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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嘉定二年(1209),延平知府陈宓在南平城南九峰山麓仿白鹿洞书院模式建造的延平书院,是两宋时期福建最早的官办书院。这所书院之所以在此时此地产生,与朱熹生前的书院情结有密切的关系。

将历史上以私家办学为主的书院纳入官办学校的渠道,使之成为与官办州、府、县学同等待遇的官学,这曾经是以朱熹为代表的理学家为之长期奋斗而追求的目标。朱熹修复白鹿洞书院和岳麓书院,只是以地方最高长官的身份行使其手中“特权”,目的就是为了使书院成为官学的组成部分,以便与只会诱人“钓声名取利禄”的腐败官学相抗衡。淳熙八年(1181)三月,朱熹上状乞请孝宗御笔为白鹿洞书院书额,并援引北宋太宗时江州太守周述奏请以国子监本《九经》赐白鹿洞书院之例,“请赐宋高宗手书石经及印本《九经注疏》、《论语》、《孟子》等书。由于前有太宗皇帝之先例,此请总算得到恩准。御书书院匾额,无形中使白鹿洞书院的修复得到了当今圣上的恩准和“钦定”。如果按照这种趋势发展下去,书院的官学化似乎指日可待,但在此后的数年中,书院的发展并不顺利,尤其是庆元年间发生的“伪学之禁”,朱熹被打成“伪学之魁”,经历了禁道学禁伪学禁逆党的逐步升级的严重迫害,使理学家书院建设的活动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严重挫折,原先福建各地兴建书院的热潮到此嘎然而止,只有像黄榦、刘爚这样的理学“坚定”分子,才能或继续坚守在书院的阵地上,或仍在各地创建书院。

然而,严冬过去是春天。开禧三年(1207)权奸韩侂胄伏诛,其手下一批党羽树倒猢孙散。嘉定二年(1209)十二月,局势出现了戏剧性的变化,“伪学之禁”开始松动,诏谥朱熹曰“文”,称朱文公;嘉定五年(1212),因刘爚之请,诏谕将朱熹的《四书集注》立于学宫,作为法定的教科书。宋理宗宝庆三年(1227)正月,赠太师,追封信国公。绍定三年(1230)九月,改封为徽国公;淳祐元年(1241)正月,诏从祀孔庙,至此,朱熹取得了与周、张、二程并列的五大道统圣人的地位。同年,理宗御书朱熹《白鹿洞书院揭示》,颁示天下学宫;四年(1244),赐建阳“考亭书院”御书匾额。

伴随着朱熹逝世数十年后敕封衔号和政治地位的不断攀升,他的一批弟子们创建的书院也得到了相应的荣耀,并逐渐被纳入官办儒学的系统之内。最早获得此殊荣的,是陈宓在延平创建的延平书院。陈宓,字师复,莆田人,孝宗朝官左相的陈俊卿四子,少与其兄守、定曾同学于朱熹,后又从黄榦卒业。宋嘉定二年(1209),陈宓在南平城南九峰山麓仿白鹿洞书院模式建造的延平书院,祀“延平四贤”并及周、张、二程、廖德明、黄榦。延聘朱熹考亭书院门人蔡念成为山长,李燔定学规,并购置学田,以赡生徒。书院建成,他写下了《延平书院落成柬诸友》一诗:“群峰九叠势来雄,直作吾儒五亩宫。隔断市计才一水,读书如坐万山中。”陈宓创建的延平书院,是闽北最早的以官方名义创建的书院。其时,策动“庆元党禁”的罪魁韩侂胄虽已死了两年,但党禁的冤案并未平反,诏谥朱熹为“朱文公”,也是本年底的事情,故陈宓之创此书院,就代表了一批崇尚理学的官员对党禁的否定,及对党禁策动者的蔑视!

宋端平年间(1234-1236)延平书院获宋理宗赐额,成为福建第一所获此殊荣的书院。由是,延平书院成为福建历史上第一所皇家承认,并予以坚决支持的官办书院。很显然,他所聘请的山长蔡念成,也就成了福建历史上第一个由政府委派的学官。

淳祐元年(1241),徐元杰任延平知府。他在执政之余,每月一次亲赴延平书院讲学。并为书院诸生制定了一个“日习常式”,相当于现代学校的“课程表”:

一、早上文公四书,轮日自为常程,先《大学》,次《论语》,次《孟子》,次《中庸》。六经之书,随其所已,取训释与经解参看。

一、早饭后类编文字,或聚会讲贯。

一、午后本经论策,轮日自为常程。

一、晚读《通鉴纲目》,须每日为课程,记其所读起止,前方皆然。

一、每月三课,上旬本经,中旬论,下旬策。课册待索上看,佳者供赏。

一、学职与堂职升黜,必关守倅。

徐元杰(?-1245),字伯仁,上饶人。师从朱熹门人陈文蔚、真德秀。绍定五年(1232)状元。他所制定的以上六条,是甚为罕见而珍贵的南宋时期福建书院教学安排程式原始资料。其中前四条均为诸生的学习内容、方法和时间安排等,体现了书院教学以“自为常程”即自学为主,以“聚会讲贯”即教师讲学为辅的特点。第五条为书院每月三次的考试安排,第六条则为书院教职人员的考核和升迁,必须经由知府和通判,表明在书院官学化的进程中,官府有书院教职人员的升迁和任命权。徐元杰在任延平知府期间,常到书院,“会诸生亲为讲说。有讼者,亦呼至书院,以理化诲,多感悦去。”(《闽书》卷五七《文涖志》)

紧随延平书院之后,得到宋理宗赐额的福建书院有,嘉熙元年(1237)建阳叶味道溪山书院(诏改溪山精舍为书院,理宗御书);嘉熙二年(1238)建阳游酢廌山书院;嘉熙二年建宁府(今建瓯)的建安书院;嘉熙三年建阳刘爚云庄书院;淳祐四年(1244)建阳考亭书院;同年黄榦在建阳创建的环峰书院;宝祐三年(1255)建阳蔡氏庐峰书院;景定四年(1263)莆田涵江书院。其中,环峰书院还于嘉熙三年得到诏立祭田的待遇。

作为宋代福建最早的官办书院,延平书院在福建书院发展史和教育史上的特殊意义在于,它结束了福建书院此前均为私家创建的历史,并为福建书院官学化的历史进程拉开序幕。

(本文原载《朱子文化》2006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