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兆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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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天津第一座發電厂》 图书
唯一号: 020020020230026126
颗粒名称: 温兆宾
分类号: K825
页数: 9
页码: 121-129
摘要: 本文讲述了一个天津电灯房烧锅炉工温兆宾的生活经历,包括他的家庭背景、工作经历以及与同事之间的矛盾。文章描述了他从一个流浪者到成为电灯房的烧锅炉工,以及他在工作中所遇到的艰辛和挫折。
关键词: 温兆宾 人物传略 天津市

内容

十四岁的时候,父亲去世了。家貧如洗,靠哥哥給人家种地,无法生活下去。我就偸偸跟着跑大棚卖唱的,到处流浪。十八岁那年,才离开大棚,跟乡亲們下天津衞来。投靠了族家的个哥哥找事做。
  沒多久,我被荐到金湯桥同發号花場子当伙計。干了一些日子,掌柜的嫌我个小力气小,又不会养花的技术,但又碍着族家哥哥的面子,不好辞我,就出了个主意,給我算了半年的工資,花場子不用我了,只是可以在他这儿白吃白住,多找拱着事多咱走。我已經十八岁了,人家看着不中用,自己偏还賴在这儿吃白飯,这滋味实在难受呀。眞不比伸手要飯好过一些。
  經常到花場子来的有个游手好閑的王三棍。这小子穿着长袖筒的大漂白褂子,双道臉的洒鞋,月白单褲还在褲下腿拴着小漂带,他不断的来花場子,轉一轉,拿点花走。掌柜的見着也不敢說什么,老花匠更是裝着看不見。可是等他一走,老花匠就指着他的后背駡:“眞正是臭狗屎。”我也覚得这小子像个流氓,二流子。
  这天,他把我叫出花場子,跟我念叨:“掌柜的不用你啦,我給你找个事由干,你乐意不?”
  一听这話,喜的我把他当成亲人。那年月找碗飯吃有多难呀?我就連声托附他。这話不是冒泡,果然他有路,說:“我介紹你去担河土吧。那儿有窩鋪,管吃管住,到月头还發工錢。”
  先不說錢不錢的。有个地方管飯,我就得念佛呀。轉天,王三棍找我来了。叫我跟他走,可临走以前,他問我:“你都带什么去呀?掌柜的算給你的工錢,你也带着去呀?那儿可是人多手杂,你可当心別讓人扒了走呀!”
  我为难了,“那我存哪呢?”
  王三棍胸脯一挺:“兄弟,你信得过我王三棍不?要信的过你哥哥,你把錢交我吧,多咱用,多咱到我这儿取来。”
  他說的那样恳切,再搭上人家給我找的事由,这面子怎好駁呀?我就把錢通統交給他了。
  在河垻上担土,那份苦罪我不提,因为想受苦还受不长呢。又是嫌我个小力气小,把我下了。天津地面这么大,我可投靠誰去呀?万般无奈,我又硬着头皮回了花場子,心想找着王三棍,我先吃那一百五十个銅子儿吧。那曉得这二流子一听說我找他要錢,避不見面,不到这塊来了。这一来可把我坑苦了!幸亏掌柜的瞧我族家哥哥商面子,还讓我在他那儿白吃白住。
  过了几天。这晚上,大掌柜的把我叫进柜房。指着一位穿制服,袖口上配着“稽察”兩个大白字紅袖章的人說:“小温,你过来見見,这是刘稽察。”說过,又朝这位刘稽察說:“稽察,您总得帮我这个忙,他老在我这儿吃呀住呀的总不是个事。”說过,又一扭头朝我說:“小温,你这叫福星高照,刘稽察介紹你到河北电灯房当小工子去,你还不快謝謝。”
  架弄得这位刘稽察哈哈一乐,說:“这好办,只要我一句話。”
  眞的,凭他疙疸刘一句話,我当眞进了“电灯房”。有这么个事由不容易,我干起活来就特别卖力气。后来就由短工补了长工,挂圓牌了。
