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増惠

知识类型: 析出资源
查看原文
内容出处: 《天津第一座發電厂》 图书
唯一号: 020020020230026131
颗粒名称: 馬増惠
分类号: K825
页数: 9
页码: 152-157
摘要: 这段文章描述了马增惠在艰苦的工厂环境下工作的经历。他家庭贫困,被迫为地主工作。尽管他曾经有机会接受教育,但由于家庭经济状况不佳,他最终成为了一名学徒。在工厂里,他遭受了各种困难和折磨,包括恶劣的天气、繁重的劳动和粗暴的监工。尽管如此,他仍然努力工作并忍受着这种艰苦的生活。
关键词: 马增惠人物传略 天津市

内容

我生在天津市滄县东关村一家佃戶家內。爸爸和三个哥哥給当村的大地主馬閻王种着三十亩水淹老碱地。这那里是人种的地喲,十年九不收,倒是碱棚棵长的很好!不管收成好坏,馬閻王收租子可是决不含糊,有的交,沒有的也要交!我們一家七口人,終日吃不飽肚子。夏天,媽媽、姐姐带着我往东南洼地里去打碱棚菜,拿回家来和米糠高粱面摻在一起蒸着吃。冬天更苦,一家伙盖着兩床破被,穿不上一件不露肉的棉褲袄,吃的是山芋叶子高粱面粥,我們一家人养的都有一个特点,渾身沒有一点胖肉。村里人管我們叫“瘦馬”。可不嗎,我和三个哥哥都餓的粗干柴棒式的,一層薄薄的黃肉皮包着干硬的骨头,凹着腮,顴骨露在外面。刮大風的时候,人家都替我們担心,生怕被風刮上天去,再掉下来摔死。
  尽管生活这么苦,爸爸还餓着肚子讓我上了兩年学。在村里的私塾念了一本三字經,十岁的时候因为实在上不起学,貝好放下書本,到大地主馬閻王家去放牛。一个十'岁的孩子,成天价沒黑夜沒白天的,一个人陪着几头母牛和小牛犢子在荒野里过活。看着那些小牛犢子偎着母牛在草地里吃草,我眞眼热啊。它們在吃的时候,我还得孤零零的打草,晚上捎回来好給牛准备冬季粮。活的眞是凄凉透了。
  到我十五岁那一年,碰上了少有的大旱,一場雨沒下,沒收成。一进秋,又瓢潑似的大雨連澆数場。秋苗被大水淹沒,庄稼地是一片汪洋。乡亲們都逃荒岀外了。我們家也是一样,地不能种了,牛沒处放了,一天吃不上半碗粥,逼得非找出路不可了,于是就由父亲煩人写了个信,叫我到天津来找我們一位本家族叔。由他介紹我到振兴成鉄工厂当学徒。
  振兴成鉄工厂的买卖还不小,是专包修建工程的包工大柜,鋼筋、鉄梁、水暖汽管、白鉄活、瓦、木、油漆,能承裝全活,养着六十多名各种工种的长工和四十多名徒弟。大部份都在柜上吃住,到月底拿一点薪金,干活不計时間,也沒進地方,說走就走,到处做活,沒有带家眷的。經理姓黃叫黃振华,矮胖子,皮膚很黑。手里拿着个粗藤子做的棍子,看誰不順眼就抽誰兩下。手下还养着兩个打手,专門欺侮工人,抓碴打架。不过,最厉害的还是黃福荣黃大监工,他是經理的侄少爷,这爷倆长的都一样矮,一样黑。見了我,問过几句話,打了个鋪保,在一张写着“不守規則打死无論,因故投井、跳河、丢失,厂方槪不負責”的合同保証書上按了手印。随后由“侄少爷”把我接到管子匠那一組里去。而且給我起个名儿叫“四馬”,是根据我姓馬行四这样起的。那年月,当学徒的不許起名字,都是这么个类似貨物标号的称呼。
  先还以为在工厂学徒,不管怎么說,也得比放牛强。
