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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八路军三支队第十团的历史概述

山东八路军第三支队第十团是临淄、广饶、益都、寿光地区人民的一支主要的子弟兵。这个团的历史很曲折,而且已过去了二十二年。我是尽力想把它写得完整些,至于是否正确,还要请知情的老同志校正,特别是杨国夫、陈梅川、崔振华、陈洪波、刘春圃、韩连贞、孙玺玉、许云轩、黄铸九等同志指教。

原有十团指战员的绝大多数,已在革命战争中牺牲了:团级干部有刘斗辰、李希晨、岳拙元同志;营级干部有吕乙亭、任圣符、连东壁、崔亦鲁、安硕亭、徐东洛、崔栋生、李光荣、寇芝田、王渭源、李守本、于警钟等同志;连的干部有张林、陈大学、寇方田(县科长)、王寿昌等同志,以及大批排班干部和优秀的战士,他们都为革命事业献出了自己的青春。我对他们的名字和事迹百不记一,愧歉之至。希望今后在整理烈士史时幸勿遗漏。烈士们永垂不朽!

一九三七年“七七”事变以后,日寇长驱直入,国民党政府丧师失地,望风披靡,官则卷款潜逃,兵则流散为匪,正所谓“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人民群众自“九·一八”以来民族民主革命的怒火,更加旺盛地燃烧起来,对国民党政权表示了无比的憎恨;对共产党、八路军表示了爱戴和向往。坚决地要求抗日,要求民主。这就是当时的基本形势。

当时,临(淄)、广(饶)、益(都)、寿(光)地区广大军民始终处在抗日民主力量和反共投降势力的斗争中。一方面,以国民党投降派为代表的地方势力,利用人民要求抗日的情绪,和知识分子中的“正统”思想,依靠原有的地方民团、警察武装,大量收编土匪和散兵,打出“抗日”的旗号,欺骗与奴役人民。如临淄的冯谦光(国民党临淄县长)、王尚志(兰衣社分子,即复兴社分子,下同)的“别动队”,广饶李寰秋的“保安十六旅”,寿光张景月的“保安十五旅”,博兴周胜芳、傅象坤等部,都属于这一类。所谓“司令如牛毛,土匪皆团长”者是也。他们在国民党省政府头目沈鸿烈等人的指挥下,干尽了反共反人民的勾当,先则与日寇和平共居,继则与日寇合流,变为投降派或“皇协军”。日寇投降之后,又变为蒋介石的师长、旅长。这些牛鬼蛇神,在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民主铁流的冲击之下,他们不能不由大变小,由强变弱,最后为人民所消灭。另一方面,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这些坚决抗日又坚持民主的人民武装,受到广大人民群众的爱戴和支持。那时,有起自寿光的马保三、韩明柱同志领导的八支队,有起自邹(平)、长(山)的马耀南、杨国夫、霍士廉同志领导的三支队,和开始隐蔽在临淄“别动队”中,一九三八年七月正式揭出八路军旗号的三支队第十团,还有起自益都的十支队,和起自博兴的陈竹村部队等等。尽管这些部队一开始在形式上比较弱小,但由于它是在共产党领导之下和人民群众热烈拥护的革命力量,因而它是不可战胜的。它在同日寇不断战斗以及在反击顽固派、投降派的斗争中,不断发展壮大,由小变大,由弱变强,终于打败了日本帝国主义和顽固派、投降派,而取得最后的胜利。

山东八路军三支队第十团同知识分子有着较大的联系,在上述斗争形势下,知识分子队伍所起的变化大致如下:一部分主张抗日民主的人,他们从宣传抗日救亡、教育群众、组织群众,争取民团武装入手,建立抗日武装。他们有的一开始就在党的领导下,或者积极寻求党的领导,后来都参加了八路军。其中一小部分人,在战争艰苦的年月里又分化出去,绝大部分则在革命与战争的锻炼中,成了党的干部。他们主要是贫苦的知识分子或是受革命思想影响较深的知识分子。另外是所谓“流亡派”,他们主张并号召知识分子逃到蒋介石的“大后方”去。其理由,据说是“为国家保存人才”。这些人中,有中学教员、大学生,及一部分高中学生,多是“正统”思想极严重的人,也有少数盲从者。这些到大后方去的人后来转回家乡,少数人参加了敌顽阵营,大搞反共反人民的勾当。如益都师范校长徐轶千,学生商拙亭、赵景周,临淄中学校长于景梁等都是这一类。再是所谓“稳健派”,这些人开始既不积极抗日,也不主张流亡,是中间派。他们要看形势发展如何,分出谁胜谁负,然后出山。他们中的大部分,后来参加了八路军。一少部分参加了保安旅,这些人抱着地主阶级观点,仇视人民的新生力量,他们宁肯参加“保安派”,如于百川;或者投靠日伪,如李中肃;也有先是”速胜论者”,认为乌云瞬息即过,后来变成“亡国论者”,干脆当了汉奸,如于希夫等人。

