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

结束了对宁夏俞氏祠堂的考察后,顺着田间便道直奔俞德渊墓地,对俞德渊翰林墓葬及其家族墓葬群也进行了考察,见闻如下。

墓葬的基本情况

当地民间有传闻说:俞德渊逝世后,灵棺用了三年时间①,才从外地抬回家乡,沿途不断埋葬假坟,真正的俞德渊体魄被安葬在这里。这种说法在现在来看已经过时了。据《宁夏俞氏族谱》记载:道光十五年(1835年)腊月二十日,俞德渊因病在江苏扬州逝世,眷柩于翌年三月起程,六月归籍,首先安葬先于陶泉公逝世的鉴塘公于祖茔,九月另立陶泉公茔地,安葬于俞家庄昌润渠南畔。灵柩下葬后,在地下水位较高的黏性碱土里,埋葬了整整130年时间,然后被红卫兵挖出纳幽之穴。

俞德渊墓葬俗称“陶泉公墓”,为俞德渊及其妻安淑人的合葬墓。主墓葬高出地表1米左右,两眼墓室露出地面,左侧是俞德渊的灵柩墓室,右侧是他的妻子安淑人的墓室,均为青砖拱顶状结构墓室。两个墓室门前塞满了泥土,墓葬的顶部长着白刺和芨芨草;两排附墓葬呈“八”字形顺西南方向左右排开,左一冢附葬梅生(俞思履)体魄,併葬妣氏赵宜人体魄,侧葬晓岩(俞光晸)原配李氏体魄。左二冢安葬着赵宜人四子俞光晸(晓岚)及其原配夫人李氏和继配夫人赵氏,其他附冢墓主②不详。陶泉公墓坟茔俱存,今已修缮,有祭台一座。墓地正中央曾经还长有一棵直径一抱粗的古树,叶子肥大,迎风啪啪作响,人称“鬼拍拍”,其实是梧桐树,后来被无意间砍伐。在主墓葬的正前方10余米处,横躺着一块已由长方形脱化为椭圆形的不规则大石头,形体较薄,刻痕漫漶不清,文字似有似无。一说是俞德渊墓碑,传说俞德渊墓葬前曾竖有一块灵龟石座碑③。据笔者考证,清代五品以上的官员,死后可以在墓地树碑立传。俞德渊官至三品,当在可竖之例。笔者曾在平罗宾馆耳门之旁见到过一尊龟形碑座,后来由于宾馆拆除,碑座亦不知下落。另一说是当年摆放祭祀用品的供桌。墓区占地面积约为2000平方米,依稀可见散落的片片古旧碎瓷。墓地与耕地交界之处生长着一些马兰花,当地人称“马莲草”;墓区被周围的麦地和水草湖包围着。在俞德渊主墓葬背阴不远处,是一条排水沟,它将古墓葬和镇南东西走向的那段旧昌润渠(1967年废弃)遗址分隔为两处。20世纪70年代大搞农田基本建设开挖这条排水沟时,有人挖出两顶清朝顶戴花翎,其中一顶当时就被挖沟民工用铁锹砍碎,另一顶不知去向。

在紧靠俞德渊墓葬右前方,有一座五亩大小的自然湖,湖里长满了芦苇和蒲草。俞行堂指着湖泊向我们介绍说:这个湖俗称“朱家龙坑”,相传湖中有个无底洞,名叫“龙坑”,一直通往龙宫,湖泊是龙的脑袋,龙的身体蜿蜒西去,二里多长的地龙穿过旧昌润渠,然后七弯八拐,将尾巴伸向古镇西边,从旧日昌润渠西坝延绵至平(罗)头(闸)路东南,在头闸村约有五六百米长,后人叫“聂家沟”,沟渠最宽处近百米,最窄处也有三五十米,地势低洼,常年有水,冬天结冰,沟坝和渠沟里长满了蒲草和芦苇,“呱呱鸡”等多种鸟类在湖中栖息繁衍,历史上也是一大景观。因此,这里也就流传了许多与龙有关的故事,其中《龙坑沿与金马驹的传说》(见下文)在当地流传最广。道光十六年(1836年)九月,俞德渊的后人在安葬其体魄时,风水先生正好将其墓穴划定在龙脖子所处的位置上。十分有趣的是在考察中,恰巧有一匹枣红色的“金马驹”正在“龙坑沿”里啃食鲜草,同行者抓拍了这一情景。