  其实啊,做佃农是苦,做工人还是苦,无冬无夏的,白天加工現場干活,夜晚我們四十多个学徒的睡在洋灰地上,一床薄被連鋪带盖,朝身上一纏,眞是越睡越凉越硬。天不亮就睜眼,一睜眼就起床,一起床就得給师付买点心,倒尿壶,稍微不如意,师付們就連說带駡,連踢带打。那年月师付們有气沒处發,净拿徒弟当受气包了。受这份折磨的时候,我想,如其侍候人,还不如侍候牛呢。但这还只是小磨难,要是挨上黃家爷倆的藤棍子,那眞是把徒工們打的鬼哭狼嗥,眞恨不得有个地縫能躱躱才好。
  記得有一年开春了,忽然天一反复,刮起嗖嗖的寒風,又下起鵝毛似的大雪来了,海河的水也上冻了,足有二尺来厚!这么冷的天,我爬到东亞毛呢厂三層楼頂上南脚手架上干活。光穿着一件空心破棉袄,吹的我透心凉,手脚全冻麻木了,鉚釘子的錘子拿不住,一个劲儿往下掉。我就兩手往袖口里一塞,想暖和一会儿再干,誰知道就这工夫,被“侄少爷”看見了。他喊道:“四馬,你他媽的又耍滑不干活,兩手抱肩膀,干什么?”
  我幷不是偸懶不干活儿,就解釋了一句:“我总得暖和暖和手啊!”“好小子。四馬,你下来!”
  “上边活还沒干完呢,我下去干嘛?”我兩眼紧盯住他的藤棍子,提防他揍我:
  “你他媽的敢叫劲不下来!”这家伙气坏了,拿着鞭子就往三層楼上来。 '
  他从那边上来,我却从另一面下来了。气的这黑猪在脚手架上大喊:“四馬,站住!不許你动!”
  我不敢再跑了,可我也沒有老老实实等着挨打。我就往瓦匠师付那边靠。等他下来,拿着哭丧棒,气呼呼的,那眞是往死里头打啊,揪住我的一只手,一棍子抽在大腿上,打了我一个坐墩。
  冷不防,有人出来說話了。那是做瓦匠活的謝师付。他說:“大冷的天,少先生,可不能这样打他呀!”
  他才不听这一套呢,掄起藤棍,照我又打。他們这瓦匠組是包活,另一碼子事,不屬他柜上管。师付們看他蛮不講理,就跟他吵起来了。由說到駡,由駡到打,倒沒我的事了。瓦匠师付全出来了。一个人拿着一把瓦刀,把黃福荣围在当中。他們嚷:“你別仗势欺侮人,我們瓦匠不服你的管。来吧!”
  这工夫,黃振华坐着包月車,兩个打手,一个推着車背,一个拉着車把,正好赶来了。姜是老的辣,这老小手一看引起了公憤,他黑臉上泛笑,立刻說道:“誤会,誤会,都看我了。干活要紧。”他也是怕包工誤了期限,好說歹說,总算把事情揭过去了。我廿岁那一年,几个师兄弟和我都該出师了。掌柜的想賴着不讓我們出师当然办不到。可是,他会耍花招。挨了他这么多年的打,又給他当了这么多年的牛馬,他却說,你們出师得謝师,要大摆酒筵,請請大家。这是历来的規矩,我們也不能例外。請那些客,吃什么,这都不用我們操心,他都給办了。那天吃了十好几桌菜,凡是掌柜認識的人都来了。大吃八喝一陣。临完事,掌柜的把我們几个叫进去,說是这謝师的酒禪我們花錢,柜上給垫上啦。錢不能不还,怎么还呢?这样吧,为这桌席,我們每人再給他白干半年。一頓飯得流我們半年的汗,这也是老例。眞是剝削得还有份儿嗎?不过,他也只能再吸我們半年的血。半年一过,他要留我們当师付,給工錢。我們認可別处找路去,到底也沒有留在他那儿。
