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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清凉山志》与敦煌五台山图

追溯五台山佛教文化发展历史,据《清凉山志》卷四记载:远至西周时期,“周穆王时,已有声教及此,清凉山者,曼殊所居,穆王于中造庙祀之”。此说虚无缥缈,尚不可信。然于东汉明帝时期,印度佛教输入我国中原,并北上传入五台山却有据可寻。据《魏书》卷一一四《释老志》记载:汉武帝元狩年间“遣霍去病讨匈奴……此则佛道流通之渐也。及开西域,遣张骞使大夏。传其旁有身毒国,一名天竺,始闻有浮屠之教。哀帝元寿元年(前2年),博士弟子景庐受大月氏王使尹存口授《浮屠经》。中土闻之,未之信了也”。袁宏《后汉纪》卷十“永平十三年”记载:东汉明帝“梦见金人长大,项有日月光,以问群臣,或曰:‘西方有神,其名曰佛,其形长大,陛下所梦得无是乎?’于是遣使天竺,而问其道术,遂于中国而其图形像焉”。

《佛说文殊尸利经》有言:“东北有处,名清凉山,从昔以来,诸菩萨众于中止住。现有菩萨名文殊尸利,与其眷属诸菩萨众一万人俱,常在其中而演说法。”敦煌遗书S.0529《诸山圣迹志》亦载:“五台山者,佛说《华严经》云:南阎浮提东北方震旦国有金色世界清凉宝山,其山五峰迥耸,万仞岩蜡,俯视人寰,傍观日月。去台顶六七里外,方有林木,阳面枝,阴北叶。仲夏季月,花木庭荣,常切寒风,每凝冰雪,是以众号为清凉山。”

印度佛教驻足“清凉山”,并建“大孚灵鹫寺”,为东汉永平年间之事。此后,五台山寺院林立,香火不绝。《清凉山志》卷三载:“后魏孝文帝再建,环匝鹫峰,置十二院。前有杂花园,故又名花园寺。”北齐时扩建寺院二百余所。隋文帝下诏五顶各立一寺,并遣使在山顶设斋立碑;唐代更是寺宇满山,梵刹遍野,吸引着斯里兰卡、印度、克什米尔、日本、朝鲜等国僧人前来巡礼。据任继愈主编的《宗教词典》记载:

至唐开元(713~741年)以后,寺院已臻极盛,中有大寺12所(一说10所)。敦煌莫高窟第61窟中现存《五台山图》是五代时山区寺院情况的历史写照。①

笔者在甘肃敦煌莫高窟唐五代石窟壁画中,确实观赏到多幅《五台山图》,它们分别保存在第9、61、144、159、222、237、361窟等洞窟中。古人所绘《五台山图》,有些是局部所绘,有些为全图绘制,其年代为中晚唐至宋初,从中可以目睹遥远的河西边地佛教僧众对中原五台山的仰慕与崇敬之情。

《五台山图》中要数第61窟所绘规模最大,内容最丰富,最富有学术研究价值。此窟创建于五代宋初,原名“文殊堂”,显然是为了祭拜五台山文殊菩萨而建。此据著名考古学家宿白考证:

敦煌莫高窟中的《五台山图》,可以说是一幅山水人物画,也可以说是一张百卉画,其图间更布满了大小寺院(楼台界画)、传说故事,以及高僧说法、信徒巡礼等图像,而图的下方又是从太原经五台到镇州的鸟瞰图。所以它不仅给五台山历史补充了好多空白,并且又给我国建筑史、艺术史、佛教史和当时的服饰习尚等各方面都提供了崭新的史料。②

