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图书馆

张伯苓先生是个爱国的人。他认为只有兴办教育事业，培育人材，才真能御侮兴国，改良社会。所以他以毕生的精力，创立了南开学校，使它由中学扩展到大学。在这一点上，他是有贡献的。蒋介石因张伯苓负有人望，久已蓄意要拉拢他，藉以粉饰国民党的臭招牌。所以抗日战争前夕乘南开迁校的时候，给予南开学校大量的资助，并在行动上给予种种方便。随后，张伯苓到了重庆，蒋介石又对他优礼有加，表示出异乎寻常的尊敬和关怀。南开校友中，有不少为国民党政府服务的，我即其中之一。张伯苓每有所需，必有人直接或间接地报告蒋介石，蒋必设法使张满意地达到愿望。这样布置下的天罗地网，就使有志爱国、热心教育、而政治认识模糊的张伯苓不能不入其彀中。
  以下所记述的事实，可以看出张伯苓如何受蒋介石拉拢以至最后“一脚踏在臭沟里”的来龙去脉。
  一、抗日战争之前
  1.参加东北热河后援协进会
  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日本驻津军队每日拂晓在南开学校南侧演习，南开学生常为日军机关枪声所惊醒。张伯苓即常在“修身”课上对学生讲：“非赶走日本，中国不能富强。”藉以启发学生反帝思想。“九•一八”事变后，日本帝国主义又，谋进取热河，黄炎培、朱庆澜等在北平组织“东北热河后援协进会”。一九三二年春，参加协进会的爱国人士六、七十人在北平外交大楼举行成立会。张伯苓参加了这次会议，并被推举为大会主席。张学良和宋子文在大会上致词，表示感谢爱国人士的援助。会后宋子文对张伯苓备加赞扬，企图拉拢他支持国民党。这是国民党反动派头子接触张伯苓的第一次。
  2.任北平政务整理委员会委员
  一九三三年何应钦继张学良任北平军分会代理委员长后，五月间在北平成立了“行政院北平政务整理委员会”，由亲日派头子黄郛为委员长，并拉拢华北地方各界人士为委员。当时张伯苓受到国民党中央党务冀平津特派员张厉生的敦请，未详查其他，就担任了委员职务，并几次从津来北平参加会议。
  3.参加蒋介石召集的南京教育会议
  蒋介石在一九三三年决定改变国民党为法西斯独裁政党，实行“一党专政，领袖独裁”。在国民党内成立“忠实同志会”，并秘密组织作为该会外围的青年团体。国民党中央党务冀平津特派员张厉生在北平组织“诚社”，拉拢冀平津各大学校长、教授拥护蒋介石，并勾结各大学学生为“诚社”分子，进行拥蒋反共活动。在这期间，张厉生与张伯苓时有接触。
  一九三六年日本帝国主义在天津的活动日益猖獗，南开学校素为日寇所仇视，如天津不保，南开学校势必为日寇所破坏。张伯苓决定将南开学校向南方迁移，并有去南京筹备之意。恰好在此时蒋介石在南京为拉拢教育界著名人士和破坏各地学生运动，召集各大学校长、教授和学生代表去南京开教育会议。张厉生促请张伯苓前往参加。张为了筹备迁校事宜，即与北京大学校长蒋梦麟等同去南京。大会在南京励志社举行。蒋介石在大会上大讲“攘外必先安内”、“忍辱图存，御侮雪耻”等反动理论。在大会上蒋介石对张伯苓备加恭维。
  4.蒋介石赠送南开迁校费五万元
