政治上也遭到了压迫,三个人不敢在車間說話。文委們听了指示高兴極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怎么个动法。
  經过仔細分析厂里当时的情况,决定了打击的对象是伪工会,重点人物馮培如,策略上,利用伪工会內部失意人物刘庆奎、王梦符等,分化伪工会,攻倒馮培如等当权派。另外,厂內伪工会虽然由国民党的工职派上了台,但工联派头孕苑宝璜仍然想在五厂建立势力,因此,决定联系工联派孙宝鈞等共同推翻工职派伪工会。办法是:趁着春节快到,工人要求發白面,而伪工会当时还沒有給工人去要求,可以組織工人自己选派代表,联合伪工会里部分失意干事共同出面向厂方直接要求,不通过伪工会,这样来推翻的工会;在群众中間,决定爭取积極分子孙世琚一塊儿共同行动。
  計划商量安当后,张家樞特別强調要严守党的秘密。
  事情决定后,就准备行动。正巧,碰到厂里关錢,那时,报紙上登着棒子面每斤是伪幣三百一十元,厂里給工人只关二百四十元一斤,每斤少关七十,一般工人每月关九十斤到一百斤左右,厂里一千多工人,被貪汚的錢就远去了。工人們都在下边嚷嚷,意見大極了,自从楊芳潮事件后,工人已經对国民党很不滿,这时,容車間的工人就鬧得更凶了。
  支部面临新的情况,就在曹鳴鐘家里召开了临时的支委会議,决定立刻改变行动計划,把要求春节發面改为要求棒子面差額金,又通过孙世琚,立即在紗場試驗室里召开临时秘密会議,把部分地下党員和积極分子召集一起,向大家提出了“要求棒子面差額金,保証工人实际收入”的口号。大伙对少發錢都挺气憤,有的說:
  “棒子面錢应該按三百一發,別厂也發了,可是为嘛咱厂……?”
  “厂里不光剝削了咱的血汗,連該發的工資也剋扣了,咱太沒尿了,应該請願!”
  张家樞就問:“咱大伙能齐心嗎?”
  “齐——心!”
  于是,决定各車間都选涙代表兩人,第二天不通过厂里的伪工会去找厂长交涉。第一批,各車間各去一个代表,万一厂方扣留,再去第二批。
  这时,各車間的工人們都在底下紛紛醞釀,斗爭情緖高昂,准备立即行动。
  (写作組 整理)
  六 第一次全厂大罢工
  徐明和、孙世琚等口述
  一九四六年一月二十三日,出事前一天,孙世琚接受了党的任务,带領了紗、布兩場的工人代表到修理場集合开会,修理場的代表也立刻参加了。大伙討論,第二天如何去見厂长。討論了一陣,孙世琚对大伙說:“一句話,他要不答应,咱就不回来!”代表們都齐声說:“对!不答应不回来!”当場幷約好,到了厂长那里,大伙不要随便講話,由孙世琚一个人对答。
  第二天,二十四号早晨,孙世琚領着三十多个工人代表到了厂长室,代表們一进屋子就發現事儿坏了,駐厂国民党軍队在屋里各个角落都站滿了,槍已上了刺刀。伪工会的馮培如站在办公室欄柜跟前,手扶柜桌,凶狠地問:
  “你們干嘛?”
  “找厂长。”孙世琚从容不迫地回答。这时,厂长室的秘書小高一扭头就从后而朝厂长宿舍里跑去。代表們全都站着等候,屋子里鴉雀无声,空气紧張。不一回儿,厂长孔贊华披着一件小白褂走来,徑直朝代表們面前走过,厉声道:“你們干嘛?”
  “我們要求补發棒子面錢!”
  孔贊华眼一瞪:“誰叫你們来的?”
  这时,孙世琚璃見厂长發狠,也不示弱,就比厂长喊的更高:工人叫我們来的!”
  这一声大喊使厂长吃了一惊,覚得有伤他的自尊心了,便蛮橫地喝道:“什么工人叫你們来的,都是你煽动的!”
  孙世琚毫不害怕,冷冷回答道:“棒子面錢少發了,我們代表工人来要求,你怎么不講理?”
  孔贊华見一个普通工人在自己面前竟毫不害怕也不屈服,就瘋狂地吼叫:
  “逮捕起来!”
  随着这一声吼叫,布置在屋子里的伪工会打手和国民党軍队們都跟着發出一陣野兽般的嚎叫。一个士兵搶上前来一把揪住了孙世琚的衣襟,反綁了手,把他独自推到厂长室旁边的小屋里去。孙世琚一边走一边气憤地大声說:
  “你們为什么不敢講理?你們就这样不講理!”
  可是,伪軍把小屋子的門砰的一下关上了。
  厂长孔贊华就回过头来威胁其余的工人,是否受了孙世琚的煽动。大家都不答理他。
  原来,混到进步工人方面来的一个工賊张振远在出事前已出卖了大家,他向把头映刘魁密吿了进步工人准备向厂方斗爭,幷說引头人是孙世琚、张家樞等。因此,孔贊华早有了准备。他們把屋子里的代表赶回車間,同时派駐厂国民党軍队去車間逮捕张家樞,打算把引头人押送到警备司令部去。
  党支部估計可能發生事情,早在群众中間把准备全厂罢工的工作做了布置。支部为了使最基層的組織具有坚强的战斗性,在选組长前向群众提出人选的条件是:
  1. 为工人办事不怕死;
  2.对工人公正,不講私人关系,立場坚定,不被資本家收买;
  3.完全是由工人自願提名选举。
  选挙的方法是举手表决,如發現群众有意見时可以随时硏究,重新提名。由于这样的选举,就保証了基層組織的群众性和成斗性。选出的小組长多是紅色群众、党員以及我們掌握的工头和职員。同时根据上級党的“隐蔽力量,准备再接再励地开展斗爭”的指示,也早把大部分地下,党員和积極分子留在車間,支書张家樞本人也沒有去厂长室。代表去見厂长交涉以后,不久,軍队就围住了厂长室,把代表扣下了。积極分子徐明和(他原是細紗工头,工人出身;被党爭取过来)跑来找张家樞,硏究怎么办。張家樞按預定計划說:
  “要是他們不把人放回来,咱們立刻采取罢工行动!”