山东八路军第三支队第十团,就是在上述形势下诞生和成长起来的。虽然它走过一段曲折的道路,但毕竟是党所领导的临、广、益、寿地区的一支人民的子弟兵,是抗日民主运动的一支武装力量。

宣传抗战

一九三七年“七七”事变以后,华北很快为日寇所占领。这时党所领导的抗日民主群众运动蓬勃发展起来,临淄西关小学成了当时策动武装抗日的一个中心。其主要成员是李希晨、陈梅川、崔栋生和我,除了李希晨是一个刚刚出狱的共产党员以外,其他都是群众。由于处在国民党政权统治之下,活动的方式是利用“合法”的形式。一是在学生和学生家长中宣传抗日救亡,组成化装讲演团四出进行抗日救亡宣传,鼓动武装抗日。对高级班学生进行使用武器的训练。对区民团进行定期上课,宣传抗日,讲游击战术。再是通过社会关系,秘密收集枪支。这些工作为建立抗日武装,打下了一定的基础。而武器收集却很少成绩,一共只有三支手枪。民团的争取工作更难,先是不愿听课,后来由区队长出面,干脆拒绝上课了。在西关小学校门上出现了一条粉笔标语:“李××是共产党”。不久,国民党公安局又通知禁止学生打靶演习。后来知道,我们的抗日救亡活动,已经遭到县内头号绅士、大地主王子相的破坏,他在辛店车站宴请冯谦光(县长)和陈瑞符(三区队长),说:“陈××、李××图谋不轨,临淄县将不为县长所有。”跟着散布流言的是国民党特务、县督学翟雪泉,粉笔标语就是他们写的。

组织学生志愿军

九月间,李笑文(国民党党痞,本县中埠人)来到西关小学,他同陈梅川和我曾经是抗战前的朋友,但我们知道他负有蓝衣社的使命,想通过冯谦光抓取县民团和警察武装,要求我和陈梅川帮他引见冯谦光县长。接着,李笑文又引来王尚志、李资廉等大批蓝衣社分子。

王尚志带有国民党特务头子康泽的委任令,只要在委任状上填个名字,冯谦光立刻可以变成国民党嫡系的别动队司令。我们四个人(李希晨、陈梅川、崔栋生、李人凤)估计到冯谦光这个名利薰心的政客,必然见而心动,如此全县武装将落入蓝衣社之手,想阻止是不可能的。于是我们决定“将计就计”,利用合法形式,为自己创造条件。田我负责组织一支学生军。先说通李笑文,他满口答应,并保证向县长提出。不出预料,冯谦光、王尚志、李笑文等一见如故,冯谦光果然当了司令。五个区的队长都为大队长。另成立一个学生兵的“教导队”,由我任队长。为了成立教导队,先招学生训练。冯谦光以县长身份亲自定名为“学生志愿军训练团”。我们提出招生二百人,县教育科反对,限八十人名额,后来折衷,不超过一百二十人。县长兼军训团团长,陈梅川同志和我都是教官。陈教“民众组训”,我教“游击战术”,另外有几个蓝衣社分子也是教官。

严重的工作是争夺学员。蓝衣社通过翟雪泉四出动员,然而他们却远远落后了。我们掌握了高中、初中、高小学生数倍于录取人数的报名名额。录取结果,除了一个半蓝衣社分子(王余乐和一个嫌疑分子)之外,全是我们计划中的人。其中包括共产党员李希晨和李清桂同志。

原定训练时间三个月,由于日寇占领洛口,不久又进到周村、张店,城内大小官僚已大部星散,临淄城朝不保夕,训练只进行一个多月即中止。迫切的问题已不是训练,而是武装。训练结束,但教导队的武器从哪来?成了当时最迫切的大问题。