在陶泉公墓东北方向约300米处,坐落着“杜太淑人墓”,主葬俞德渊的祖父俞灏(字百川)暨杜太淑人,坐辛向乙,奉为祖茔。嘉庆十五年(1810年)十月三十日俞世隆逝世,附葬杜太淑人墓;道光五年(1825年)俞德渊的母亲赫太淑人逝世,葬入盛初公墓穴。在陶泉公墓西南田垅内,坐落着“仰伯公墓”,坐乾向巽,主葬俞思益妻安恭人,左侧第一冢应当附葬俞思益长子俞光暐(燮堂)。据《集生年谱》载:“同治五年(1866年)五月……大媳宋氏……航海低潮”,是否回里,未有记载)。以俞德渊墓葬为主体的俞氏家族墓葬,实际上是一座清代古墓葬群。

墓葬毁坏的经过和恶果

1966年,在中央“五一六通知”④下发后,“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即席卷华夏大地。石嘴山境内的工农商组织、各中小学的“红卫兵”“红小兵”组织相继成立。中小学生走出校门冲向社会,停课闹革命。红卫兵开始破“四旧”⑤。平罗和陶乐两县城乡掀起了“破四旧”的浪潮,所有寺庙被拆除和捣毁,一些人家被查抄,仅仅一个不足万人的陶乐小县,就有3080余套(幅)古今书画作品被查抄和焚毁。在平罗县头闸镇街上,笔者亲眼目睹东西南北四座寺庙被拆毁,从当时家庭成分较高的张彦、侯治邦、董玉花等农民家中抄出“旧货”百余件,在大火中焚毁。沉睡头闸古镇的俞德渊古墓葬,也被列为“四旧”对象,第一个遭到了破坏。

1967年8月下旬的一天,由平罗县惠北公社双渠大队负责人和部分小学教师以及个别社员组成的“红色造反队”,在公社“红色造反团”组织的授意下,计划从俞家祖坟打开“缺口”,掀起破“四旧”运动的高潮。据说头一天傍晚前,祠堂门前的石头狮子被双渠村红卫兵砸毁,留下了“遍体鳞伤”的“狮身”。第二天(据考证为8月26日)一大早开始掘坟,下午墓葬被掘毁,情景如书稿中周志远撰《俞德渊墓葬的毁坏和修缮》一文所述。同是这一天,平罗县“文化大革命”造反派组织“一·二七”⑥和保守派组织“筹备处”⑦的成员,在县城平罗招待所、东门桥两处发生一次大的武装械斗,造反派成员、渠口公社银星大队宁某某被乱枪打死。

就在这天下午4点钟左右,“红色造反队”20多名红卫兵不顾人们的反对,来到俞德渊墓葬前,在众目睽睽之下,逼着“四类分子”向墓葬“伸手”。至此,宁夏有名的“俞翰林”浮出地面。不多时,墓碑、石凳和石头供桌被砸毁。据目击者说,不一会儿,左侧墓室的斗门被移开了,人们钻进了俞德渊墓室。墓室里的陈设比较简陋,无奢侈之感,透射出了俞德渊当年的清贫和廉洁。后被打开的是位于右侧安淑人的合葬墓,墓穴里发现有酒杯、头簪和一绺头发,墓坑里是一汪暗红色的积水。

据当时钻进墓室的人介绍:俞德渊的灵柩里棺外椁,用优质的檀香木精工制成,散发着阵阵檀香,外层全部用枣红色颜料涂刷。由于灵榇高停在两条半米高的板凳上,虽历经130余年地下盐碱浸渍,但见木质尚好,周身的黑色还十分鲜亮。据传说俞德渊的墓室里曾经放有一口老缸,专门用来盛装点灯的香油,墓室里的长明灯⑧多少年来长明不灭,就是由家族中德高望重的长者负责管理并定期添油保持的(实际上是不可能的)。所看到的景象是: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幅在红色丝绸上写满许多字的铭旌。不一会儿见风后,这件铭旌被风化后全部破碎了。人们并没有在打开的墓葬中见到传闻中所谓“银子”“油缸”之类的东西。紧接着,俞德渊的棺椁被人用八磅榔头砸开。但见棺椁里层全部是用松香黄蜡油⑨涮(密)封后形成的密闭体。里棺被撬开后,发现除遗体以外的所有空隙都塞满了黄色纸包,每个纸包里又都塞满了一种叫做“灯芯草”的中药材,据说既有防腐作用,又取其“得睡神归”之意。

