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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文书院

《紫阳朱氏建安谱》录此书院云:“在建阳县崇化里书坊,宋乾道间朱子建,以贮书籍,后遭兵灾。元大德五年,泉州总管府推官张光祖重建。”所载与嘉靖《建阳县志》卷五《学校志》、明戴铣《朱子实纪》卷七《书院·同文书院》相同。

据笔者考证,此书院并非朱子所建。其主要理由:

一是在朱子所建的寒泉精舍、云谷晦庵草堂、武夷精舍、竹林(沧洲、考亭)精舍中,寒泉、云谷、考亭、沧洲、武夷诸名在《朱文公文集》中每每可见,唯此同文一名,不见于《文集》,不见于师友门人的书信往来中,何以到明代,忽然冒出此名?答案只有一个,即此所谓“同文书院”乃后人所名。

二是在元代学者的笔下,此书院也不被认为是朱熹所创。如熊禾在《闲乐堂记》(文载道光《建阳县志》卷十三,《人物志·流寓》)一文中说:“古襄张侯绍先,雅爱东阳山水,卜居崇川者十有余载。岁在辛丑,佐郡温陵。越一年,得告归里,有游倦之心,遂于居之东偏,度地一弓,构堂数楹,与宾客问学自娱。……侯又(于)居之西偏辟室逾百楹,命曰同文书院。”熊禾(1247—1312),是元代福建朱子学的主要代表,建阳人。熊禾距朱熹的时代不远,如果同文书院最早是朱熹所建的书院,文中对此绝不会只字不提,更不会将“同文书院”的命名权送给张绍先。

此外,熊禾在题朱熹建于云谷晦庵草堂的道源堂一诗中说:“伊洛何年此道南,道源堂上意谁参?古文夫子遗经在,建学文公精舍三。”(嘉靖《建宁府志》卷二十)所谓“建学文公精舍三”,指的是朱熹建于建阳的寒泉、云谷、考亭沧洲三所精舍,在此诗中,他也不认为同文书院乃朱熹所建。

那么,此“同文书院”是否完全与朱熹无关?并非如此。据笔者《朱熹刻书事迹考》一文(《福建学刊》1995年第1期),乾道、淳熙年间,朱熹为了出版自己的研究成果,解决其所办书院生员的教学用书,曾在建阳崇化创办刻书作坊,刊刻图书甚多,同文书院即元代张绍先在朱熹当年刻书作坊的旧址上修建。后人所谓“以贮书籍”,实际上是刻印图书,收贮书版。此地当年无名,朱熹仅以“书库”称之,见《别集》卷五《答学古》书二。

山书院

《紫阳朱氏建安谱》录此书院,云:“山书院,在浙江宁波府城西五里,元邑人赵儒(按,应为赵寿)建,设山长主之。袁桷为记。”乾隆《浙江通志》卷二十七《学校志》引嘉靖《宁波府志》云:“元大德三年(1299)乡儒赵寿建为祠,以祀朱子,久圮。”

按,朱熹生前未曾经履宁波,详见下文“南山书院”条,故此书院与朱熹无关。赵寿建此书院,起因乃其祖赵善待(字时举)曾从朱熹学,见王梓材《宋元学案补遗》卷六九所载。

泰亨书院

《紫阳朱氏建安谱》录此书院之名,云:“在长泰县南登科山。国朝洪武末教谕章参建。成化十八年知县刘铎重建。”文中看不出此书院与朱熹有何关系。《闽书》卷三十七《建置志》则载:“泰亨书院,皇朝教谕章参建,中祀朱文公,以高东溪、陈北溪配享。”则此书院与朱熹的生平事迹无关,应删去。

瀛山书院

在浙江淳安县北四十里银峰之麓,北宋熙宁间,邑人詹安于此建双桂书堂,收詹氏弟子入学。其孙詹仪之,乃朱熹门人,绍兴二十一年(1151)进士。淳熙二年(1175)其后人詹骙中状元,故取“登瀛”之意,改书堂名为瀛山书院。万历《遂安县志》、乾隆《浙江通志》均载:“瀛山书院,在县治北四十里……宋熙宁间邑人詹安辟,其孙仪之与朱子论学于此,朱子有‘半亩方塘一鉴开’之句。明隆庆三年知县周恪访名贤遗迹重建,王畿为记。”