日寇占领张店之后,蓝衣社分子李熙光带了一批人员投奔西关小学找王尚志,有崭新的“湖北条”四十支,每支枪四十发子弹。这时教导队的学生也住学校里,见到武器,个个馋涎欲滴,趁张店来人疲惫不堪、蒙头大睡的时候,李希晨出了一条妙计:当夜带教导队到中埠地主家“起枪”。据说这个姓王的地主有二十支步枪和十多支匣枪。但“起枪”必先有枪,于是通过李笑文,说服张店来的李熙光,暂借他们的武器一用,起枪后奉还,李表示同意。既然应允,几分钟之内,枪支子弹已全部挂在学生的肩上,这时马上宣布出发,住了几年的西关小学,就这样一下离别了。有枪的走在前面,后边更多的人是徒手,最后跟着几个蓝衣社教官。我和李希晨、李清桂是尖兵,一支喜气洋洋的学生军,划开夜幕,向临淄西南方中埠村快步走去。

这些初生的牛犊,斗志高涨,但缺乏经验。当进入地主院里时,地主家里人都跑光了,闹到拂晓,只搞出了一支马枪和一支手枪,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借来的枪,却成了教导队的武器,这是很大的收获。

首战告捷

起枪之后,我们没有回西关小学,而是越过胶济路,在矮槐树南一个村子里停下来,任务是迎击从张店东进的敌人(夜里得到日寇东迸的情报)。我们一方面选择地形,布置伏击;一方面报告冯谦光的司令部,请派兵援助。

我和同学们,抱枪隐蔽在路沟里,望着西方愈远愈窄的铁路线,静静地躺在晨曦之中,田野寂静如睡。初次临敌,大家没有丝毫恐惧,只有说不清的神秘和兴奋。有一个学生自豪地说:“同学们,我们在干真正的抗日战争呀!”大家都会心地笑了。

一九三七年旧历十二月初四日,太阳一竿子高的时候,西方路轨上,出现了摇车子(在路轨上用手摇前进的小车)。一辆、两辆、三辆、四辆……架着机关枪、抱着步枪的鬼子兵,也愈来愈清楚了。四百米、二百米,……一声命令“打!”四十支“汉阳造”一齐开火,前边两车鬼子的过半数,几乎没有明白发生什么事就送了命。后边的鬼子乱叫乱跑,爬爬跌跌地躲进路北坡去,企图抵抗我们的攻击。有三个鬼子,从前面不远的涵洞穿过路南侧,顺着路沟向我们射击,一个同志牺牲了,就在同一时间,战士们也由另一涵洞穿过路北坡。另有儿个同志没有涵洞可利用,索性抱枪就地滚,越过铁路滚到北坡去,打退了北坡的敌人。大家乘势冲锋,占领了敌人阵地,三个穿洞的鬼子都被击中,死了两个,一个小队长还没有死,他绝望地举起小手枪向战士瞄准,被我们一枪打得他脑浆流满了半个钢盔。我们缴了敌人的手枪、战刀、战旗,敌人丢下两个摇车,退到后面继续顽抗。

中午时刻,我的四十发子弹只落下五发了。敌人增援的到了,但没有前进,只在远处打枪。我们守在原地,间或还他几枪。战斗处于停滞状态。太阳偏西的时候,才来了民团、警察局的“援兵”,灰的黄的一大片。然而他们远远地站在后边看热闹,副司令王尚志也在其中。他们中有的人实在过意不去,三三两两,自动跑来参加战斗。日夕,敌人退却了。这时“援兵”才一轰而上,抢走了两个摇车子,算是他们的“战利品”。

这次战斗,是日寇东进以来所受到的第一次打击,对十团的发展有重大意义。“学生军”的名字,在群众中广泛地传开了,从此打开了扩军的道路。警察、民团再不敢轻视我们,原来企图缴我们械的阴谋也中止了。张店铁路上的李熙光他们,再也没有提起还枪的事。借来的四十支“汉阳造”成了学生军的家底。

乘送伤亡同志之便(亡一伤一),黄昏时我赶到城里,向冯谦光报告战况。他只对战利品感到兴趣,拿去几个日本战旗,又要刀要枪。我向他要子弹,他答应“立即补发”。不待说,子弹没有发,刀枪也没有送。后来这位县长见到国民党专员张里元时大吹“辛店抗日”的战绩,凭着从我手里拿去的“膏药旗”,居然招摇撞骗,可谓无耻之尤。