  一九三六年张伯苓在南京筹备迁校时，拟在南京设立“二南小学”（取南京、南开之意），在上海设立“南沪中学”，在重庆设立“南渝中学”，当时有所谓“大南开主义”之说。在南京的南开校友，曾假金城银行开会欢迎张伯苓，张在会上曾道及迁校和建校，需大量费用。当时有校友提议，可以商请政府资助。会后校友张道藩将南开想迁校的事告之陈果夫，陈果夫即报告了蒋介石。蒋介石听到了这个消息，就派吴铁城拜访张伯苓先生，并代表蒋约张晚餐。席上蒋介石对张伯苓及南开南迁表示关切，并捐赠法币五万元，作为南开学校迁校经费。张伯苓派严伯符用此款在重庆修建南渝中学。原拟在上海建立的南沪中学，因顾虑日寇入侵未办。
  5.“有中国就有南开”的蜜饵
  一九三七年"七七"事变时，日寇轰炸南开大学。蒋介石闻讯，又邀请张伯苓会唔，蒋对南大被炸表示惋惜，并安慰张伯苓说：在抗战中国家一定尽量支持南开在南方办校；击败日本之后，国家一定协助南开复校，“有中国就有南开。”张伯苓一生以教育为怀，南大又是他几十年心血的结晶，南大被炸自极痛心，蒋介石的许愿正中他的心坎，因而产生对蒋介石拥戴心情，希望南开在蒋政权支持下得到恢复和发展。
  二、抗日战争时期
  1.任国民党参政会副议长
  抗日战争爆发之后，国共建立起抗日统一战线。一九三八年国民党政府在全国人民要求团结抗日的压力下，一九三八年在汉口成立国民党参政会，蒋介石拉拢在南方有声望的张一麐和在北方有声望的张伯苓为副议长。自此七、八年间，张一直担任着参政会副议长职务，实质上帮助了国民党。他主张“好人政治”，他认为国民党虽不能令人满意，但终究比北洋政府好些，又因抗战期间诸多困难，因而对国民党的腐化无能给了过多的原谅。因此，他常在参政会中说：“要用望远镜看问题，不要用显微镜看问题。”一九四一年国民参政会开会期间，行政院副院长孔祥熙出席作政治报告，为参政员所不满，傅斯年等对孔展开了攻击，提出朋分美金债券质问案。孔祥熙无法应付，十分困窘。恰好这时发出了空袭警报，为孔祥熙解了围。孔向张伯苓要求，在警报解除后不再继续报告，张竟答应了，放孔走掉，并代孔向参政员解释。事后张伯苓对人说：“孔庸之真是庸之！”（庸之系孔字）张虽知道国民党官吏无能，但采取了姑息、息事宁人，当时所谓之“厚道”的态度。
  2.参加国民党
  在国民参政会成立初期，国民党为进一步拉拢张伯苓，孔祥熙曾指使行政院参事张平群（南开校友）征求他参加国民党。随后贵州省政府秘书长郑道儒（南开校友）在国民党指使下，亦向他做同样请求。张伯苓两次均以“我不参加不比参加更好吗？”拒绝之。以后传闻国民党秘书长吴铁城亲赴重庆沙坪坝张伯苓家中，敦请他参加国民党，未得允诺，即将一特字国民党证放在桌上。张伯苓碍于情面，不好意思璧回。他虽收下党证，却从未参加国民党党内的活动。
  3.蒋介石第一次拜访张伯苓
  一九三八年南渝中学（即重庆南开中学）在重庆沙坪坝建立后，张伯苓即赴重庆，住南渝中学之津南村。蒋介石闻讯后曾到津南村拜访，并参观了新建的南渝中学。蒋在赞扬南开教育的成就时说：“张先生在抗战期间，诸多困难的情况下，建立如此完备的学校，为国家培育人材，令人尊敬。”
  4.蒋介石二次访张伯苓
  一九四〇年蒋介石假南渝中学大运动场阅兵，阅兵后特地到校长办公室拜访张伯苓，故意表示尊敬。
  5.蒋介石三次探张病
  张伯苓身体素健。六十岁后患摄护腺胀大病，时发时愈。