据杜斗城著《敦煌五台山文献校录研究》一书介绍:“《五台山图》在61窟西壁占据了高3米多,宽12米的巨幅画图。因为这个窟是归义军节度使曹元忠时开创,所以其时代为北宋初期无疑。全图的构成是:从左至右绘高耸入云的南、西、中、北、东五台,各台之间布满了大小几十座寺院,到处佛塔耸立,草庐分布。图下部左为太原城,右为镇州城……此图可粗分为上、中、下三段。上部主要是‘灵异’之类,中部主要表现南、西、中、北、东五台及各台之间的寺院。下部分别画的是从太原至五台和从镇州至五台的山间道路等……‘灵异’有各种各样的类型,例如表示文殊菩萨化人的场面及五台山的祥云瑞光、奇味异香、悦耳钟声、金殿楼阁、堂塔伽蓝突然出现,灵鸟和白鹤在空中飞翔之类。”①

在敦煌《五台山图》中令人注目的是山地寺院中标示出著名的“大孚灵鹫寺”,即至今仍沿袭旧名的“佛光寺”。据《清凉山志》记载,该寺创建于北魏孝文帝时期(471~499年),至隋唐时,“寺况兴盛,香客不断,名播长安、敦煌等地,远及日本,有走马观山门”之说。此外《五台山图》中还有:“大清凉之寺、大金阁之寺、大王子之寺、大建安之寺、大竹林之寺、大福圣寺、大佛光之寺、大法华之寺等,皆是当时五台山的大寺。”鸟瞰全图,观赏细部,方能发现“在寺院与山间的角落中,还画有星星点点的草庵,有些还有题记,如‘解脱和尚庵’、‘全巢子骨和尚庵’、‘法照和尚庵’、‘贫女庵’等等”,而这些庙宇庵堂均为当时五台山佛教善男信女的祭祀求法与文化娱乐之处。另外在此幅巨型壁画的山水庙宇及“路中参礼五台山的人络绎不绝……展现了当时的社会风貌、风土人情”②。

唐五代五台山寺院中心的“大华严寺”(唐武则天时由大孚灵鹫寺更名),规模宏大,气势不凡,其建筑群“包括般若院、涅槃院、菩萨堂院、库院、善住阁院、阁院等十二院在内的大规模寺院”。据敦煌遗书S.0397《往五台山行记》披露,当时的“佛光寺”仅“弥勒阁三层七间”,内安放“高95尺的弥勒大佛”,另“大佛殿七间,中间三尊两面文殊普贤菩萨……常住院大楼五间,上层是经藏,于下安众,日供僧500余人,房廊殿宇,更有数院功德,佛事极多”。其中自然要包括各类佛教乐舞与戏曲等社会娱乐活动。另外,我们亦能从卷帙浩繁的敦煌史地文献查询到一些有关五台山佛教与丝绸之路文化交流及宗教文学艺术方面的宝贵资料。

P.2977《五台山志》“佛说《华严经·菩萨住处品》云:南阎浮提东北方有金色世界清凉宝山……异鸟灵禽,梵音响亮,名花软草,烂若红祠。上有孔雀台、凤凰穴、那罗延窟、斫伽罗山。东望沧溟,如观掌内”。清凉山上“异鸟灵禽、梵音响亮”辞方可与敦煌《五台山图》相辉映。

S.,6551《佛说阿弥陀讲经文》曰:“东游唐国华都,圣君赏紫,承恩特加师号,拟五台山上,攀松竹以经行;文殊殿前,献香花而度日。欲恩普化,爰别中华,负一锡以西来,途经数载;制三衣于沙碛,远达昆仑。亲牛头山,巡于阗国。更欲登雪岭,亲诣灵山。”从中可窥视天竺、西域与五台山很早就有着佛事文化往来。北京图书馆乃字74号的《辞娘赞文》曾被许国霖收录入《敦煌写经题记与敦煌杂录》中,此首文辞优美,极富音乐神韵的五台山“赞文”吟唱道:“好住娘,儿欲入山坐禅去。好住娘,回头顶礼五台山。好住娘,五台山上松柏树。好住娘,正见松柏共天连。”胡适先生曾为此作序,并充分肯定其学术与艺术价值:“这里的佛曲,如《涅槃赞》,如《散花乐》,如《归去来》,都属于同一体制,使我们明白当时的佛曲是一种极简单的曲调,来编佛教的俗曲,试举《辞娘赞文》……全靠这种人人能唱的曲调来引动一般听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