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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旨 舊智識之當犧牲者
  今日仍繼續上星期五的標題講話上回所講者爲舊觀𫝹應犧牲
  之理由今日所講者係舊智識之應犧牲者舊知識惟何消
  極的安民政治是也安民政治之對面爲何用民政治是也前者爲
  舊後者爲新所謂舊也新也非美與惡之解釋乃適與不適之解釋
  也何謂適不適譬如衣服夏之於葛冬之於裘裘與葛相較並無所
  謂美惡惟問其適時與不適時而巳如其適也則裘與葛各顯其功
  用若其不適則是冬著葛而夏著裘未有能保其身體之健康者裘
  葛用之不適則不能保其身體政治用之不適則必亡其國家此適
  與不適之說也鄙人對於用民政治與安民政治二者常爲之下一
  定義定義維何則適時之政治作用與人生發展之企圖相反者爲
  消極的安民政治與之相順者爲用民政治我國古昔成周之時井
  田制度用民政治之最善者也其次則戰國時代之管子管子寄軍
  令於内政亦用民之精義也安民政治始於何時溯厥源流當自秦
  始秦之時海内統一無敵國外患之慮當然以消極的安民政治爲
  適用且爲人君者亟亟以保持一姓之尊榮爲務惟恐豪家大族起
  而與爭於是焚書坑儒銷鋒鑄鐻標安民之名行愚民之實所謂保
  政權即以保萬民此等政策卽代表二千餘年以來之政治者也歷
  代帝制相承沿而不攺其手段雖不盡同其標的則殊一致即如明
  淸之以八股試帖取士用非所學愚民之術其奚以異淸末之季以
  不作事爲不擾民以維持現狀爲政治之正軌與消極的安民政治
  抑又何殊
  吾國施行安民政治既如斯之久其爲有一適用之時代亦可斷言
  蓋一個大山海區域内分無數小山川區域小區域與小區域競爭
  時亦自非取積極之用民政治不可迨競爭之久優勝劣敗歸於統
  一則變競爭之觀念𫝹而爲休息之觀念若至交通便利大區域與大
  區域接觸則須變休息之觀念𫝹而爲競爭之觀𫝹念吾國自秦以後國
  土統一環吾國者皆小蠻夷不足與於敵國之數外競旣少於是君
  主則以保民而爲常經人民亦以撫我則后爲興論此外無所求也
  今之時代旣與古異列强環立伺以謀我耽耽逐逐朝不保夕從前
  之所謂安民政治係與人民立於對待的抵抗的地位純然爲對內
  之作用現今之所謂用民政治係與人民處於一致的結合的地位
  純然以對外爲職志專對內者適於旣往專對外者適於現在故吾
  謂適時之政治作用與人生發展企圖相順者爲用民政治此之謂
  也
  以上所言純就國家政治上著眼再就官吏個人言之因國家習用
  此種舊政治於是官吏之習慣亦無不隨此舊政治之軌道以行人
  人有輕裘緩帶之風無破釜沉舟之槪其下者無論矣即等而上者
  亦不脫談文作詩飲酒學畫買古玩等習氣此等習氣在採安民政
  治時代原無足奇然在今日之官吏非舉此等文詩酒畫以至於骨
  董等嗜好一舉而抛棄之不可此鄙人所甚望於諸君者也
  或者諸君以爲中國爲典章文物之邦所謂詩文字畫等皆我國之
  國粹士大夫有此等習氣正所以保國粹固無妨於政治也殊不知
  吾之持此論非謂中國人皆不應譚文作詩飲酒畫畫實以爲官吏
  者不應有此等嗜好耳昔漢昭烈帝有言曰芳蘭當道不能不除芳
  蘭香草也置諸名勝之園亭與〓紳之廳事固可然若窮苦農家敝
  廬僅以蔽風雨薄田僅足供饘粥則蘭雖國香此等人家殊無所用
  之今日之國家風雨飄搖饑饉洊至正如貧困之農家官吏則此農
  家之主人翁手胼足胝盡心畎畝猶恐不及若終日流連詩酒何究
  美術置政事於不問是猶窮理救死不瞻而酷好花木此烏乎可者