  一九四二年病发，蒋介石闻讯即往沙坪坝津南村张的家中探视。当时张卧病不便起床，蒋介石即坐在床侧谈话，半小时后始去。一九四三年张病又犯，蒋介石又去探视。一九四四年张伯苓因病再犯入重庆歌乐山中央医院医治。我当时任国防研究院主任兼国民政府中将参军，有一次到歌乐山国民政府主席官邸开会，会后蒋介石向我询问张伯苓健康情况，我告以张已入中央医院。蒋闻之似甚惊愕，即简从偕我赴中央医院探视。蒋对张伯苓安慰备至说：“如美国有法根治，俟精神好转后可往美国治疗。”蒋在归途中对我说：“注意张先生病况，如有变化，马上告诉我。”数日后我往中央医院探视，知张已出院回家，往家中探视，见张已能坐在客厅看报。我即将此情况告知蒋介石。蒋面有喜色，并嘱我要常去看望张伯苓。
  6.蒋介石为张伯苓祝寿
  一九四四年十月十七日，南开校友在南渝中学举办“四七庆祝会”，庆祝南开创校四十年和张伯苓七十岁生日。我事先将南开学校举行“四七庆祝会”事报告蒋介石，蒋即于十月十六日下午去张伯苓家中祝寿，并指使我在十六日下午先去通知张。四时蒋介石到津南村亲自为张伯苓祝寿。蒋当面赞扬张伯苓桃李满天下，蒋说：“希望中国的学校都能办得象南开这样好。”“要推广南开的教育精神和方法。”张伯苓的话很少，只是谦虚地说：“南开还不行。”
  7.蒋介石去津南村安慰张伯苓
  一九四四年十一月，桂林、柳州在几天内相继沦陷，日军一部骑兵经金城江窜入贵州境内，重庆人心惶惶。我携地图去看望张伯苓，陈述当时黔贵敌我作战概况。张伯苓对蒋军不抵抗表示不满。说：“外面传说广西部队一枪没放就跑了，我以为是过甚其词，如你所说，外面的话都是真的，这样不打就退行吗？这不是几天就可以打到贵阳吗？”经我解释：“敌军主力是指向南宁方面，企图打通大陆上的南北通路，无意进攻贵阳。魏德迈已下令美国空军即将空运现在西安的汤恩伯部队去贵州，并已将现在缅甸的远征军新六军精锐部队空运贵阳附近。如果敌人向贵阳进攻，我们有充分力量防守贵州，请校长安心。”张伯苓问：“桂林守军不打就跑，贵阳守军就不跑吗？”我将张伯苓对于桂、柳迅速撤退表示不满的情况告诉了蒋介石。蒋说：“过两天我去看看张先生。”几天后，蒋介石即偕我去津南村看望张伯苓。在这次会面中蒋介石强调“自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日本已捉襟见肘，现已无力侵入贵州。我们与美国合作，确有击败日本的力量。请张先生安心。”随后又笑着说：“不会太久就可以使张先生回天津了。”张听到不久可以回天津，面现喜色，对蒋介石说：“我对抗日前途，始终是乐观的。”
  三、抗战胜利以后
  1.向蒋介石推荐张廷遇为天津市长
  日寇投降以前，在一九四四年春，中国战区美军司令魏德迈与蒋介石计划，当俟美国海空军完全控制太平洋后，美国军队即在天津登陆，并内定派我为天津市长，率领市政府必要人员，随美国海军陆战队从天津登陆，进占天津。一九四五年四月，此计划未实施之前，蒋介石派我赴美国旧金山参加联合国制宪会议，我于四月中旬出国。
