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图书馆

刘焕文（现名刘可章）曾在张作霖统治政权时期历充东三省巡阅使署、东三省保安总司令部镇威上将军公署、安国军总司令部及北京陆海军大元帅府秘书厅的机要秘书。现将我所知道有关郭松龄反奉事件的经过情况，整理成文。惟事隔多年，仅凭回忆，错误及遗漏深恐难免，尚祈知者纠正和补充，以裨史料之真实。
  郭松龄倒戈时，张作霖准备下野的一幕
  一九二五年十一月二十三日，郭松龄在滦州率领精兵十余万人，通电反张作霖。原电内容大意是：“为了清君侧，驱逐杨宇霆，恭请老帅下野，拥护少帅（张学良）上台，开发东北，巩固国防，反对为少数人争夺地盘，以苏民困。”当时郭军气势汹汹，直抵山海关，继续前进，通行无阻。
  这时吉林督军张作相系第五方面军团长，担任奉军后方总预备队，扼守京奉路锦绥一带的防务。当郭军尚未到山海关以前，即由张作相的第二子张廷枢（任郭军第九十团团长）和齐恩铭（郭军的师长兼副军长）的儿子齐家祯（当时充郭军参谋处的参谋）首先跑到山海关密报给张作相，说，“郭松龄在滦州开会反奉，军队已向东开。”因此张作相遂急作布置，督饬他的十五师节节抗拒，阻击郭军前进。但因郭军源源而来，众寡悬殊，终被郭军冲得溃不成军。有一天夜间，张作相从锦州潜返奉天大帅府，张惶失措地向张作霖报告前方战况，当时张作霖面上现出很不愉快地样子问道：“辅忱（张作相的号），前方这样紧急你不在锦州坚守阻挡郭军，擅自跑回来见我干什么？”这时张作相眼睛也红了，嗓子也哑了，流着泪水，低声小语唉声叹气，颤抖地向张作霖报告说：“咱们的精锐部队全在郭鬼子（郭松龄的外号）手里掌握，您老是知道的。众寡不敌，强弱悬殊，咱们十五师拼命抗拒，现在已经全部哗啦下来了。这个仗还怎么打？咱们完了，咱们一切都完了。”这时张作相痛哭失声，接着又说：“咱们省城是一座空城，郭鬼子他很详细，怎么能守呢？您老还等着当俘虏么？所以我赶快跑回来，请您老赶快打主意才好。”这时张作霖还向张作相追问：
  “你撤退时没令十五师队伍把铁路桥梁都彻底破坏吗？”张作相答：“是命令队伍撤退后即把铁路一切建筑物都要彻底爆炸毁坏，但是郭军的工兵他们修复的非常之快，大约三五天郭军就可能到达锦州。再有十天半月郭军就可能冲到省城了。您赶快准备走吧！别等到郭鬼子来了，给咱们难看啊！”这时候张作霖站起来，面带着愁容长叹一声，说道：“他妈的，就这样扔下就走吗？等我明天准备准备下野的各项办法。你也赶快回家休息休息吧！明天你也要抓紧安排安排，到必要时好跟着我走。”
  翌日早晨六点钟，张作霖即令刘焕文找秘书长任毓麟赶快来到大帅府秘书厅，张亲自告诉任即刻准备下野通电及下野后的一切安排。原电文内容大意：“作霖半生戎马，迩来精力疲备，不胜繁剧，关于东北重任，已付托郭松龄总司令负责办理。望我多年袍泽及商民人等一致拥戴，切勿自相惊扰。……”又拟有欢迎郭松龄电报一份，内容大意：“日前接奉来电备悉一切。对于作霖个人爱护无微不至，对于东北桑梓的宏谋硕划，至堪佩仰。作霖何人，敢不让贤。已于即日通电下野，并通令东三省、省议会、各法团及商民人等，一齐准备旗帜，热烈欢迎。……”。另外还有通告东三省、省议会及各法团，告诉他们预备旗帜欢迎郭军。当时所有这些文电原稿均由任秘书长交给刘焕文保管，等张动身后再行拍发。这时候大帅府上下人等交头接耳，慌作一团。我们秘书厅遵照任秘书长的指示，把所有讨伐关于郭逆电报稿件及一切机密档案，都付之一炬。在当时真是人心惶惶，不知所之。这时张作霖他个人的眷属也着手忙作安排。那胆小如鼠的那些幕府大员们，例如任毓麟、夏仁虎、袁世斌、张信初、罗廷栋等人，看到大势已去，均于当天登上南满火车，逃往大连，溜之乎也。