  正說着,三个国民党軍走进了紗場試驗室。
  “前边儿找你去!”他們向张家樞一瞪眼說。
  张家樞知道事情不好,就站起来,鎭靜地走出屋子,她又特意在車間里走了一圈,向一些积極分子孙士荣等使了一下眼色。三个国民党軍把她押走后,車間里的工人就譁乱了。
  厂方把张家樞和孙世琚押到了工厂职員宿舍楼上的禁閉所里,这儿門窗都是鉄的,和监獄一个样子,是厂方专門造了扣押工人的屋子。
  被赶回来的代表回到車間就吿訴工人,厂里把孙世琚和张家樞扣下了,大家商量营救办法。留在紗場的徐明和就去找共产党員楊恩太,这当儿,楊恩太正站在电气部門前覌察事变动靜,徐明和走去說道:“坏了!”
  楊恩太也輕輕地接着說:“他們把咱的人扣下了,你看怎么办?”
  徐明和腦中閃过张家樞被捕之前說的話,“采取罢工行动!”就凑攏去道!“这么好不,咱回去关車要人去!”
  “对,快!楊恩太說。
  兩人就分头回到車間串連党員和积極分子关車,徐明和回到細紗車間就喊道:
  “还不快关車,咱的代表給扣下了,大伙出去要人呀!”說罢,大伙儿就一个个关了車,人們浩浩蕩蕩地奔出車間。楊恩太回到了合絲車間又到打軸科串連党員和积極分子,也都关了車奔出車間。
  工人們剛冲到修理場那儿,伪軍就把人截住,用槍托推工人,赶工人回車間去。这当儿,地下党員曹鳴平、馬潤华、楊恩太就在一边商量,决定立刻下去再一次串連工人积極分子,坚持罢工,不放出人不散。
  “下去串連,喧騰吧!”
  于是,曹鳴平回到电气部叫地下党員、工人顧金章关了大閘,全厂停电了,工人們又一次呼呼地直奔出来,一直冲到倉庫前面的大道上,敌人已把机关槍架起来了,一边对工人大声喊:
  “誰敢走过来,过来就机关槍点名!”
  大伙那儿管他們叫喊,还是一个劲儿的朝前冲,这时,一群年靑的女工孙士荣、田宝珍、齐淑花、孙士蘭、刘大奎、苗玉珍等,还有一些細纱車間的养成工,就一下子冲到了敌人的机关槍面前。伪軍喊道:“快回,要不机关槍点名!”
  女工們勇敢地挺起了胸脯,喊道:“你崩吧,崩吧,老姑不怕你!”
  “老姑活够啦,当了八年亡国奴,挨打受駡,現在还是这样,你崩吧。”
  伪軍还是吓嚇道:“你們再走,都关到倉庫里去!”
  女工孙士荣走上前去說:“关吧,就关我!”
  女工齐淑华气得大駡道:“你們吃着我們,喝着我們,还要欺侮我們,你們崩吧!”說着,女工們气昂昂的站在机槍前又駡又吐唾沫,伪軍看到女工們这样齐心,吓得軟下去了。
  这时,伪工会的王梦符、馮培如就假仁假义地出来說:“大伙儿先回去吃飯,代表下午就放!”
  站在人群里的工人王老五就大喊:“喂,你們穿长袍馬褂的,你們給工人办了什么事?都要扣咱工人了!”
  人們都齐声嚷了起来:“你們是干嘛的?不給工人办事,还剋扣工人的錢!”
  問得伪工会的干事說不出話来,这时,正上午十一点多,馮培如說:“你們快回去吧,过十分鐘就放!”
  “不行!馬上放,”工人們都挺坚决,不上这些人的当。
  僵持了半小时,工人們一个也不走,厂方沒轍儿了,只得釋放代表,孔贊华只好改变态度,和伪軍吳排长一同,走到禁閉所里,滿臉堆笑,客气地对孙世琚道:
  “老弟,这是个誤会,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商量好了,沒有不好办的,你們回去吧!
  孙世琚和张家樞被釋放后,走到工人們面前,女工們就一拥上前,仿佛見到了自己久別的亲人,拉着代表的手,
  激动得直抹泪。他們围着代表問长問短,孙世琚就激动地跳上了道旁的軲轆馬,对大伙講話:
  “工人兄弟姐妹們,咱們工人胜利了,現在,我吿訴大伙,他們本宋打算不答应咱的要求,把我們兩个押走。現在,他們失敗了,这是咱工人团結起来才取得的胜利,只要大伙团結就能胜利。怎么才能团結?必須建立項工人自己的工会。只要能够团結,为了大伙的利益,个人就是
  掉个腦袋也不要紧。你們大伙說,咱厂的工会为咱工人倒
  底干了什么!他們能不能代表咱工人的利益?”
  “不能!”工人們的喊声震天动地。
  孙世琚胳膊一揮动,又說:“对!咱們大伙儿都起来推翻他們?剝削工人的旧工会要推翻,組織咱們工人自己的工会!”
  工人們都举手拥护,跟着喊,大家兴奋地回到車間,便醞釀改选伪工会。
  下午,厂方与代表談判的結果,把剋扣的工資全部退回了,春节时还答应發白面,以后关錢要照当日和后五天的物价發,經济斗爭胜利了。
  工人們回到車間后,布場由孙世琚掌握,紗場由张家樞掌握,按車間划分了小組,把原来的伪工会小組和工人秘密自治团的組織都解散,重新划小組选出組长,細紗車間选出了孙士荣、田宝珍、苗玉珍、孙士蘭等十几人为組长。以后,女工有事就常找她們四个。自从这次选举后,她們四个人常常是在一起参加斗爭,人們因为她們四个处处表現得英勇坚决,就称她們为“四大金剛”。
  各車間推翻伪工会的情緖髙漲極了,工人們自动掏出錢买紙写标語,自己編詞儿,一下子,牆上到处都貼滿了紅紅綠綠的标語:“喝血拔毛的,要打倒!”
  “汚辱女性的旧代表,要打倒!”
  “打倒馮培如!打倒王梦符!”
  “反对伪工会操縱选举!”