  光阴过的飞快,一晃我在电灯房也干了十多年了。一个月的工資由七元五角,升到二十二元五角。我成了頂呱呱的燒鍋爐工。当小工子,怎么一来二去居然調进鍋爐房来了呢?那是1920年,彭头領着鍋爐房的人爭双月搞罢工,后来讓比国佬給开除了,鍋爐房沒人,就把我撥过来,为了救急。我这人呢,一向腦子不活,单凭劳动卖力气賺錢吃飯,不会給把头、洋奴送礼。所以把头、洋奴也把我当成派系以外的人,总在工作上抓碴找錯,給穿小鞋。平常是哪儿工作困难,把我往那儿調,做好了沒好,做坏了那就吃不了兜着走。那时候,鍋爐房的把头号称八盟,有八个洋奴把头結拜了盟兄弟,气焰老高,誰敢惹这帮地头蛇啊。我那时信服这一条:自己干活多加小心,讓你們抓不住我的碴儿。
  想不到这天中午,电力負荷漸漸下降了,我們鍋爐房跟着回負荷的情况,把爐子一个跟一个的停下来。爐子一停,当然啦,大伙的活儿也輕松了。把头的盟兄弟大李头吃完了飯,和几个司爐工人围在桌子边,你爭我夺,也不知道搶着看什么东西。好奇心誰都有呀!我也挤进去看,原来是大李头拿着一卷子“春点画”正看呢。那年月,工厂里这玩艺很流行,都是为了麻醉工人的。一股好奇心趋使,冷不防,我一把将春画夺过来,扭头便跑。大李头就在后边紧追。一边追一边嚷:“温繼善,你別找倒霉,快还給我画!叫外国人看見就都倒霉了。”
  我一听他怕外国人,就成心向后院外国人那儿跑。我寻思着正吃午飯的时候,外国人不会出来,就連大管家李麻子也不会出来,他睡晌午覚呢。那曉得大李头穷追不舍,嗓門也越来越大。等跑到洋人院里,他和我搶画的时候,忽然間有个女人叫了一声:“干嘛你們不去干活,跑这儿打架来呀!”
  这女人叫柳丽华,是比国总办王士賴斯的媳妇,她这一嚷不要紧。我們倆全蔫了。春画也不搶了,耷拉着腦袋,赶忙溜了回来。
  把头陈金山可抓住碴了,把我們倆叫住:“喂,李大头,温繼善,你們倆干嘛去啦?”看我們毛毛咕咕,他一双賊眼盯住那副春画了,“这是嘛呀?”我这人实性子,不会編謊,实話实說。大李头可口口声声的叫着:“二哥,我剛要放起来,温繼善一把搶走了。他非往后院跑不可,叫柳丽华看見了。二哥,您看怎么办呀!”
  我一听这話不对呀,都扣在我身上了,就說:“大李头,你要是不追不嚷呢?你什么时候要收春画呀?”
  陈金山那容我分辯。就說:“你們闖了禍,你們自己負責。不要光知道錢是好的。好时候也要給不好的时候下点保险費。我跟外国人报吿了再說!”这小子眼睛不瞧我,可我明白,他这話全是甩給我听的。心想禍是惹上了,脫想脫不掉啦,跟他把头沒什么說的啦。我扭头回了鍋爐房。
  轉天一上班,洋奴李麻子就派人把我和大李头叫到总办室里去了。翻譯告訴我們說:“李大头温繼善你們兩个人在班上打架不干活。特別是温繼善不老实,竟敢对着总管太太撒尿,太野蛮了。这里有总管下的条子。大李头是黃条罰錢兩元,發薪扣淸;温繼善是白条开除出厂!”
  又气又恨,当时我好似掉在万丈深井里了。有心反駁一句,又一想,打架也沒用,反正是小鞋讓人家給穿上了。一賭气,又是二句話沒費,我出厂了。
  在厂外,东奔西跑,晃了小二年,別瞧我是好体面的鍋爐工,却是几个厂子都沒呆住。这都是些中国資本家干的小厂子,經不起折騰,动不动就欠工資,就歇业。
  有天,遇上老伙伴吳师付了。他說:“老温哪,咱們电厂又盖新房子,添爐子了,正上人呢!你还不煩人說說,回厂子燒火来?”
  我說:“外国人把我开除了,我回的去嘛?”
  老吳給开了条道儿。“沒关系,現在王士賴斯調走了。你改个名字,那查号去?”
  这可好,我馬上托他跟头說說。第二天,吳师付陪着安头和几位过去的伙伴到我家来了。見面他們就給我道喜,还說,“多少年的哥儿們又凑在一起了。”
  安头安起順是个老好人。是鍋爐房最老实的燒火头了,和他一班工作的人沒有受外国鬼子气的,他也不压迫工人送礼,也不給大伙說坏話。鍋爐房的工人都希望和安头一班工作。跟大伙好,自然他也得受大把头陈金山的气。后来日本鬼子在的时候,14号爐的鍋爐發生干鍋事故,陈金山抓住这个碴儿,一脚把安头踢开,換上他的表妹夫王庆堂。安头当了修水位計玻璃管的鉗工。这都是后話了。