  张廷谔在黄郛任华北政务整理委员会委员长时期，曾经黄郛委派充天津市长。在张任市长期间，曾为南开大学修建马路，张伯苓因他有助于南开，和他的关系处的尚好。日寇占领天津后，张廷谔曾勾结日寇，因未能获得日寇赏识，乃赴沪从海道经香港转赴重庆。国民党政府因张廷额曾和日寇勾搭，不给工作。张廷谔钻营无路，乃在重庆沙坪坝南开学校附近闲居，与张伯苓时有往还。张廷谔家里人善烹调，常做菜飨张伯苓，并陪张伯苓斗“叶子牌”、“卫十和”，殷勤备至，甚得张伯苓喜欢。一九四五年八月日寇投降后，张廷谔想回天津当市长，便对张伯苓说：“假如我做天津市长，第一件事就是恢复南开，凡日本财产可助南开学校发展者，均拨给南开。”张廷谔企图以此话打动张伯苓，恳求张伯苓写信向蒋介石推荐。张伯苓为恢复和发展南开学校，就允其所请，专函向蒋介石推荐张廷谔充天津市长。蒋素尊重张伯苓的意见，数日内即发表张廷谔为天津市长。消息传出后，国民党内部大譁。侍从室第三处主任（司高级官员调动）陈果夫，以张廷谔有勾结日寇之嫌，且与国民党政府素无关系，抗战期间从未参加工作，遽尔出任天津市长要职，党内多有怨言，公开提出反对，请蒋介石收回成命。蒋介石说：“张廷谔是张伯苓先生推荐的，有关天津的事要尊重张伯苓先生意见，马上不能改变，以后我再想法调整。”当晚下手令派我为天津副市长兼北宁路交通警备司令，并电华盛顿促我即日回国。
  我于一九四五年九月回到重庆。蒋介石对我说：“派你去天津当副市长，要和张廷谔合作，张廷谔是张伯苓先生推荐的，与张廷谔的摩擦会引起张伯苓先生误会。”随后又问我：“张廷谔与伯苓先生是什么关系？”我答不清楚。蒋让我询明究竟，几日后我将张廷谔与张伯苓的关系和张伯苓推荐张廷谔的动机陈明蒋介石后，蒋叮嘱我要多向张伯苓请教，天津的事要尽量顺从张伯苓的意旨。
  2.去美国医病，蒋介石赠送医药费美金一万五千元
  张伯苓患摄护腺胀大病，曾在重庆中央医院治疗，但因医院设备差，王历耕大夫不肯施行手术，无法根除，时常反复，对健康影响很大。一九四五年冬，张伯苓胞弟彭春自美国归来，道及美国医院可以根治。孔祥熙曾患此病，在美国医院施行手术后，情况良好，他劝张伯苓去美国治疗。
  当时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给予张伯苓荣誉文学博士学位，正有待他亲往接受。战后恢复和发展南开学校，可以在美国得些捐助，只有待他去发动。因此张伯苓决定去美国。张伯苓令其长子锡禄访问孔祥熙，了解美国什么医院，哪位医师能根治摄护腺症。孔祥熙将张伯苓拟赴美国治病事告知蒋介石，蒋介石表示赞成，并赠送医药费美金一万元。张伯苓遂于一九四五年冬出国。
  张伯苓在美国纽约割治摄护腺后，在旅馆中洗澡时跌倒，将腰部摔伤。蒋介石据驻纽约总领事张平群（南开校友）向国内报告，即电驻美大使顾维钧赴纽约代蒋慰问，又赠送医药费美金五千元。
  3.蒋介石指令上海市长吴国桢、天津市长杜建时欢迎张伯苓回国返津
  一九四六年张伯苓乘船回国，在上海登陆，蒋介石派上海市长吴国桢（南开校友）代蒋欢迎。吴国桢遵蒋指示亲赴码头欢迎张回国。
  一九四七年初，张伯苓回津，我当时已任天津市长，蒋介石又径电我筹备欢迎。我遵蒋指示，组织“欢迎张校长回津”筹备会，并发动天津各机关团体到车站迎接张校长。张伯苓到达天津之日，车站人山人海，水泄不通。张伯苓下车时，道路为欢迎人所堵塞，我在前面开路，经半小时始走出天津车站。
  4.蒋介石指示天津的事要听命于张
  一九四六年十月我拟改组天津市政府，为迎合张伯苓，拉拢南开校友，拟定以南开校友阎子亨为工务局长，张锡羊为公用局长，杨天受为财政局长，袁绍瑜为市民银行总经理。改组名单为宋子文（当时行政院长）、张厉生（当时内政部长）所反对，不但未按名单加委，反将原任工务局长阎子亨免职，张派宋子文亲信刘如松任工务局长。我将张厉生阻挠改组市府事，面陈蒋介石，蒋介石面现怒容，良久不语。蒋对我说：“天津的事必须体会张先生意旨去做，任用南开学生是符合张先生意愿的，你作的很对。”又说：“过一个时期再重新改组。”