今相继有人据方志、淳安《詹氏宗谱》、明王畿《瀛山书院记》以及清乾隆丁卯(1747)南州后学闵鉴所书方塘诗石碑,著文论证方塘在淳安瀛山(《浙江学刊》1983年第二期《朱熹的方塘诗考》);或言朱熹生前曾分别于乾道七年(1171)、乾道九年(1173)、淳熙十六年(1189)三次到瀛山书院讲学(《朱熹在淳安事迹考略》,文载《朱熹与中国文化》一书,学林出版社1989年6月版)。

对此,束景南先生考证说:“《朱文公文集》卷二及卷三十九《答许顺之》书十均有此诗而无此题(按,指《方塘诗》),‘惟有源头活水来’均作‘为有源头活水来’,诗名《观书有感》,非访詹虚舟仪之有感而作,宗谱、书院记均不可信。遍考朱熹生平仕历游踪,断无往淳安游访之可能,石碑诗题之伪不待一辨。……后世各地据朱熹此诗附会方塘并构天光云影亭甚多,以予只就方志所见,不下五六处,淳安瀛山不过附会之一也。”(《朱熹佚文辑考》第766页,江苏古籍出版社1991年12月版)。

考《朱文公文集》,朱熹与詹仪之的书信凡五通,见于卷二七,四通,题为《与詹帅书》;卷三八,一通,题为《答詹体仁》,卷八七有《祭詹侍郎文》,行文中亦无任何迹象表明朱熹曾往淳安讲学。

宗晦书院

《紫阳朱氏建安谱》录此书院云:“在乐清县治东。宋建,以祀朱。旧名艺堂书院,咸淳中改名宗晦,取宗晦庵之义也。”乾隆《浙江通志》卷二九《学校志》所载与此略同,但行文中均看不出此书院与朱熹生前有何关系。嘉靖《温州府志》卷一《学校》则载:“宗晦书院,在(乐清)县治东。宋杨艺堂立,有文公祠,故名。”朱熹逝世后,尤其是在南宋后期,他被封为徽国公,从祀庙堂,并取得与周、张、二程并列的五大道统圣人的地位后,各地书院崇祀朱熹者甚多,若均收入,将不可胜计。

南山书院

《中国书院辞典》载:“南山书院,在浙江宁波,为宋代沈焕(1139—1191,谥号端宪)讲学处,宋理宗赐额。朱熹与沈焕谈道信宿于此,时比白鹿洞书院。……”(见该书第64页,浙江教育出版社1996年8月版)。

束景南《朱子大传》认为朱熹与沈焕虽“保持着学术友好交往的关系”,但在浙东却没有同他见过面(见该书第503页)。并认为张懋建《鄞江人物论》所云:“端宪先生(沈焕)承朱子转运浙东见访,相与阐发道理,遗书‘静廉’二字”之说有误,因朱熹在浙东提举任上未曾至宁波。”根据是《朱文公文集》卷四十九《答滕德粹》书十一云:“四明多贤士,可以从游……熹所识者杨敬仲、吕子约,所闻者沈国正(焕)、袁和叔(燮),到彼皆可从游也。”“所识”乃指见面相识,“所闻”则未尝一见(见该书第520页,注10)。陈来考定此书约写于淳熙十一年(1184)滕璘官鄞县尉赴任之际(《朱熹书信编年考证》,上海人民出版社1989年4月版),时已是朱熹官浙东提举之后,而此后朱熹再也未曾到过浙东,所谓“谈道信宿”于南山书院也就不大可能。

芗江书院

《紫阳朱氏建安谱》录此书院云:“芗江书院,在漳州府城东北二十里。国朝洪武三十三年知府钱古训建,中塑朱子像,以陈淳、黄干、刘宗道配享。”明何乔远《闽书》卷三七《建置志》所载与此略同,则此书院乃后人为纪念朱熹曾官漳州知府而建,与朱熹生前事迹无关。

建安书院

《紫阳朱氏建安谱》录此书院云:“建安书院,在建宁府治北。宋嘉熙二年,郡守王埜建,而以真德秀配享。理宗赐名建安书院。故址改知府廨。”万历《建宁府志》所载与此略同,卷二三《名宦志》王埜条下载:“王埜,字子文,金华人。知建宁府事,陛辞,理宗命曰:‘游、胡、朱、真,风流未泯,表宅里以率其民,则予汝怿。’至郡,以游酢、胡安国旧尝有祠,乃创建安书院祠朱熹,而以真德秀配享。”由此可知,建安书院之创,亦朱子身后之事,与朱熹生平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