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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丈岩,永不褪色的红色记忆

宁德蕉城虎贝乡是个革命老区,有众多的革命遗址,其中尤以“百丈岩”闻名。位于虎贝乡北行五公里处的百丈岩,又称袈裟岩,名副其实地高达百丈,危峰兀立。在春日里,踏足此地,苍翠的松柏沐着春晖,恭迎道旁,让你顿生肃穆之感。沿着这条山路前行,越往高处登攀,就越发寂静幽深。可是如果你知道七十多年前这里曾发生过怎样惊天动地的故事,那么你的一颗心定也是如我般于这寂静处反倒生出了不平静。何止是不平静,此时就连带着暖意的春风吹来,都仿佛让我嗅到了1936年冬天那一场战事中硝烟的味道。

1936年,艰苦卓绝的三年游击战争进入第二个年头,国民党反动派在宁德梅溪、桃坑、虎贝等村庄采取“步步为营”和“三光”政策,“围剿”红军游击队。苏区的群众惨遭劫难,斗争日益残酷。当时的闽东独立师在极端艰难的环境中与敌人展开了游击战争。这年初冬的一天,闽东特委组织部长阮英平率领闽东红军独立师第三纵队120余人,从连江罗源一带山区转战来到了宁德虎贝乡东源村。

东源村,这个村落四周秀峰环抱,山高林密,而且中间低凹如碗,看起来确实是个隐蔽的地方。难怪1936年的那一天,阮英平率领部将来到了这里。当时,这个小村庄只有十几间土屋,居住着四十多户贫苦农民。中午时分,乡亲们正兴高采烈地为部队生火做饭时,有刺耳的枪声传来,是哨兵在鸣枪报警,原来有一个连的敌兵从虎贝桥头方向逼近了东源村的驻地。情况紧急,不能打无把握之战,于是阮英平一声撤退令下,部队迅速地从东源村后门山撤退。

后门山右侧有一条通往桃花溪的小路。这条小路如今静逸安然,但是七十多年前那些匆促的步点一定还是踏疼了它。战士们匆匆地撤退,就在部队刚抵达路口,准备撤往根据地中心时,山岔口却冒出一股敌人。激烈的战斗就在这里打响了。虽然战士们骁勇无比,但敌我双方力量悬殊太大,战士们在阮英平指挥下向后山的百丈岩方向且战且退,寻找突围战机。可是当红军撤到第二个小山包时,敌人再次蜂拥而上,来势异常凶猛。危急关头,23岁的支队长阮吴润临危受命,果敢带领20多名战士抢占百丈岩顶。敌我双方在岩顶窄小的山坡上展开了恶战。

攀爬上百丈岩顶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这分明是个春意暖暖的午后,可是一想到在这里曾有过的坚苦卓绝的战斗,任何人的心都会疼得缩紧。我是如此不忍继续诉说这个惨烈的故事。草木无言,青山不语。该也是一种祭奠吧。它们一定都还记得曾有那些兵士为了正义的事业用鲜血染红了山崖吧。

百丈岩顶的那一场激战至今会让这里的山石都感到战栗。这是怎样的一场恶战啊,弹药用尽了就贴身肉搏,即便是抱着敌人一起滚下山崖同归于尽。最后,寡不敌众的九名战士被逼到了百丈岩的岩顶边缘。生与死就悬于一线,不成功便成仁,阮吴润等九名战士宁死不降,毅然砸烂枪支,相继纵身跃下悬崖,舍生取义的壮举就在一瞬间成就。那一刻,血色弥漫了百丈崖。

而这一刻,泪水迷蒙了我的眼睛。我的目光落在了山壁上镌刻的“百丈英风”四个刚劲有力的大字上。这是1994年,在纪念闽东苏区创立60周年前夕,全国人大常委会原副委员长叶飞为这些在百丈岩中抛头颅洒热血的烈士们题写的。是啊,他们的浩然正气正如烈烈长风永远在这百丈岩崖间回荡。

因为百丈岩的激战吸引了敌人的大部兵力,赢得了时间,阮英平率领部队乘势向侧杀出一条血路,向天峰亭方向安全转移。当晚战斗结束后,在夜色掩护中,我地下党工作者与天峰亭村、东源村群众化装成樵夫,冒着生命危险,摸黑上百丈岩,寻找伤亡失散的战士。经过搜索,找到几位负伤掉队的同志,把伤员送秘密到天峰寨,把死者掩埋好。遗憾的是,在英勇跳崖的九位烈士中,至今有三位尚无法查证姓名,那么,就让我们再重温一下另外六个值得被铭记的名字吧:阮吴近、冯延育、余深德、高细瑶、谢兆亮、何帮灿!这些人里,年长的时年34岁,年轻的仅有19岁。1984年在纪念闽东苏区创立50周年时,福建省党史等有关部门在福建革命纪念馆的展示厅内请人泥塑了一尊“红军血染百丈岩”的塑像,以志对烈士们的悼念,微缩景观栩栩如生,引人注目。

生命的轮回与历史的行进一样,一刻也不曾停止,岁月在无声地流逝,却总有些记忆会永久地留存在苍茫天地的书卷中,鲜妍如初。百丈岩烈士们用他们的壮举谱写了可歌可泣的动人篇章,“魂魄托日月,肝胆映河山”。这春日的百丈岩,巍峨着它的巍峨,静默着它的静默,但是那永不褪色的红色记忆,就如这满山的杜鹃,开遍了山野,永远怒放在人民心间! (林小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