  5.蒋介石主使选张伯苓当国大代表
  一九四七年夏秋之间蒋介石电示我要选出张伯苓为天津市国大代表。我往谒张，征求意见，他表示愿意当代表，并希望在天津选出。我曾与南开校友阎子亨、冯紫墀等组织“公能学会”，就以该会名义召集在津南开校友五百余人，在南开女中礼堂为张伯苓竞选。选举的前几天，我又在南开男中客厅约请南开校友严仁颖、袁绍瑜等三十余人作具体安排。结果张伯苓以十七万票当选为天津国大代表。我将当选事径电蒋介石，蒋复电：“知伯苓先生当选为天津市国大代表，甚为欣慰。”
  6.郑彦棻谈蒋介石推崇张伯苓是准备作为林森第二
  一九四七年夏，蒋介石来北平，向我询问张伯苓健康情况后，对我说：“明天我去天津看望伯苓先生，”并告其侍卫长俞济时、随从秘书郑彦棻作去津准备。郑彦棻和北平副市长张伯瑾同我闲谈蒋介石对各大学校长的态度时，郑彦棻说：“蒋主席对各大学校长都很客气，对张伯苓先生格外尊敬。蒋主席到北平只邀请胡适、梅贻琦吃饭叙谈，从没到北大、清华看过他们。张伯苓先生远在天津，主席要专程拜访，显然有所不同。”张伯瑾说：“南开学校是张先生一手创立起来的，胡、梅只不过是北大、清华的一任校长，在教育的成就上张伯苓先生显然比胡、梅高一头。”郑彦棻说：“主席尊敬张先生，是另有用意的。张先生是中国教育的象征，人很厚道，全国人对这位老先生都很尊敬。将来不得已必须采取各党派联合政府时，张先生出面组织国会，是可为各党派所通过的。设若不得已必须恢复前六年林森作主席的形式，张先生也是最理想的人。国民党当权人物中找不到第二个林森。”我问郑何所见而云然，郑说：“过去的参政会，今天政局的动荡不安，由于主席对张先生的格外尊敬，很有人这样推想。”我当时虽未表示意见，心里也有同感。晚间接沈阳电话，蒋翌晨改飞沈阳，未去天津。我回津后将蒋介石要来天津事告诉张伯苓，他表示很愉快。
  7.蒋介石拉拢张伯苓任考试院长
  一九四八年五月，蒋介石嘱转张伯苓电报一通，敦请张出任国民党考试院院长。我亲将电报送去，心里估计他不会答应，曾考虑是否要说几句“劝进”的话，但这话很难措词。好在蒋介石只让我把电报送交张，并未交待代为劝进的任务，所以我只把电报亲自给他送去，从旁未赞一词。他见电报后，深思不语。五、六分钟后，我问：“您的意思怎样？”他说：“我不愿做这些事。黎元洪当总统时曾约我当教育总长，说什么我也不干。”“我就是办教育的，还是办教育的好。”事后我问他如何回复蒋介石，他说：“回头让黄子坚（南开大学秘书长）从大学复电吧。”我回市政府后即复电蒋介石说：“张校长因不愿离开其多年建立的教育事业，已径电恳辞。”
  四天以后，蒋介石又给张伯苓来电敦促，措辞极恳挚。我又亲送电报给张伯苓。他看电报后，沉思良久，面有难色，低声自语：“这就不好推辞了。”他碍于情面有允就考试院长之意，实出我意料之外。我对他说：“国民党中推选行政、立法、司法院长都还容易，请一位年高德劭、众望所归的考试院长就很难。您如肯就考试院长，的确解决了蒋主席一个困难。”随后在谈到时局时，我说：“现在国共打得很激烈，国军装备虽好，但在各战场均不能取胜，东北方面已岌岌可危，去年魏德迈来津，很露骨表示不愿支持蒋主席，政府前途恐怕麻烦很多。”他说：“这么大的国家，不能一下子好，总得一点一点的好。”我问：“如何回复蒋主席？”他说：“等我想想，还是让黄子坚从大学复电吧。”我回市政府又复电蒋介石：“张伯苓先生感于钧座隆情厚谊，碍难再辞，有就考试院院长之意。”