拨开填充物露出的墓主人遗体完好如初,体长1.65米左右,头戴花翎,饰有翡翠翎管,枕头左右是一摞摞发黄的线装旧书,头发和胡须新鲜如初;身着鲜亮的清代三品官员紫袍和朝靴,一条大长辫子更代表了主人的年代,项上佩戴108颗朝珠一串,有金质胸花一朵,服饰和遗体之间裹满了蚕丝,骨架结构仍然完好;人们惊奇地发现:肌肉和皮肤似有弹性,面色如常,好像正在睡觉一样,人们从前面一拉,尸体竟然能“坐立”起来。众人惊讶!有人赶紧将缠绕在脖子上的蚕丝扒掉,寻找其是否有被皇帝错杀的刀口⑩,此举并没有发现什么刀伤,倒是从嘴里掉出了一颗透射出绿色寒光的夜明珠,人称“滗水珠”,听说这就是那个可以使尸体千年不腐的宝贝。有人还说尸体下面有一瓶药水,所以尸体才不会腐烂。遗体上的服饰在阳光照射下,与空气接触后很快发黑,被风化成了碎片和黑灰。遗容也逐渐有些变黑了!当然,最最引起哗然的是那具曾经被埋在地下整整130年、现在被放在棺盖上的尸体,竟然完好无损,没有腐烂。人们感到非常稀奇,奔走相告,竞相一睹为快。古墓葬被掘开后消息不胫而走,方圆百余里地妇孺皆知,人们毛骨悚然,谈“墓”色变!三五成群结伴前往探个究竟。俞德渊的遗体白天被“红卫兵”抬出来供人参观,晚上又被送进墓穴,陆续“接待”了一批批参观者,就这样暴尸数日,直到第五天闻到了腐尸的臭味。在“文化大革命”那场特殊的政治运动和社会历史背景下、人人胆小怕事,小心谨慎,很少有人站出来劝说和阻止。族人眼巴巴地看着祖先的体魄,被运动中昏了头的人们用其头颅上的大长辫子和脚腕上的套索拖来拖去和拖进拖出⑪,为此俞德渊的五世嫡孙俞敦元等人站出来阻止,多次带头与当事人发生冲突,更有甚者近村一名他族同姓人士言辞过激,将墓主污为“封建地主”。此事发生后村里逐级上报,县乡两级机构因“文化大革命”开始已被夺权无人敢管,族人无法忍受祖先体魄一天天地暴尸腐臭,几个胆大族人就偷偷地备了一些干柴,经商量后将俞德渊尸体、棺椁、龙袍、朝靴等“火化⑩”,并将骨灰填回墓室,用黄土封死了墓门……至此,这个沉睡在地下130余年鲜为人知的古墓葬,遭到了野蛮的开掘和毁坏。据黄占福回忆说:“我当时在平罗中学‘停课闹革命’,这段时间全国各地武斗不断爆发,武斗形式连连升级,最为激烈危险的时期。我是平罗中学‘筹备处’组织‘红色野战军’下属组织的1名红卫兵,因忙于上街游行示威、张贴大字报大标语,参加平罗中学的学生武斗,因此,没有回头闸到被毁的翰林墓现场,但这段记述和事后我回头闸听到的情况基本一致,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俗话说:“富贵无三代,清官不到头。”俞德渊以清廉官声著称,深得民心;俞思益(1803-?)老成练达,处事稳练,被朝廷任命为粤海关中方代表;知府衔俞光昺(1829-?)也曾名噪一时。自张鸿翼⑬和俞思谦先后考取进士后,俞氏家族在朝宦迹逐渐消失,俞氏望族逐步走向衰败。沉睡130余年的俞德渊墓葬被掘开,尸骨被焚毁,文物被风化。在宁夏北部边陲小镇上展演的这出闹剧就这样结束了。后来,自治区有关部门得知消息会同甘肃省文物保护机构赶到现场,但一切为时晚矣!平罗中学教师俞安民早年还听俞秉章⑭说:“在‘文化大革命中’,俞翰林墓和俞家祠堂遭破坏,当时查抄出大量的线装古书,给县上汇报后无人敢管,后来甘肃图书馆来人全部拉走了,拉了有一卡车。”时隔多少年,留给后人的是无限的遗憾!

龙坑沿与金马驹的传说

俞德渊墓葬旁边有个面积不大的水湖,当地人称“龙坑”。平罗民间艺人王义清曾口述,县文化馆来丰宗整理了这则传说。

据说很早以前,这里还没有水渠,庄户人家只有靠天吃饭,天上一不下雨,庄稼就全枯死了。龙坑沿住着一个外号叫“田大瓜”的老汉,他和老伴靠两个肩膀挑湖里的水浇灌二亩瓜地,他的西瓜越种越大,又甜又沙,远近的人都抢着买,有一年西瓜一颗竟出奇地长到一百多斤,一条毛驴一次最多能驮两颗,周围的老百姓惊讶不已。老两口没有后代,勤快忠厚,靠挑水种地,肩膀上磨起的老皮用锥子都扎不透,赚来的钱都救济了穷人。老两口的行为感动了东海龙王,于是,龙王派三太子化作一匹马驹,来到凡间帮助“田大瓜”老两口耕田种地。