  当晚,各車間工会小組长又选出了进步工会的筹备委員等三十多人,推翻伪工会的口号立刻变成行动了。
  大罢工后,伪工会就上吿国民党市党部,說五厂有赤色分子煽动,吿工联派孙宝鈞倒底打了誰的旗号搞工会。孙宝鈞便对苑宝璜立了保証,說五厂鬧工会沒有問題,决不是赤色分子的問題,是工职派罪恶本大。苑宝璜在国民党市党部的討論会上也就不同意逮捕孙世琚和张家樞。市党部的委員們討論了一个晚上,有部分委員認为五厂国民党就是搞的不像样子,所以工人才鬧事,国民党内部爭执不下,沒有下决定。苑宝璜一心要扩充势力,就支持五厂工人推翻工职派的伪工会,以便变成他的势力。
  (写作組 整理)
  七 王老五攆孙头
  王老五 口述
  在第一次全厂大罢工时,还有一段插曲:
  布場保全部里有个工人名叫王貴弟,因在家行五,所以人們都叫他王老五。罢工前几天,王老五在車間里干活的时候,感到十分忙乱,好些工人都不知为什么嘰嘰喳喳,三五成群的交头接耳,特別是女工馮潤华那里更乱。李庆云、高相彬一会儿来一会儿走,不知嘀咕什么。过了兩天,更乱了,他挺納悶。正在这时候,保全工翟恩荣走过来对王老五說:“老五,你願不願意学技术?老这样不行啊,今后做事,沒有本事吃不开啊!”
  王老五心想,是啊,自己沒技术,当初进厂还是依靠工头刘庆奎向保全部工头王梦符求的情呢,就感激地回答道:“是啊,沒有技术吃不开啊,可惜我沒学过。”
  翟恩荣說:“咱弟兄常在一起,我敎你。”
  第二天,兩人就在一塊儿平車。王老五开始学技术了,誰知翟恩荣却抱有另外的目的。这翟恩荣是王梦符手底下的腿子,自从王梦符当上了伪工会的理事后,还拿着保全部工头的一分工資。布場运轉方面的大工头孙永生就不滿意了。一天,厂长孔贊华对工头們說,場里的秩序太乱,要大家注意維持,孙永生就乘此机会說:“只要給我权力,我一个人去布場完全能管好,把南場几个部門的管理权都給我,南場就沒問題,工人不好,我可以罰,可以打,再不就开除,只要我說了算。”他这席話的意思就是想把王梦符管的保全部归他管,孔贊华还沒答应,消息倒傳到王梦符耳朵里了。王梦符心怀不滿,就讓他手下腿子翟恩荣来挑唆,想利用王老五打孙永生,翟恩荣便买好来敎王老五学技术了。王老五到五厂以后,早就知道这孙头为人阴险凶恶,在日本时期压迫得工人喘不过气,日本投降后,他还是当头,經常刁难工人,誰調皮一些就調到最难开的机器上去。布場工人宋栋、孙学桐(当时的地下党員)等都常对王老五訴說。这时,听說孙头还想把保全部也归他管,又說要罰要打,就更对孙头不滿。
  出事这天,王老五抬起头来一看,車間里出奇的乱,他东张西望想了解个透。翟恩荣就忙阻止道:“別管他們那些,他們要倒霉啊,試驗室里有个男学生和女学生跟咱老爷拴上扣了。”王老五一听,知道是指的王梦符,为嘛学生們跟他拴上扣了呢,就一个劲儿的問,翟恩荣得意地說:“你,找倒霉啊,咱老爷跟八区党部李玉祥吃喝不分!”
  王老五还是不明白学生为嘛找王梦符的事,翟恩荣才吐了眞情:“听說,厂里少給咱發錢了,这回儿学生領着大伙向工会要玉米面錢哪。”
  王老五問:“不是跟厂方要錢嗎,跟咱老爷有嘛关系?”
  “不明白,按他們說,这是为了工人得福利!”
  “对啊,”王老五愈听愈覚得这兩个学生办的对,就說:“五号关下錢,比三十号差好些,不够买吃的呀!”
  翟恩荣还是向着王老五說:“胳膊捧得过大腿嗎?”
  王老五不爱听他說的了,忙着問:“这会一儿学生上哪去了?”
  “軍队把他們扣了!”
  “啊?”
  正这时,場里大乱,有跑出去的,有跑进来的。王老五把手里的板子-扔,拉着翟恩荣就走,一边說:“这不是罢工了嗎?走,咱瞧瞧去!”翟恩荣不肯走,王老五还是不听,硬拉着他一塊儿出去,一边走一边高声招呼着加油的小孩們一同去看。加油小孩就飞快地跑到头里去了。
  走到打軸科时,大工头孙永生插着腰凶狠地站在門口,正在駡加油小駡得小孩害怕了就往回走,这功夫,王老五几步上前攔住小孩問:“怎么啦?”小孩說:
  “孙头不叫去?”
  王老五火就上来了,挺起胸脯从孙头面前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驚道:“誰敢攔,今天那就看今天的!”說着,走出了門。一出門,只見紗場工头徐明和站在門外,兩手擺着正招呼工人出去,王老五和徐明和早先在裕大紗厂一同干过活,老弟兄了,就走到跟前去問。徐明和气憤地說:“媽的,工人代表去要玉米面錢,軍队扣人了,逮了兩个。”
  王老五覚得許多事儿都不明白,就問:“代表要了錢出来不是大伙的嗎?干嗎我們布場沒有人出来呢?”
  徐明和一边还在招呼工人往外跑,一边答道:“嗯,就是,你們怎么还不出去?”
  王老五心想,人家是为了咱大伙給扣了,咱怎么可以不管人家呢,一回头,見宋栋在身边站着;就說:“咱快回去,也关車!”
  于是,王老五、宋栋、孙学桐、馬潤华、王文汉几个人先后跑回車間,一边高声嚷一边領着布場工人关車。最后又把保全部工人也都叫了出来,几个人領着头不顧孙头的阻挡冲了出来。
  这时,伪工会的王梦符、馮培如、刘庆奎等带領了伪軍,佩带全副武裝,正把紗場工人堵在飯房南边,輕机槍正对准工人,王梦符在叫工人回去,王老五站在人群里,只見曹鳴鐘和他姐姐曹鳴平兩人在群众中間积極活动,領着头喊:
  “你們得給我們人,得补給我們錢!”
  兩个小曹一回儿从人縫里穿过去,一回儿又穿过来,細紗女工孙士荣、田宝珍等几个也在忙着串連,还有张錫元、李庆成也都在人堆里活动。王老五見工人們都这么有劲,一点不怕,自己也激动起来,他知道孙学桐他們平素受孙头欺压得很厉害,就对孙学桐悄悄道:“这个时候了,咱还不快报仇!”
