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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語集註攷證卷之九

陽貨

陽貨季氏家臣初事季平子至定公五年九月囚季桓子逐仲梁懷殺公何藐盟桓子于稷門之内

逐公父文伯秦遄六年又盟公及三桓于周社盟國人于亳社八年遂作亂 大夫有賜於

士孟子曰陽貨欲見孔子而惡無禮大夫有賜於士不得受于其家則往拜其門陽貨瞯孔子之亡也

而餽孔子蒸豚孔子亦瞯其亡也而往拜之 楊雄謂出楊子五百篇性近章程子

叔子程子曰人性本善此段出易傳革之上九商辛紂也或曰此與

上章當合爲一當從此 武城在今沂州公山弗擾卽公山不狃也字子

洩定五年爲費宰其後據費以畔季氏其召孔子當在此時十二年仲由爲季氏宰將墮三都季氏將墮

費公山不狃叔孫輒率費人以襲魯仲尼命申句須樂頎下伐之國人追之二子奔齊後又奔吳哀公八

年吳爲邾故將伐魯公山不狃曰君子不以所惡廢鄉吳子問之對曰魯雖無與立必有與斃諸侯將救

之吳伐魯子洩率故道險從武城弗擾始末如此不按定五年季平子卒陽虎將以與璠斂仲梁懷弗與

陽虎欲逐之吿公山不狃不狃曰彼爲君也桓子行東野及費子洩爲費宰逆勞于郊桓子敬之勞仲梁

懷懷弗敬子洩怒謂陽虎子行之乎以左傳觀之不狃蓋陽虎之徒孔子不見陽虎而欲從不狃之召但

不狃前後猶有善意必其資亦尚可與語若陽虎則剛惡之人無一善意疑不狃之意足以感聖人而陽

虎不足以動聖人也又公山不狃以費畔季氏佛所以中牟叛趙氏皆家臣叛大夫也而召孔子蓋當時

大夫叛諸侯而陪臣以張公室爲名此亦一名義也故欲往以明其可也然二人者皆以己私爲之非眞

可與有爲也故卒不往以明其不可也或問引張敬夫之說在此不可之內 興周道於東

方古註語朱子取之諸家說不從程子叔子子張問仁於孔子孔子衍文李氏

謂此章與六言六蔽五美四惡之類皆與前後文體大不相似履祥亦疑此等處鄭氏多依齊論 心

存王子曰心存心之德常存理得事之理不失兼體用專言之仁中牟史記曰佛所肸爲中牟宰趙

簡子攻范中行伐中牟佛肸畔註引孔安國註晉大

夫趙簡子之邑宰索隱又曰此河北之中牟蓋在濮

陽西按中牟今在東京西七十里河北中牟未有所攷又世家曰簡子名晉卿實事曰 吾豈匏

瓜也哉焉能繫而不食集註云云此二句蓋當時方言俗語夫子引之

猶今俗云我不是匏子我足能行而口能食者以此

語意推之則夫子從佛肸之召而其操縱久速之機

則在我蓋春秋之初諸侯專恣習以爲常春秋之末

大夫專制又習以爲常故當時以二子欲張公室爲

大罪夫聖人在上則可以治諸侯大夫聖人在下非

有所假則何自而爲之哉此公山佛肸之畔大夫夫

子所以不絕之也其可與有爲則聖人自是爲之必

自有道使其不可與有爲則聖人行止久速其權在

我彼何足以凂之又豈足以拘之哉凡此皆聖人可爲之微機在不言之表者

賊謂傷害於

物但知固執而不通于理必至有害又下篇慢令致期謂之賊字義與此同是好信後截事周南

召南召音邵詳見詩集傳禮樂章程子叔子鄉原音愿荀子原慤

讀作愿荀子榮辱篇 盜賊王文憲曰盜猶畏人知賊則肆然無所忌憚矣胡氏曰

許昌靳裁之有言許昌潁昌府也胡文定安國少長人太學同舍有潁昌靳裁之嘗聞

西洛程先生之學獨奇重公與論經史大義公以是學問益强識致日明胡氏寅文定子故得聞裁之此

言而引之氣失其平至之疾王文憲曰古是氣質之偏疾也今是習俗之變則惡矣

食稻衣錦五穀惟稻以水種比諸穀爲甘軟程子曰錦卽今之綾也夫子欲宰我

至不察也宰我子貢皆在言語之科然子貢善問而辭饒宰我辭文而意拙若此問當在其始

學之時博局戲也說文烏曹作博烏曹者夏后氏臣也本名博陸後曰六博古又有博經一

卷所謂六博得〓呼盧者是 奕圍棋也路史云丹朱驚狠媚克兄弟爲閒嚚訟嫚淫帝悲之

制奕以閑其情也按字書云堯造圍棋丹朱善之蓋朱晝夜頟頟盪舟朋淫故帝堯作圍棋以易之使之

心有所繫而不爲惡然堯之明思每制一物便有深遠思致只如圍棋雖局戲便有無窮之變沈括謂書

萬字五十三方得其局數一萬字是萬策一萬字已是萬萬 徼伺察也漢書遊〓謂巡察盜

賊也邊亦謂徼謂伺察夷狄侵盜也莊涖慈畜莊慈二字雖補文意而實在文意之間

微子

微子去之微子名啓按書微子篇微子所以自處者不過曰吾家耄遜于荒謂欲遯于荒野也

箕子所以處微子亦曰詔王子出迪王子弗出我乃顚隮則亦欲其遯出而已而孔安國乃有知紂必亡

而奔周之說何微子背棄君親而求爲後之速也此必不然矣而左傳反有武王克商微子啓面縛銜璧

