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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熙十年正月,朱熹决定在武夷山大隐屏下营建精舍,在此开门广泛招收青年学子,宣扬理学,重塑人类的灵魂。

朱熹择地建校,亲自擘划营建,谢绝闽帅赵汝愚动用公帑资助,却得到许多门生的鼎力支持,只用了短短的三个多月时间,先后建成智仁堂、隐求室、止宿寮、石门坞、观善斋、寒栖馆、晚对亭和铁笛亭等建筑群,其中保留了原来道士所修的建筑物(即韩元吉所言是“取道士之庐犹半也”)。观善斋为学子群居之所,隐求室为主人起居之所,止宿寮为接待客人之所,寒栖馆则提供给羽客道士雅集。朱熹自作一组《武夷精舍杂咏》诗,分咏精舍的相关建筑,也让后人得窥精舍之规模。武夷精舍遗址武夷精舍落成后,袁枢、韩元吉、陆游、杨万里等名流先后作诗祝贺。韩元吉所作《武夷精舍记》,特别值得一读。记云: 武夷在闽粤直北,其山势雄深磅礴,自汉以来见于祀事,闽之诸山皆后出也。其峰之最大者,丰上而敛下,巍然若巨人之戴弁,缘隙磴道可登,世传避秦而仙者蜕骨在焉。溪出其下,绝壁高峻皆数十丈,岸侧巨石林立,磊落奇秀。好事者一日不能尽,则卧小舟抗溪而上,号为九曲,以左右顾视。至其地或平衍,景物环会,必为之停舟,曳杖徙倚而不忍去。山故多王孙(按:一种药用植物,非指人物),鸟则白鹇、鹧鸪,闻人声,或磔磔集崖上,散漫飞走而无惊惧之态。水流有声,其深处可泳。竹柏丛蔚,草木四时敷华。道士即溪之六曲仅为一庐,以待游者之食息,往往酌酒未半,已迫曛暮而不可留矣。山距驿道才一二里许,逆旅遥望,不惮仆夫马足之劳,幸而至于老氏之宫宿焉,明日始能裹饭命舟。而溪之长复倍驿道之远,促促而来,遽遽而归,前后踵相属也。予旧家闽中,两官于建安,盖亦遽归之一耳。

吾友朱元晦居于五夫里,去武夷一舍而近,若其后圃,暇则游焉。与其门生弟子挟书而诵,取古诗三百篇及楚人之词,哦而歌之,潇洒啸咏,留必数日,盖山中乐悉为元晦之私也,予每愧焉。

淳熙十年,元晦既辞使节于江东,遂赋祠官之禄,则又曰:吾今营其地,果尽有山中之乐矣。盖其游益数,而于其溪之五折负大石屏规之以为精舍,取道士之庐犹半也。诛锄茅草,仅得数亩,面势幽清,奇石佳木,拱揖映带,若阴相而遗我者,使弟子辈具畚锸集瓦木相率成之。元晦躬画其处,中以为堂,旁以为斋,高以为亭,密以为室,讲书、肄业、琴歌、酒赋,莫不在是。予闻之,恍然如寐而醒,曲折隐隐犹记其地之美也。且曰:其为我记。

夫元晦,儒者也,方以学行其乡,善其徒,非若畸人隐士遁藏山谷,服气茹芝,以慕夫道家者流也。然秦汉以来道之不明久矣。吾夫子所谓志于道亦何事哉。夫子,圣人也,其步与趋莫不有则。至于登泰山之巅而诵言于舞雩之下,未当不游,胸中盖自有地,而一时弟子鼓瑟铿然。春服既成之对,乃独为圣人所予,古之君子息焉、游焉,岂以是拘拘乎?元晦既有以识之,试以告夫来学者,相与酬酢于精舍之下,俾咸自得其视幔亭之风,抑以为何如也。

韩元吉为我们勾勒出朱熹对武夷山水之钟爱,也为我们道出朱熹择地武夷山中办学之目的。

书院建成,朱熹率弟子举行释菜仪式后便开始讲学活动。朱熹在武夷精舍讲学期间,曾有两次外出,一次是在淳熙十年十月初,因“忽惊萧飒鬓毛秋,起向泉山觅旧游”的南下游历福、莆、泉,前后约有三个月与高朋密友倾心面谈;一次是淳熙十五年三月“抛却书册去寻春”的北上京城杭州面圣进言,入朝面见孝宗皇帝,授兵部郎官,却遭林栗弹劾,六月十二日自京城归。这两次外出,成为此期朱熹讲学活动的插曲(后面将具体论之)。这两次外出,前后时间都长达三个月,在武夷精舍就读的学者们,显然都能自我约束、自觉地进行自学,遇到疑难问题,俟师回转后再面论、解答。