  在外面干了短时期的活,1942年我煩人說合,进了电厂,在修配場工作。大把头于长有把我派到他的打手王世昌手下做活。我是新来的工人,外面的处世經驗淺,再搭上生活很困难,不懂得“溜上”,不懂得給把头送礼,光知道成天低头干活。因此修配車間的大小头子都恨上了我,暗地派人监視我,鷄蛋里挑骨头,故意給小鞋穿。虽然穿小鞋了,为了糊口,哑叭亏肚里咽,我从来也不声张。人們常常笑我:“瘦馬瘦的都沒火气了。不敢說不敢道的。”
  越躱事越来事。在那人吃人的社会里,有句俗語說得好,“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有些人眞是踩在腦袋上發坏!1943年春天,这天我正干着活呢,就听背后有人站在不近不远的地方,用一种又讓人听得見,又不讓人听得見的嗓音,往外摔打話儿:“于头,你看这裁人的单子上也眞怪,为什么朱桂生的名字都有,就沒有瘦馬的呢?”
  我回头一看,正是把头于长有跟他的軍师,外号叫蛤蟆秧子的工賊赵恩元在叨咕呢!于长有故意把嗓門提高,說声:“把他也塡上吧。”
  我一听,这不糟了嗎?赶紧找朱桂生去。朱桂生綽号朱大炮。他可不管三七二十一,快下班的时候就堵着把头办公的那間小屋駡了起来:“他媽的誰要想吃独食,我跟他白力子进去,紅刀子出来!”
  打手王世昌出来了。意思是要問問他駡的是誰。朱桂生是敢說敢干,提起个大刮刀,还是駡駡咧咧:“他媽的不怕死,来呀,我給他个一刀脖子齐!”
  这一来,把几个小子吓唬住了。誰也沒敢嗞声儿。事情竟这样了过去。
  第二天,連这点毒也种到我身上了。傳下話来,我被裁了。我找到于长有,問他:“这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一回事?你問外国人去呀。我不知道。”
  “你別裝孙子了!”我火了。
  于长有也火儿了,喊了一声:“来人,把他赶出去!”立时打手們都拥上来。
  一看这架势,我沒有好啦。大伙劝着,我一賭气离开厂子。当时心里想,在外边受这罪,还不如回家受去呢!我回老家种地了。帮着父亲在家种了一年的地,不行,家里也是沒活路呀。1943年正是日本鬼子在乡村进行瘋狂的屠杀,搞治安强化运动的时候,乡村簡直成了恐怖的地獄。我一看,还是回天津去。
  到了天津,又找我那个本家二叔去了。他这才知道我已不在电厂。就說:“你不在那儿,倒是把我的保单撤回来呀。”我連忙跑到公司,找一位先生要联保書。那是一位过去見过面的老先生。他一查档案,竟說:“不对呀,你們第三所發来的几个被裁的人里,沒有你的名字啊!”
  这一句話把我說蒙了。这是怎么冋事?哦,我明白了,这是于长有跟蛤蟆秧子搗的鬼。他們暗暗的把我踹了。瞧我这胆小的劲!我連忙求他:“老先生,帮我个忙,我还能回去不?”
  “行呀,有封信,在外国人面前說說,也就行了。”
  这事情不难办。沒几天,我就拿着信回来上班了。大伙瞧見我,都嚷起来:“瘦馬,你跑那去啦?这一猛子扎的够深。一年多沒有看見你呀!”
  拿着这信我奔于长有的办公室来了。別瞧这小子又損又坏,他一看我,臉上未免也有点不是味儿。再一瞧信,这家伙嘴上强裝出点儿笑来:“这太好了,我老早就希望你回来呀!外国人同意,太好了,太好了。”
  蛤蟆秧子也假裝欢迎,說:“瘦馬,你回来,我起心眼里高兴,老人一起,不比新人好嘛。”
  我也假装不明白的,說了几句門面話。狠狠咽了兩口唾沬。为了糊口吃飯,我說什么昵。这話一咽咽了多年,直到解放以后,于长有和蛤蟆秧子受到法律制裁,我这才把話吐出来了。千年冰河开了冻,万年鉄树开了花,畢竟善恶是非分明了。