  王永江一言九鼎，挽回颓势
  正当张作霖积极准备下野的万分紧急时候，省长王永江来到大帅府秘书厅晋见张作霖。张对于自己内部人，经常在秘书厅接见。王问：“巡阅便是真要准备走吗？”张说：“不走还能等着郭鬼子来了被俘吗？”他接着又说：“昨晚辅忱由锦州跑回来了，对我哭了一夜，真是把我哭糊涂了。他说咱们这边的队伍已经全部都哗啦下来了，一点战斗力也没有了。咱们省城没有军队不能守，我现在只好准备下野。下野通电及一切安排已经准备好了。大约三五天我就可以走了。再有十天半月，郭鬼子就可以进来了。他妈的，我这一辈子算白干了，都给郭鬼子打江山了。这完全是小六子（张学良乳名）这小子闹家庭革命的结果，我还说什么！”
  〔这里有一段经过应该提出：当郭松龄在滦州倒戈时，张作霖真认为是他儿子张学良与郭松龄合谋的。因为郭松龄在滦州张贴的布告，总司令张学良，副司令郭松龄。更因为接到郭松龄的通电反张的同时，又接到直隶督办李景林的长途电话，这个电话挂在大帅府秘书厅，当时请张作霖自己接的。李说：“您是老帅吗？我们在天津已经开会啦，汉卿（张学良号）他也参加了，请您老下野，拥护少帅上台。”李的话还没说完，张作霖就怒气冲天，把电话机子摔个粉碎。这就是当时所谓的冯（冯玉祥）郭（郭松龄）李（李景林）三角联盟。这件事张学良先是有所闻的，但是他当时太年轻，才二十四岁，一方面过分信任郭松龄，不致反他、骗他；一方面他实在怕他爸爸，没敢事先报告，以致酿成巨变。所以张作霖说郭松龄的倒戈是张学良闹家庭革命。〕
  王永江当即对张作霖说：“我看郭松龄的通电内容说的是为‘清君侧'，可是凌阁（杨宇霆号）已经走了十几天了，郭军还是往前进，这纯粹是要夺巡阅使您老的座位。即然如此，我看应该把凌阁赶快电召回来研究研究。也许利用外交方面，还有办法。如果不成的话，您老再走也不晚。”
  张作霖听到王永江这番话，如大梦初醒，极表赞同。他立即命令刘焕文给杨宇霆总参议向大连拍一份火急电报，请总参议杨宇霆即日回沈。
  杨去大连以前，有段过程须要提出。因为张作霖在接到郭松龄反奉的通电后，就令杨即刻离开大帅府。当时并对杨说：“凌阁！对不起你，你看郭鬼子通电内容完全为了攻击你而造反。只好请你躲避躲避，看看再说吧。”杨因而躲往大连。
  杨宇霆返奉献策，郭松龄一战灭亡
  杨宇霆在大连接到张作霖给他的火急电报，于当日夜间即来到大帅府与张见了面。当时杨说：“巡阅使既然令我躲开，怎么又电召我回来呢？”张说：“自你走开以后，当时即通告郭鬼子知道了，但郭军并没停止前进。郭鬼子这小子，他妈的完全是要夺我的座位，并不是对你个人的问题。现在我只好下野，让给他干吧！我请你回来，咱们研究研究吧”。
