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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珍年的发迹

刘珍年,字儒席,河北南宫人。在本县旧制中学毕业后,考入保定军官学校第八期,于一九二四年毕业,被分配到东北军第一师李景林部见习,嗣后在该师历充排、连、营长等职。李景林入关任直隶督办时,刘珍年任所属某旅参谋长。一九二六年李景林被冯玉祥部击败,所属部队改编为直鲁联军,据说刘珍年亦随之改任褚玉璞部十六旅旅长。后因犯过失,被褚玉璞责罚一百军棍,并革掉旅长职务,即所谓一打二革。刘珍年自军校毕业,即在李景林部任职,一贯视李为知遇,今被责革,顾及面子问题,不能再返东北军,乃去山东投效张宗昌,在“模范团”任营长。一九二八年,国民革命军北伐,军分三路进攻山东,盘踞山东的张宗昌不能支持,率残部向北逃窜。这时刘珍年已任张宗昌部支队司令。刘珍年来山东本出于不得已而屈就待机,现认为时机已到,决心不随张宗昌北撤,以武力强行收容张宗昌残部,随即退据烟台、龙口等地,挂起青天白日旗以示投蒋。蒋介石即令刘珍年部改编为国民革命军暂编第一军,并委刘任军长。刘珍年以烟台为根据地,收编土匪,并吞地方武力。一次刘珍年委任梁立柱为该军第三师师长,并以此名义去收编某部土匪。不料该部拒绝收编,并将梁立柱拘捕枪毙,幸未击中,梁应声倒地装死,这时有该部军需许某,将梁掩护送走,得以脱险。为此梁立柱以许某为救命恩人。在江西我任二十一师副师长,梁立柱代理师长时,委任许某为该师六十一旅中校参谋主任,以报救命之恩。这是梁立柱亲自对我说的一段刘珍年扩展史。

一九二九年,蒋介石命令国民革命军暂编第一军改编为二十一师,任刘珍年为该师师长,师司令部仍驻烟台。

刘珍年地方观念极为严重,他是河北南宫人,因此二十一师除排、连下级军官及士兵多系山东人外,中上级军官则多系河北人,在河北省人中,又分宫里宫外,即南宫人为宫里,非南宫人为宫外。他划了大圈子,又套小圈子,这样在用人方面,不是以人才为重,而是以地方关系为标准。

改编后的二十一师编制为师辖三个旅,每旅三个团,师直属有骑、炮、特务团各一,工、辎、通信兵各一营。步兵团每团三营,每营四连,每连三排。师司令部下设七个处。

各部主官姓名如下:

师司令部 师长刘珍年 副师长何益三 参谋长韩栋

参谋处 处长李恒华

副官处 处长贺福紊

军需处 处长白子俊

军医处 处长(姓名忘记)

军法处 处长杨某

军械处 处长温某

政训处 处长刘武年(刘珍年之弟)

第一旅旅长赵振起,第一团团长赵振起兼,第二团团长张子庚,第三团团长马贵衡

第二旅旅长梁立柱,第四团团长聂某,第五团团长崔振东,第六团团长薛东阁

第三旅旅长张銮基,第七团团长(不详)第八团团长马本紊,第九团团长副官处长贺福紊兼

骑兵团团长张少恒,炮兵团团长张中规,特务团团长武建威,工兵营营长贾琦,辎重兵营营长吴冠军,通信兵营营长(姓名忘记)

刘珍年与张宗昌、褚玉璞之战

一九二八年,张宗昌、褚玉璞先后被蒋介石击溃后,逃往大连。但不甘失败,与日本军国主义分子三井财阀勾结,企图卷土重来,继续祸鲁。在大连多次召开秘密会议,并由日方供给枪支、弹药,招兵买马,号称十万大军,由日方派船帮助运输,由大连偷渡到龙口登陆。张、褚分工。张宗昌在后方筹划武器、弹药、粮饷及运输事宜;褚玉璞在前方指挥作战。到胶东后,首先拟召集旧部恢复势力,然为刘珍年所不容,随发生战争。战争详情我不够了解,但知刘珍年这方面是以逸待劳,更主要的是他所属部队,素质虽不算好,但能服从刘的指挥。刘部下级官兵多数是山东人,对张宗昌的祸鲁,余痛在心,为了保卫家乡,所以作战是坚决的。在这种形势下,张、褚来势虽猛,初战小胜,但随即不支,退守福山县城。张宗昌见大势已去,逃往日本,褚玉璞求和被俘。刘珍年与褚原有部属关系,虽因遭褚责革,心存芥蒂,但口头上对褚持以不咎既往的态度。褚玉璞被俘后,在表面颇受刘及其高级人员的礼遇,经常请酒、打牌。褚本人见刘以礼相待,生命可能不致发生危险,只是身遭软禁,行动不能自由,仍思寻机逃跑。殊不知刘珍年表面恭维,实则决心非杀褚不可,以报责革之仇。有一天刘部请褚吃酒后,褚玉璞回到自己被软禁的屋里,用骨牌占卦,预卜夜间逃走能否如愿。恰在这时刘珍年叫第一旋旅长赵振起,当晚将褚玉璞处死。赵振起受命后,认为褚虽是敌人,但已被俘,并以礼相待,怎好公开将他枪毙呢?他一面踌躇,一面来到褚住室附近察看动静。到褚住室窗外,见褚玉璞正在靠窗桌边用骨牌占卦,赵振起认为这是个好机会,在窗外对准褚的头部一枪,击中耳门,当即毙命。这是赵振起亲自告诉我的。二十一师对在胶东击败张、褚,并处死褚玉璞,认为是得意而自豪之举,每谈起来都是眉飞色舞,兴趣盎然。

