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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酢与“延平四贤”

建阳是游酢的诞生之地,也是他著书、传道、讲学的地方,游酢与“延平四贤”究竟有何关系呢?

一、“延平四贤”:杨时、罗从彦、李侗、朱熹

“四贤”即四位有德行、有才干、德才兼备、德高望重的人。“四贤”这个词的出现,是在元代至元年间(1335—1340)。明嘉靖《延平府志》卷十九中有一篇《延平四贤像记》,内容是说,元代至元二年在延平郡学立四贤像的过程和意义。在这篇文章的题目和正文中,都出现了“四贤”这个词。此后,“四贤”这个词广泛被后人所接受和发挥。以延平一郡而产生四位继承孔孟之道的大贤,这在以儒治国的封建社会后期,是一种很值得称颂并引以为荣的盛事。“延平四贤”最早可考的是南剑州知州陈宓(mì)在《申请延平书院赐额札》中提出“皇朝之盛治,有濂溪周敦颐、明道程颢、伊川程颐相继挺立,而孔孟之统以续,“二程”传杨时,杨时传之罗从彦,罗从彦传之李侗,李侗传之朱文公熹”。因此,“延平四贤”是指两宋(北宋、南宋)时崛起于福建南剑州道统相继、学术思想一脉相承的杨时、罗从彦、李侗、朱熹四位大儒。

杨、罗、李、朱四位大儒,都被先后列入孔庙奉祀。大家知道,文庙(孔庙)是中国历史上最权威的奉祀庙廷。从汉代到清代两千多年中,被封建王朝列入孔庙奉祀的仅一百多人,而福建有14人,闽北籍的占10人,包括游酢及延平四贤。封建社会被认可奉祀孔庙是非常不容易的,先要从基层推荐上报,最后经皇帝批准,才能通报全国奉祀孔庙。

“延平四贤”之首杨时,前面在《还“程门立雪”以本来面目》一文中已介绍过,这里不再重复。

“延平四贤”之二罗从彦(1072—1136),字仲素,世称豫章先生,南剑州罗源里(今延平区夏道镇罗源村)人。他从小就生活在文化氛围很浓的家庭里,好学习,能诗文,会画画。他具有独立思考、寻根问底的研究精神。当他听到杨时曾在河洛得到理学大家程颐的教导,学得真谛,非常羡慕,先到将乐县含云寺,后又从沙县前往萧山县拜杨时为师。当听杨时说“伊川(程颐)的学说很好”,他又立即变卖田产作旅费,奔赴洛阳拜师求学,请授《易经》。三年后,他回到沙县隐居起来,谢绝一切要他出山做官的邀请,潜心研究理学、著书立说,著有《语孟师说》、《中庸说》、《龟山语录》、《论语要义》等。明万历四十二年(1614年)诏赐从祀孔庙,清康熙四十五年(1706年)皇帝御书“奥学清节”赐赠罗从彦祠堂。

“延平四贤”之三李侗(1093—1163),字愿中,又称延平先生,南剑州剑浦县崇仁里樟林乡(今延平区炉下乡下岚村)人,宋代著名理学家。他听说罗从彦跟随杨时得“二程”理学,便慕名拜罗为师,数年后,尽得罗氏所传之奥秘,继承并发展了“二程”的理学思想。他隐居山村,谢绝世故,一生不为官,潜心研究儒学真谛。1153年,朱熹拜见李侗,1157年,朱熹写信向李侗问学,1162年两次赴西林院问学于李侗,朱熹是李侗最得意的门人,他将“二程”洛学之道传授给朱熹,他的思想对朱熹哲学的成熟与发展起了重大作用。明万历四十二年从祀孔庙。清康熙御书赠额“静中气象”。

“延平四贤”之四朱熹(1130—1200),字元晦,谥号曰“文”,称朱文公,别号紫阳,出生于南剑州尤溪县,南宋最著名的理学家、思想家、教育家、诗人和文学家。朱熹向李侗求教,李侗为答朱熹所问,朱熹汇集成《延平答问》,答问内容涉及《大学》、《中庸》、《论语》、《孟子》、《易》、《春秋》等。朱熹接受“二程”理学,最初是由父亲朱松开始的。朱松热衷于“二程”理学,与李侗一起向罗从彦学理学,并以理学影响和教育朱熹。父亲去世后,随母迁往崇安,受学于刘勉之、刘子翚(hui)、胡宪三位理学家。他曾接受建宁府知府之请,为新建的游御史祠作《记》,这是他接受游酢理学思想的开始。1168年,朱熹拜访黄中。黄中是游酢的门人,又是游酢的外甥,少年时期从学游酢,实得舅父的理学真传。因此,朱熹成为游酢的三传弟子,致使集孔孟思想及“二程”理学之大成,创建了一个博大精深的哲学思想体系,对南宋之后的中国和东南亚社会产生了极为重大的影响。朱熹理学思想的形成无不受到游酢理学思想的影响。朱熹的代表作《四书集注》就有相当篇幅引用了游酢的言论与主张。可以说,集大成者也就是集了包括游酢、杨时、谢良佐、吕大临等程门高弟在内的众多理学家的思想。南宋淳祐元年(1241年),宋理宗皇帝诏赐朱熹与周敦颐、张载、程颢、程颐等五大道统圣人从祀孔庙。清康熙五十一年(1712),由孔庙东庑“先贤”之列,升至大成殿“十二哲”之次。

二、游酢与“延平四贤”的关系

综上所述,游酢与“延平四贤”关系密切,他与杨时更为亲密。游、杨是同龄人,更是亲家,同拜“二程”为师,同为“二程”高弟,同将“二程”理学“载道南归”,同为北宋大儒,两人皆奉祀山东曲阜孔庙。