  他記起中紡一厂的工人曾經把日本时当过汉奸的工头赶跑,就想趁这机会跟工头孙永生算賬,他又对孙学桐道:“这是个好机会,大伙儿一起哄,孙头不就完了嗎?咱还不快大鬧一場。”宋栋、王文汉等就应道:“毆,对呀!”
  王老五見有人同意就更上劲,对四面一些不認識的工人說:“咱还不有冤的报冤?打倒孙永生!他压迫我們压迫得够了,这是个好机会!”
  可是,織布場的工人被大二把头統治得很厉害,有的人先看了看他,不敢答理也不敢动。
  王老五又仔細的瞧瞧四面,馬潤华正在布場工人中間活动呢,她領着王人們在喊口号,再朝前看,只見王梦符的一只手总也不动,原来他的棉袍袖筒里带着家伙呢,王老五听得大家声声嚷着要人,就也抑制不住地喊:
  “不給人不走,槍刺刀砍的年头都熬过来了,这年头他反正不能不懂中国話!”
  正喊着,王梦符听到就朝他直翻白眼,王老五这时也不怕他了,跟着大伙儿嚷着要人,又坚持了十多分鐘,伪工会說下午放人,晚上放人,大伙都不答应,工人逼紧了,沒轍儿了,王梦符就轉身回去找厂方商量去了。王老五又对周围工人說:“等他一回来,咱們就提出打倒孙头,天大的禍由我負担,只要你們敢跟我干!”
  正这时,张家樞和孙世琚給放了出来,孙世琚站到軲轆馬上講話了,孙世琚强調工人要团結就能胜利,王老五听了受到很大启發。工人們都散了,王老五还是不走,又喊道:“打倒孙永生!”
  这一喊,把张家樞等都惊住了,人群里怎么会响起了这个口号呢?王老五又喊:“孙永生压迫我們工人,打工人,扣工人工資打倒孙永生!”孙学桐、宋栋等也喊了起来,王梦符就走过来假裝好人說話。刘庆奎在一边可就火了,自己荐进場来的人里敢打倒工头孙永生,就走来喝叱道:“干嗎!你还不回去!”
  张家樞也走过来关切地对王老五说:“这事以后再說,你先回去吧!”
  王老五回到車間,心里很不安,他想:“这一下算是做下仇了,撕破了臉了,孙永生准得来找我的岔!”他就叫兩个加油小孩出外打听一下消息,不一回儿,小孩慌慌张张跑来說:“孙头在外边召集布場的人講話了;在門口集合呢。”
  王老五立刻奔出来,只見孙头正在門外站着。臉冲着布場門口,正要說話呢。王老五就把翟恩荣从人堆里叫了出来,兩个人坐在一台机器上跟孙头碰个面对面。
  孙头說:“都到齐了嗎?咱說說吧,有人說我向厂方多要权力,咱弟兄在一起混了多少年了,日本在时,有那一点对不起弟兄,現在說我向厂长要权,有那一位听到了?”
  王老五立刻接过来說:“說吧,有那位听到了,都是中国人。会說中国話的。”說到这儿,他想起孙永生当初和日本人狼狽为奸气就更大了,“他也懂中国話。这怕嘛,日本人算完蛋了,也沒人給撑腰了!”
  这一刺,刺得孙头大怒,喊道:“王貴弟,你下来!”
  王老五从机器上輕輕一跳,站下問:“有什么事,說吧!”
  “你剛才在外边說了嘛?”
  王老五反問:“你自己听見了嗎?你說吧!”
  “你說,我在日本时随便打人駡人开除人,向厂长要权,罰人,有这事嗎?”
  “大哥,你可听淸楚,”王老五兩眼炯炯地看着孙头說,“我現在来曲問工人弟兄們,要是說了怎么办,沒說怎么办,大伙儿要証明你沒說那些,我就离开,要是你說了,可就对不起了,小孩儿拉巴巴,得挪一挪。你問吧!”說着,王老五又跳上机器,把翟恩荣吿訴他的孙头怎么在厂长面前要权准备怎么罰工人的話向大伙一說,又大声对工人們道:“幸亏厂长还沒給他这力,要不他会怎样,你們說呀,他說了嗎?”
  馬潤华在日本时期受尽工实們的欺凌,很早就对孙永生恨透了,这时就領着工人們齐声喊:“他說了,他說了!”
  “說了,說了。”一片喊声雷鳴一样,王老五有了群众支持,勇气更大了,就問:“日本在时,誰打过你們,誰罵过你們,誰罰过你們,你們大伙有話說吧!”
  工人們又紛紛嚷起来:“孙头打了、罵了、罰了。”这时,孙永生恨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他那肥胖的平时自以为十分威風的神气一下萎縮了,眼睛、脖子都漲得血紅,他跟前站着布場,里有名凶狠的把头刘魁和突着肚子一臉連鬢鬍子的高金山,也軟了。在工人們一气喊叫声中,王老五从机器上跳下,朝孙头面前走去,腦瓜冲着孙头,眼儿斜着,大伙,一字一字的說:
  “你听見了嗎?”
  孙永生說:“听見了,你說怎么办吧!”
  “我說,你就得孩子拉巴巴,打算叫你滾蛋,晚走五分鐘,我敲折你王八蛋的腿,这会儿,一根綫上拴兩个螞蚱,跑不了你也蹦不了我!”
  說着,孙头气得扭头就走,大伙都气憤地瞧着他走远。孙永生到整理科找一个职員求情,意思是讓职員做主不讓他走。
  当大伙散时,浆紗科把头高金山又把一部分人堵在整理科,他跳上一台廢机器,对大伙說:“咱都是好弟兄啊,咱孙头沒有对不起人的地方,你們可得想想,王老五可是才認識不久。”
  这时,王老五走到台下听着,忽听得馬潤华領着王文汉等在一边大声嚷了起来。
  “拉他下来,,別听他呀,轟他,別上他的当!”
  高金山的阴謀被揭穿,工人們紛紛喊:
  “拉他下来,打啊!”