  几天后，张伯苓召我谈话，问我考试院秘书长是否特任官，我答是特任官。他说：“如果是特任官，就可以让郑道儒担任秘书长。”我说：“即便不是特任官，道儒也愿跟您去。又说：“您看让道儒到天津来，我跟您去考试院怎样？”他想了一下说：“蒋先生不肯让你离开天津。”他又问考试院如何编制，我答不清楚，他让我打听。我回市政府后，即电请诠叙部西北考铨处处长梁子青，写出一份考试院概要编制表，我同马蕴华持此编制表，晋谒张伯苓，由马向他面述考试院内部实际情况。事后我向张伯苓推荐马蕴华随他去南京，以备咨询，以后马任考试院铨叙部副部长。
  约一个月后，刚刚卸职的国民党行政院长张群来北平，约我去北平谈话。张群问我：“张伯苓是否愿意就考试院长。”我答：“近几年来，蒋主席很尊敬伯苓先生，约请电文又极恳切，伯苓先生因盛情难却，才答应下来，本心并不愿意。”又问：“伯苓先生准备如何？何时可以去南京？”我答：“现正准备中，须待继任南开大学校长人选定后，才能去南京。”张群让我回津向张伯苓致意，请示何时动身去南京，张群将陪同前往。当时我体会，张群是衔蒋介石之命催请张伯苓去南京就职的。
  我回津后，将张群在北平等候陪同去南京事告知张伯苓。他说已决定由何廉代理南大校长。何不日即来津就职，将学校安置后即可去南京
  何廉到津，在南开大学礼堂举行就职仪式后，张伯苓于七
  月与张群同机飞往南京。
  张伯苓去南京后，我向南开大学教务长陈序经询问，南开大学是否安排妥当。陈序经说：“南开大学是伯苓先生亲手创立，现在名义上一点关系都没有，伯苓先生心里有些难过。何廉名义是代理校长，究竟代谁而理，何廉心里也有些不愉快。”我问陈序经怎样办才合适，陈说：“如能给伯苓先生一个，名誉校长'，把何廉‘代理'两字取消，似较顺理成章。”一九四八年九月蒋介石来北平，我把陈序经的意见作为自己的意见向蒋介石提出。蒋当时即亲笔写一电稿给教育部长朱家骅，请张伯苓为南开大学名誉校长，改派何廉为南开大学校长。
  8 .蒋介石将张伯苓眷属劫往南京
  一九四八年十二月，解放军迫近天津。国民党参谋次长李及兰来津，带来蒋介石给我的亲笔信，要我即派妥人将张伯苓眷属送往南京。我即备专用飞机一架，派天津市民银行总经理袁绍瑜（南开校友）护送张伯苓的夫人及儿媳、孙儿去南京。我并电国民党青岛市长龚学遂，请他在张伯苓眷属过青岛时妥为招待。
  9 .张伯苓最后哀叹：“一脚踏在臭沟里。”
  一九六一年我被特赦后，曾往访张伯苓的次子张锡羊，始知张伯苓已于一九五一年逝世。据张伯苓次媳叶磊泽道及，一九四九年十一月四川解放之前，张伯苓退居重庆南渝中学津南村。蒋介石自重庆逃往南京时亲自去张家，企图挟持张随其逃走。张次媳叶磊泽在侧侍立，听蒋介石对张伯苓说：“请张先生一同走吧。”张伯苓说：“你太爱我了。”在蒋介石夹持下，张只重复说几次“你太爱我了”，而未言其他。蒋无法可施，废然离去。蒋介石走后，张伯苓悲愤交加，自言自语地说：“嘿！我一脚踏在臭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