我赶回部队时已是初更,我们估计明天敌人一定大举东进,必须当夜转移。我们主张转到北部平原去,因为兵源、武器、粮食等供应条件都很有利,但王尚志、陈瑞符他们却力主进山。当时李希晨同志偷偷告诉我说:“进山百弊,只有一利”,我问利是什么?他说。“民团老爷一进山,少开不了小差,我们可以捡枪。”又考虑到过早同他们分裂对我们不利,于是决定进山。到了益都的躲庄,王尚志的幕僚杨秀峰还据“阴阳之说”评论道:“兵进躲庄,大吉大利”。原来我们打了一天仗,倒把这些看热闹的人们吓破了胆。

这时王尚志把部队整编为三个大队:新来的一股土匪是一大队,陈瑞符部是二大队,我们是三大队。果不出李希晨同志所料,二大队的人马愈来愈少,闲枪越来越多,三大队的人则越来越多,枪支则不够用了。我们的人员不断南来入伍,他们的兵则不断向北开小差,当时人们叫做“南来北往”。在躲庄吃的是粗粮,喝的是臭水(没有井,存雨水为饮水,日久水臭),睡的是地铺,但全队无一人叫苦。队伍逐日扩大,通过李笑文、王尚志说情,又从二大队“借”到五十支步枪。没有枪的同志一见到枪,就各抢一支背在肩上。刘玉林是个小同志,一进门就抢了一支马枪,又蹦又跳,两手死抓住枪身,好象怕被人夺去。刘玉林是淄河街人,军训团成立时,因他正念初中一年级,只有十五岁,没有被录取。可他一直不回家,跟着学生们作军事演习。这个同志后来参加了共产党,当过排长,一九四四年在袭击石槽盛敌人据点时壮烈牺牲了。当时象刘玉林这样的青年太多了。

一九三七年阴历十二月中旬,王尚志和他的蓝衣社分子,企图借助土匪一大队之力,把部队拉上鲁南,这是一个十分毒辣的阴谋。在这个问题上,二、三大队结成了统一战线,坚决主张开回路北。就这样,我们回到了家乡。出发前,又借到五十支枪,部队发展到三百多人,主要成员还是青年学生。二大队住城里,我们三大队活动在临淄二区和五区。部队如鱼得水,迅速发展起来,正式建立了党组织。在清河特委直接领导下,广饶县委派来大批党员担任连、排干部或当战士,如岳拙元、任圣符、吕乙亭等同志都是这时来的。部队建立了政治处,李希晨同志为政治处主任。初步有了兵工厂和医院。益都张禄斋同志自动带着全部医疗家当当了军医(这个老人从那时一直随军,对十团,对三支队,是有功绩的,人已去世,谨此志念)。一九三八年初,部队已发展到近千支枪,这时主要成员是农民,学生大部当了干部。这一时期不断对胶济线的日寇进行小规模的战斗。

赶走蓝衣社分子

过去四个月的一切活动是为了发展武装,后来的活动则是为了巩固武装,这时斗争的焦点是同蓝衣社的斗争。三大队的发展壮大,引起了王尚志之流的注意。他们急忙抓取二大队,并建立自己的特务分队,巩固他们的地位。王尚志、陈瑞符两人经常躺在鸦片烟灯下策划阴谋,派其爪牙在连队中挑拨离间,企图搞兵变。一九三八年一月末,王尚志的特务分队(队长赵继尧,是个土匪,一九五三年已服法),到我们一连挑拨是非。乘此机会,我们首先下了特务分队的枪,然后迅速地解除了王尚志司令部的全部武装,同时把部队中所有蓝衣社分子全部逮捕(一人逃走),押解驱逐出境。当时没有杀掉王尚志这些人,以致后来他们制造了太河惨案,现在想来,是个历史性的错误。

加强党的领导工作

一九三八年春,清河特委决定将益都的十支队并入三大队,为第七连。支队领导人刘斗辰同志任三大队大队副。四月,党派杨涤生同志来到三大队,任政治处主任。经过他的介绍,我光荣地参加了中国共产党。

经过合并和调整,党的领导加强了,部队的战斗力也进一步提高。在这个期间,部队进行了一系列的战斗,主要是破袭敌人铁路、列车和火车站。四月间,我军以五个连的兵力攻占淄河车站,与青州增援之敌大战于辛庄,毙伤日军多人。日寇进袭朱良、段村时,我们又在良孟伏击了敌人。

