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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旨 洗心意味與求學方法
  洗心社開幕以來創始諸君辦事之熱忱鄙人素所欽羡洗心社之
  宗旨尤爲鄙人所極端贊成前數次開演原擬來社演講特緣公務
  繁賾未能如願今幸稍獲餘暇得償夙志願以片言與同社諸君共
  同研究願諸君有以敎我也
  今就洗心二字爲研究之資料洗心兩字本當以其字面平易解
  之不應穿鑿心何必洗又何能洗乎以其垢也旣認爲心有污垢則
  必須洗洗字含有二種之意味一則洗濯之洗如衣服然衣服垢則
  必須洗之一則洗伐之洗如榛荊然榛荊蔓則必須洗之夫衣服荊
  榛而有待乎洗安有以吾人此心之極重至貴方寸靈台之地而一
  任其污垢滋蔓而不思治理之乎欲治理此心非洗濯克伐不爲功
  心之垢與衣之垢不同衣垢人人能見之心之垢惟一己所獨知旣
  知之而思洗之之法庶幾塵翳漸以袪除光明漸以發越而心之本
  體湛然矣
  吾人求學一如病者之求醫首先以認定病源方藥自無舛誤而收
  效亦速認定病源之法無他卽靜思已過是也苟乏此一番功夫雖
  日言洗心無益也吾人心中之過愈勘驗而愈多愈省察而愈甚從
  病之多處甚處加以針砭投以藥石可獲事半功倍之效力
  吾人求學猶如飢者之求食首先以自己咀嚼方能果腹充腸得其
  營養以資生活徒縱觀他人之鼓吻大啖非不豪爽然而已仍枵腹
  無益也自已咀嚼雖粗糲堪以一飽縱觀他人之大啖即列鼎大餔
  試問何裨於飢腸之雷鳴乎
  吾人本於天賦之良知皆足以判斷是非而得平一蔽於利其明卽
  虧苟無以濬發而啓廸之將終身滅沒沈錮而失其作用此種能力
  最發越表現者莫過於以評論他人是非之心卽爲自己作事之心
  常人往往評論他人很明白自已作事很糊塗果能以自己之良知
  判斷自己之過失其親切深密當非師友之切磋可及内自訟三字
  乃吾人袪病寡過之唯一大法也良知處於監察審判之地位以上
  臨吾身一事一言不輕放過一念一動不稍姑容甯失之苛勿失之
  縱以盡其律已之天職久而其能動力日精其功效日著糾彈於舉
  念之先識察於動意之始則功夫更進一層矣
  獲一解之益不如知一過知此過之爲過也更因而可知他之過精
  益求精自强不息乾行健之健字卽勇於攺過之勇字天下未有不
  能攺過而能遷善者人孰不知攺過遷善爲切已功夫祇緣評論他
  人過失之聰明反而評論自已之過失即失其聰明之作用而誤認
  爲一無過失否亦曲爲自已原諒不目之爲過矣所以終身無攺過
  之望豈非自誤之甚者乎
  孔子曰中人以上可以語上中人以下不可以語上也中人者何天
  下之愚夫愚婦是也愚字何以保守之哉古之愚也直直字其守愚
  之良法歟
  愚而自安於愚仍不失本來面目愚而好自用其處心積慮卽近於
  僞僞人者名敎之所不許清議之所不容法律之所不宥者也孔子
  爲魯司寇三月而誅少正卯卽誅其僞也
  積僞足以成惡寵利居成功莠言亂舊政在家亡家在國亡國惡人
  者社會之蟊賊人羣之障碍世界之魔鬼也武王黃鉞所加太白所
  懸所以湔除舊惡咸就維新者此也
  惡而加以濟惡之具其兇德之所被殆不啻率獸以食人禍延億姓
  毒流萬禩兇人者天之所不覆地之所不載人之所不欲與同中國
  神堯四罪而天下咸服即所以放流竄殛其兇也
  中人以上所謂鄉黨自好之士世俗之目爲好人者是也不忮不求
  亦夷亦惠恂恂然一見而知爲善類人民以之爲楷模國家以之爲
  元氣者是可寳也
  等而之則有正人君子在正其誼不謀其利敬其事不計其功處
  則鄉黨隱受其惠出則社會顯蒙其福道長而天下治言可爲後世
  法是人師也
  更等而上之則賢人是也不逆詐不億不信進則措天下於磐石之