刘珍年抗韩、防蒋

刘珍年控制胶东地区,对韩复榘是采取抵抗的态度。在刘的防区,如文登、牟平、荣成、福山、蓬莱、黄县、莱阳、海阳、栖霞、招远、日照等十余县,所有县长、民团大队长、税收人员及其它行政官吏,均由刘珍年自行委派。在这些县内的行政措施,民、财、建、教均由刘珍年自行处理,不顾韩复榘省政府的法规。田赋税收一律不缴省府,各县所派县长都是他的私人,全是聚敛的能手。为了扩充实力便于统治,土豪、劣绅、地痞、流氓都成了县长的爪牙。除了地丁钱粮和房地契税之外,其它税收,皆由各县自行办理。如渔盐税、硝磺税、烟酒税、屠宰税、印花税、花生税等。地丁开征时,还有军事附加、教育附加等等。另外还有放赌捉赌,禁烟卖烟的做法,即一边开场放赌,而又到处抓赌,一面设戒烟所,一面又是官膏局,这些和国民党统治的其它地区一样,都是想方设法搜刮百姓。

刘珍年的聚敛之手,愈伸愈长,主意竟打到乡村小学教育身上。在旧政府口头上也谈发展教育,但不解决经费问题,尤其在农村为甚。老百姓为了孩子读书,只好自己想办法。在文登、荣成一带,荒山秃岭很多,原来都是放牛场所。为了办小学筹措经费,就公议劳力多土地少的庄稼户,选择可以开垦的荒山,开垦几亩,作为公田,每亩交租金若干,作为学校经费,加上学费就能因陋就简地办个小学了。如文登县在一九二九、一九三〇两年,就添了小学七十多处。刘珍年成立了一个所谓官产处的机关,实行丈量学田、牧场、荒山、河套,巧立名目为官荒,以每亩一元至十元的定价,强迫农民备价领购。他的具体办法是:先找些人作眼线,许以按股分成,叫他们四出调查所有荒山秃岭所属村庄。如系学田,即开具校董名单,田产座落;不是学田,即开村长姓名。邮寄官产处,官产处即呈报县长,县长即票传村长或校董,强迫报领。那时文登县长郭培武,官产处长王叠山,都是刘珍年的亲信。被传村长或校董没钱认领,就处以酷刑,跪铁锁、压杠子、上“好汉床”等等。家中不忍亲人受刑,就苦求村里比较有办法的人设法保释,最后还得全村负责交付地价。一个小村就得花一、两千元,如果山上荒地大一点,就得三、五千元。对经办人还需进行贿赂,否则在丈量时就要吃亏。经办人贿赂好了,地亩尺度上就可以多算少,等级就可以高就低,看钱办事。最初县教育局为了保护学田,还能据情报请省教育厅设法制止,教育厅长何思源曾据文登县教育局长某人呈报,下令文登县长保护学田免于丈量。但他们根本不听这一套,县长郭培武找来教育局长大加申斥,说官产处是刘珍年亲自交办的,教育厅算什么,他们管不到这里。老百姓受了刑,花了钱,所得不过一纸财政厅发的石印执照。

以上可以看出,刘珍年在胶东想尽方法聚敛民财,扩张其实力。他在胶东时期,从英国购买了大批武器,包括机枪、步枪、手枪等,该师到江西时,尚有金质驳壳手枪两支。一支由梁立柱送给了卫立煌,另一支梁据为私有,据说这种金质手枪,系英皇卫队专用武器。其他还购买了探照灯、电影摄影机和放映机,可以与世界各地通报的无线电发报机。麻织的伪装网,全师官兵每人一件。当时二十一师人强马壮,武器精良,胜过蒋介石的嫡系军队。

