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留学”

知识类型: 析出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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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野火烧不尽》 图书
唯一号: 020020020230026427
颗粒名称: “日本留学”
分类号: I218.21
页数: 10
页码: 3-13
摘要: 该文主要讲述了作者在日本留学期间所经历的苦难生活以及日本对华工的剥削。文章描述了作者一家生活的贫困,以及作者在饥饿中卖身华工的经历,揭露了日本帝国主义的残酷和贪婪。作者在文章中表达了对日本帝国主义的愤怒和不满,同时也表现出了对工人阶级团结斗争的肯定和支持。
关键词: 日本 留学 工人阶级

内容

在飢餓里长大
  我从小就生长在靜海县独流鎭的一个貧农家庭里,弟兄四人,一个妹妹,加上父母共有七口人,住有三間土房,一瓏土地也沒有,只是依靠父母开小水鋪維持生活。一到冬天喝水人少时,卖錢也就必然要少,因此生活就更困难了,每天只喝兩頓带糠的稀粥。身上穿的是露着肉的破棉袄,下身穿着条夹褲。天冷时,都不敢出門。这样的苦难生活我过了十五年。
  一九三九年,日本侵略我国的第二年,也就是天津鬧大水那一年,种的庄稼全被水淹了,人們生活就更苦啦!我我們一家子連兩頓稀粥都喝不上了,整天的餓着,爸爸和媽媽看着我們,直掉眼泪。可是一点办法都沒有。就在这燃眉之急的时候,日本到我們这个地方来招华工。在挨餓的情况下,爸爸,弟弟和我都卖亍华工。日本知道我們这个地方鬧大水,人們都沒吃的,特意廉价收买劳动力,所以每个华工才給十二塊錢的安家費。日本当时收买了一批狗腿子吸血鬼,他們从中剋扣每个人兩塊錢,說这兩塊錢是“杂費”。有人不滿,質問:“为什么少發給兩塊錢,只發給我們十塊錢?”狗腿子們說:“这是捐錢。”
  这一年,爸爸已經五十多岁啦。弟弟十三岁我才十六岁,三个人都卖了华工,开始了牛馬不如的生活。一开始,爸爸、弟弟和我三个人在靑龙桥和宣化一带当苦力。整天开山、修桥,一点休息的时間都沒有。要是监工来了,見到不好好干活儿,就用木头棍子狠狠地打。晚上住在庙里,和土地爷在一起睡,那土地爷齜着牙,咧着嘴,眞叫人害怕。弟弟和我都不敢看。一到天黑,就吓的沒了魂。因为沒有灯,黑咕龙冬,遍地是山,就像瞎子进了迷魂陣似的。还有的时候,連庙都沒处住,我們就住在帳棚里,在那严寒的冬天里,西北風刮着,盖一个小破棉被,就像在冰窖一样,那睡的着覚啊!冻的混身直打哆索,兩个腿都团了起来,不敢伸腿,恨不得鑽到火爐里去,暖活一个够,永不受冷的威脇。从那时起,我的兩条腿,就落下了寒腿的病,一直到現在还沒有好。它是日本帝国主义給我造成的。
  这种牛馬不如的奴隶生活,我过了一年多的时間。后来要往东北調,我父子三人都沒棉袄,东北比西北更冷十分,我媽媽又得了重病,沒人照顧。如果走了,沒人卖水,一家子就无法生活。因此我父子三人都沒去,留在家里每天到車站作临时短工,有时就給地主扛小工子活儿,富余时間在家照料媽媽和卖水。就这样三天打魚兩天晒綱的,每天凑合着喝兩頓稀粥,連餑餑都吃不上。在一九四四年的六月,我媽因病沒錢治,又吃不飽,就活活餓死了。媽媽死后,家里的生活就更凄惨了,小弟弟、小妹妹都沒人管。要吃的沒吃的,要穿的沒穿的,投亲沒亲,靠友沒友,眞是走投无路。正在这万分焦急的秋天,有一天,我們鄰居王宝淸,从天津回来,他是天津双喜紗厂的織布工人。我一見就連忙問道:“宝淸叔,你們工厂里用人嗎?”王宝淸唉了一声說:“傻家伙,怎么想起到工厂去作工来啦!那工厂簡直像个,活‘地獄’。”我一听像“活地獄”,不由的渾身打了一个寒噤。可还是說:“管吃的就行啊!”王宝淸低下头来,沉思了一会儿說:“那明天你跟我一塊去吧!”