有一天夜里,“田大瓜”家院子里站着一匹金黄色的马驹。“田大瓜”一贯忠实厚道,从不爱不义之财,他以为是谁家的马跑丢了,怕别人说闲话,就急忙把马驹朝大门外撵,可是马驹怎么也撵不走,不停地朝老人扬头,两只前蹄把地刨了个坑。老人家走到马驹子身边,马驹子乖乖地不动,他用手抹着鬃毛,鬃毛直冒火星。“田大瓜”是个软心肠人,他不管这是谁家的马驹子,不忍心让它饿着、渴着,给它喂草喂料饮水,当成宝贝疙瘩。一天、两天、三天、五天……不知不觉过去了一个多月,“田大瓜”长等短等,左等右等,日盼夜盼,没有一个人来找马驹子。日久天长,马驹子跟“田大瓜”有了感情,老人家走到哪里,它就跟到哪里。邻居们都夸它是个“金马驹”。后来,老人家的肩膀因挑水浇地磨得疼得实在受不了了,就拉着水车朝瓜地里浇水,马驹子也跟在水车后面。“田大瓜”的老伴看到这种情景,就对老汉说:“哎,这马驹子越来越结实了,步步不离人,你何不让它帮点力呢?”她的话提醒了老汉。“田大瓜”这才开始用“金马驹”拉着水车浇地。第二年“田大瓜”把那二亩瓜田种了麦子,麦苗长得绿油油的,麦穗结得比“马莲骨朵”⑩还粗呢。

自从开始用“金马驹”拉着水车浇地以来,“田大瓜”老两口乐得不得了。后来,河滩上有个外号叫“狗九斤”的老财主听说后,来这里闲逛,看见了“田大瓜”家里的马驹子和那块麦田,这个狼心狗肺的老畜生见财眼红,当时就打起了鬼算盘,来了个恶人先告状,在县衙里诬告“田大瓜”偷了他家的马驹子,县官贪赃枉法,把马驹子判给了“狗九斤”。“田大瓜”含冤死在牢房里,老伴气得上吊自杀了。“狗九斤”的如意算盘得逞了,拉走了马驹子,霸占了“田大瓜”的那二亩地。“狗九斤”自以为发了横财,钻在被窝

俞德渊墓畔水草景观——龙坑水暖鸭先知里偷着笑,叫伙计们用马驹子套着水车从“龙坑沿”里拉水浇地,可是马驹子一点也不听使唤,伙计们生了气,抽了一鞭子,马驹子发了威,拉着水车一阵狂跑,把水车摔了个七零八碎。“狗九斤”还不甘心,要把马驹子当成他的坐骑。有一天,太阳偏西的时候,“狗九斤”骑着马驹子来到龙坑沿旁看庄稼,马驹子猛地一尥蹶子,把“狗九斤”摔了个四爪朝天,被一蹄子踢掉了门牙,马驹子“噌”地跳进“龙坑沿”不见了。

“狗九斤”失去了“金马驹”,心疼得不得了,他想:“金马驹”不见了,但还有那块麦地,眼巴巴地瞅着麦地等着收割呢。过了几天,“狗九斤”来看庄稼,转了四道田埂,一大半麦子都成了秃秆秆,他还以为是人偷着剪走的,心里想着夜里来捉“贼”。这天夜里,“狗九斤”悄悄蹲在田埂边,只见一匹金光闪闪的马驹子从“龙坑沿”里上来,咔嚓咔嚓地啃麦穗,他高兴地去捉马驹子,撵呀追呀!怎么也追不上。追着,追着,马驹子就跳进“龙坑沿”里不见了。这件事惊动了周围的人,都在夜里出来看稀罕。第二天夜里“金马驹”又来到麦地里啃麦穗,直到把麦穗全部啃光为止,“狗九斤”落了个空喜欢。

“金马驹”觉得还不解恨,它要替“田大瓜”报仇,就在夜里到“狗九斤”的打麦场上吃麦垛上的麦穗,只要“狗九斤”一撵,“金马驹”就化作一道金光跳进“龙坑沿”里。天天如此,弄得“狗九斤”一点粮食也没收上。后来“狗九斤”又霸占了“龙坑沿”,穷人挑“龙坑沿”里的水,还要给他交水钱。过了不久,“龙坑沿”里的水就干枯了。据传说是东海龙王的三太子发了怒,把水源给掐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