  安退則以道義爲仔肩之任其希聖也一間耳
  再則登峯造極地位聖人是也惟天蕩蕩惟堯則之不識不知順帝
  之則蕩蕩乎民無能名焉天固縱之將聖又多能焉此猶未足以形
  容聖德吾人欲拈一簡賅之名詞以形容聖德其惟中庸二字庶幾
  近似終身講學首宜認定自已居有何等道字卽人格之地平線也
  如左圖
  由此圖而上進以何者爲入手方法乎請以一語括之曰『事無不
  可對人言』從此下功夫做去詳加勘驗一事而可質諸大庭則逕
  成之一念而可宣諸廣座則實踐之一事而不洽眾情則已之一念
  而不孚乎羣議則罷之以此自衡功力之進退可見以評論他人之
  聰明評論一已以一正祛諸不正由勉强漸臻於自然則心正而百
  骸四體一言一動無不正由正進而希賢尤須勵志嚮學以培德慧
  漸躋無所恐懼無所憂患之地步從此操持不懈勇猛精進則由賢
  可以希聖聖域之景象究無一正確之名詞以形容之偶憶京師某
  胡同有眞如鏡三字今借眞如鏡三字爲片面之定名以形容聖德
  聖人之心如明鏡然隨物寓形不撓不易適合其當然分際而止吾
  人求學雖不敢自居於希賢希聖之境地然心中斷不可不懸此最
  高無上之目的以爲進步之標準庶不至有趨旁門入左道之危險
  吾人於靜坐時平心定慮以審察平生能否適合於好人之定格苟
  一事之不可對人則一部分之不純粹尚有待於洗伐也必須並此
  一部分之不純粹而無之再加檢點則好人定格上方有我立足地
  如左圖
  以上種種理由皆足證明人人有入聖之資格卽兇人亦非絕對的
  無希望者求學之道原分兩種觀念一種積極的如平地起樓然由
  基礎階陛墻宇棟梁層層積纍而成如第一圖一種消極的如磨治
  古鏡然始以粗砂繼以細石去一分翳現一分光愈一層病知一層
  病如第二圖兇德芟除斯自知其惡矣惡障浣濯斯自知其僞矣僞
  心盡淨斯自知其愚矣人而自知其愚非十年讀書十年養氣未易
  幾也卽知愚之一念爲之基進德近道超凡入聖胥於此發軔甚矣
  哉知愚之不易也
  學問日以進則病根日以退如桴鼓如形影絲毫不可假借不可超
  躐願吾人立堅决之志循序漸進認定病源爲入手之處以發展固
  有良知之作用以監察糾彈身心錯謬之處此時却不妨苛刻從事
  須以自已之身心認爲他人而下以判斷以求知病之所在旣知病
  之所在尚未能驟然删除罄淨也必猶有一二次之偶不慎而誤犯
  者一犯即觀察觀察而內自訟一犯即省悟省悟而厚自責人有自
  責而轉及於膚夏楚以施者從此加以繩檢庶可不至再犯然而尚
  未盡絕不過如錮賊於獄室然稍縱則又犯矣必須待一念不妄生
  此心如止水始能見克伐怨欲之功
  洗心社爲吾人自已求學之地旣非邀譽又非植黨必須認定集合
  之大宗旨以求爲已之學方無謬誤深願諸君不但蒞社聽講之時
  謂之洗心卽平居退處之時尤須隨時隨事自警自惕曰我洗心社
  之社員也某事必不可爲某言必不可發某念必不可起否則不僅
  我個人之人格低下即洗心社全體法人之人格亦被我一人所降
  落從此屋漏衾影之中隱然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以監臨我以糾
  劾我矣則身心之受益良多
  或以謂洗心社爲宗聖也鄙人以爲不然聖人之道不必待人而始
  尊亦並不求人之崇信不過聖人之道如鐵路之軌轍然吾人遵其
  道則安且吉不遵其道則危且凶鐵軌並不求人之遵行也歐洲大
  戰開千古未有之慘劇殺人將及千萬損失之鉅眞不可數計推其
  肇禍之源實由不遵聖人之道階之厲也然而聖人之道依然昭於
  天地不以此加毫末之損可見聖人之道爲主體其餘萬物萬事皆
  處於客體地位今欲求天下國家之治平別無他法祇人人遵行聖
  人之道則治平可望舍斯則洪水猛獸之禍天下滔滔方未艾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