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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政客杜尚辈(山东省议会副议长)迎合张宗昌的意旨,以鲁人治鲁的原则,分头向段祺瑞、张作霖处为之进行活动。一九二五年农历正月二十四日张宗昌以向张作霖汇报军情,和二月初九日为张作霖祝寿的理由,携带高级幕僚,由沪北归,路过济南,忽欲返里探望。经山东郑士琦接待,备专车回到掖县,住了三天,再去天津,转赴奉天,住于榆林胡同寓所。张渴见张作霖汇报南下经过情况,颇蒙张作霖嘉慰,并表示此次作战劳苦功高,定与段执政研究适当酬庸办法,暗示可以实现鲁人治鲁的愿望。张宗昌亦极为高兴,专候与张作霖祝寿后,再回南方待命。

张宗昌督鲁之前,段祺瑞应张作霖之请,发表张为苏皖鲁剿匪总司令。一因苏皖宣抚工作已告结束,不应再保留宣抚军的名义;二则官衔上有一个鲁字,张可据此将所部队伍调驻鲁境,实为张宗昌督鲁前的过渡阶段。因此,三月间发表这个命令,不过月余,一九二五年四月即又发表“特任张宗昌督办山东军务善后事宜”的命令。

前任督鲁郑士琦于五月离济,张宗昌专车莅鲁,由山东省长龚积炳代表军政各界到站欢迎。张带随员暂住铁路宾馆,次日,张到督署(今珍珠泉地址)就职,由龚积炳移交关防。张即召集全体人员训话:(一)随军人员劳苦功高,从今得到安身之处,应当倍加振奋,为山东地方多谋福利;(二)原有职员,过去全有一定成绩,今后仍应安心工作;(三)对商民要爱护,要公买公卖,不得仗势欺人。龚省长在代郑士琦办完交待后,自知不同派系,必须退让,向张表示辞职,张略作挽留,即表同意,送龚程仪五万元,遂自兼省长。

张宗昌督鲁之议初定时,便已准备下省长人才。前在奉天为张作霖祝寿时,已将他所崇敬的罗扬烈向张作霖提出,并说明罗在二次直奉战争中所起的作用(指策动程镕献地图一事),张作霖表示同意。张初就鲁督,即赴北京面见罗扬烈,敦请出长鲁政。时罗正在协和医院疗养,一再逊谢力辞,张屡次派员携厚礼相候。及罗病笃,张又亲自来看望,罗以三子罗毅及旧仆吕遇鸣、刘遇庆相托。罗逝世后,张派专员经办丧葬,备极隆重。并将罗所嘱吕、刘二人带回济南,作为亲随,待之甚厚。

张宗昌自兼省长至罗扬烈殁后,即由其秘书长林宪祖代理。

山东省机关首要人物及其反动行经:省长林宪祖,与张宗昌同乡,在张初任旅长时,林即相随,为人精敏稳练,极得张之信任和倚重。在林任省长后始终仍兼督署秘书长,一手掌握督署、省府内部大权,遇事无何掣肘。林的父亲名芗如,清末曾在河南作官,与河南政界人物关系较密。因此林任用县长,除欢迎张宗昌督鲁的山东省议会议长宋传典,副议长杜尚各推荐县长十人和张的亲信人物外,多数是河南的旧官僚,但也不象韩复榘那样,随便派自己的马弁去当县长。

政务厅长毛振鹗,学究式官僚,在其任内较突出的措施是“乡老会议”。因张宗昌对议员虽曾利用,都没有好感。所以他初任鲁督,即与议员们约定,只许领薪,不许开会,由于他有枪杆子,议员们也没敢和他捣乱。他为了咨询地方意见,于一九二七年五月举行乡老会议。乡老的资格是年高的士绅,每县选送十人来省,由政务厅负责招待,生活供应非常丰富,除每天吃酒席外,还约请名伶演戏娱宾。会议主要内容为提倡孝悌忠信,反对赤化,并要求乡老检举贪官污吏。会议多由张宗昌亲自主持,并陪坐席。会议一月结束,每人赠藤手杖一根作纪念。据乡老意见,县长被撤换九人,以齐东县长为首。又张部团长张思孟驻扎曲阜,骄横不法,被乡老检举,张宗昌表示:在圣人的老家,这样胡闹,那还了得!当即派人持令驰赴曲阜,将张团长就地正法。但政务厅毛厅长却别有贪污的妙法:他向每县各推荐一个亲友,只要三十元薪金,而不到差办事,实则有名无人,全省百余县,每月就可得到三千余元,三年之中累财十万以上,由于不关痛痒,就无人发觉。