  这时候杨好像已经胸有成竹地对张说：“郭松龄他若是为赶走我姓杨的，我一走了事，那没什么。若是为夺您老的座位，那可不行，咱们还得和他斗一斗，较量较量。巡阅使用不着下野。”杨接着说：“我们现在处于生死关头，应该不顾一切想尽办法，和郭鬼子拼个你死我活。咱们大可利用日本外交方面的力量，阻止郭军前进。缓缓时间，我们就可以把吉、黑两省所有留守的部队调集到前方来，以逸待劳，和郭军决一死战，胜利是不成问题的。”
  张作霖听了杨宇霆这番话，恍然大悟，又问杨的决战地点。杨说：“不在高山子就得在巨流河，这两处我们有险可守，好作工事，请巡阅使决定一下，咱们就下令构筑工事。”张说：“我看巨流河最适宜，离省城越近越好，运输方便，指挥灵活，总指挥就设在兴隆店车站，我认为这是很吉祥。”张作霖素日迷信，把决战地点当时就如此决定下来了。张遂即找李德新（日语翻译）来到大帅府秘书厅，把以上这段经过，亲自告诉给李，命他连夜转达日本顾问，请他们赶快帮忙，向日本关东军方面联系。当时所找的日本顾问，计有：土肥原贤二、本庄繁、松井七夫、仪我诚也、町野武马这几个日本人。
  翌日上午，李德新引导土肥原、本庄等人来到大帅府办公厅晋见了张作霖。土肥原说：“张大帅交给我们的任务，昨晚夜间已向大连方面、我们大日本关东军白川司令官用电话联系好啦，已取得白川司令官的同意，一定给张大帅尽力帮忙。即由关东军名义通告郭军，根据以往日中条约在南满路二十华里以内，不许可有中国军队通过，否则即行解除武装。对于张大帅这方面并可以使用南满路的火车，把吉、黑两省的军队给张大帅运到沈阳。但是，白川司令官说：以前有两项条约，请张大帅这次必须允许实现。”张问：“哪两项条约？”土肥原说：“一是日本政府要求实现修筑吉会铁路，二是日本政府要求日韩人得在奉天省东边临江一带杂居。这都属于以前二十一条范围以内的事情。白川司令官说，此次要请张大帅亲手签字保证实现才好。”张当时和颜悦色地说：“等我成功之后，东三省的一切事情还不是由我张作霖说了算吗？我还没签过字，我说的就等于签字。你们日本政府若是信我张作霖就给我帮忙，你们若是不信我张作霖，就算了吧！”这时张作霖面上现出不悦之色。他又接着说：“他妈的你们日本闹大地震的时候，我张作霖个人就捐助你们政府三千万日金，你们是知道的。还有你们现在的地位（指当选国会议员），还不都是由我张作霖给你们拿了许多钱才办成的吗？到现在你们给我帮忙的时候，还要求我先签字，我说话就算数，用不着签。”“郭松龄对于我任用的亲日派留学生（指杨宇霆、姜登选、邢士廉这些人），都要一律彻底清除的，你们也是知道的，你们就等着郭军来吧！”这时候土肥原唯恭唯谨地说：“好吧好吧！我们回去就向白川司令官传达张大帅的意旨，遵照张大帅说的办。”
  因此，张得到日本方面尽量的帮忙，以至使郭军一败涂地。张作霖遂得转危为安。
  郭松龄夫妇双双被擒处决，张作霖大发雷霆
  一九二五年十二月二十三日下午两点多钟，黑龙江督军兼第六方面军团长吴俊升，由辽中县政府来长途电话，打在大帅府秘书厅，请巡阅使听电话。这时张作霖正在秘书厅等候前线战报，就接过电话机与吴接了话。吴说：“喔，喔（吴的口语），向巡阅使报告，现在郭鬼子夫妇已经被穆春的骑兵师旅长王永清在辽中县老达房一家姓沈的白菜窖中活捉住了，请示巡阅使如何处置？”