在破袭战斗中,我们争取李寰秋的保安十六旅同上前线,同李部的关系得到一定程度的改善,因而拆散了陈瑞符同李寰秋的联合,粉碎了陈瑞符企图南北夹击我军的阴谋。

前四个月我们建立了武装,后四个月加强了党的领导,巩固了部队。当时的斗争锋芒,又转到对付地方国民党反动势力。

国民党CC派于治堂(临淄人,沈鸿烈时期的临淄县长),一向以陈瑞符部为护卫,以封建势力为靠山,对我部进行刁难。过去一个时期,CC派同复兴社(即蓝衣社)有矛盾,在我们同王尚志作斗争的时候,他采取旁观而又企图从中渔利的态度。当王尚志被清除之后,特别是当三大队党的旗帜愈来愈鲜明的时候,他采取的手段也愈来愈毒了。他凭借县长的合法地位,断绝我部给养。我们则建立了一个动员委员会,代替政府职能,实行合理负担(贫农不纳粮,地主富农多纳粮),自足自给。他们又散布流言说:“奉沈(鸿烈)主席谕,敌后一切游击队须经政府承认,进行登记,否则视为非法”。其登记标准是“一人一条枪,枪必须是‘汉阳造’”。我们针锋相对,在部队和群众中揭露顽固派的阴谋,不听他们那一套。于治堂见不听他的,就请了所谓“省政府特派员”王念根来威胁利诱,被我们当而骂走了,又拉出李笑文来“疏通关系”,我们用驳壳枪弹招待了他。这位专使吓得跌下马来,大草帽也没有来得及拾就跑走了。最使他们伤心的有三件事:一件是为打击封建势力,我们发动群众没收了王子相的“官盐店”,把盐全部分给了群众,王子相几乎气死。第二件是我们武力收编了耿兰亭的第五区民团区队,把陈瑞符的势力压缩到城区,他们大伤脑筋。再一件事是安硕亭、刘竹溪、寇方田等青年人从铁路上带了一排武装找三大队,半路被陈部截去,安硕亭等在一个晚上,又带队投奔三大队。这使陈瑞符大发雷霆,说三大队挖他的墙脚,于治堂和一些士绅前来要人,被我们严词拒绝。矛盾的结果是于治堂被我们赶走,同陈瑞符由冷战发展到热战。

正式建立三支队第十团

一九三八年七月,杨国夫同志率部东来,三大队正式改编为三支队第十团。党派我为团长,陈兴为政治委员,刘斗辰为副团长,李希晨为政治处主任。下编三个营,十一个连。第一营营长王翰西,教导员吴祝存;二营营长陈梅川,教导员崔栋生;三营营长开始是李墨轩,后来是吕乙亭,教导员赵子谦。每营三个连,另有一个特务连和炮兵连(除了生铁老炮以外,还土造了一门迫击炮)。同时,临淄四区武装被编为三支队特务团二营。一九三八年下半年,临淄境内除陈瑞符三百个大兵守孤城之外,城外全部归到人民手里了。

十团建立之后,对敌斗争和反顽斗争,逐渐紧张起来。“双枪将”(匣枪、烟枪)陈瑞符,八月间勾结博兴的周胜芳,由北而南向我进逼,企图占领我大夫店、苇子河一带。胆怯的周胜芳,进到桐林,却没有敢东顾,陈瑞符也未敢出临淄城。我军连夜佯攻,准备给这些敢于侵犯我们的顽固派以应得的惩罚。这时荫蔽在周部的陈竹村同志密派相炜同志来取联络,当晚他们把部队拉到十团驻地。周胜芳看事态不妙,马上跑回博兴去了。这时形势的发展,促使我们必须迅速歼灭陈瑞符部,以扫除抗日战争前进道路上的障碍。我们当即移兵包围临淄城,在杨国夫司令员亲自指挥下,很快攻占了县城,全部、干净、彻底消灭了陈瑞符这个封建势力的看家狗。