  吓得高金山跳了下来逃进浆紗科去了。
  到了下午,紗場里的工人展大头走来找王老五:“有个孙先生找你,就是会上講話的那个。”
  这时,王老五对党还沒有認識;他不知道孙世琚是什么样的人,就不由的低头犹豫了一陣,心想:“我这次惹下这場禍,是給咱受苦受气的弟兄出出气,拔个禍害,如今那孙先生是怎么回事?我可不受人利用!”想到这儿就回道:“我不去。”展大头說:“你就去一趟吧!”王老五被他催得沒法就去了。
  孙世琚一見他就夸說这次的事做得很好。今后要推翻伪工会,为工人劳苦大众办事是光荣的,咱們应該出来为大伙办事,不管遭到什么困难都不要怕,幷且希望王老五在布場方面多負一些責任,一些老弟兄能信任得过。王老五听了孙世琚一席話,得到了很大鼓舞,又欽佩,又感覚得到了安慰,从他幼年时起,从来也沒有感到有比这次的安感更能鼓舞他的干劲。
  談話回来后,布場的二把头刘庆奎旅了胡立早来找王老五,說:“六哥找你去!”
  王老五一听,心里一沉。当初,日本投降后王老五失业,刘庆奎在厂里偸了一批布,在王老五协助下运出了厂,之后,刘庆奎就帮老五找了个工作,一点技术也沒有的王老五进厂頂了保全一級工的位置。刘庆奎和孙永生是运轉方面的把头,如今刘庆奎叫他准是为了孙头的事。“孙永生倒挺会翻門头,讓刘庆奎来揑我了。”老五轉念一想,
  “我什么时候也不能叫他回来!別人要是問我为嘛,我就說,我叫工人弟兄姐妹們跟着我一塊儿走,得罪了人,我怎么能独自个儿去卖好?我不能在弟兄姐妹們面前不够朋友,当初,我問大家听見了嗎?听見了,打过駡过嗎?打了罵了,大伙跟我走了,我可不能把人家推到坑里!”
  想着,他就吿訴了王文汉、孙学桐等,讓他們随着一塊去刘家,免得讓弟兄們說他和大伙心不齐。走到刘家門前,孙学桐等就都扭头跑了。
  王老五一进屋子,只見炕桌上摆滿了酒菜,刘庆奎媳妇正在撈面,刘庆奎忙着招呼王老五上炕,老五心想:这是什么計?刘备摔孩子盗买人心!我要吃了喝了,会使千百工人对我不滿,会把別人推到苦海里,利用別人自己往上爬得好处嗎?不!王老五不上炕就地站着說:“六哥,你說吧,有什么事,說完了再講別的。”
  “你,上炕上炕,吃吧!”
  見老五不动,刘庆奎又笑着說:“老五,你今天怎么了?咱老弟兄了嘛,吃喝不分,上炕!”
  “我今天不喝酒!”王老五冷冷地說,“往常,我把你家筷子都嘬细了。躱过今天我再向你要吃的。”
  “你不吃,算是沒交情,瞧不起我。上炕吧。”
  “交情归交情。平常我就吃了,今天我不能吃。”
  刘庆奎这时就摆出长輩对晩輩說話的模样了:“怎么着?咱打开鼻子說亮話,就是大哥的事,你无論如何得叫大哥回去。他跟我是老弟兄,咱們又都是朋友。”
  “这事儿不是我一个人的,这是大伙儿的事,你得跟大伙儿商量去!大伙叫他回就能回,大伙不叫回就回不去,再見吧。”說着,王老五扭头就走了出来。
  王老五走出了刘庆奎家,心里自問自答起来;当初,自己連飯都快吃不上口,是他刘庆奎荐得我哥儿倆进厂的,我这么着算对不起他嗎?可自己是得罪場里那么多弟兄姐妹呢,还是得罪他一个好呢?当然,是得罪他一个。一脚踢进門,他哥哥气的駡道:“人家救了咱一家,你算不够朋友。”王老五說:“我这是为的大伙,为大伙办事是光荣的,把命頂上也干,我惹了禍我自个儿担,跟你沒关系。”他哥哥一听,拿起洗臉盆扔了过来,碎的一声,人沒打着,倒掉了大塊的磁。老五說:“你管不着我!”
  隔些日子,郑庄子上有人就叫他哥哥劝他道:“老五,这时候你鬧,孙世琚他們将来也要整你的,現在是把你放在头里叫你去得罪人,你拉家带口的,孙世琚是个外地人,他要走就走,你可怎么在郑庄子呆下去!”
  刘庆奎又托人捎了个信給老五說:“你不够朋友,过了桥就一脚踢开,走着瞧!”李玉祥从小和王老五有交情也捎了信来威胁,东一言西一語,他哥哥又頂怕事,王老五心里就不免翻騰起来。
  一天,进步工会方面派小秋来找他一起去开会,王老五就說:“我是自己願意为大伙干的,什么人也沒有逼我,我不願意別人逼我!”
  这时,王老五站在兩条路的交叉口上,找不出应走的路了,找他开会他也不去。后来,女工孙士荣等常常来找他,有时,他蒙住腦袋躱在被窩里裝睡覚。可是孙士荣根据党支部的指示回家后極力爭取他一同去干,就故意喊道:“你不起来我們就撩被子呀!”王老五只得起床跟着她們去开会。这样,他也就参加了推翻伪工会的斗爭。
  当时,孙头还不甘心走,讓腿子孙玉軒在布場活动,对人說:“孙头現在沒在場,誰也別惹,惹了将来总要倒霉,”到处造成恐怖气氛,馬潤华、高相彬等吿訴了工人宋栋、孙学桐他們,这話又傳到王老五那儿了,王老五找到高相彬、馬潤华問:“誰跟你說的?”高相彬道:“孙玉軒說的。”王老五怕高相彬年幼說的不确。就說:“我可要打他的。你敢当面跟他对話嗎?”王老五就把孙玉軒叫到布場大道上問:“你說了什么?”
  “五哥,我沒說什么。”
  王老五就把孙玉軒說的重复一遍,孙玉軒說:“不信你把那个大姐和小老(高相彬)叫来問!”