  张作霖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接着这样的喜讯，他立时高兴起来。他说：“好极了，兴帅（吴号兴权）你把郭鬼子夫妇严密看管起来，我要活的。我即刻派员前往把他解省。他妈的，我一定要亲自审问他，弄明白明白。他因为什么造反。兴帅，你这次可辛苦了，见面再谈吧！”张这时就把电话机放下了。他立刻就找到大帅府卫队团团长高金山（这人枪法特别有名，百发百中），命令他率领副官处处长俞恩桂，并带有卫队一连人，乘坐五辆大卡车，连夜出发驰赴辽中县老达房去了。
  这时奉天省平地积雪三尺多深，百年以来没有过的大雪，冰天雪地，大地皆白，沟满壕平，车行迟缓。计划行程总得需要一个多昼夜，才能把郭鬼子夫妇解到大帅府来。直等到翌日，张作霖兴奋得一昼夜也没有睡，这时候把审讯的大厅也准备好了。到了晚上，张作霖由内宅走到秘书厅，由秘书厅又走到办公厅（总参议办公厅），往返来回走。预备郭松龄解到，即时过堂审问。他一边走，一边嘴里还嘟嚷着：“郭鬼子这小子真是丧尽天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就等着过你的堂了，看你说什么？”等了许久，最后快要天亮了，郭松龄还没有解到，张作霖表现有点着急。正值这个时候，杨宇霆走进来，报告说：“巡阅使请您老回去休息休息吧！郭松龄夫妇已经就地正法了。”张听杨这番话，骤然色变，当时大发雷霆，怒气冲冲地问：“谁下的命令？这还像话吗？”杨答：“昨天夜间我以巡阅使的口气，给吴兴帅去的电报，让他就地把郭逆夫妇执行枪决。”张追问说：“你有什么道理，没经我同意，就擅发这种命令。”杨说：“郭松龄造反，骨子里很复杂，牵扯的人很多，大帅您老人家问完了很难办。再则，解省途中，万一发生枝节，被日本军队劫持，或者遇着郭的叛军把他抢走，都有可能，到那时悔之晚矣。三则郭松龄一死，他的心腹部下就死心塌地了，对于我们收编郭军也可以快一些。”
  张听杨说了这番话，觉得很有道理，这时他的怒气也就平息下来了。张最后对杨说：“你事先也应该同我商议一下，让我白白等了一昼夜，便宜郭鬼子了。”杨当时笑着说：“您老把郭鬼子彻底解决了，一昼夜没睡，还不便宜吗？”
  杨事后对别人说：“张汉卿和郭松龄那样要好，那样信任，到时一拖延也就许死不了，就要我姓杨的命了。”
  张作霖召集善后会议
  一九二五年十一月二十九日夜间九点钟，亦即郭松龄夫妇的尸体，已由辽中县老达房运到奉天小河沿暴尸的第三天，张作霖在大帅府召集一次高级军事人员的紧急秘密善后会议。出席的有：吉林省督军张作相、黑龙江省督军吴俊升、热河都统汤玉麟、哈尔滨特区长官张景惠、总参议杨宇霆、总参谋长臧式毅、参谋处长于国翰等。会议由张作霖亲自主持，会议内容就是处理郭松龄叛乱后的一切善后问题。
  张作霖首先发言，大意说：“今天召集大家来，是为了处理郭松龄叛变后的善后问题，现在郭逆已经伏法，正在小河沿暴尸，可谓皆大欢喜，大快人心的一件事。他妈的，若是郭鬼子成了功，咱们大家都死无葬身之地了。郭鬼子的灭亡，也真是神差鬼使，实属天意。郭逆的司令部竟设在白旗堡，我们的司令部设在兴隆店，这还不是天意吗？因此，我知道他必败，但是没想到这样的快！他妈的，他还想造反？战事结束的这样快，这也是大家齐心努力的结果！所以，我今天为地方向大家特别致谢。更感激多年的老弟兄们，这次为我张作霖特别帮忙了。他妈个巴子，郭鬼子倒戈这回事，真使我伤心极了，也教我灰心极了，我想起来，我太丢脸啦，也太丢人啦！我带了一辈子队伍竟有这样不幸的事情发生，地方无故遭到这样的糜乱。我实在对不起大家，更对不住我们桑梓的老百姓。”
