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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日本投降到全国解放

一九四五年日寇投降,抗战胜利,举国欢腾,一片喜悦。此时全国人民和国际舆论,都迫切要求中国能出现一个和平、民主、统一的局面,而不愿中国再有内战。可是国民党蒋介石却倒行逆施,继续坚持反共、反人民的政策。不但他多年来作的许诺“抗战胜利后,实施宪政,还政于民,政治解决国共争端”,连个影儿看不见。相反,他一边全力组织对日伪统治区的接收;一边积极进行备战,妄图消灭共产党。眼看着高举孙中山三民主义大旗的国民党,被蒋介石这个“三民主义不离手,总理遗嘱不离口”的人,糟蹋得不成样子;眼看着国民党威望扫地。作为一个追随国民党三十多年的老党员,我当时真是痛心万分。在挽救国民党的前提下,我曾于这年十月致书蒋介石,要求他停止内战,承认共产党的合法存在,政治解决国共争端。并建议改组国民参政会,增加共产党和其他政党的名额。以此为基础,成立民主联合政府。当然,不论国民参政会还是联合政府的高级职位,都应由国民党保持多数。当时我认为这样既可挽回国民党一党专政的臭名声,而又能保持国民党的统治地位。这完全是为国民党打算的。可是就连这样一个纯系维护国民党利益的改良主义的建议,对蒋介石也是格格不入。信呈上之后,如石沉大海,毫无反响。

从辞去山东省党部主任委员,到一九四九年上海解放通电起义,这五年时间,我把主要精力放在从事议会道路的活动中。梦想按照西方议会的模式来实现孙中山先生的宪政和三民主义。因此力主取消一党专政,实行各党派在和平、民主、自由、平等的条件下的议会竞选。由取得议会代表多数的党组织政府。未参加政府的党派则以在野的地位,对政府实行监督。作为一个国民党的成员,当然希望自己的党执政。但这只能以取得人民的信赖为前提,而不能采取封建独裁镇压的手段。基于这个主导思想,这期间我曾在报刊上发表过一些文章,编著过两本小册子。一本名《国民参政会》,一本名《中国宪法》。此外,一九四五年上书蒋介石;一九四六年为美国总统特使马歇尔提供国民党内部的所谓“民主人士”名单,参与制定宪法,参加国大代表和立法委员的竞选等,也都是受这一主导思想支配的。

为马歇尔提供名单,是在他和司徒雷登声明:调解国共军事冲突”失败之后不久。一天李振翩⑤(此人与马歇尔经常往来)向我和罗贡华、宋宜山、张汇文、武和轩(都是民主政治学会的创始人)等说,马歇尔希望我们为他提供一个国民党内比较开明、讲民主、爱自由的一些人士的名单。我们当即共同商量了一个二十几人的名单,由李打印两份带去。记得名单中有顾孟余、王世杰、邵力子、周炳琳、钱端升、张治中、杭立武等。这可能就是毛主席所说的:美国所需要招收的所谓“民主个人主义分子”。

我之所以公然不顾共产党和全国人民的反对,积极参加国大代表和立法委员的竞选以及参与制定国民党的宪法,是因为我认为在当时的情况下,要蒋介石放弃反共,不打内战,是不可能的。但根据多年来的历史经验,我断定蒋是不会打赢,总有打不下去的时候。那时就可以利用议会的力量,迫使他下野,再由副总统取代他出面与共产党谈判,成立联合政府,实现国内和平。因此在实行宪法的选举中,我积极奔走,全力争取与反对cc等死硬分子的派别实行联合,与死硬分子争夺国大代表和立法委员的席位。一九四八年国民党副总统的选举,在第一轮四个候选人孙科、于右任、李宗仁、程潜,我积极支持程潜。在第二轮二名候选人孙科、李宗仁中,我积极串联支持李宗仁。结果李当选。在立法院院长的选举中,开始有些友人劝我参加竞选,为我婉谢。我积极推荐童冠贤竞选,结果也击败了对手而使童当选。当时我感到非常满意,而沾沾自喜。认为这是自己在议会活动中的胜利开端。

一九四八年对国民党蒋介石反动派来说是暴风骤雨之年。辽沈、淮海、平津战役,相继遭到惨败。其赖以发动反共反人民战争的赌注——几百万大军,到年底已损折大半,而且受到美帝训练和装备的所谓嫡系精锐,也所剩无几。南京虽有长江之险,但这时也已陷于一片混乱。蒋介石黔驴技穷,一方面决定把国民党中央和政府机关迁往广州,一方面还妄图再玩弄一次缓兵之计。于一九四九年元旦发表了一篇所谓要和平的声明。

对我来说,这时也是生平中又一重要的抉择时刻。向何处去?淮海战役之后,我认为再打下去国民党必定彻底垮台。为挽救国民党免遭灭顶,我曾打过两个如意算盘:一是上书蒋介石,建议他要求驻华美军协助防守长江,以便保住江南半壁河山,作为对等谈判的支柱。二是建议蒋立即下野,由李宗仁出任总统,宣布停战议和。第一个建议没能实现;第二个建议,因当时多方面(如湖北省参议会,白崇禧等)对蒋施加压力,最后蒋终于在元月二十一日宣告引退,由李宗仁代理总统。李于第二天就以代总统身份发表声明,表示愿意以毛主席元月十四日声明的八条作为谈判基础。李宗仁发表声明后,又要我持他给顾孟余的信去香港,邀请顾来南京赞助和谈。顾来南京后,李曾约他出任行政院长。我也积极鼓动他出任。但他坚决辞谢。其理由是:京沪一带的驻军都是蒋介石的嫡系部队,而蒋介石坚决反对和谈。此外,对共产党的八条,他认为过于苛刻(如惩治战犯),也难于为国民党的决策人物所接受。孙科在广州发表的声明就是例证。因此,他认为和谈不易进行,谈也不会成功。他不肯出面,大家也不再勉强。但当时我和郭春涛、陈铭枢、武和轩等友人,都劝他留在上海不要再回香港。他原已同意,可是在上海解放前不久,还是去香港了。几经周折,最后李宗仁派出了以张治中为首的国民党和平谈判代表团去北京,同共产党进行了谈判。通过谈判,拟定了和平协定。但最后还是被国民党拒绝了,和平之路,仍为国民党自己堵死。

在酝酿和谈期间,我也作出了自己的最后抉择,决定留下来,与蒋介石彻底决裂。因此,趁国民党政府机关纷纷向广州撤离的混乱局面下,来到上海,与陈铭枢、郭春涛等民革友人取得联系,在友人马鹤龄家躲藏起来。直到上海解放,与在北京的邵力子,张治中取得联系,他们即邀我去京,从此,投向共产党,投向人民,走向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