  王老五就掉轉头来問馬潤华和高相彬,兩人照实說了,王老五把孙玉軒狠狠揍了一頓。王文汉、孙学桐等也都上前打,打的孙玉軒臉蛋肿成个紫茄子,王老五最后警吿他說:“你再惹事,敲折你的腿!”吓的孙玉軒跑走了,再不敢煽动了,而孙头也从此不敢来上班了。
  王老五不断去进步工会方面开会,他看到孙世琚和张家樞都是眞正为工人大伙办事,知道自己不是被人利用而是为大伙办事,就解除了顧虑;但当进步工会成立,他当选为代表后,內心的矛盾还不断苦惱他,当天,他走回家去时,还把身上佩带的工人代表那个布条悄悄掖到了口袋里,怕人看見說他是打倒了別人自己爬了上去。
  选举后,孙世琚和王老五,还有一些地下党团結和爭取的对象一塊儿拜了把兄弟,从此,孙世琚把老五叫到一間屋里住下,从思想上影响他爭取他,对他講到世界上一切都是工人劳动大众所創造,工人是世界上非重要非常宝貴的人,要为工人們大伙的利益干。王老五逐漸地踏实了,感到孙世琚的为人作風正派,是自己眞正的朋友。
  “他們做的都是对的,是人所应該做的事,他們确实沒有一点为自个利益想干什么,他們的目的是为了劳苦大众。”王老五心想。
  从此,他克服着內心的矛盾,热情地投入推翻伪工会的斗爭。
  “得罪了一个,交了四百个朋友,为大伙的利益办事,这是做得对的!”王老五决心跟着党走了。
  (写作組 整理)
  八 敢死队
  李庆云、张家樞等 口述
  罢工胜利后,厂里补發了工資,又發了过春节的白面,工房里到处都响着过节的鞭炮声,工人們都想太太平平过年了。
  不料春节前一天的晚上,伪工会的人想要跟进步工会方面的人拼命,狗腿子李万淸在翟淑珍家門前,手拿七节鞭凶狠地喊道:“张家樞,你出来!”
  张家樞、曹鳴平、馬潤华等正在翟淑珍家硏究工作。张家樞就准备出去見李万淸,馬潤华一把攔住了她不讓出去,急道:“你出去,,一个人死了不要紧,可党的工作怎么办?”曹鳴平也說:“你不能动!出去就吃流氓的亏。”
  这时,工房里的一些工人积極分子就自动組織了起来。金章,在翟家門前后站上了崗,保护张家樞同志。流氓李万淸喊了一陣就只得走开了。
  这天晚上,张家樞同志从翟淑珍家又轉移到工人顧金章家,工房里的恐怖气氛十分濃厚。以后几天,伪工会又布置了不少流氓打手想要搞暗杀,杀害进步工会方面的組織者。
  孙世琚由于第一次全厂大罢工中斗爭坚决勇敢,被吸收入党。从此,孙世琚就干得更有劲儿了。这时,张家樞、孙世琚和工人代表們就共同商量給国民党市党部、社会局写呈文,通过合法手續,根据国民党規定的工人有权选举和罢免工会理事的理由,提出罢免旧工会代表,改选工会,同时請求逮捕工会中的流氓打手。呈交上去了老不見音信,敌人瘋狂的掙扎要杀人,张家樞就对孙世琚說:最好立刻把一些勇敢的工人組織起来保衞工人代表和工房里工人的安全。过春节时,組成了一支糾察队。
  农历正月初二,地下党組織趁春节假期决定召集新选举的工会小組长开联席会。为了避免厂里伪工会的流氓打手破坏,在中紡四厂地下党員左振玉的协助下在四厂的小学校里布置了会場,工人代表們悄悄的过了河。
  这个会,准备集合小組长通过新的要求改选的呈文,会后准备一同去社会局和市党部請願。开会的消息又泄漏了,伪工会派了狗腿子李万淸的小老婆崔蘭和李茂臣混进会場。在通到四厂的道路上伪工会又布置了流氓打手。会議正要开始,工人李庆云和王玉泉(小名小秋)發現了李茂臣和崔鳳蘭,大喊:“有內奸,不能开会!”說着就走上前問他們干什么来了,李茂臣支吾半天答不上,李庆云就揪住他揍了几下,然后把他們推了出去,大声警吿道:“你回去給你主子报信去吧。”李茂臣和崔鳳蘭当下吓得跑了出去。
  会場安靜下来。这时,有人取出报紙,說国民党不准工人今后成群結队請願,有事派代表,因此,就硏究改变原来的計划。这时,又發現了兩个陌生人坐在会場里,原来是国民党特务王长林等人。四厂代表左振玉就上台宣布:不是五厂的人和四厂的代表不准在場,会場上空气立刻紧张,王长林等只得没趣地走了出去。
  筹备委員們在一起硏究,感到这天如果大家前往請願,敌人可能会阻挡,甚至也可能放槍、杀人,就把意思向大伙說了。大伙說:“就是死了也要抬着人去請願,不达到目的不回来。
  工人小組长們的决心和勇气很大,推翻伪工会劲头很高。
  孙世琚跳到台上激动地説:“咱們要想团結一心推翻伪工会,必須組織起来,咱們工人成立一支敢死队,願意为了推翻的工会牺牲自己的,就来报名!”
  話剛住音,外号火絨子的工人李庆云就霍的站起来,跳上了台,他胳膊一揮說:“我算第一个!”
  說着,王老五、孙士荣、田宝珍、苗玉珍、孙士蘭、齐淑花、徐明和等紛紛跳上了台,一下子就有七十一个人报了名,其中有三十七个女工,三十四个男工,二十二岁的推布工李庆云当了敢死队队长。
  四厂工人代表、地下党員苏志新同志見这情景,便激动地跳上台走到李庆云面前,紧紧地拉着他的手,向大伙說:“咱們組織敢死队的精神很好,今后,一定要把这种精神巩固下去!”
  孙世琚站在敢死队員們的前面率領大家宣誓,他举起胳膊高声喊道:
  “我願意做一个敢死队員,为工人利益不怕牺牲自己,为保护工人利益奋斗到底!”
  队員們都举起手来跟着宣誓,会場上又紧张又庄严,工人們怀着自我牺牲的崇高精神,为新生活为推翻恶势力組織起来战斗了!