  接着，张作霖又说道：“我实在没脸再干下去了。因此，今天这次会上，我郑重声明，请大家允许我下台吧！我可不愿意再遭这个罪啦。我要回我的家乡，作一个太平的老百姓，以度我的余年。我今天请大家来，我们要一致拥护吴二爷①（指吴俊升）偏劳，替我干一干吧！”"
  这时候、吴俊升听到张作霖说的这番话，他唯恭唯谨地站起身来。低声小语说：“喔，喔，吴俊升可实在是干不了。巡阅使要是下野，我今天在这会上就请准辞职吧。我一定和巡阅使您老同进退的。这次郭鬼子造反，若不是托您老的宏福齐天，转危为安，俊升的孩子老婆都没啦！那还有今天这个会议呢？”
  说着，吴流下眼泪，一边抹着泪，一边坚决表示不干啦。
  这时，张作相、汤玉麟、杨宇霆等人一齐发言说：“巡阅使要为东北大局着想，要为集体着想，更要为桑梓的老百姓着想。吴二爷既然坚决表示不干，还是应请巡阅使勉为其难吧！这个乱摊子的善后，非得您老处理不可，恐怕别人谁也负不起这个重大的责任来。”
  这时张作霖长叹了一声，说：“唉！我教郭鬼子这次闹的灰心极了，我对于小六子（张学良乳名）这个小子也痛心极了。他妈的，他信任郭鬼子比信他的爸爸还要胜，闹到这步天地，几乎把我闹的身败名裂。当时我要抓着他，我一定把他处理啦！他妈的，可把我害苦啦！”
  这时张作相很诚恳地替张学良讲情说：“因为汉卿他实在年青的关系，他今年才二十四岁，完全是被郭松龄蒙蔽欺骗了。这次郭逆叛变，给他一个极大的教训。他对于这回讨伐郭军，出力最大，若不是汉卿他在前方指挥郭军的主力，不致降服这样快。自从郭鬼子叛变以来，他已经一个多月不眠不休，也没敢和您见面。他每次和我见面时都流着眼泪说：‘没法和我爸爸见面了！'他现在的确知道已往的错误，应该再看他将来吧！”
  张作霖听着这番话，当时他的脸上已现出一种和缓的样子。
  吴俊升、汤玉麟、张景惠等也都说：“辅忱说的很有道理。这个乱摊子还是交给少帅去处理较为适宜。他绝不能再错了，我们大家一齐帮着他办，请您放心吧！”
  这时张作霖已表现出默许的样子。
  接着张作霖向大家问道：“那么对于这次叛乱，郭逆夫妇已经就地正法啦。他妈的，其他胁从附逆分子甚多，是否也应该彻底究办，以儆效尤呢？”
  当时，会场气氛骤然地紧张起来。
  因为吴俊升、杨宇霆、汤玉麟等这些老派人物素日仇恨新派分子，欲乘这个机会杀一些以儆将来。因此他们表：“这些东西都是由郭鬼子一手训练出来的，没有好东西，都是郭逆的死党，恐怕将来还是靠不住。不如乘这次叛变，就把他们一网打尽。”
  杨宇霆因为在这次平乱中，出谋划策，有所贡献，所以骄傲自满，言语激烈，表现更为突出。他坚决主张“要根除首要份子。”
  正在会场空气特别紧张的时候，张作相很严肃地站起身来，郑重地提出：“郭松龄既已伏法，其它人员，都是我们桑梓子弟、多年袍泽，应该让他们戴罪立功，一律免究，表示我们对他们的宽大，以安郭军部下之心。”
  张作相这个建议，当时竟遭到多数人的反对，但张坚持到底。辩论了很长时间，要多杀几个人的空气却丝毫没有缓和下来。对此，张作霖也没有表示出如何决定这件重大问题。张作相看形势严重，竟在会场中哭起来了。一边擦眼泪，一边颤抖地说道：“如果非杀他们不可，那就先把我张作相杀了吧！我可不愿意再看见不幸的惨剧啦！”
