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思源在鲁北

任鲁北行署主任

一九三七年“七·七”事变后，国民党山东省政府主席韩复榘不战而退，放弃济南，何思源当时任山东省政府教育厅厅长，也随之撤走。一九三八年初，韩被蒋介石枪决后，他随新任山东省主席沈鸿烈返鲁，于秋间到达惠民，冬随沈赴利津，成立了山东省政府主席鲁北行署，何被任为行署主任，李郁庭为副主任，负责领导第五、第十以及后来成立的第十四等三个专区的抗日军政事宜。

约在一九三八年十二月间，沈鸿烈就率省府去鲁南的山区，临行把海军陆战队一部留给何思源，作为保卫行署的武装力量。当时第五区特派员为刘景良，第十区特派员为梁建章，后来又建立的张景月的十四区。这三个区的幅员是东临渤海，西至津浦铁路，北接河北省，南至胶济铁路线，共辖二十七、八个县区（垦区）。但这些县区，除刘景良控制的不到十个县区，尚能勉强统一指挥外，梁建章没有军队，在齐东一带寄人篱下，其他各县都由地主武装把持，形成割据。计各县号称“旅”或“支队”番号的有：德平保安五旅徐仲阳、曹振东部（徐正、曹副），无棣保安六旅张子良部，沾化×旅吴德胜部，广饶保安十六旅李寰秋（后为成建基）部，博兴保安第八旅周胜芳部，寿光保安十五旅张景月部，桓台二十四旅张景琪（后为隽宇澄）部，邹平保安十一旅张景南（后为张景儒）部，历城保安旅岳伯芬部，章丘保安二旅翟毓蔚部，和第三支队司令程学通部，齐东救国军司令孟昭进部等。这些部队都是互不隶属，有的因争夺地盘时有冲突。国民党的这些游击部队，虽都属于何思源的行署领导指挥，但有的鞭长莫及，指挥调度困难，有的距离虽近，对何则是阳奉阴违，敬而远之。在这种情况下，何深感刘景良地盘大，人马多，只有抓住刘，才会有所作为。又加沈鸿烈对刘非常赞许，刘对何又极服从，于是何决定培养扶植刘景良。在他建立了行署不久，为了扩大行署和个人的影响，提高刘的威望，巩固刘的势力，便偕同刘赴各县视察，召集各县党政军民各界开大会讲话。当时我任刘的随从秘书，几次听到何讲话，我清楚的记得何讲话的内容：一是抗战必胜，二是爱护百姓，三是鲁北行署的地位和职权，四是赞扬刘景良，要各县各部队服从刘的指挥。一九三九年一月因日寇进犯鲁北行署由利津城撤至四区陈家庄，不久又退往垦区义和庄老鸦嘴一带。

在垦区的三年

鲁北行署撤至垦区义和庄一带后，刘景良在惠民各县的部队也被日军驱逐，相继来到垦区。这里当时驻有鲁北行署各机构，驻鲁北国民党党部、三青团部、动员委员会等，还有海军陆战队及沈鸿烈临走留下的他在鲁北招收的山东省党政军干部学校的学员，刘景良的徐杰臣旅、丁廷杰旅、宋高堂旅、侯子峰团、王家驹团、陈庆生团、薄益三团、薛纯一团，沾化的吴德胜旅，此外还有水上保安团、垦区保安团等。如此众多的机关人员和军队，驻在方圆一百多华里的地带，而且这里都是退海盐碱不毛之地，村落和人口有限，可耕地极少，又加连年匪患，吃饭就成了极为严重的问题。我家离垦区很近，据悉各部队向民间抢粮，抢光后还跑到田间把农民正播种的种子抢去。为了争抢粮食，有的部队之间竟互相开枪，当时的严重情况就可以想见了。

一九四〇年至一九四一年，我几次去鲁北行署。据何的秘书陈秀东、科长解广志等人说：那时何主任痛苦极了。军队没粮吃，怕兵变为匪，既瓦解了抗日力量，又扰害了老百姓；百姓不能生活被迫逃亡了，我们就无所依托。何日夜焦虑以致经常失眠，便秘，身体非常衰弱。为此，别人代他请来了一个高级男护士王让千经常伴随，为他打针服药灌肠。他经常召集部队讲话，在行署报刊上写文章，鼓励抗战斗志，加强必胜信心。他的生活也是很艰苦的，好的食用物品，有钱也买不到。日军扫荡，他和大家一样在海边喝苦水，吃豆粒。他在极度苦恼的时候，便叫着几个随行人员带些饭菜和“马将牌”，乘马到十数里外的旷野芦苇间举行野餐和打牌，以消散痛苦的心情。他整天除了收听中央广播电台的一点新闻外，其他任何消息也得不到。

一九三九年秋，欧战爆发，曾给何以很大鼓舞。当时他精神非常振奋，经常和人们讲：世界大战，即要到来，抗战胜利，一定提前实现。一九四〇年一次五区副司令张新阶率部到达义和庄，何思源去召集了一次军官会议，当时我在座，记得他是这样说的：欧战打了已经一年，英法联军当时固然失利，但是英、美、法利害一致，美国迟早是要参战的。就是美国当时不参战，希特勒打败英法后也要进攻苏联，那时希特勒也一定要求日本出兵来攻击苏联，世界大战就要打起来，我们的抗战胜利是毫无问题。但我们国家的问题，恐怕是共产党了。今后我们应该十分重视解决共产党这个问题。