  会議通过了呈文,选举了前往請願的代表,討論了如何推翻伪工会的問題。当工人們分散回厂时,一路上遇到的流氓狗腿子,在勇敢的敢死队員們面前也失去了威風。在后来的屡次斗爭当中,敢死队員們一个个英勇的参加斗爭,保衞工入們的的安全,保証了斗爭的胜利,勇敢地完成了偉大高尙光荣的战斗任务,他們都是工人阶級的好儿女。
  (写作組 整理)
  九 請願
  張家樞 口述
  成立敢死队的那天,选出了前往国民党市党部、社会局請願的代表二、三十人,这里面有国民党員、工联派的孙宝鈞与刘世澤。
  当初,工联派头子苑宝璜通过朱洪年、孙宝鈞在五厂筹組工会,被工职派打跑,工联派仍旧不甘心失敗,極力想扩充势力。地下党組織分析了敌人內部的矛盾,感到如果不联合工朕派孙宝鈞一同来推翻工职派工会,敌人很可能兩派联合起来共同对付进步工会。党看淸楚了这一点,开始就联合孙宝鈞共同工作,讓他当联絡員,专門与苑宝璜联系,同时通过他摸国民党机关的底。苑宝璜本人一心爭权夺势,还以为自己爪牙孙宝鈞在五厂活动有了办法,又派特务刘世澤到五厂来,协助孙宝鈞共同参加推翻伪工会的活动。那天,代表們在四厂开会时,孙宝鈞引着刘世澤前来找孙世琚,介紹后,孙世琚就与张家樞商量,根据上級党的指示和支委会的决定,联絡多数孤立少数,就答应讓刘世澤来。刘世澤接受了苑宝璜的指示,抓住李玉祥是个汉奸这一环,参加了共同推翻伪工会的活动,但在此同时,他也接受了监視进步工人活动的任务。因此,进步工会在这时不仅面对了伪工会方面的封建把头、流氓打手、駐厂伪軍等等敌人,又得时刻提防自己內部一些暫时不得不联合的工联派分子,一些混到进步工会方面来的內奸。
  农历正月初四,請願的代表們集合过河,正当天寒地冻的天气,工人代表們在摆渡口等着渡船,一个个冻个大紅臉,工人代表們过了渡船,到了社会局,“四大金鋼”一进門就憤憤地質問:
  “我們工人都要給人杀死了,你們为嘛不管?”社会局接見人就說:“你們不要命,五厂有共产党煽动,我們知道。”“四大金鋼”就搶着說:“嘛叫共产党八路軍?那么說,八路軍都是搞好事儿的啦?你們为嘛还打他們?你們去抄抄我的家底,从小在天津长,从小做工,沒見过什么共产党八路軍!”
  憤怒的責备使敌人无言可答,只得听代表們陈述改选工会的理由。代表們把伪工会如何剋扣工人工資、盗卖厂里的东西、欺压工人、强奸妇女的罪状提出来要求逮捕他們。市社会局答复可以考虑改选,但是逮捕他們不管。工人代表們又到市党部,不接見,遞进了呈文,又到警备司令部稽查处,接見后倒是答应了,工人代表們就回厂,准,
  备初六上班,初九就改选工会。
  张家樞回到家里,叫妹妹上楚云家中把楚云同志請来,向他彙报了厂里工作情况,最后說:“可能随时都会有人暗杀我們,这一陣,正是火头上。”
  楚云听了就对她了新的指示,强調斗爭中不可太多的树立敌人,斗争时一定要掌握有理、有利、有节,必要时,还得記住适可而止。
  张家樞提起伪工会改选問題,初九就准备應出新工会,便向楚云請示,学联代表讓不讓参加选举大会。楚云說:“工人要求他們去,就去,不要求去,不必去。”
  张家樞接受了指示就回厂去了。
  (写作組 整理)
  十斗智
  孙世琚、徐明和 口述
  二月七日,春节假期过去,厂里开工,敢死队員們一个个在胸前佩带了紅布条,准备迎接战斗。
  哪知道,国民党机关不但不采納工人的意見,反而和伪工会一鼻孔出气,把工人代表的請願書交給了厂里的伪工会,伪工会按照請願書上工人的签名单,在八区党部李玉祥支持下,用兩万法幣和十斤救济面粉的錢收买流氓打手,总共化三百多万元雇来一群流氓打手,阴謀杀人。
  当天,厂方通知工人提前兩小时下班,馬宝林手下的流氓一百多人已經布置在郑庄子渡口到厂門的一里多长的路上,一路設下了七道卡子,每道卡子都有十来个流氓手拿电刀、腿叉、斧把等凶器,等候工人走过时杀害。他們想見一个杀一个人把工人杀得一个也不留。流氓們在外边高声駡道:
  “你們要推翻工会,就打死你們!”
  “不管誰出来,連那些小黃毛丫头都打死了拉走!”,“打死一个,汽車拉走一个!”
  郑庄子街道上充滿着流氓們的咒駡声,工人們在厂里得到了消息,性急的就抄起家伙想冲出去拼命。这天,偏巧张家樞同志到中紡四厂找左振玉同志硏究工会的机構去了,而孙世琚和孙宝鈞也都在河对岸北洋紗場工房里于文起家中硏究初九那天改选的具体問題,留在厂里的曹鳴平同志等就馬上向工人宣布,为避免伤亡,別出厂,更不能单独行动,同时,派了电气部工人张錫元、李庆成騎自行車出厂找孙世琚,他倆年齡小,敌人平时不注意。他倆飞快地騎着自行車到了渡口。
  “这个也是!”流氓們突然高声喊起来。
  他倆急忙跳上了渡船,当流氓赶到时,船已經开了,总算躱过了流氓的毆打。
  孙世琚得信,立刻和孙宝鈞、刘世澤带了来人一同去国民党市党部找苑宝璜,苑宝璜馬上答应設法,和伪軍法处联系,但因为市党部主委时子周一开始就怀疑五厂有“赤色分子”活动,他是支持工职派的;苑宝璜虽說是重庆派来,也有些势力,但手下势力究竟不如工职派,因此,軍法处一直拖延,直到傍晚六点多鐘,市党部才派了民运科工运干事袁澤民,警备司令部派了偵緝队王队长,跟着孙世琚等一同坐了吉普車返厂。孙世琚等叫車子停在厂門口,好叫他們逮捕行凶流氓,可是偵緝队不同意,故意不看,一直把車子开到了車間門口。門前流氓一見軍法处的車子,就一哄而散了。只有他們的头目李玉祥拿着兩把盒子槍在故作鎭靜的蹓躂。軍法处和市党部的人到后,孙世琚就代表工人要求逮捕李玉祥,可是,来人推說沒有逮捕証,只得把李玉祥叫来一同談判。經过說理斗爭,最后立下了“所有本場工人生命安全保障”保証書,以后如果再出事,就由李玉祥和市党部社会局負責。当場由李玉祥、市党部袁澤民、偵緝队王队长签了章。
  晚上十二点鐘,工人們才出厂。一場惊险总算过去了。
  第二天,工人們憤怒地把伪工会的代表赶跑。伪工会的代表一直逃到南市一个旅館里住了下来。他們本想利用一場凶杀把工人吓唬住,沒想到进步工会利用了敌人內部的矛盾,通过苑宝璜找来了軍法处,用他們自己的手打了他們的臉,伪工会敗退而逃,工人們倒胜利了(写作組 整理)
  十一 紅色工会的誕生
  徐明和、曹鳴鐘 口述
  一九四六年二月十日,在工房后院里搭起了主席台,扯起紅紅綠綠的万国旗,工人們与敌人交涉后敌人被迫答应重新选举工会了。这天,七、八百工人集合在院里,市里和五厂进步工会有联系的一些厂也都派了代表前来参加大会,东亞毛呢厂、中华火柴尸、中山鋼厂和一些棉紡織厂的工人代表都到了会場,因为工人們在請願时得到了学生的支持,都要求学生們来参加大会,学联便派了康力等到会。学联的人到会后,当場就油印了一些歌篇敎工人們唱起来。歌声时起时落,会場上显得十分活躍。
  上午十点鐘,到了开会的时間,可是国民党市党部、社会局、总工会的监选人还沒有到会,沒有这些监选人到会,选举就不合法,因而大会老是不能开,其实,监选人早已到了八区党部,究竟为什么不迷呢,张家樞同志就和各厂前来参加大会的代表一塊硏究,决定一同前往八区党部找他們去。
  下午一点多鐘;伪工会方面又从大直沽一带雇了五十多名流氓打手,拉来一膠皮車的腿叉和斧把,在工房外面高声叫駡,想闖进会場造成惨案。
  流氓高喊道:“疥子不挤,早晚要爛!”