一九三八年,日寇军事力量只限于维持铁路交通,暂时还没有力量向内地进攻。陈瑞符在占据临淄县城的十个月期间,一直和胶济线的日寇“和平共处”,辛店车站东西两侧的敌人铁路线,在陈部势力范围内很安全。在八路军控制的地区,如金岭镇、淄河以东几段,则经常闹翻车。所以日寇对陈瑞符十分赏识。临淄城被我军解放,辛店一段铁路线就不断遭受我军破袭,大段铁轨被运到我们兵工厂。敌人对这个形势很不安,在我军进驻县城的第一天,日寇就从辛店车站向县城发炮威胁。九月,日寇占领临淄城以后,我军予以围困打击。在敌人试图从于家庄河口东渡时,一连三天都被我军配合民兵用“五子炮”(把老抬枪改装活栓,威力很大,日寇名之日不炸的黑炮)打退,日寇再不敢轻易出城。十月间,日寇以步、骑、炮联合兵种进攻郑家辛,我军因早有准备,毫无损失。

粉碎了顽军的围剿

日寇对我们的进攻,顽固派兴灾乐祸。他们认为十团的部队经日寇进攻后大受损失,便想趁火打劫消灭十团。于是在王念根的统一指挥下,以收复临淄城为名,组织十五旅、十六旅、二十四旅以及周胜芳部共一万之众,四路进兵,围剿十团。我们事前得到这个情报,即时报告三支队司令部。

根据当时的形势,我们分析:顽军最强的是东路张景月部,最弱的是西路二十四旅和周胜芳部,北路李寰秋部无斗志,不过虚张声势而已。而且顽军各部之间矛盾百出,互不相能,王念根虽有豺狼之心,但无力统一指挥。根据这个分析,我部决定放弃淄东,集结兵力于苇子河、刘地官庄一线,迎击西路二十四旅等敌,司令部东来支援我们,由杨司令带特务团一部驻北高阳一带。

十月某日,顽军四路出动。东路张景月是先打临淄城,企图以此作为反共的资本,他们预料县城极易打下,然后挥戈北进围攻十团。可是这些狼心兔子胆的家伙,没有打了鬼子,反而被鬼子打得七零八落,灰头土脸的各不相顾,乱轰轰地跑回寿光去了。王念根率十六旅进到姬王,周胜芳部进至大夫店,与我苇子河部队对阵(十团团部住苇子河),二十四旅进至桓(台)、临(淄)边境,按兵未动。

大夫店顽军先则送来公函,称:“本军奉命南进抗日,收复临淄城。请贵部假道,让出苇子河”。我们复信:“贵军果然抗日,无任欢迎,且将率部相助。临淄境内不乏通城大道,何止仅碍于苇河?请贵部自便”。接着是王念根送来挑战通牒说:既不让路,就要“扫除抗日障碍”。接着李寰秋也送来亲笔信,劝我“以国事为重,让出苇河”。我给李复信,揭穿了他们的阴谋,请他主持正义,“如王念根先生不欲制造反共内战,弟敢不从命?苇河虽小,尚可一战”。我们根据司令部的指示,严阵以待。就这样,从日出到日落,打了一天嘴仗。顽军知道杨司令率兵临阵,十团又早有准备,他们知其东路大军行止不明,周、李两部又是冤家对头,于是夜间各自撤去。李寰秋撤退前还送来一个“人情”,说:“王某密计,愚兄毫不知情,接弟来函,恍然大悟,即当率部返防,诸希珍重”云云。“毫不知情”是假,相机勾结是真,无可奈何,只好“率部返防”了。顽军的反共计划,就这样破产了。在苇子河,十团部队迎接了一九三九年的元旦。

两次伏击战

一九三九年一月二十一日,日寇占领了广饶县城,打通了辛(店)石(村)公路,相继占领寿光、博兴等各县城。国民党的“保安”老爷们,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紧张气氛一时笼罩了鲁东平原。我军为打击日寇,二月间,在城北岳家庄辛石公路上,以三个连的兵力配合民兵抬枪队,伏击了敌人。我们设伏的围墙,紧靠公路。早晨,十一辆汽车满载着黄橙橙的鬼子兵,从临淄城驰来,呆头呆脑的敌人,完全没有发觉我们,大摇大摆地进入了埋伏圈。在离敌人汽车几码远的土墙上,我们战士的枪,从枪眼里伸出来几乎可以触到日寇的胸膛,除了预先指定的几支步枪专打敌人司机和轮胎外,所有的步枪、手榴弹、老抬枪象雨点般地倾泻在鬼子身上。霎时间,前几辆汽车完全不能动了,最前边的四汽车鬼子兵大部死在车上,剩下三个鬼子没有死,一个冲到土墙内,扔了一颗手榴弹没有炸,接着被打死了。另一个鬼子,爬在汽车底下向我们开枪,被一颗手榴弹结束了。最后一个鬼子则抱住一个汽油桶作掩护,吱吱哇哇的乱叫,一粒子弹穿过汽油桶,他随着油桶仰面朝天倒下去,再没有叫唤一声。最后三辆汽车的敌人,由于离我们火力点较远,有不到半数幸存者,据车顽抗,用火力封锁了我们的出击口。鬼子兵最后凭借一条沟向我们的背后迂回过来,以密集的子弹向我射击,迫使我军左翼撤退下来。估计到敌人很快增援,于是我们凭借熟悉的地形全部安全转移。我军伤一亡一,敌人二百人有半数伤亡,我们取得了很大的胜利,后来检讨这次战斗的缺点:发枪太早,只有左翼部队截击了敌人,右翼没有参战,使敌人后队能够向我迂回,这是经验教训。但是骄横一时的日军尝到了中国人民的厉害。同时对人民群众的抗日热情鼓舞很大,使那些扰民反共不抗日的顽固派,在人民中更加孤立起来。