  从这儿起,我一直在电厂干下去。几十年过眼云烟,要說生活最苦,莫苦于日本鬼子統治时期了。那时候电厂改称为华北电业第三發电所,物价飞漲,每月發給的工資一家生活不了三天,發給七八十斤豆餅面,杂粮面,又苦又辣,里面还带着許多老鼠粪、麻袋毛。給穷哥們預备的吃食摊也少了,卖的大半是黑食糕,高粱面摻杂粮面做的,吃一口粘的拉不出舌头来,就这样,人捫还得赶半夜去排队,才能买上一斤半斤的。粮食还分人种,大米只許可日本人吃,中国人要是吃了大米,那就犯了罪,抓走以后,打不死,也得送日本当劳工去。早晨,七点来鐘,从金鋼桥过,到电厂上班来。瞧吧,見天价都能看見扒得净光净光的餓死的流浪汉,一地排子車接一地排子車的拉到鉄道外小王庄、小于庄一带野地里掩埋。那还有工人們的活路呢?厂子里的工人也紅眼啦,能偸的就偷呀。可是,一个燒鍋爐的能偸什么呢?沒法子,拿命拚吧。下了班,別瞧累成那样,我还得找外活去,当兩条腿的畜生,拉“膠皮”車。跑上一天,兩腿發直,兩脚發漲,交車回来,好的时候,能剩个八九毛錢。孩子們堵着門迎接我,一瞧賺回錢来了,个个喜笑顏开,接过錢去,再赶快去排队挤着买山芋面,杂合面去。我倒在炕上歇一会儿,呆不会儿,又該到电厂上班去了。一个人当兩个人使喚,就这么沒黑天沒白日的折騰。
  即使这样苦卖劳力,还是顧不上吃喝。还是飢一頓,餓一頓的。我那几个孩子个个瘦的賽过干柴枯棒。怎么办?还是活不了啊!
  我們同厂的,又是住同院,同在一起拉“膠皮”的胡玉淸和我說:“咱們都是拉家带口的,老是这么‘抗刀’还行呀?”
  “那怎么办呢?树挪死,人挪活,我眞恨不得逃荒啊!”
  老胡就出了个主意,他有个舅舅在东北开荒种地,他一个人,也需人帮助,要不,下一趟关东,在那儿混碗飯吃。誰去过关东啊?又是这么兵慌馬乱的年代。可是不走又沒活路。我老婆就和胡大弟妹,拉扯着孩子們泪眼汪汪地到东北去了。这些年呀,我沒和孩子們分开过呀。送她們走,我的心都裂了,这都是讓生活逼的呀,一家人全拆散了。在东北,也沒有落住脚,他們又回来了,到头来还是一起苦熬。
  熬到解放,你說,我們这些老工人該是多么幸福吧!从一打解放起,我就有这么一个思想,要是不好好干,不加把力气,实在太对不住党了,太对不住那些为了解放我們而牺牲的那些先烈了。
  其实啊,我也沒干出什么来,可是大伙却都說:“溫师付能帮助人,什么活儿他都做!”咳,我一小就卖力气,劳动是正理,閑着我不習慣呀。我哪有什么供献呀?
  1953年的时候,我們电厂煤种复杂,大量使用的是烟台煤。这种煤可难歪歪,着火点特低。可我們这个电厂又是个尖負荷的厂子。前夜發电量大,鍋爐都是旺火,一进后半夜,就得压火,压火的时間特別长。非好煤頂不住。偏偏我們使的是这种次煤,压得时間长了,干脆火就灭了!年輕人就着急了,这怎么弄啊!跟燒鍋爐打了一輩子的交道,我什么煤沒燒过?还能讓他死煤难住我們大活人嘛?我就出了主意,琢磨出一套办法来,几点几分压火,压多厚;几点几分开,开几道風。咳,說起来也不是什么学問,就凭这几十年的經驗値!这一来,倒是有点供献,解决了烟台煤着火点低的这个討厭問題,在供电上沒受到拿揑。誰能想到呢?就凭这点供献,居然評我做1953年的天津市劳动模范了。党給我的荣誉太大了,不过,要說最大的荣誉的話,那还駭說是我1953年被批准为一个共产党員的事。
  一个共产党員应当为党的事业一直工作到底,現在,我已經退休了,但我还在工人新村里面办些街道服务的事。我的心还不老呀,而且时时的想着干了一輩子的电厂,打了那多年交道那些大鍋爐。……
  (王庭芳整理)

知识出处

天津第一座發電厂

《天津第一座發電厂》

出版者:百花文艺出版社

本书介绍了天津工厂史写作活动的成果和背景。该活动受到苏联先进经验的启示,在中国共产党天津市委和中国作家协会的领导和帮助下进行。工厂史写作活动鼓足了工人的干劲,提高了他们的政治觉悟,同时也涌现出了一批积极的、有才能的工人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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