  他們气势汹汹想要动手了,流氓馬宝林叫李錫元哨了个口信給工人代表徐明和,要他立刻出去談談。張家樞听到外边儿流氓一个劲的乱嚷嚷,就决定不讓徐明和单独出去,防备流氓借此毆打闖进乘破坏会場。有的工人听說流氓們想要搗乱,就憤怒地跑进厂里,拿出打梭板、毛輥、花釺子等机器上的零件当武器,准备和伪工会干了。敢死队員們也都分布在会場各个角落,准备战斗。
  孙世琚等和各厂代表一同到八区党部去,国民党市党部民运科工运干事袁澤民,总工会理事苏硯田、李海山等都在那里坐着呢,他們当塲提出,必須把原来伪工会的代表在新工会名額中留一半。工人代表們都不同意,說:工人爱选誰就是誰,不能强迫工人选举。苏硯田是工职派的头子,不肯到会。这时社会局、市党部总工会的监选人都不肯进入会場,故意推托說要再商量商量。工人代表們不干,說:我們早已給你們去了呈文,您們应該参加选举。但是敌人还是不肯到会。
  孙世琚回到会場上,激憤地向大家宣布了这件事,就带領了代表們,采取請願方法,到郑庄子包围了八区党部。当时,东亞毛呢厂等各厂代表都随身带有腿叉,防备流氓杀害,也和五厂代表一同前去請願,工房外边儿的流氓見工人代表們出来,人多势众,吓得連人带車子拐回去了。
  代表們質間前来监选的人們为什么不到会場,“四大金鋼”大駡了一頓。八区竟部門里門外人声嘈杂,国民党机关的代表們見势不好,只得进入会場,这时已下午,孙世琚把他們带进会場坐在主席台后面的几間上屋里,“四大金鋼”苗玉珍、田宝珍、孙士荣、孙士蘭就一拥而进,質問道:
  “为什么,你們几位不肯来”按的什么心?为什么,我們选自己的工人代表,你們就不来?选压迫人的你們就来,你們这叫給工人办事嗎?”
  四个人七嘴八舌問得袁澤民等說不出話来。
  孙世琚又把厂长孔贊华也請出來,要求他叫駐厂軍队保护会場防止流氓搗乱。于是,会議开始了,工人們特地把袁澤民請出来講了話,当場以不記名投票方式进行了民主选举,趁几个监选人在場,立即抓采开票,选出工人代表七人組成了进步工会,这七个代表是:孙世琚、张家樞、曹鳴平、王老五、徐明和、孙文义、李庆云。前三个是共产党員,后面四个当时还是群众,孙世琚当选了理事长。
  代表名单公布后,代表宣誓就职,工人們高呼:“工人万岁!”一片热烈掌声,欢迎进步工会的誕生。
  这时,已經晩六七点,天色黑下来了,工人們高喊“工人万岁”的声音,震天动地,喊声停了,歌声又响了:
  生活像泥沙--样流,
  机器吃我們的肉,
  煤烟熏黑我們的臉,
  火酒焼焦了心窩。
  酒后頓覚心中煩悶,
  无处发泄无奈何,
  常見父亲打他儿子,
  丈夫敲他們老婆。
  全世界的工人阶級,
  到处一样受痛苦,
  我們天天被人剝削,
  这是莫大的耻辱。
  全世界工人携起手来,
  破坏这个旧世界,
  为了光明的新社会,
  快把斗爭来展开。……
  歌声蕩漾在寒冷的夜空里,鼓舞着散去的工人們繼續迎接新的斗爭。而正在这时,国民党市党部执行委員苑宝璜坐了小汽車已到了中山門外,他本以为自己的势力在五厂夺到了地盤,不料,到中山門时,有狗腿子前往报吿說,五厂的工人已經唱起共产党的歌曲。他一听,眉头一皺,立刻吩咐司机朝市里开回去了。

知识出处

野火烧不尽

《野火烧不尽》

出版者:百花文艺出版社

这是天津棉纺五厂的工厂吏,内容大体上分为三部分:第一辑“血泪的回忆”,是写的日宼、国民党统治时期工人的惨痛生活;第二辑“党领导我们斗争”,集中地表现了当时地下党的组织领导工人推翻伪工会的斗争及其它斗争;第三辑“解放以后”,从不同角度反映了解放以后工人们积极生产和生活的变化。 这部书中各篇文章的作者,大都是这个厂里直接参如这斗争的工人和干部,所以作品充满了浓厚的生活气息和强烈的感染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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