游、杨北方学成“载道南归”后,将毕生的精力倾注于传道授业、著书讲学。特别是游酢,先是在自己的家乡豸山之麓筑草堂,后又在武夷山五曲建“水云寮”,广收门徒,传播洛学,使洛学真正“道南”,并由此而开了八闽理学的先河,为朱熹创立闽学之先声。朱熹书有祠联:“道南首豸山学共龟山同立雪,理窟从洛水本归濂水引导源”。

元朝的延平路总管府推官林兴祖在《游御史祠堂记》碑文载:“中像(指游酢)燕居道德本祖,傍祀四贤(指杨时、罗从彦、李侗、朱熹),道统德系,承承不绝也。”游定夫(祠)纪念馆的大堂两侧墙壁上至今仍挂着“延平四贤”的画像。所有这些,都足以说明游酢与“延平四贤”的关系是一脉相承的。游酢上承“二程”理学之真谛,下亦传朱熹,才有集诸儒学之大成的朱子理学诞生,是程朱理学承前启后、中间过渡的关键人物,在集理学之大成的发展过程中起了重要的传承作用。从“二程”到朱熹,游酢是不可忽视的中坚人物,起了不可替代的中继作用。这就是说,由于游酢的南归,孔孟之道和“二程”理学也被他带到南方来。游酢传播“二程”理学的主要功绩在于作《明道先生语录》,将“二程”平时的言行整理成书,为后来的理学大师朱熹提供了大量的“第一手史料”。朱熹与“二程”生不同时,无缘当“二程”学生,只能算是四传弟子。朱熹后来成为“集理学之大成者”,其中也有游酢传播理学的功劳。朱熹整理的《程氏遗书》、《伊洛渊源录》等书都采用了游酢整理的史料。因此,朱熹是直接传承游、杨道南之统的重要人物。总之,游酢既是洛学的正宗传人,也是道南学派的创始人和闽中理学的开创者。本人完全赞同程利田副教授的论断,他说:“游酢对洛学的南传和发展却有着不可磨灭的启导之功。也就是朱熹所说的‘道南首豸山’;游酢对朱熹集理学之大成、建立闽学体系也是起着重要的中介作用。可以说,游酢与杨时同是洛学南传的先河、闽中理学的开创者和闽学建立的先驱。在理学史上和为朱熹闽学的形成与建立中的地位,游酢是不容否认的。”明代学者苏章的诗句“若非载道来伊洛,安得传心到考亭”,公正地评价了游酢开闽学先河的历史功绩。

三、为何杨时享有重名而游酢却罕为人知

为什么当世的游酢、杨时能齐名并称,而后世的杨时享有重名,游酢却罕为人知?这有他客观的和主观的原因。

游酢去世于北宋被金灭亡的前3年(即1123年),这时正是国家处于民族矛盾十分尖锐、社会激烈动荡、政局极端混乱的状态,人们无视思想理论问题,游酢及其弟子无人过问,因而他的思想得不到系统的传播、发扬。与此相反,杨时去世于南宋建立后的9年(即1135年),生前,他被皇帝选为侍讲,担任要职,名位显赫,适逢社会相对稳定,处于理学走向兴盛时期,杨时的著作和门人比游酢多得多,且有名气,如罗从彦、李侗、胡宏、刘勉之等,皆为知名人物,尤其是三传而得朱熹,更是名扬天下。因此,南宋以后,杨时越来越出名,而游酢越来越罕为人知。这是客观原因。

游酢的门人及知名弟子不多,且多数在建州以及省外,没能形成一个核心,对其著作和论述没有很好地搜集和保存,没有更多地流传下去,这是不可忽视的主观原因。

至于游酢没有列入“延平四贤”,那是因为地域不同的缘故,游酢出生、讲学、传道都在建州(即建宁府,今建阳、武夷山一带),而杨时、罗从彦、李侗、朱熹的出生地及传道活动都在南剑州(即延平府)。

四、游酢在中国文化史上的地位和作用

中国封建社会唐宋后期,政治、经济、文化重心由北方向南方转移。北宋的周敦颐、程颢、程颐、张载等人创立的濂、洛、关等新儒学(理学)派别均在北方。刚刚在北方形成的旨在复兴中国主体文化意识的新儒学(理学),随着金人入侵灭宋又岌岌可危,道统又将中断。正是在这中华民族文化存续、兴亡的关键时刻,闽中学者游酢、杨时等适应历史的需要,“载道南归”,把北方理学移植到南方,一传罗从彦、二传李侗、三传至朱熹,集濂、洛、关新儒学(理学)之大成,创立闽学,建立起完整的新儒学(理学)思想体系,在闽、浙、赣毗邻之武夷山一带形成为新的中国文化重心。南宋大理学家张栻说“当今道在武夷”,就是指国家的文化重心转移到武夷山一带。南宋的首都在临安(今杭州),至此实现了中国国家的政治、经济、文化重心的南移。到了元朝,朱子学由南至北而全国,以及日、韩等国,成为“东亚文明的体现”。这一国际性的、极其深刻的中国文化运动是以游酢、杨时等“道南”为源头活水的。游酢、杨时等人把新儒学(理学)移植到南方,可以说是中国文化的一大转机,从此开辟出了中国文化发展的光辉灿烂的未来。对于游、杨的这一伟大功绩,宋理宗皇帝给予高度的赞扬:“伟哉圣道,先载南传。允矣君子,德业精专。春光融融,秋月娟娟。泰山之峻,河海之渊。先生风教,丽日中天。四方其训,朕有赖焉。”游酢离世后的132年,还能得封建社会最高统治者的如此垂青,这是难能可贵的。

(作者系福建省南平一中高级教师、武夷文化研究院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