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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时期宁德城区街面的米酒铺多由郑氏家族经营,经营范围涵盖全城并名噪一时。如:北门街郑崇堤(又名兆庆,号子塘)经营“通泰”米酒铺,因座落城内衙前街状元里,人称“里通泰”;南门兜郑崇本(人称福官五)、崇端(人称福官六)兄弟经营的“恒丰”米酒铺分布南门兜、竹兜街、船头街、东门兜;下井堂郑兆案、郑崇楷兄弟经营的“益甡”米酒铺在街尾下;碧山街郑崇坤(又名兆彦)经营的“通泰”米酒铺,因座落东门外土主宫附近,人称“外通泰”。

郑氏各家米酒铺多是“前店后厂”的格式,酿酒厂(俗称“酒库”)和线面加工场(俗称“面坪”)都比较大。如“里通泰”设在状元里“酒库”的旧址就是今天八一五中路原“百货大楼”所在地。据陈孝让先生(郑崇堤孙女婿,87岁)介绍,当时“里通泰”米酒生产规模比较大,每手(即每一次)加工十几坛(一种口小腹大的酒坛,俗称“酒磼”),每坛一百斤左右,每月加工三、四次。“酒库”很大,可同时储藏三、四百坛的酒。又如“益甡”米酒铺设在街尾下,其旧址就是今天“八一五”中路的“莱茵城”(原人民会场所在地),它是“前店”连“酒库”,再后是“面坪”的格局,“酒库”有二层,楼上是原料仓库兼住宅。而座落南门兜的“恒丰”米酒铺,其店屋有九间。除南门兜外,还在竹兜街、船头街、东门兜等闹市开办碾米厂和线面加工场。

据郑长绩(郑崇坤儿子,82岁)介绍,“外通泰”米酒铺座落碧山街土主宫附近,其“酒库”有两座四扇厝大小。“里、外通泰”的“面坪”设在溪流坑,有两个篮球场大小。当时年产线面百多担,雇请做线面的师傅和工人有十多位。

米酒和线面的制作,讲究原料的好品质和精湛的工艺。宁德的西北部山区和滨海平原地区盛产优质术米(即糯米)和小麦,这为酿酒和加工线面提供了充足的原料。郑氏米酒铺所用的术米是向西乡(今洋中虎贝)一带收购。红粬则购自古田,白粬用福安的。这些原料都是当地上好的品质。所雇请的师傅也是精通酿酒或做线面的能手,如上世纪四十年代“里通泰”聘请的酿酒师傅是古田的林仕珍,“外通泰”则是蕉城的林永祖。

米酒的品种主要有“盆红”、“凉红”和“米烧”(白酒),下面简单介绍其酿造的工艺。

“盆红”酒:先将术米清洗干净、浸泡一、二小时后放入蒸笼,酒库多用火力大的谷壳灶(有四口锅,第一第二放蒸笼,其余用于烧水)。经过五六小时,糯米蒸熟,变成“炊酿”,将蒸笼加盖。十多分钟后,将“炊酿”舀入木楻,浇水冷却后倒入酒盆内(酒盆直径一米左右),按比例加入碾成碎末的白粬(术米与白粬比例50:1),搅拌均匀,然后将酒飰压平,中间开“井”,并加入少许白粬,将酒盆抬至木楻架上,晾一星期左右,酒盆周围用稻草包围保温,待酒出酿平“井”,加入少量红粬(用于做色,10斤术米用1-2两),搅拌均匀,加水浸泡(米水的比例按酒的质量而定,通常有“1:1、1:2、1:2.5”三种,比值越大,酒度越高,酒价也相应昂贵些)。之后,日拌一次,沉糟即酒熟,时间长短,视天气而定。一般情况下,“盆红”酒一个月即可酿成。酒熟后,用导管抽酒进行过滤,再装入酒磼中(一般装一百斤),用竹叶一层厚糙纸一层将酒磼口封紧,再用谷壳灰拌泥浆抹上,以防漏气(俗称“打土头”)。然后将酒磼抬至温酒房。温酒房地面垒一石池,高50厘米,可摆放20-30坛酒,池底和酒磼间堆上拌有少量木炭的谷壳,点燃后,让谷壳慢慢燃烧。经12-18小时,待酒磼封口的“土头”出现铜钱大的湿块,标志温酒程序完毕,就将酒磼抬至清凉通风之处贮藏,贮藏时间越久,酒质越佳。一般贮藏二三年,还特制五年以上的陈酿酒装瓶出售,如“恒丰荣记瓶装酒”。