  轉天,我扛着一个小破棉被,上身穿着小破棉袄,下身穿着一条夹褲,跟着王宝淸一起来到了天津。头一天,他到厂里領来窩窩头和咸菜,我們倆一起吃晚飯。当我咬下一口窩头往下咽的时候,不禁的笑了,說:“王大叔,一年多沒吃餑餑啦。”这时王宝淸微笑的臉,刷一下就沉淀了下来。我的眼睛目不轉睛的看着他,他带着憂虑的情景說:“家祥,不要过于高兴,痛苦还在后头哪!”我怕勾起他內心的苦事,因此也沒进一步深問。吃完晚飯后,王宝淸幷給我找好了睡覚的地方,待我眞如亲兄弟一样。当我睡在床上时,不由的回忆起幼年时代和王宝淸在一起玩的时候,幷不像这样亲密,如今却比亲兄弟还要亲。这是什么原因呢?我想了好久也沒想通。
  对待工人們还很好。他敎給我燒火,看汽压、水压、水路、暖气等等(楊头是工人出身,体会工人的痛苦,所以对人很好:現在已退休),我心想:遇見工人出身的头儿眞幸福,要是遇見狗腿子工头,还不知受多大罪呢!虽然工作上順利,干活也不冷啦,可是仍然吃不飽,每天十二小时的抬煤工作,比在瓦工部干活更累,虽然活更累,可是窩窩头一个也不讓吃多。每天餓的肚子直个劲的叫,眼直冒金花。
  为了吃的飽,为了活下去,白天在厂里干十二小时的活儿,晚上就到新中山(現在的鋼厂)去推軲轆馬,这样連軸轉,可以多賺一个工錢,才吃上飽飯。但是白天干十二小时,晚上再干一个班,人又不是机器,怎么能受的了呢?困的我睜不开眼。后来所有推軲輔馬的工人,都联合起来,由一个人站崗,看着日本人,一部分人睡覚,一部分人干活。但这幷不是公开的,心里总是提心吊胆,有的时候被日本人發現了,就是一頓毒打。后来日本人监視的愈来愈紧啦!不能睡覚了,所以也就不干啦。
  因“偸”被捕
  工人們內心的怒火总是要燃燒的,为了夺回自己的劳动果实,当时我們斗爭的办法就是“偸”。开始的时候,我特別胆小,因为剛来到厂不久,人生地不熟。但是我們采取了集体的办法,我胆子也就大啦!就在这一年的十二月二十三号那天晚上,九点多鐘,天气漆黑,对面看不見人,靜情情的,我們鍋爐房有三、四个人下班沒走(宿舍沒暖气,特別冷,所以下班后都不回宿舍,一直玩到睡覚才回宿舍)。在“电气”玩。这时布厂工人李建藻急忙走了进来,小声說:“兄弟們,帮帮忙吧!今天紗厂小包沒有夜班,九至十二点巡邏的日本人,已經回去睡覚啦,門倒鎖着呢,咱們一起干吧!”我和楊洪彬等四人就一起去啦!不到十分鐘,我們都上了房,有在房上的,有在屋子里头的,就用縄于往房上一包一包的系,不到半个小时的工夫,搬走十来包紗。我头一个下的房,剛下来,薛麻子一把手就把我給抓住了,当时把我吓环了,不知怎么好。我就央吿他說:“咱們都是中国人,还能白的了你嗎?”薛麻子非但不听,拿着手槍对准我說:“你再說,我槍斃你。”說着,就吹起笛儿来啦!这是他和日本人的暗号。日本人和伪警察狗腿子們,从四面八方赶来,大槍上着刺刀,硬逼着我們下了房。然后就把我們捆綁起来,弄到人事課。不問三七二十一,上年就是頓劈柴棍子毒打。然后审問工作开始了。日本人問:“誰讓你們偸的?你們的主子是誰?还有哪些人偸来?”我們說:“因为吃不飽才偸的,我們都是头儿。”为了不連累穷哥們,誰也沒有拉人,就是我們五个人偸来。日本人一看,誰都不說,又是一頓毒打。打完后,就灌凉水,随后就鎖在小黑屋子里。在人事課折磨了五天,在十二月十九号带上手銬子,脚鐐子,就送到軍用倉庫一八二〇部队(当时日本人的宪宾队)又是审問,还是那一套:“誰讓你們偸的?你們的头子是誰?还有哪些人偸?”我們說:“已經說过了!”誰也沒哼声。气的日本人直喊:“八格牙路”,当下旁边拴的那个狼狗就向我咬来,剛到我們身边,就像什么东西把它釘住一样,原来是它脖子上的鉄煉,拴在鉄棍上,吓了我們一跳。日本人沒出气,拿棍子就打,打完了鎖在一間小屋子里。轉天就把我們送到了东車站劳工协会(是个特务机关),只許进,不許出。呆了沒有兩个鐘头,就把我們裝上了悶子,車,送日本当苦力。
