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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朱子静坐法的传承

朱熹(1130—1200),宋建炎四年(1130年)九月十五日生于福建南剑州尤溪县,其祖世居江西婺源,其父朱松(字乔年,号韦斋)宣和年间任建州政和县尉,因此入闽。朱熹14岁丧父,遵遗训从胡宪、刘子翚、刘勉之“三君子”学。19岁中进士,24岁赴任同安,途中拜见李侗(字愿中,世称延平先生)。

三君子中刘子翚(字彦冲,号屏山,又号病翁)对朱熹影响最深,在19岁之前是以屏山为主受业。在《屏山刘公墓表》中,朱熹曾问及刘子翚平生问学次第,刘先生说:

吾(刘子翚——引者注)少未闻道,官莆田时,以疾病,始接佛老之徒。闻其所谓清静寂灭者而心悦之,以为道在是矣。比归,读吾书而有契焉,然后知吾道之大,其体用之全乃如此,抑吾于《易》得入德之门焉。①

朱熹《跋家藏刘病翁遗帖》又言:

病翁先生壮岁弃官,端居味道,一室萧然,无异禅衲,视世之声色权利,人所竞逐者漠然若亡见也。熹蚤以童子获侍左右,先生始亦但以举子见期。而熹窃窥观,见其自为与所教人者若不相似。②

从上可知,刘子翚虽然深受佛老之说的影响,但他对朱熹的教诲还是以儒家之学为主,故而朱熹有“见其自为与所教人者若不相似”的疑惑。然不可否认,刘子翚等人与佛老之徒的交往,引起朱熹的好奇,也给了他接触佛老的机会。朱熹回忆说:

某年十五六时,亦尝留学于此(禅)。一日,在病翁所会一僧,与之语,其僧只相应和了说,也不说是不是,却与刘说某也理会得个昭昭灵灵底禅。刘后说与某,某遂疑此僧更有要妙处在。遂去扣问他,见他说得也煞好。及去赴试时,便用他意思去胡说。是时文字不似而今细密,由人粗说。试官为某说动了,遂得举。③

朱熹早年所留心的是禅宗顿悟之法。朱熹喜读禅门语录及常与禅僧机锋往来,此为佛教人士所津津乐道。《佛祖历代通载》卷二十言:

朱文公少年不乐读时文,因听一尊宿说禅,直指本心,遂悟昭昭灵灵一著。十八岁请举,时从刘屏山。屏山意其必留心举业,暨搜其箧,只《大惠语录》一帙尔。次年登科。故公平生深知禅学骨髓透脱关键,此上根利器,于此取足者也。①

大惠,即佛日大师大慧宗杲(1089—1163),临济话头禅的祖师。宗杲一方面批评默照禅,另一方面火烧《碧岩集》(文字禅的代表作),别开新路,倡导看话禅。②但朱子静坐法与禅宗禅法并无特殊关联。

至于延平先生,朱熹《名堂室记》中说:“后事延平李公先生,先生所以教熹者不异乎三先生之说。”③朱熹在延平先生处真正抛弃了禅学方面的兴趣:

后赴同安任,年二十四五矣,始见李先生。与他说,李先生只说不是。某却倒疑李先生理会此未得,再三质问。李先生为人简重,却是不甚会说,只教看圣贤言语。某遂将那禅来权倚阁起,意中道:禅亦自在。且将圣人书来读,读来读去,一日复一日,觉得圣贤言语渐渐有味。却回头看释氏之说,渐渐破绽,罅漏百出。④

就是这位延平先生,平生也是极力提倡静坐的。朱熹屡屡谈及:“明道、延平皆教人静坐。”⑤延平《答朱元晦书》云:

曩时某从罗先生学问,终日相对静坐,只说文字,未尝及一杂语。先生极好静坐。某时未有知,退入室中,亦只静坐而已。先生令静中看喜怒哀乐未发之谓中,未发时作何气象,此意不唯于进学有力,兼亦是养心之要。⑥

此中罗先生,即杨时弟子罗从彦。罗从彦(1072—1135),字仲素,号豫章先生,福建沙县人。朱熹静坐法应主要是受延平先生影响,但他坦承自己并没有真正领会延平心法,他说:“然当时亲炙之时,贪听讲论,又方窃好章句训诂之习,不得尽心于此。至今若存若亡,无一的实见处,辜负教育之意。每一思及此,未尝不愧汗沾衣也。”①

总之,朱熹虽然早年与禅宗结缘,但他的静坐法与佛教或者禅宗没有直接的关系,它源自程门,属于儒门自身的静坐法传承,系由程夫子传杨时,杨时传罗从彦,从彦传延平,延平传至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