一九三九年三月间,十团又伏击敌人于临(淄)、广(饶)界上的赵家庄,给了敌人很大的杀伤。但我们于战后未及时转移,在苇河被敌包围,受了些损失。经过这两次战斗,迫使敌人不得不把公路搬了家,远远地离开了村庄。

我党在开展武装斗争的同时,又发动群众组织抗日自卫队,相继建立了妇救会、儿童团的组织。广大群众在党的领导下,以土炮、抬枪、红缨枪为武器,站岗、放哨、盘查汉奸、传递情报,接连不断地破袭敌人的交通线,逐步形成了全民抗日的群众运动。

一九三九年春,司令部决定,调十团二营去路南整训,并调许云轩同志为二营营长。由团政委罗文华同志率领,随支队政委霍士廉同志南下。考虑到敌人可能扫荡,我带一营、特务连随杨国夫司令东去寿光开展工作,副团长刘斗辰同志带三营活动于益(都)、临(淄)地区。

就在我离开的期间,刘斗辰同志在益都杨家营被日寇重兵包围,激战竟日,最后英勇牺牲。牺牲前,他把武器拆散打烂,不使落在敌人之手。这位饱受旧社会风霜的老军人,为革命事业献出了宝贵的生命。这次战斗,是十团建立以来所受的最大的一次损失。在我赶到战地之前,当地群众已协同三营和突围部队,包扎了受伤的同志,收敛起烈士的遗体,拭净了他们身上的血迹,给他们换上干净的衣服,好象对待亲人一样的收敛牺牲的烈士。

大破袭

根据司令部的命令,我们发动了一次大规模的破袭战来打击日寇的气焰。以连为指挥单位配合抗日自卫队,西起金岭镇,东至青州站,分段负责,一起动手。任务分为两个方面:两头的埋地雷,专炸敌人的火车头并袭击列车;中间的派兵包围敌人车站据点,掩护自卫队拆除铁轨,连同路轨夹板一同运离铁路线埋藏起来,道钉则全部带走。一夜之间,三个火车头中雷炸毁,列车象死蟒一样脱轨不动了。大段铁轨被拆走,若干涵洞被炸毁,使敌人在胶济路的运输瘫痪达一月之久。破袭的夜里,群众看到远近都有人打击敌人,听到东西两方都有雷鸣般的轰炸,他们兴奋地说:“鬼子呀,鬼子!看你再来杨家营胡闹不!?”

太河惨案

一九三九年四月,十团奉命派三营营长吕乙亭同志,带两个连护送支队政治部主任鲍辉等同志去鲁南。路经太河(博山)王尚志部驻地,因我队领队同志麻痹大意,陷入他们预设的伏击圈。鲍主任、潘团长、邓科长、吕营长等同志被当场杀害。部队一部突围,大部伤亡或被俘。四连指导员张林、七连指导员陈大学等同志被俘后坚强不屈,被敌人活埋于五色堐。这就是有名的“太河惨案”。这个惨案的凶手是国民党蓝衣社分子秦启荣、王尚志、聂英、王育民(王尚志侄子)、李子廉、潘然台、韩慎吾、赵继尧等。这些刽子手的大部分,如秦启荣、李子廉、赵继尧等已先后落入人民法网,有的如王尚志、王育民等已死掉,有的下落不明。

惨案发生后,杨司令电令我带五个连(一营全部及特一、三两连),连夜由淄东出发南进,与司令部会合于博山太河、下册。在这里听了纵队司令员张经武同志关于形势和任务的报告。