财政厅长杜尚,虽非张的嫡系,只因欢迎张督鲁有功,而出长财政,在他的任内,除为张搜刮一般赋税外,并巧立名目,施行新税(如货物税),以充军需,地丁钱粮,预征到数年以上。当杜尚拟出筹款捐税名目,请张决定时,张说:“反正我们拿到手里的是‘天杠’(赌牌九的术语,张好赌,故以此喻大权在手),能吃通庄,只说要钱筹饷就行了,不必这么罗嗦”。因此,规定了“讨赤”特捐这一项,它在捐税中占很大的数字,而且订有奖惩办法,征收起来,较易完成。捐税既名“讨赤”,含政治和军事作用颇大。谁要是抗拒,或办事不力,马上可加以“同情赤化”,“贻误戎机”的罪名,重则有身家性命的危险。因此尽管数字庞大,还得踊跃输纳。财政厅所规定奖惩办法,主要是在限期内,如额扫数解清者,以金额三成作为出力人员的奖金,连续(该捐是一期接一期地征下去)如期完成者,除照给奖金外,并酌情予以保升。逾限不能征齐解清者,分别惩处,严重者县长撤任查办,各县长既怕受处分,又有利可图,征解均甚踊跃,甚或在银行息借巨款先行解缴,然后再向当地商民勒派,以图得奖励(因借款利息小于奖金很多,虽付息金,仍然有余,并可借得保举,故乐为之)。此项捐款与山东省银行钞票、军用票,实为张宗昌督鲁时期,压榨民脂民膏最恶毒的手段,也是数字最大,最招愤恨的一件事情。

教育厅厅长王寿彭,本是前清状元,因张封建思想严重,遂把这位状元公请来当教育厅长。在王就职时,张亲自向全厅人员讲话:“我张宗昌是个老粗,各位不要瞧不起我,我现在特请王状元来当教育厅长,帮助办好山东的教育事业。”王办学提倡尊孔,各学校一律添读经书,农村则号召大办私塾。又刻印十三经全部,字大纸好,分红、蓝二色,印刷若干部,除分存图书馆、大学校外,并赠其知交、僚属。卷首序文系张宗昌署名。同时,创办山东大学,由王兼任校长。

在王任内举行过一次盛大的祭孔典礼。张宗昌为主祭人,事先由王寿彭等遵古炮制,预作安排。于一九二五年八月上丁日前三天,张经姚村去曲阜。事先由曲阜县长汪乃驹命人清除道路,从孔庙、孔林到姚村车站,全用黄土铺地(这是当年专制皇帝祭天时的办法)前往迎接。张进城的行列是,一为乐队,二为骑兵(一色黄马),三为步兵,四为炮兵,五为卫队,服装都焕然一新,最后为张宗昌所乘汽车,连陪祭人员陈焕章、王祝晨等共六辆。张在大批军警拥护下,先赴衍圣公府拜会,即下榻于该府忠恕堂。如礼举行斋戒,先一日并进行演礼,也参观了神庖、神厨等处。届期,行礼如仪后,张宗昌在奎文阁讲话,题为“孝悌为仁之本”。讲稿系王寿彭预拟。当讲话开始,张说:“我张宗昌小的时候,是个穷人,又是个粗人,长大之后闯关东,闯到今天,倒成了武人。我今天同许多文武官员来到孔老夫子的家乡,恭恭敬敬地祭这位老圣人,祭祀的礼节,我本来不懂,前天来到后,先请司礼官讲解了祭孔的礼仪,参观了庙堂礼器,叫我心里更加敬佩。我的祝辞和讲稿,全是王状元作的。已经印出来,准备每人发给你们一张,希望大家回去好好地念念,好好地想想,将来就好好地作去。咱们大家要一同向孔夫子学习,才配来祭孔老夫子。这些年有人要打倒孔家店,我看打不倒。现在我拨一笔款重修孔庙寝殿,修完这里,再修奎文阁,打的让他们打,修的咱们还是修。陈焕章会长(孔教会会长)在外国还参加重修孔庙,并且亲自运过大梁呢。”当行礼时,张穿上将礼服,行跪拜礼。张与孔德成之父孔令贻为仁兄弟,故张初到孔府,即由孔德成之母陶蕉云偕其生母王宝翠携孔会见。祭礼告成,陶等又设筵招待,详谈家事。孔令贻原配孙氏无出早死,陶亦无子,为纳其使女宝翠王氏,生遗腹子德成,以宗法利害关系,经常发生矛盾。陶备述往事,拟恳张为复仇。张说家族众多,应以和睦为主。并说:“我在山东还不知能待多长时间?不要再给你留下后患。”张返济后,两家就常常来往。祭孔同时,张派毕庶澄前往邹县代祭亚圣孟子。由毕在亚圣殿主祭,程镕及邹县名流刘昭汉、马幼龙陪祭,祭礼隆重。祭毕,毕亲书“母教一人”四字,刻石立碑。