“凉红”酒:将术米加水浸泡、清洗、舀入蒸笼蒸熟后,倒入竹制敞口平底器具中,凉透,拌入白粬(米粬比例与“盆红酒”相同),搅拌均匀,舀进酒磼里(米水比例与“盆红酒”相同),经过一个星期至十天左右期(其间每天搅拌一次),沉糟即酒熟。再经数日,用导管将酒抽出进行过滤,再装入另一个酒磼,封盖后抬至清凉通风处贮藏。

米烧酒(白酒):将酿酒过滤的剩余物(酒浊)堆放在锅底,上盖“锡瓦头”(一种钟形的锡制器皿),锡瓦头上套一个直径与之相同的敞口木楻,以便舀水注入。谷壳灶起火,给酒浊加热,冒气,然后不时从木楻上端注水,使锡瓦头冷却,一来避免锡瓦头烧热融蚀,二来使锡瓦头内含有酒精的蒸气冷却结成液体。锡瓦头的底部凿一小孔,装上导管,让冷却的液体从导管流出,注入下方的酒盆中。刚开始流出的液体水分太多,触火不燃,可弃之。稍后,酿酒师傅在导管口划根火柴,液体触火燃烧,便是合格的米烧酒,于是收集,密封,贮藏。等到流出的液体触火不燃时,将酒盆取走,熄火,米烧酒烧制完毕。

郑氏米酒铺以经营米酒和线面为主,也兼营其它日用品,各店铺不尽相同,多为粮油食品。“恒丰”店还兼营锡箔、“元宝”,因为当地民间及寺庙的祭祀活动对锡箔和“元宝”的需求量比较大,生意红火,“郑恒丰老太乙锡箔”行销宁川,还銷往福安甘棠、下白石一带。

酿造的米酒和制作的线面除满足城区及周边民众日常之需外,米酒还销往邻近沿海渔区乡村,甚至霞浦县的下浒、北壁等地,他们用小船装酒,一次购买十几磼。线面则销往西乡及古田、屏南一带。

探究郑氏家族共同从事米酒行业的缘由,有几种说法:一是郑氏迁居宁德八世祖就开始经营米酒行业,后代子承父业,不断发展,至十一世祖(崇字辈)达到鼎盛。这一过程正是清末至民国时期,由于家业发达,人丁兴旺,郑氏在宁德几家大姓中仅次蔡氏排名第二。二是由于米酒行业的原料来源充足,前期的本钱也不太大,开办较容易。三是城乡市场需求旺盛,“民以食为天”,不仅逢年过节,就是日常生活也离不开米酒和线面等粮食制品。四是米酒行业本身利润丰厚,再加民国地方政府对农副产品实行定税制,由经营者自报年税额,一定数年,即使扩产增收,也不增加税收,于是经营者千方百计扩大经营以获取更多利润。

据蕉城郑氏家谱资料记载,郑氏自明末清初迁居宁德,世居县城,祖屋位于城南学前街与文庙隔路相邻,建有四㮼砖瓦房四座(1938年日机轰炸,前一座夷为平地,现建成县供销社职工宿舍楼)。至清代嘉庆时期(1796~1820)分为五大房,分别居于学前街、竹兜街、南门兜、北门街、下井堂、东门外盐仓弄。清末至民国时期涌现出郑崇膺(福宁商捐局局长、“留云诗社”社员,北大英烈郑长璋之父)、郑崇本(“鹤场吟社”社员)、郑崇皋(清末宁德县劝学所所长,民国时期县政府财政科长)、郑长璋(北大学生,革命烈士)等社会知名人物。他们都受过良好教育并学有所成。这无疑与当时郑氏家族的经济富裕有关,其经济来源当首推遍及城区的郑氏米酒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