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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普拉古墓葬相当于汉代时期,墓葬的发现是考古人员的丰硕成果。出土了为数不少的当时土著居民的衣冠穿着,为研究古代西域人的衣冠服饰提供了重要的依据。

山普拉位于“丝绸之路”南道,属古代于阗国,位于洛浦县城南约11公里处。当地居民称它“沙依巴赫”,意为“河床上的果园”。古代于阗国其地理位置处于中西交通枢纽,西逾帕米尔可抵克什米尔、中亚各国、南亚次大陆和欧洲;东邻塔里木盆地南缘即通中原内地。特殊的地理位置促成各国、各地区多民族的接触、汇聚与交流,多种文化因素的交往致使出土文物中呈现出异样的风采。如在墓葬中发现了流行于中原地区的“宜家常贵”铜镜,与依希腊、罗马神话传说中的马人形象图案编织的缂毛灯笼裤。

现将新疆博物馆山普拉发掘报告中披露的资料与笔者所见的衣冠服饰赏析如下:

山普拉人发式、帽冠、鞋履

发式 山普拉人的发式,多以辫发为主,蓄发不剪,是当时的发式特点。古人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由此可见,古人对头发的百般爱护。

从发掘文物中发现男子也梳辫发,多为单股辫,辫发梳于脑后,少数梳髻,即将发辫缠结盘挽至颅后与头顶部交接处。女子为多根辫发,辫发较粗且长,大多为三股细辫合编成一根辫,辫宽2.3厘米,厚1厘米。还有一种装饰性假发,与自身头发混编,再与3~6股假发合编,使发辫显得粗壮而浓黑。另一种为“搓辫”,即将头发先编成两股再搓成一根辫,这种辫发细而短,直径仅0.5厘米,长4.8厘米,最多梳成16根辫。

发式的多种样式与偏爱程度,是当地居民的一种审美观念的反映。辫发的习俗显示其传承性与延续性,现今和田地区女子大都辫发,出嫁前为多根辫发,成为少妇之后,即编成粗粗的双股辫,那黑亮的乌发辫甩动起来,自有一种浑然天成的美感。

《梁书·西域传》载:于阗“国中妇女皆辫发,衣裘袴”。史书记载与出土情况基本相符,只是没有载明男子也辫发,古墓的发掘填补了此项空白。

帽冠 戴帽习俗与自然环境有关,原料多以毛毡为主,说明当地畜牧业发达,就地取材编制帽冠。它形式多样,有尖顶形、圆顶形毡帽,毛毡不仅防潮,且抵御寒气,适应狩猎、放牧需要。还有一种挡风用的褐帽,形状各异,有覆斗形、椭圆形与直筒形,以手工缝制。帽冠形态的多样化体现了当地人的灵巧性。所谓“褐”,是一种自纺的粗制原始毛布,它结实耐用,可制帽,也以毛褐缝制衣裤。李白曾赋诗:“短褐风霜入。”《国语·因话录》曰:“吾视毳褐,愈于今之朱紫远矣。”“毳褐”在此泛指一般服饰用料。“朱紫”指官服。

鞋履 出土实物中鞋占少数。鞋是一种制有帮面的便履,有以皮革制成,故“鞋”字从革。仅出土一双皮面毡里的鞋,底虽缺,但形式尚清楚。

靴的样式颇多,呈复合式制作,有皮面毡里皮靴、全皮靴和制作精致的褐面毡里皮底靴。褐面为绛红色,并扎绣波纹样,靴面边缘加饰一道皮边,既结实、美观又较轻便。皮制靴的出现,表明当时皮革业鞣制工艺的水准已达到了一个新的阶段。

独具魅力的圆领袍服

山普拉墓葬出土衣饰形式为圆领、套头、窄袖、无扣的长外衣。其长度为下摆可达脚面处,采用毛褐或缂毛等面料。剪裁简洁,即用一块整面料对折拼缝,领口剪出约长径28厘米,短径0.6厘米的圆形领窝,下摆两侧加长三角尺寸不等的摆宽,缝合处镶毛线边饰,下身着裤。与《唐书》、《大唐西域记》等书中记载的西北各民族毡褐服,长身小袖袍,男女皆辫发,〓裆裤..相符。古墓中的衣袍款式,证实了这一史实。