警察厅厅长袁致和与张宗昌有郎舅关系,负责济南治安工作,在战争时,又兼戒严司令,大权在握,生杀立判。其枪毙的和迫害的人,为数不少,甚至审判厅厅长张志,也因嫌被捕,严刑拷讯,妄加“通敌有据”罪名,判处死刑。对教育界进步人士,如济南第一师范学校校长王祝晨,曲阜二师校长范炳宸等,被逼他往。印花税处主任秦仲云,因经财政部委任,不被认可,而驱逐出境。

盐运使吴保诚、张梦熊曾办“向东纲公所追索海防费”案。慈禧当政时,山东藩司存盐款海防费一百四十万两,盐商借用。年息仅一点二厘。武昌起义,推倒清廷后,即未再缴利息,盐运司的案卷,也被盐商勾结官府,私行销毁,以图赖此欠款。时有北园盐商安子荣,为人多谋,利用与藩司主管人和他有私交,偷将该项案卷抽出,作为敲诈同伙盐商的把柄。初期,大家还对他敷衍,多少给他些钱,但安的欲壑难填,勒索无厌,盐商以该款系前清旧案,案宗已经销毁,不足为虑,遂对安排挤,安甚羞恼。张宗昌督鲁后,安遂将该卷献与张宗昌,历陈此项海防费拖欠情况,并盐商诸多弊端。张正以军需孔亟,多方筹款,闻言大喜,携安同游大明湖,详议追索欠款,整顿盐税之计。一面成立财经整理委员会,以安子荣为主任;一面由盐运使出名召集盐商——东纲公所负责人李仲候、张竹明、姜振清、李效先等开会,先摆筵席请入座吃酒,席间提出此案,希望大家协商缴款,以充军需。各盐商开始尚以营业不振、经济困难,无力缴纳巨款为辞。后由张宗昌亲来讲话:“各位只要同心协力帮助清缴欠款,支援军事需用,就是我的好朋友,大家有什么困难问题,我一定给大家帮助解决。如果违抗不交,我可不会客气,一定把你们装上轮船,开足马力,撞沉到海里去喂王八,好叫你们痛痛快快喝够了盐水”。并声称盐务弊病,全部了解。最后说:“今天长话短说吧,我不管什么海防费不海防费,咱们要办的就是:盐商登记。登记费一千万元,少缴了不行!你们留在这里好好的考虑三天,看你们想吃哪一种酒席吧?”大家先前还想以拖来应付,当看到军警的警戒甚严,认为张宗昌是胡子出身,可能说得出来,就作得出来,只得舍财顾命要紧。遂多方托人向张疏通,由八百万降到六百、四百,最后以三百万结案。此款系由鼎新、鼎利、鼎福等大盐商出名,向各银行、银号凑借。张得此款后,除军用外,还办了个“山东省盐警训练所”,共办两期。

烟酒公卖局长吴宝彝,擅于逢迎,以精通嫖经法门,大受张的赏识。张每外出办公,吴必相随,人以行营秘书长呼之。吴喜藏汉玉,当时有汉玉大王之称。在职三年,积资至二百余万元。

禁烟局长姜寰,因张部军队日益扩大,原有赋税,不足应付,遂不顾毒害人民,而以“寓禁于征”的名义,许可各县公开种植鸦片,并公开贩运,以筹得巨款。

山东省银行行长蒋邦彦,为张宗昌的军饷而滥发钞票,印制军用票发行各处,对山东人民经济方面的危害最大,他发财也最多,据说达五千万元之谱。蒋把款存入日本正金银行,不料日本人心狠手辣,竟在大连买通了他的佣人,用电线将蒋勒〓,该行以无本人签字为理由,拒绝付款,五千万元的山东民膏,遂为日本人一口吞没。两个佣人也被日本警察署杀害灭口。