  解放了,不光是善恶分明,而且党想尽办法在培养人才,挖掘人才。就拿我这个老实巴交,人人見了都要笑一声的“瘦馬”来說吧,居然还是1954年的天津市劳动模范呢!
  其实,我幷沒做出什么了不起的事。那年冬天,电厂下在白河的五口吸水管子,因为天寒,上游下来的冰凌太厚,在水落潮的时候,一下子把鉄管子拔断了。这还是我們电厂几十年来头一遭遇到的这么一樁大事故。电厂用水很多,我們这个小厂子,一分鐘还要吸八百多吨的水呢,这一沒水,問題可大了。鍋爐沒水就得爆炸,汽机沒汽,就不能运行,立刻全厂的鍋爐都压火了,汽机全停了,綫路都拉閘了。我那时是修配車間水管組的組长,修水管子正是我們的責任,我又是个共产党員,能眼看着电厂遇上这样大的事,不玩命嗎?我們去修水管子,跑到高处,臥到冰上,河風好硬,天气正冷,眞是伸出手来都打哆嗦呀。可是冷又有什么呢?想起二十多年前,自己当徒弟的时候,穿着一个空心的破棉袄,在三層楼頂上因为冷得揣手便要挨打的事情来,我还在乎什么冷不冷昵?我和大伙一样,光想一件事了,早恢复一分鐘就可以早發一分鐘的电,早發一分鐘的电,我們无数的工厂就可以早生产一分鐘。干,干,不抓紧干怎么行呢?干着,干着,不知为什么,支部書記下来了,随后,厂长,党委書記也下来了。叫我別干了:“馬增惠,你回去休息休息。你人太瘦,体力不济,又有血压低的毛病。不行啊,現在你已經干了一天一夜啦。”
  怎么,一天一夜了?我应了一声:“好,好,干完这一段,能吸水了,我就上去。”
  不久,管子扎好,可以吸水了,那曉得一开水閘,力量一大,又折了!眞急死人!干,接着干!
  干着,干着,不知为什么,党委書記朝我發火了。他說:“党命令你馬上离开。” '
  “离开干什么?”
  “回家睡覚去。这是組織决定。”
  我懂得組織紀律的重要性,只好把工作交給別人,走开了。我幷不是故意,我当时只是覚着放心不下,不覚着困,也不覚着累。眼睛前面光是那几口大鉄管子在轉悠。无論如何我也放不下心去。从三条胡同,党委書記眼睜睜的看着我回家去了。对不起,从四条胡同,我又溜回来了。又下去干了。我們伙伴們懂得我这心情,就說:“瘦馬內劲不含糊,讓他干吧,別給他嚷嚷啊!”
  五条吸水管又嘩嘩地、大张着嘴向里吸水的时候,我这才知道我一連干了三十六个小时。三十六小时有什么,可是就为这点事迹,大伙非选我做劳动模范不可!党給我的鼓励和荣誉太多了。
  (王庭芳整理)

知识出处

天津第一座發電厂

《天津第一座發電厂》

出版者:百花文艺出版社

本书介绍了天津工厂史写作活动的成果和背景。该活动受到苏联先进经验的启示,在中国共产党天津市委和中国作家协会的领导和帮助下进行。工厂史写作活动鼓足了工人的干劲,提高了他们的政治觉悟,同时也涌现出了一批积极的、有才能的工人作者。

阅读

相关人物

馬增恵
责任者
马增惠
相关人物
黃振华
相关人物
王世昌
相关人物
朱桂生
相关人物
赵恩元
相关人物
馬增惠
相关人物
王庭芳
相关人物

相关机构

东亞毛呢厂
相关机构

相关地名

天津市
相关地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