何的鲁北行署在垦区义和庄老鸦嘴住了三年多，除了受到日军扫荡时的震动之外，他是躲在那里，等待胜利，从未组织过任何攻打日军的战斗，而对解放区则数次调集大军进行攻击。

我知道的三次进攻解放区

一九四〇年四、五月间，何思源在山东省主席沈鸿烈命令配合全国向共军进攻的指示下，便抽调五区副司令张新阶部、保安十六旅成建基部共两三千人，由行署派一个孙处长任指挥，向广饶解放区发动进攻，当时我随张新阶工作。第一天，由利津进入广饶边境，晚间宿营，终夜无事。第二天，深入广饶境内约二十余里，中午稍过，我部即驻扎某村，成部驻该村北面二里许某村（村名都忘记了），构筑工事。不久忽闻北村枪声大作，我们便到北圩墙瞭望，见成部一部分士兵正和西面一部分八路军对战，约一个小时，八路军退去。至夜八路军几次来袭，一夜枪声未断，全部官兵，终夜戒备，未得休息。次日早，得到情报说：有大批八路军正在附近各村集结。经过研究决定：立即撤退，循原路回利津二区。行约七、八里，路过一个村庄附近时，突然遭到伏击，我军立即溃散，乱作一团，我惊坠下马，起来后，满天尘土飞扬，不辨东西，便随大批人流，在追击的枪声中，跑了回来，喘息方定，薛儒华的接应部队才来到。但因我、成两部士气已破，故未再组织进攻。

何思源对这次失败，十分焦虑，经过几个月的筹谋策划，约在十月间再一次调集各部，组织南北两路向广饶解放区进攻，北路由何亲自指挥，南路由第十四区专员张景月指挥。另外命令十区专员薛儒华率军从齐东出兵高苑，以为策应。并勾结广饶、博兴两县城的日军，企图在广饶境内歼灭八路军山东纵队第三支队主力，以打通利津、广饶、寿光沿海通道，由此经昌乐张天佐的防区，以与驻在鲁南山区的国民党山东省政府和苏鲁战区司令长官部取得联系。这是一个具有重大战略意义的军事行动，如能成功，对鲁北解放区，将构成极大的威胁。何思源所率北路军计有：海军陆战队关国启部，行署警卫大队孔裕庭部，第五区副司令张新阶部，保安八旅周胜芳部，保安十六旅成建基部，垦区保安团杨静部，约共四、五千人。南路军张景月率部由寿光出发，约有两三千人。广饶、博兴城的日军是由成建基和周胜芳秘密派人负责联系的，何思源率军由垦区经利津二区进入广饶解放区，八路军一直未加抵抗。何军步步深入，此时何趾高气扬，认为八路军见我们声势浩大，不敢抵抗，不几日即可和张景月会师。不料进军至牛家庄东二、三里某村时，发现牛家庄有八路军据守，不能前进。何随令成建基的参谋长宋玉符率队向该庄进攻。无奈该庄围墙坚固，又加守军顽强，一夜发起几次冲锋，均不能克。次日早，何思源正站在庄西拿着望远镜向牛家庄观察，宋玉符满身泥土，两眼充满血丝，见了何大哭，说他的兵伤亡很大，请求增援。何又命令周胜芳协同会攻，又经过一天一夜的猛攻，仍不得克。与此同时，接到南路张景月的电报，也是中途受到阻击，不能前进。另一方面，这天整天听到西南方向炮声隆隆，说明广、博两城日军，确已出动，也可能是中途被阻，无法前进。后来听说薛儒华到了高苑就被打回来了。

第三天，接到南路张景月来电说，他的部队伤亡很大已退回寿光。旋据报，八路军的大部队正向牛家庄方向增援。下午又发现：我部所驻一带村庄北面，有八路军向东运动，似有对我采取包围的模样。这时何十分惊恐，立即召开了军事会议，经过一番商讨，决定当夜撤退。行军序列记得是：海军陆战队为前锋，何思源由警卫大队护卫居中，张新阶部为后卫，周、成两旅分为两翼，约在晚上八、九点钟开始行动。命令规定在行军途中，对何思源不得称呼厅长或主任，一律呼代号“五号”。其他各部都有代号。在撤退途中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虽未发生战斗，但已溃不成军。天明完全撤出广饶，到达利津境内。这次进攻，又是彻底失败。

四一年春何思源又调集各部再一次向广饶进攻。这次记得是五区专员刘景良为指挥，深入广饶数十里又被八路军击溃，狼狈逃回。由于共产党声望日高，国民党丧尽人心，蒲台保安团长王雪亭率部起义，参加了八路军，这对何思源是一个严重的打击。

何率行署逃惠民

由于何思源多次向广饶解放区发动进攻，八路军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于一九四一年冬对何思源进行了反击。经过一个多月的战斗，解放了鲁北行署所在垦区和沾化县、利津县的大部，歼灭了沾化吴德胜旅，垦区保安团杨静部和水上保安团李子文部，李被击毙。海军陆战队也受到严重损失。一九四二年初，何被迫率陆战队残部及行署警卫大队逃往惠民和刘景良会合，设行署于惠民五、六区一带活动，并请省府任命了刘景良为行署副主任。

何在惠民设行署后，日军于四月十五日调集日伪军数千人向驻在惠民五区路家一带庄村的鲁北行署发动进攻。当时何思源、刘景良、张新阶都在路家，四周防御部队有海军陆战队关国启部、五区补充第一团张德功部、补充第二团王复成部、保安五旅韩兆坤部、保安十六旅成建基部，和五区锄奸大队李鸿钧部、警卫大队刘树功部。激战至下午，何军因伤亡过重，决定缩短阵地，加强抵抗。何和刘便转移出日、伪军的包围圈到了六区，战斗进行到夜晚，日军撤退，何军转移。这次战斗是何思源到惠民以前少有的一次大战斗。此后数日，日军继续出城扫荡。但何军已化整为零，虽有接触，未再没发生较大的战斗。同年秋，在日寇的威迫下，何不得不解散行署，离开惠民，到鲁南山区就任了山东省政府民政厅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