山普拉人穿着的圆领套头袍服,实则为从头部穿的不开襟长衫,又叫“贯头衫”。其衣饰结构较粗毛风、羊皮褂等复杂和完善,是流行于我国少数民族地区的又一种古老而风格独特的服饰。

山普拉人的家织毛纺布轻薄柔软,是缝制贯头衣的好原料。所缝制的贯头衣与汉装圆领袍服的不同之处,是其肩部与两袖自然衔接,肩宽约70厘米,袖长30厘米,袖口约15厘米,在衣领口、前后片中缝与袖口处用编织的条饰带缀饰,又在衣饰的缝合处镶饰多股用毛纱搓成的“牙线”。这种巧妙的装饰,立即产生了异样的风采,形成了独具魅力的特征。

贯头衫这种服饰形式不仅在西域流行,也常见于中亚各国。例如,敦煌莫高窟45窟、332窟等胡商、西域各民族、各国人物画像中,他们穿着的也多是“贯头衫”。萧绎《职贡图》中那位龟兹国使也穿着不开襟的圆领“贯头衫”。《魏书·波斯传》曰:“其俗:丈夫..贯头衫”壁画人物的穿着与史书记载,以及山普拉古墓发现的衣饰实物,都说明“贯头衫”衣饰形式流传极广,呈现出在一种特定历史环境中的服饰文化互相共融与互补的现象,不仅积沉着一定的社会内涵,而且赋予了一种具有时代特征的审美风格。

纹样奇异的灯笼裤

出土的裤装样式颇具风采,质地为绢、褐、缂毛裤、皮裤等。褐毛裤大多宽腰大裆,有的裤脚镶毛纱边束口。皮裤更为实用,光滑皮面,卷毛朝里,是御寒挡风的佳品。最具特色的是裤装文物中罕见的一对“缂毛裤”。裤腿虽已分离,但裤装形制清晰可见。裤面为缂毛织物缝制,腰部、裤腿以黄色褐缝缀,裤腿边缘打褶束口,呈灯笼状。

新奇异样的裤装纹样,呈现出异域的构图风格。左腿裤面织绣武士人像,辫发、浓眉大眼、高耸的鼻梁、一对碧蓝的大眼,是一幅异域情调的人物肖像画;右腿裤面织绣一组色彩绚丽的奇特图案,那浓艳的菱形格中染织四瓣花纹,整体花纹清丽别致,菱形格内绘出身着披风的人身像,人身与马相连,组成“人首马身纹”。这种罕见的纹样在南北疆出土文物中也仅此一例。

“人首马身纹”图案明显地呈现出希腊、罗马造型特征,并显示着一种生命的韵味,绝妙的审美构思把人们带进一个梦幻般的、充满奇思异想的神秘境界。图案纹样造型的异域化,说明西方文化已经进入这个地区,是东西文化交流融合的又一例证。

两条裤腿呈灯笼状束口,与史书中记述“于阗国其俗衣古贝布,作长身小袖袍,小口裤”相符。小口裤类似山普拉古墓出土的裤装形式,它的出现有其特定历史文化背景,并显示其民族兼容并蓄,丰富了衣冠服饰之形态、款式与色彩,使其不断向前演进。

神秘、荒古的原始装饰艺术

古老的装饰带 山普拉人穿着的服饰为套头窄袖袍服,长及脚面却没有纽扣,装饰带恰到好处地将它紧紧束住腰身,尤以饰带上那艳丽的色彩,织绣的精美花纹图案,显示了山普拉人很高的审美素养。

出土的装饰带一般为两种色彩编织,质地是手工毛纺,又称“毛绦”。毛质装饰带是当地居民的一大创造,具有地域性特色,它不仅以瑰丽的色彩夺人眼目,释放出独特的荒古原始意蕴的各种形态的纹饰,而且表现出一种雄浑、粗犷、热烈、奔放的风韵。发掘的毛饰带纹样繁多,如“山形纹缂毛带”、“菱格形十字花蒂缂毛带”、“空心斜绦”、“四色矩”、“树叶纹绦”、“蝴蝶纹绦”、“三色三角形双菱纹绦”以及独具神采的“青底对鹿纹毛饰带”等。

“青底对鹿纹毛饰带”纹饰以鹿头、鹿角为主体,纹样大胆、夸张,变异的鹿头、鹿角的细部,使其重复、连续同一主体纹饰,变化成颤动、灵巧、重叠、交错的图案化纹样。各种细部的构成,常变换一种色彩,形体相同,色彩各异,染以深红、草绿、青、深褐、浅褐、橘红、黄色等不同色调,相融于同一纹饰中,闪烁出不同色泽的奇光异彩。

