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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泉解放前夕的一段往事王敦邦1948年(民国三十七年)仲夏季节,酒泉解放在即。盘踞酒泉的马家军不甘心灭亡的命运,更加疯狂的抓丁派夫,扩充兵员,企图凭借残余力量,与解放大军对抗。酒泉乡下的青壮年纷纷四处躲避,不愿替惨无人道的马家军卖命。当时正是麦收季节,我和家兄顾不得抢收家中的粮食,也加入了躲兵的行列。白天,我们和村里的许多年轻男子一道,在村外的树林或野草丛中藏身,晚上偷偷跑回去摸黑割麦子。尽管事先安排了人值班放哨,但有时冷不防就被当地的保甲人员来个突然袭击,将来不及逃跑的年轻小伙子抓去交了差。在这种情况下,我和家兄不得不离家到酒泉城里暂避一时。

进城后,家兄到河西供监部(今酒泉航天宾馆处)当了一名磨面工,我到酒泉民众教育馆做了小工,负责打扫卫生,端茶送水,还干一些诸如分发信件报纸等一类的杂活。

当时的酒泉民众教育馆设在文庙,就是现在的和平电影院。民众教育馆的馆长叫张裕民,下边还有四个老师。馆内设有陈列室和阅览室,陈列室只在星期天开放,阅览室则每天都开门。阅览室里摆放着当时的报纸和刊物,品种不多,数量也有限。正是兵荒马乱的年月,每天进阅览室读书看报的人很少,民众教育馆显得十分冷清。

我是个乡里娃,穿得破烂,胆子又小,有时要受其他小工的气。有个叫银珠的就经常骂我没眼色,动不动就吹胡子瞪眼,在我面前指手画脚。张裕民馆长为人善良和气,平易近人,他不但没训斥过我这个乡里娃,而且给了我许多意想不到的关心和帮助。初次,张馆长给了我一条旧洋布裤子,我穿在身上感到格外光鲜,偷着乐了好些日子。有一次,张馆长在“聚丰园”(今鑫利商城址)宴请文化界的朋友,让我去搞服务,我第一次进入这种豪华气派的场所,面对餐桌上堆积如山的美味佳肴,看得眼睛发直,接连吞咽口水,肚子掏空了似的饿。客人吃剩的点心菜肴,被跑堂的端下来放在另一张桌上。我看见张馆长在朝我使眼色,不明白他是啥意思,像根木头似的站在那里不敢动弹。张馆长有点生气,离席走到我跟前,带着指责的语气说:“傻小子,这么多好吃的放在面前,还不快吃,等啥呢?”我喜出望外,立即动手动嘴,饱餐了一顿。大约是那年的中秋节前后,我得了急性肠胃炎,痛苦得要命,看病又没钱,只能咧着嘴哭鼻子。张馆长得知,立即写了一张便条,让我到裴善哉开的诊疗所去看病。我长了19岁,第一次打针服西药,病很快就好了。张裕民馆长住在三官楼街(今肃园街)。腊月下旬的一天,他让我去他家里帮着打扫卫生。在搬动床铺时,我发现张馆长母亲的炕席下边有一堆银元,我没敢动,也不知道具体数目。打扫完毕,我把毡毯等物原样铺好,临走时把此事告诉了张馆长。张馆长去问母亲,母亲说是忘记了。随即清点了银元数目,分毫不差。老人家很感激,当着儿子的面给了我一块银元作为奖赏,并连声夸我是个老实娃。那时的一块银元值三斗麦子,正值年关,又是一个困顿不堪的家庭,平空有了三斗麦子的进项,全家人无不为之兴奋。

1949年春节期间,张馆长和几位老师都回家过年,只留下银珠和我两个人在馆里值班。银珠平日与我不睦,这几天总找碴欺负我。我顶了他几句,他就在全馆到处说我的坏话,一来二去,我就被馆里辞退了。张馆长很同情我,千方百计托人找门路,把我安置到酒泉县中医师公会去做小工,直到1949年9月25日酒泉和平解放。

我去中医师公会以后,再没有见过张裕民馆长。后来听人说,张裕民是一名中共地下党员,兰州解放前夕就离开了酒泉。这个消息是否可靠?我不得而知。反正在我的心目中,张裕民馆长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他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农家娃那么关心爱护,想必其中总有些不为人知的理由吧!此事现在已过去快60年了,但我心里始终难以忘怀,时时想念着那位可亲可敬的张裕民馆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