  会场里边的紧张情况，这才慢慢地缓和下来。大家最后不得不默许张作相这个建议。张作霖到这时才下决定说：“那就交给张学良去看着办吧！”
  张作相接着又说：“请巡阅使即给汉卿说个电话吧。因为他现在前方（兴隆店）正听候命令呢！”他恐怕老帅说话再有反覆，便叫通电话，把电话机交给张作霖。
  张作霖说：“你是学良么？关于郭部的善后问题，现在已经会议决定，都交给你负责办理，令他们立功赎罪，以观后效。可通告他们一律免究，听候改编。他妈的，你以后要特别注意。关于重要的事情，要随时请示我。”
  张作霖下完这个命令后，就把电话机子放下了。这时候他和颜悦色地问道：“兴帅，你们还有什么意见尽管说！”吴俊升说：“喔，喔，以后我看再也别要像教导队这样机构了。因为，我们有郭鬼子这次的教训，一把他们训练明白了，他们就要造反，就要革我们的命。我是用愚民政策管兵，可以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几年来还不是都给郭鬼子教出了乱子吗！”
  这时候，大家都互相观望，默默无言。张作霖遂问：“凌阁，你有什么意见呢？”杨宇霆说：“兴帅说的也很有道理。但是我们训练军队，不是专为防备内部造反，而是为了准备对外。一旦有事，军队不经过训练，那能作战，就等于乌合之众。我们还怎能够保持我们的势力呢？我看我们军队，还应该加紧训练才好。”吴听见杨说这番话，他紧跟着就说：“还是总参议说的对，我的想法不对了，请即撤消吧。”
  张作霖遂作决定说：“我们的队伍，此后更应该加紧训练，有备无患，但是主持教导的人和组织的办法，应该特别慎重，绝不能像以前交给郭鬼子一个人擅专，任意而行。他妈的，这都是小六子他一个人造成的。我始终没看上郭鬼子，他鬼头鬼脑的，小六子单说他好，对郭鬼子比对他爸爸还亲近，竟使我们遭受这样大的损失。真是对不住大家，更对不起东北的老百姓啊！”
  会议结束后，由秘书厅拟一份电报通告全军，大意是：“郭逆松龄这次叛变，造成了我们桑梓糜烂，百姓损失，念在戡乱之中，两方流血牺牲者，均系多年袍泽，家乡子弟。这真是我们东北的不幸。幸天心厌乱，郭逆夫妇业已正法，对于附从人等，不是被郭逆欺骗，就是被郭逆威胁，统是由于作霖用人不当之咎，着即一律免究，听候改编。尚望生者戴罪图功，以观后效。对死者从优抚恤，以赡其家属。……”
  这次会议，我还记得开完已天亮了。在张作霖统治时期的重要会议，总是在夜间召开的时候多。
  东北军经过郭松龄这次倒戈后，实力损失很大，东北局势从此就走向了下坡路。
  当中还有段过程，应该加以补充：一九三一年“九一八”事变后，张作相逃到天津英租界隐居。他有一天对刘焕文谈起这次会议的经过。他说：“我因为事先受张汉卿的嘱托，不能不力争，更因为牵扯的人太多，只好罪归郭逆一人，以免多杀，再演成流血惨剧。这样我们还可以少损失一点元气。”
  （写于一九六四年）

①据闻，张作霖当统领时，曾和大家拜过盟兄弟。当时拜把子共计八个人，如下： 马大爷（马龙潭），吴二爷（吴俊升），孙三爷（孙烈臣），张四爷（张景惠），冯五爷（冯德麟），汤六爷（汤玉麟），张七爷（张作霖），张八爷（张作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