  新港集中营
  在天津上悶子車,到新港下車候船,我們住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偏僻地方。四周一片荒凉,一望无际。这个偏僻的地方,有几十間房子,四周围有兩層电網,中間夹有一道小河。我們住的房子每間有十来丈长,二丈来寬。屋子里兩边是木板床鋪,住人用,中間是走道,最后边是三个大水缸,缸上放有木板,是作大小便用的。屋子一个窗戶都沒有,出口入口就是一个門。吃的是:每天發給三个杂合面窩头,連塊咸菜都不給,只讓喝点白水。另外还有非人道的报吿制度:吃飯、上厠所、睡覚等都要向日本人报吿。如果不喊报吿,日本人就說:“你心坏啦坏啦的有”。怀疑你要跑,就用皮鞭子狠狠地毒打一頓。为了容易监視人們,我們到了之后,馬上就發給每个人一身灰色的“苦力服”和一条灰色的棉毯子。把自己穿来的衣服扒下来交給日本。黑夜白天有日本人和狗腿子們,拿着大槍监視着我們。因此人們都叫它“活地獄”或“集中营”。我自从进到这里,腦袋就好像带上鉄箍一样,眞是有翅难展,过着非人的生活。
  到集中营的头一天,楊洪彬就沒有吃东西,我們几个人就更想家啦!第二天一起床,×××就不見了,也不知弄到那去啦!再看楊洪彬呢,混身都發肿了,發冷發燒,直打哆嗦。我把我盖的毯子就給他盖上啦,我領到的水也給他喝啦,他哀声的說:“我光剩燒了,不冷啦,”于是就又吟呻起来了,断断續續地說:“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轉天我起来就去看他,連啃声都沒有,我再一看时,他死啦!我的眼泪刷一下就流了下来。失去了伙伴,失去了忠实的朋友,失去了难友,是多么讓我伤心啊!联想到自己的前途,眞是渺茫。病死,餓死,牽挂父母、想妻子儿郞而死,以及受着各种折磨死去的人,大膠皮輪車每天都拉出三大車?我們看了以后,都眼暈,心里特別难受。这样的生活我們过了二十多天。
  煤矿生活
  一天的早晨,还沒有出太阳,我們就踏上了开往日本去的輪船。我們一上船,心里就凉了半截子。心想:完啦!回不了家啦!走了十几天后,李建藻因为想家,想起父母早日去世,惦記着三个妹妹无人照顧,东想想,西想想,眼前漆黑一团,再加上終日吃不飽,就死啦。我含着眼泪,但是不敢上前过問,因为要是过問,扣上个逃跑嫌疑犯,就有被扔到大海里去的危险。李建藻死后,身上給綁了一塊鉄,就拽到大海里去咧。这时候我們一起来的五个人,就剩下姓郑的和我倆啦。心里就更加焦急。但又想,光怕也是沒用,活下去,生存下去,就得斗爭。于是复仇的心抑制住了內心的酸疼。船走二十六天,到达了日本的函館,在函館下了船,日本人拿我們当兽类看待,对每个人进行消毒。消完毒,就又上車送往北海道。在将要到北海道的时候,我突然得了病,起不来啦。到北海道,住在小坪村(当时矿工們居住的地方),我一直又病了五个多月,起不来炕,长了一身膿疱大疥,也沒有人給治疗。