印刷局长毛希蒙,承印山东省银行钞票和军用票。省钞是在张宗昌失败后,才不兑现,军用票则在当时就打折扣。其折扣行市,是以军事情况为转移的,最高达到七折,最少的为一折。当时规定缴纳税款,准掺军用票三成。因此,各税务机关在收款时,利用商民不明规定,尽量少收或不收军用票,解款时则以折扣买来军用票抵缴三成现金,又为经手人员开了一个贪污的门路。

济南市政厅督办唐柯三,为对张献媚,曾拆估衣市街马路,修筑义威路、义威桥。

山东印花税处长洪梦松,脱离财政部,自制税票,创办济南、青岛、烟台等地办事处。在印制税票时与山东省印刷局林宪祖联合舞弊,加价虚报,共制票额四百万元,多报印价十万元。

山东高等检察厅长邱任元,在推行不动产登记处总办时,曾将初期所收税款二十万元支票,亲自交付张宗昌,张正赌牌九,一场就把此款输光。

张宗昌督鲁三年中的几次大战

(一)施从滨兵败固镇被俘斩首

一九二五年九月,段执政发表奉系军人杨宇霆、姜登选分掌苏皖军政,为孙传芳所忌,联合吴佩孚反奉。吴于十月从岳阳赴汉口,通电就讨贼(奉)总司令职。原拟由孙部北进驱逐杨、姜,以徐州为界,吴部假道河南,与孙会师徐州,沿津浦线进攻鲁南,岳维峻部由豫东进攻鲁西,共同排除奉系势力。孙部首由浙江发动,以破竹之势,将上海的邢士廉,江苏的杨宇霆,安徽的姜登选很快赶走。张宗昌派山东军务帮办施从滨以代理安徽督办的名义,带所部老五师,配合白俄铁甲车,迎敌孙部,在固镇一带,激战甚烈,孙部伤亡惨重。施乘铁甲车往来指挥,被孙部伏击部队暗将铁轨拆毁,施遂被俘。孙恨施坚决抵抗,致所部受巨大损害,立命斩下施的头来,悬挂机车示众三日,并把所俘白饿全部枪杀。

(二)质子于吴,八里洼转败为胜

吴佩孚原拟假道河南,分两路攻鲁,但冯(玉祥)、岳(维峻)对吴仍存戒心,拒绝假道,吴部被阻于信阳。吴乃派靳云鹗为豫东讨贼军第一路司令,与孙协商,由田维勤、王文蔚、陈文钊三部,假道徐州(孙占领地区),向北推进。岳维峻则派李纪才为攻鲁总指挥,于十一月中旬,从归德开始行动,攻占曹州、济宁,经汶上、泰安侵入八里洼,与鲁军激战甚烈,济南势甚危急,而靳云鹗尚按兵不动。

在李纪才进攻前夕,张宗昌采用远交近攻策略,派程镕作联吴密使,携同其子张济乐,前往武昌,谒见吴佩孚。程斥冯倒戈拆台,从中取利,不仅是吴的隐患,也是众之公敌。倘攻鲁得手,必将称雄华北,左右大局,悔之无及。并称张誓愿尽弃前嫌,质子修好,通力合作,把冯玉祥打下去。吴欣然允诺,但说:“以子为质,大可不必”。又亲笔写下“思维南征,宜先入北”嘱程转赠与张。旋即派员护送程及张子回鲁复命。

靳云鹗得到吴佩孚的暗示,在徐州按兵不动,李纪才因孤军无援,弹尽粮绝,败退泰安、兖州,向河南溃逃。张、吴密约事,冯、岳二人毫无所闻。因此,张“质子于吴”扭转了全部战局,吴佩孚所讨的贼,由奉天的张作霖,一变而指向冯玉祥,而张宗昌垂危之局,却转败为胜。当年的政局,真如白云苍狗,瞬息万变。

(三)组织直鲁联军

当李纪才攻鲁时,冯玉祥令国民二军邓宝珊部、三军孙岳部进攻直隶李景林部,激战数日,李放弃天津,退入鲁境。张宗昌为了恢复直隶地盘,组成直鲁联军,自任总司令,以李为副司令,褚玉璞为前敌总指挥,沿津浦北段反攻。与此同时,吴佩孚已通电讨贼(冯),命田维勤为前敌总指挥,沿京汉线北进。奉军也开入关内,双方夹击,不过两月,孙岳就放弃了天津和直隶督办的地位而逃跑了。张部于一九二六年四月,开抵北京,继续追赶冯部,攻下南口。自此促成段祺瑞下野,张作霖就任大元帅的新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