刘家井大战

五月,随杨司令过路北来临淄。司令部与清河特委决定。编益都地方部队陈乙斋部充实三营,陈乙斋同志为营长。旋随杨司令西去邹(平)、长(山),与马耀南司令及本支队各兄弟部队会师于邹平刘家井。(此时三支队特务团大部及十团二营仍随霍政委驻淄博池上、太河一带整训。)这是三支队第一次规模最大的会师,士气非常高涨。

六月六日,日寇调集重兵,合击以刘家井为中心的我军阵地。我军坚守阵地,奋力阻击。从拂晓战斗到中午,敌人始进至刘家井外围。它先以重炮轰击,然后以密集的火力冲锋,但均被我击退。我军据守围寨,与日寇肉搏苦战,从中午到日夕,敌人三次增援,伤亡八百余人。最后我军乘黄风迷漫的机会,退出阵地,转移到刘家井西南大碾村。

整天的战斗,给了日寇以重大杀伤,成为渤海抗战史上的一次重大战斗。当日我军虽有伤亡,但士气极为高涨。当我军转移时,在炮火尾声中,群众男女老幼,四面八方赶来慰劳部队,他们似乎没有听见近在咫尺的枪炮声。

黄昏后,我军在章丘附近集合休整。夜里,司令部决定仍向东转移,十团部队宿营于窝村(距刘家井不远),作为司令部南面的警卫哨。由于驻地仍在战地腹部,预计到天明敌人可能扫荡,全团指战员连夜做工事,一直守在工事里。辰牌时分,日寇大队汽车和骑兵直向窝村南面扑来,距敌二百码以内,展开了阻击。接到转移命令时,敌人已突近前沿。我们估计到敌人以快速部队追击我军步兵的不利形势,遂集中所有骑兵向东北方撤退以诱敌,同时令步兵向西北方司令部驻地转移。此时秋苗方生,一望平野,敌人见我骑兵突围,果以车队猛追。我骑兵专走松软崎岖之路,得以摆脱敌人火力。至邹平辉里庄,集合到部分部队,知其余部队已由一营长王翰西率领直去临淄。夜间我找到杨司令汇报了情况,奉令转回临淄。

十团在临淄苇河一带隐蔽集合,检查损失四十多人(后来有三十多人又从司令部归队)。一九三九年六月,清河地委书记景晓村同志到了十团,报告了政治形势,对部队鼓舞很大。

不久,我们设埋伏于广饶军屯子,伏击大王桥出动的日寇,将日寇一个班大部击毙。缴获了六五机枪一挺,十团第一次有了机关枪,士气大振。我们开始到处袭击敌人据点,发动民兵不断破坏敌人铁路、公路和桥梁。自刘家井大战以来,游击战争的火焰,在临、广、益、寿地区强烈的燃烧起来。这时十团收编了临淄四区的王六部队,为十团独立营。

这个时期,日寇集中力量对保安旅进行诱降性的扫荡,给我们发展武装和扩大根据地一个有利时机,因此发生了“平原山区”的争论。即平原游击战争能否坚持的问题。后来徐向前、王建安同志批评了那种对平原游击战争没有信心的错误态度,决定三支队全部回到路北平原,这个争论才彻底解决了。所以提到这件事,是因为这是三支队战史上的一个重大问题,其中关系着清河八路军和根据地发展的问题。

一九三九年八月,马、杨司令东来途中,马耀南司令不幸牺牲。杨司令旋即转去路南,不久发生了“淄河事件”,秦启荣、王尚志进攻我三支队于太河、朱堐一带。十团路北部队接杨司令急电,即集中全部(包括王六部队),越过铁路,冲过王保团防线,当夜抢占对面之天堂寨,同时占领虾蟆岭,直逼井桶。拂晓,顽军昏头昏脑,叫骂着“冯毅之土八路”冲上天堂寨。我部以近距离密集火力将其全部歼灭,并进驻井桶,很快与司令部会合。不久,又收编了益都顽军王保团之蔡建亭部。

三支队在王建安同志主持下进行了整编,取消团的建制,作为支队直辖营。我调任副支队长。十团历史至此告一段落。以后,清河抗日游击战争进入向平原全面大发展的新阶段。

以上是八路军三支队第十团的建设、发展和战斗的历史。只能作为参考素材,不妥之处请知者纠正。

(写于一九六〇年八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