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图书馆

在厂里四百多公尺长的洋灰馬路两旁，展覽着大批群众揭发提供出来的浪費实物。五顏六色的大字报貼滿了葦席棚和墙壁。来看实物展覽的人們川流不息。
  下午三点鈡，我刚从車間里出来，看見布場車間那段的展覽物前，挤着十多个人。我走过去，还沒站稳，就听見有个人說：“全車間一年出五、六千匹次布，是叫人心疼，可是咱一年三百六十天，黑夜白日地跟織布机干，要是一匹次布不出，也办不到。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啦，常赶集沒有碰不上亲家的。”
  “叫你这么一說，出次布还是应該的唄？”
  我一細看，前头說話的是織布工人侯玉琪，后插言的是他同班的織布工人王凤林——王凤林織布已有十七年了，从前我跟他在一个小組織过布。
  侯玉琪一听王凤林这句話，臉唰的一下就紅了。随后扭过头来，拿白眼珠翻了翻王凤林，跟着說：“話，誰都是拣好听的說，你能保証一輩子不出一匹次布嗎？”停了停又說：“你我都是这里边的虫兒，誰都知道誰那两下子。”王凤林笑了笑，可是臉上也有点不自然。
  “你知道王凤林那两下子嗎？他一年零三个月沒出一匹次布啦。你呢？今年两个月的工夫就干了三匹！”跟侯玉琪同組的織布工人李耀佩也开口了。这时候，讲解員刘书成說，“老侯”，你先別上臉，王凤林呢，一匹沒出。这里摆着几匹跳花次布样子，我把它翻开，你要是能說全它造成的原因，就算你……”
  “对！眞行假行比比瞧。”大伙一齐說。
  侯玉琪愣了愣，然后把背包往別人手里一递，卷了卷棉袄袖子說：“来，你把布打开吧！”刘书成用手一指布面上用紅色划的那圓圈說:“这块方形跳花是怎么造成的？”“这是淸洁工作不好，掉进去飞花絞的。”“对，这块长的呢？”刘书成又翻开一輻問。“这是因为断了經綫，沒馬上关車出的。勤巡迴，就能防止。”侯玉琪很干脆地回答。“正确。”刘书成翻开布輻，找出一处跟天上星星似的間隔不断的一趟小圓形跳花問：“这块星点跳花呢？ ”
  “这,这……”侯玉琪揚起手来摸了摸后脑勺，吞吞吐吐地說：“造成这玩艺的原因挺多，我最怕它。检查布面不仔細，就容易放过去。”
  “完啦，完啦，露相啦。检查布面仔細，不放过去，拆掉不也要浪費綫嗎；从根上不叫它出才是积极的法子啊。”織布工人梁治信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說。“甜葯水好喝，有不生病好嗎？”又有人插了一句。“叫王凤林說說吧！”李耀佩建議說。“快来，給我們解解这个疙瘩。”有人說。这时，王凤林一劲兒往后退，大伙一使劲，就把他推过来了。王凤林站在众人面前，提高嗓門說：“叫我看，这样次布是經綫浆小的毛病。赶上浆小，再拿杼一磨，綫上就起毛，要不快点擇凈，聚成棉花疙瘩，就出这个。还有一个原因是，綜吊的髙低不平，綫就松了，綫一松往下一搭拉，梭子就走錯道，也出这个。我常使的办注是，在換梭子的时候，拿眼扫一扫綜前杼后，随时留神綜走的稳不稳。”
  “怎么样，同志們！王凤林这一手？”刘书成把布一合說。“不錯，今天这个展覽会，沒白看。”大伙一齐說。
  “老侯，你呢？”有人問。侯玉琪点了点头，挎上背包，咧了咧嘴說：“光好臉，戧火不行啊，王凤林一年多不出次布，眞是有出手的玩艺兒。明兒进厂我就使他这个办法。”說着，大家肩幷肩地出了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