  故芳蘭本不必除以其當道則不得不除之因共所植非地也詩文
  字畫本非不可好因身爲官吏故不得不抛棄之亦以地位爲然也
  若謂詩文字畫爲中國之國粹自有文人學士專心研求發輝而光
  大之今日之官吏則殊無此餘暇此義諸君不可不知也
  所謂新舊知識旣如上述矣然往者常有人倡一種議論以爲新者
  舊者皆不適宜應取新舊各半而參用之是謂之騎牆派此派實吾
  最反對者也何則新者之適於今舊者之適於昔猶夫冬之於裘夏
  之於葛裘葛倒置固屬不可然若一人之衣半葛而半裘謂爲適體
  又烏可者調和新舊之主張無乃類是故吾所謂之積極用民政治
  非進化的亦非仿照的必須爲創造的乃可譬之車焉由人力推挽
  者進而爲御馬由兩驂四轡再進而爲御輦此進化的也若夫汽車
  火車則係由鐵水壺盖之發動發明蒸氣之作用由蒸氣作用研究
  出汽機始有此汽車火車等之發明其主動力與普通之車毫無關
  聯雖車之輪輻車之形式或有相同之處然考其沿革察其內容實
  與普通之車如風馬牛不相及此爲創造的也舊知識之與新知識
  截然不相關連亦類於是鄙人留學日本時專考究日本之軍隊日
  本之軍制係創造的非進化的亦非仿照的也其軍隊之組織說者
  謂以德意志爲模範其實則純係就其國家之地位察乎時代之趨
  勢本諸國民之現象融合變通創造而成故其軍隊能在列强競爭
  塲中適合於日本之地位原非藩閥時代之軍隊進化而成亦非仿
  照的所克臻至吾國推行新政數十年効果甚鮮其弊槪由於戀舊
  者多主張進化的說趨新者又不免涉於仿照之病即如今日我國
  之六法大抵皆抄襲而成非削足適履即方鑿圓枘是以不合國情
  推行諸多窒碍也
  管子寄軍令於内政旣言之矣寄之一字最宜玩味寄者有暗藏之
  意蓋其時列國競立互相耽視若明目張膽昌言軍政恐政令一下
  敵國協以謀之矣西人之徵兵制亦是寄兵於民與管子之意相合
  昔法國戰敗普魯士城下要盟其最苛之條件僅限制普魯士養五
  萬兵在法人之意蓋謂普僅有兵五萬無論何時法軍可以蹂躪其
  全境普人不甘此辱於是施行徵兵制國民年十八歲卽服兵役至
  四十五始解除服兵義務而現役兵則三年一退伍更番而訓練之
  雖表面仍爲五萬人實際則有四十五萬之軍隊後來破巴黎割其
  二州一雪前此均係此種計畫之結果而其寄之之法始表現於世
  界
  用民政治貴乎適時處二十世紀之中列强環峙角勢爭雄優勝劣
  敗毫釐不爽必竭國人之智力體力財力以禦外侮方足以圖存若
  管子作内政以寄軍令當春秋時其知識爲最高以視夫二千年後
  之新知識則又不可以道里計如管子之謀生聚祇能以本國之地
  力養本國之人民其生聚之數有限歐西各國學術日新工商業亦
  日發達本國之地力不足以養則挾其工商業之勢力以輸出於各
  國是以各國之地力養其本國之人民其生聚之數無窮二者相較
  管子又相形見絀矣如力學然八十斤力與一百斤力相觸則一百
  斤力勝一百斤與一百二十斤力相觸則一百斤力敗欲競存於二
  十世紀非有最高之新知識不可人羣競爭適者生存適者即適於
  今日之知識適於今日之知識即最新之知識旣應有最新之知識
  卽不容舊知識存乎其間此舊知識之不可不完全犧牲者也
  處今日之時代國家若受不良政治之結果必至亡國亡國之慘鄙
  人曾親見之記自日本回國時由朝鮮登岸隨行友人甫上岸則掬
  其囊中錢以與韓人問何以故則曰我一見韓人見其過於可憐不
  由卽想與錢諸君試思此等亡國人之形狀爲何如者鄙人甚盼大
  家從此振作精神舉從前所習聞之舊知識一槪犧牲之不留一毫
  蒂芥以期力挽危亡若徒恃地廣人眾謂吾國必不至亡無是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