刘珍年在胶东不仅搜刮民财,就是古玩字画也搜刮不少,到江西后尽为卫立煌夺去。

刘珍年骄傲自满,二十一师全体官兵每人胸前都挂着刘珍年瓷头像,以示崇拜。我到二十一师以后,才令他们摘掉。刘珍年对国民党中央和蒋介石是若即若离,有所戒备,因刘珍年对蒋介石对付非嫡系部队的狠毒手段,早有所知。他严禁部下与国民党中央人员尤其是蒋介石发生直接关系。有一次蒋介石在南京传见二十一师各团中校团副,刘珍年即以他的亲信代替前往。

他的防区内,也不愿蒋介石派人来视察或校阅。有一次南京派了七、八个人到烟台,准备看他的部队。刘当即派人接待安排在旅馆里,到了深夜就派人把这些人装在麻袋里投进海里。这是当时执行人武建威亲自对我说的。刘珍年在表面上应付蒋介石是为了维持他的地位,而蒋介石则利用刘珍年在胶东的力量牵制韩复榘。

韩复榘是国民党山东省主席,胶东是山东省的辖区,而刘珍年占据胶东成为独立王国,韩的政令在胶东不能推行,省府所派行政人员,刘珍年拒不接受,财政收入拒不上缴。因此韩、刘之间矛盾日益加深,彼此势同水火。一九三二年,韩复榘派兵数师到潍县集结,准备对刘珍年诉诸武力。刘珍年得到情报,即将部队集中于掖县、莱阳一带准备应战。在韩、刘两军的对峙状态下,蒋介石派人“调解”,决定调刘珍年率二十一师离开胶东,海运浙江温州,待机惩处。

刘珍年的下场

蒋介石为了削弱刘珍年的势力,在二十一师调浙江时,以江南山多水多,不宜骑兵活动为由,令将该师骑兵团留在江北。刘珍年开始虽对这项命令拒不接受,但蒋介石强令将骑兵团留在蚌埠,刘对此很不高兴,也只得服从。第二十一师到达温州后,蒋介石又令该师第三旅开往福建蒲城。该旅到达蒲城后,在蒋介石分化收买下,旅长张銮基通电声明脱离二十一师建制,归军事委员会直接指挥。该旅是二十一师的精锐部队,全旅三个团士兵完全使用驳壳枪。刘珍年得到电报,异常恼怒,当即电蒋介石声称第三旅旅长张銮基叛变了,他要率其它两旅前去剿办,蒋介石复电严加制止。

第二十一师到达温州数月后,即奉蒋介石命令,开往江西铅山、弋阳等县。在开往江西途中经过杭州时,浙江省保安处长俞济时,在蒋介石授意下,假尽地主之谊为名,请刘珍年吃饭,随即将刘扣押,解往南昌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行营,旋以山东人民控告刘珍年驻胶东时纵兵殃民的罪名,将刘珍年判处枪决。

刘珍年为人小有才,而自尊自大,在二十一师他姓刘,第一旅旅长姓赵,第三旅旅长姓张,遗憾的是第二旅旅长姓梁不姓关,凑不起刘(备)、关(羽)、张(飞)、赵(云)来。梁立柱很会揣摸刘珍年的心理,常在刘面前说,我虽不姓关,但我崇拜关公。并请人画了关公像,无论走到什么地方,都将关公像挂在住室内,以表示拥护刘珍年为“大哥”。又因他是第二旅旅长,就叫人称呼他为二哥、老二,进一步表示他是以二弟拥护大哥。梁立柱还买了许多部《三国演义》赠送全师校级以上人员每人一部,无论识字与不识字的,都叫他们白天将书放在办公桌上,夜间放在自己床铺上。从表面看是为讲义气求团结,实际上却是为了保持自己的地位。

刘珍年在胶东搜刮的民脂民膏,除大量购买武器外,还购买许多匹很好的走马,只要出名的好走马,不计价值高低,非买到手不可。并养着善于调教走马的把式,委以副官名义,专司其事。刘珍年自己有所谓“回头望月”、“火车头”等有名走马。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全师按编制有乘马的主官,都有一匹好走马,成为风气。

刘珍年不仅压迫剥削老百姓,对本师士兵也同样虐待。该师卫生人员都是刘的南宫同乡,多数是滥竽充数的门外汉,只知贪污不会看病。连上有了病号,就怕送军医院,送进医院小病成大病,大病就要送命。该师卫生人员有这么一个说法,“校官不看病,尉官不进房”,就是说校级医务人员根本不看病,尉级也不进病房。每天看病时间,医官拿着名册在各病室门外,由看护兵进去问问病员病状,医官随便给点药。他们病不能治,但药品、器材的报销,却数目惊人,刘珍年对此并不核查,听之任之。他们不但剥削活人,对死人埋葬费也不放过。在旧军队,我很知道,都是大官大贪,小官小贪,真是无官不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