朱熹自淳熙十年三月开始在武夷精舍开课讲学授徒,培养了大批人才,又不忘著书立说,在诸多门生的帮助下完成了许多重要论著,如《易学启蒙》四篇,修订《四书集注》、序定《大学章句》一卷、《中庸章句》一卷,完成《孝经刊误》一卷、《小学》六卷、《诗集传》、《周子通书解》、《周易本义》等。这些著作与朱熹在寒泉精舍、云谷晦庵草堂、五夫紫阳楼所著的大量作品合在一起,都是朱熹理学思想的重要载体,构成了朱熹超越前人的经学体系。

淳熙十三年,朱熹作成《易学启蒙》,“上究圣人作易之本指,下济生人观变玩占之实用”,且将之广寄友人讨论,于是与郭雍、程迥、程大昌、赵善誉、袁枢、林栗、陆九韶、吕祖俭、王师愈等人进行易学论辩,此间朱熹还塑得伏羲像,敬奉于武夷精舍,还致信请黄灏、袁枢等人来观赏,其在给袁枢的信中有“偶得小诗以寄鄙怀”曰:忽然半夜一声雷,万户千门次第开。

若识无心涵有象,许君亲见伏羲来。属小学。来学者水平参差不齐,或许将《小学》书作为来问学的某些人的补习读本。

淳熙十五年七月,朱熹编撰成专以卜筮为主的《周易本义》十二卷,修改后于当年九月由蔡元定刊刻于建阳之后山村。该书早于淳熙二年便开始创作,绍熙间仍有部分修改,但主体是在武夷精舍里完成的。

淳熙十六年二月四日正式序定《大学章句》,三月十八日正式序定《中庸章句》。

朱熹在武夷精舍还着手编规模宏大的《礼书》,因“后觉精力向衰,遂不敢下手”,实际上,淳熙十二年至淳熙十四年秋,朱熹的身体状况一直欠佳,但其始终未停止讲学和著述活动。淳熙十四年秋,潘友恭主动讨《礼书》大纲去整顿,此后给出书稿,但所作欠精,不合朱熹要求,实际上并未完成任务,后来朱熹再组织士友继续编纂《仪礼经传通解》,最终由黄榦组织士友于嘉定十三年全部完成。

朱熹在武夷精舍的著述与教学活动的这一时期,被学界认为是朱熹思想走向成熟的时期。武夷精舍,自然而然地成为朱熹理学思想发展中的重要标志之一。从童生受学于武夷山三先生,到学问家施教于东南众士子,朱夫子一步步登上了武夷之巅,与登泰山之巅的孔夫子南北相望。后代在研究儒家思想之成就,每每将朱子与孔子相提并论。诗云:时贤乐道亦情专,长把武夷比泰山。奇特伟峰南北座,流风一脉自沧澜。

倒是著名的词家辛弃疾后来与朱熹来观摩伏羲像。降至绍熙四年八月,辛弃疾以朝散大夫、集英殿修撰再知福州、兼福建安抚使,经过建阳,与朱熹会面,相偕畅游武夷山,作一组诗《游武夷作棹歌呈晦翁》,其中第八首诗末注有“精舍中有伏羲像,作画八卦”。

朱熹将伏羲像请进自己亲手兴建的书院里,表明朱熹对中华民族人文始祖的敬重。伏羲根据天地间阴阳变化之理,创制八卦,即以八种简单却寓义深刻的符号来概括天地之间的万事万物,成为人类智慧的化身。

淳熙十三年五月,朱熹修订《四书集注》,据黄榦的《论语通释卫灵公篇谁毁谁誉章记》云:“先师之用意于《集注》一书,愚尝亲睹之。一字未安,一语未顺,覃思静虑,更易不置,或一二日而不已,夜坐或至三四更。如此章,乃亲见其更改之劳。坐对至四鼓,先生曰: ‘此心已孤,且休矣。’退而就寝,目未交睫,复见小史持版牌以见示,则是退而犹未寐也。未几,而天明矣。”可见朱熹著述之刻苦、认真。朱熹修订《四书集注》后,交由广西安抚使詹仪之、四川制置使赵汝愚分别刻印于桂林、成都。

淳熙十四年三月, “以训蒙士,使培其根,以达其支”的《小学》书编次成。从朱熹编次《小学》一书,并嘱咐蔡元定刊印该书时“封面只作‘武夷精舍小学之书’”来看,武夷精舍,兼有小学、大学两个阶段的教育,按今日通俗叫法武夷精舍有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