鹿纹的不同变形,似在天宇间回转游动,犹如在奔跑跳跃,舒畅自如;又似纵横奔驰于广袤的山野大漠之间,呈现一种冲动的超越力量,给予人类生活许多充满生机和魅力的审美空间;它又像觅食的鹿,嗅到了野味芬芳。呈现着饱满、充沛、酣畅淋漓的艺术表现力,充溢着一种具有神秘诱惑力的古老文化,反映了显著丰富的地域性特征和游牧民族的审美情趣。是一种追求生命的活力,造就了它那怪异的造型,灵动多变的体态,绚烂的色彩使它们交错辉映,和谐于一体,洋溢着神异怪诞的瑰丽之美,构成了审美反映方式的多样化特征和纹样色彩的斑斓色调。

装饰带是一种古老的衣饰装饰艺术,早在原始社会人们即用砾石、贝壳等装饰自己,发展到了隋唐时期已蔚然成风,至今仍然盛行。新疆少数民族妇女服饰上的装饰带更显灿烂鲜艳,具有独特的魅力。

装饰品 山普拉古墓中发掘不少佩戴的装饰品,其中有经过精心琢磨、钻孔(或凿孔)的浅红色玛瑙石珠,呈圆形球状,光泽透明;一种橘黄色玉石珠,呈圆柱形状;管状形的白色玉珠;黑色炭精珠项链;以植物草籽为珠饰的“草籽珠”呈桃形,系毛线串成项链以及玻璃珠、海贝珠。琳琅满目的装饰品古朴典雅,反映出古代民族的某种精神需求,玻璃珠、海贝珠并非本地原料,它的出现是随着“丝绸之路”的畅通,为文化传播与商品交换而传入该地域。这是交往与接触启开的迈向文明社会发展的一道重要门扉。

游牧民族以惜玉、崇玉、拜玉为时尚,随身佩戴以避邪。佩戴玉石装饰品,不仅引人注目,也含有取悦异性或炫耀的含义。装饰品的产生与生活需求似乎没有直接关联,只在温饱之余求得精神上的满足,蕴含古代某些生活气息,包蕴了人类更多的情感和审美意趣。

多色横条纹毛织连衣裙

多色横条纹毛织连衣裙虽系残片,上衣与双袖已腐朽,但下部裙装却清晰可见。色泽为红、黄、蓝、紫等色,横条相距有序,层次清晰,装饰各异,于接近边饰处缝缀一条编织精细的勾连纹毛饰带。那纹样连续勾连,曲、直两线并用,且整体和谐,勾曲相连,婉转生动。边饰黄色细小的牙线,衬托着下端的百褶裙摆。

多色横条纹毛织连衣裙整体比例匀称,色彩优雅,线条柔婉,装饰适度,是集毛纺、染色、装饰于一体的,它古风犹存,具有鲜明的地域性服饰文化象征。裙装的千姿百态,显出丰富的衣饰结构,柔软轻绵的毛织裙、鲜艳的印染色彩,证实了古代西域人民创造的服饰文化是惊人的,代表了西域人民的天赋与整体风貌。

纺轮

纺轮是山普拉人纺毛线的生产用具,用它纺出毛纱、毛线,再加工成平纹、斜纹粗毛布,是制衣、制帽、制裤装的主要工具。

纺轮出土样式繁多,证实了当地手工生产的发达。陶质纺轮呈扁饼状;木纺轮则经过削平、磨光,呈圆饼状;石纺轮则为玉质,呈圆锥状。色泽为淡黄色、青灰色、灰中杂红等。制作精巧,实用耐磨。与纺轮配套的还有用木棍削制的“纺杆”、“绕线轴”。用具制造千变万化,平衡有序,体现了古代民族的聪慧与制作技能的先进,这在当时何尝不是一

种文明的标志呢。图案纹饰无不流露出古代西域民族的浪漫情趣,突出了地域性的文化特质。它向世人展示了该地区丰富多样的衣冠形式,既是生活于西域汉代时期,塔克拉玛干大沙漠南缘绿洲族民的伟大创造,又是他们与大自然顽强抗衡的民族性格的表现。他们为后人留下了丰富多彩的民族文化,为人类文明的发展贡献了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