  开始一到日本国时,讓吃大米粥和饅头。但好景不长,过了十来天,就讓我們吃开了麸子面和杂合面啦。可是还不管够,每頓飯給兩个餑餑,連咸菜都不給吃,每人給一碗蘿卜湯。据說这是日本人的手段:“刘备摔孩子,要买人心”,先給你来个甜头,然后拿你当牛馬使喚。因为这些人送到日本国,很不容易,要是都死了,豈不是更大的損失嗎;果然如此,我一連病了五个多月,病还沒有完全好,日本人一看我光白吃飯,不干活,就火啦,大喊:“你的,下井得了。”于是就强迫我下煤窑,干活儿去。那时煤窑眞是万丈深淵,到井下干活时,都是坐小火車去(因井深),下边有沒膝盖的水。当时規定每人一天扛五十根木头,我病还沒有好,那干的了这么重的活儿。請假又不許可,因此我干了兩天,只好要求去干輕便活儿。当时輕便活,一天讓,推六十吨煤,我吃不飽!又有病,实在干不了。有一次,餓的直心慌,兩眼直冒金花,后边运煤車是一輛跟着一輛。我心里眞是着急,日本人还拿着木棒滿地轉,心里一害怕,脚底下一滑,就摔倒在小鉄道上,腦袋給摔破了。和我在一起干活的人們,一看我的腦袋破啦,馬上就跑来把我弄出窑口,給上了点藥。日本人就讓回去干活儿,一会也不讓休息。
  日本投降
  一九四五年十月的一天?我下夜班,六点都过了还不見接班的人来,往常都是五点一过就接班来,窑里的日本人一个也看不見了,眞是奇怪。这时我們都不干活啦,就回宿舍啦。剛走不远,六点鐘接班的人們都迎了上来,說:“咱們快回国啦,日本完蛋,投降啦!”这个消息,很快的傳开了,振奋着每个人的心。立刻把苦臉变成了笑臉,于是大家欢欣鼓舞地向宿舍冲去。
  第二天吃完早飯,大家都不下窑干活啦,聚在一起欢乐,歌唱。每个人內心的喜悅,眞是說也說不完。大家正在尽情欢笑的时刻,天空中忽然出現了一架銀灰色的飞机,这架飞机只飞有十米丈高,在上空盤旋。大家仔細一看,是中国飞机,于是都喊了起来:“中国飞机来啦!万岁!”每个人的心都沸騰起来啦!跳着,笑着,有病的人也沒病啦!日本人在一边站着也不敢过問。不一会儿,飞机投下来大米、白面、大桶、武器等。我們有了武器以后,馬上成立了糾察队(据說是被俘的八路軍战士带头組織起来的),拿着大槍自己站崗。同时把日本人吃的稻米接收一部分,日本养的牛也給宰了,生活改善了。后来我們又去解放其他矿的难友住的地方。一进門口就說:“我西那軍”,向难友作中国胜利的宣傳工作。我們剛出国时,是三百零二人,这时只剩下一百五十六人。我們每个人都怀着复仇的心情。“为死难者报仇,不怕牺牲!”这是我們的行动口号。就在这一年十二月份的一天,我們終于回到了祖国的怀抱。
  幻想破灭了
  一九四六年初,我从日本回到了祖国,有很多老工人都来看我,又是喜,又是憂。喜的是,死里逃生終于回到祖国,憂的是不知受了多少苦难。我上工以后,为了报仇就到法院吿薛麻子,結果吿了多次,也沒吿动。后来連堂也沒过,就石沉大海了。薛麻子挎着手槍仍然是在厂里晃晃蕩蕩,吃的开,說一不二。我非常气憤,国民党政府不給人民作主又有什么办法呢?因此我报仇的心情,慢慢地压了下去。心想:“死里逃生,好容易回来啦,再鬧出了事来,說不定……。”因此就不敢鬧了,忍气吞声,闷头干活。一直到解放,在共产党、人民政府的領导下,我报了仇,把那逮捕和杀害我們工人的創子手薛麻子捉拿法办啦!

知识出处

野火烧不尽

《野火烧不尽》

出版者:百花文艺出版社

这是天津棉纺五厂的工厂吏,内容大体上分为三部分:第一辑“血泪的回忆”,是写的日宼、国民党统治时期工人的惨痛生活;第二辑“党领导我们斗争”,集中地表现了当时地下党的组织领导工人推翻伪工会的斗争及其它斗争;第三辑“解放以后”,从不同角度反映了解放以后工人们积极生产和生活的变化。 这部书中各篇文章的作者,大都是这个厂里直接参如这斗争的工人和干部,所以作品充满了浓厚的生活气息和强烈的感染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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