衰絰輿襯之說是尤傳之訛者也夫武王伐紂耳非討微子也使微子而未遯則面縛銜璧亦非其事也

且如孔氏之說則微子久已奔周矣如左氏之說則微子面縛請降矣武王豈不聞微子之賢縱其時事

勢無復可拘廢昏立明之節然賓王家備三恪何不卽以處微子而顧首以處武庚也武王不亦失人而

微子不亦見卻可羞之甚乎故文憲子王子謂面縛銜璧必武庚也後世失其傳也武王爲生民請命其

于紂放廢之而已矣必不加兵其頸也旣而入商則氣已自焚矣武庚爲紂嫡冢父死子繼則國家乃其

責故面縛銜璧衰絰與襯造軍門以請罪焉武王悼紂之自焚故憐武庚之自罪是以釋其縛焚其襯使

奉有殷之祀亦不絕紂也若微子則遯于荒野一時武王釋箕子之囚封比干之墓百爾恩禮舉行悉徧

而未及微子以微子遯野未之獲也迨武庚再叛卒〓就戮始求微子以代殷後而微子于此義始不可

〓耳前日奔周之說毋乃躁謬已乎至于箕子比干俱以死諫偶比干逢紂之怒而殺之箕子偶不見殺

而囚之爲奴爾囚而爲奴如漢法髠鉗爲城旦春論爲鬼薪是也而說者又謂箕子之不死以道未及傳

也大道在可死而曰吾將生以傳道則異曰揚雄之美新擬易可以自附于箕子之列矣且箕子豈知他

日之必訪已而不死以待之哉此皆二千餘年間誣〓聖賢之論故集註不取奔周之說則意可知

箕子尙書傳紂太師史記紂親戚也莊子曰箕子胥餘司馬云名也詳見上文比干史記曰王

子比干者亦紂之親戚也大紀曰比干極諫陳先王天命不易國家將亡之明徵請王洗心易行伏于象

魏之門紂大怒曰吾聞聖人之心有七竅遂剖而視之 士師獄官古者民樸少學而習文史

有才能者謂之士獄官民之司命則以士爲之其長則爲士師後世遂以獄官爲士師 景公章

程子未詳史記定公十四年孔子爲魯司寇至沮之孔子

生長于魯至是五十餘年天下之士多從之者魯之君臣豈有不知其賢而未嘗能用孔子也定公之十

年一旦起而用之論語左氏皆不言其故獨孟子稱孔子于季桓子見行可之仕而此篇謂季桓子受女

樂不朝孔子行是孔子此時之行藏係季桓子之用捨也何哉魯自三家四分公室而季氏取其二季氏

專魯而魯公無民久矣使魯之君而欲用孔子豈能遽奪季氏之權以畀孔子季氏亦豈肯遜己之權以

與孔子哉自定公之五年季平子卒其家臣陽虎始用事乃執桓子囚之辱之于晉陷之于齊師且盟且

詛八年又將享桓子而殺之僅而獲免當是時非悟魯國不可爲而季氏亦自不可支矣桓子于此亦謀

所以爲止亂興衰之計以舉孔子于公而試用之已而政聲四達卻齊而歸地于是攝行相事墮三都夫

三都者三家之疆邑也當是時公山弗擾在費而郈侯犯之亂未久也三家之有三都本非公室之便而

三都之爲三都至是亦非三家之便矣故仲孫氏始墮郈繼而季桓子墮費已而孟孫氏不肯墮郕圍之

弗克其不肯墮郕也公斂處父之言曰無郕是無孟氏也然則無費是亦無季氏也而墮之當是時桓子

之心未敢自計其私也夫三都已墮其二則郕之不墮固亦未害夫子久之必有處矣旣而魯國方治而

齊人乃歸女樂以沮之夫使孔子上下之交方固桓子之志未移則一女樂豈足以間之齊人素善謀功

利者歸女樂而謂足以閒魯之用孔子寧不幾于兒戲乎是殆必得其閒矣季氏權臣也桓子捨已之權

以聽孔子而墮其名都以强公室其中豈無介介者顧以衰敗之餘藉之振起今紀綱旣定外侮旣卻魯

既治矣桓子豈甘終于自绌者縱桓子甘之季氏私人必有以爲不利者故其信任之意必已漸衰特未

敢驟舍孔子而孔子顧亦無原可行爾故齊人歸女樂以促之夫齊何懼于我而歸女樂于事可疑于禮

非正有國者固不可陷此爲鄰國所覘也使桓子而猶爲夫子之聽豈其受此受之已非矣而又君臣荒

淫其中三日不朝故孔子去之然考之孟子與史記荒爲膰肉不至而行也而此篇則爲爲女樂蓋孔子

之行決于此而特發于膰肉爾孟子曰孔子爲魯司寇不用從而祭膰肉不至不稅冕而行夫謂之不用

則不用固久矣受女樂其事一也夫郊之必致膰于大夫彞禮也孔子何此之待哉待遇之衰必有日矣

夫使其致膰猶彞禮也而不致是顯然疎卻之也於是而行復何俟哉此夫子之出處本末事情也朱子

于此取范氏之言謂此篇記仁賢之出處而折中以聖人之行以見中庸之道何以見其爲中庸也曰合

齊魯而觀之于齊不用則禮雖隆而去去他國之道也于魯不用則禮衰而去去父母國之道也使孔子

以所以去魯者去齊則于道爲不及以所以去齊者去魯則于道爲太過矣分齊魯而觀之當在齊也季

孟之禮固非所以待孔子然猶將用之而去則爲太過曰不能用也顧以禮隆而留則又不及也此去齊

所以爲中也當在魯也女樂未受逆探其未形之意而去之過也受女樂不朝而去之則中矣然于父母

之邦而如此亦微過矣發于膰肉不至而去爲得其中膰肉不至而不去則又不及矣此去魯所以爲中

也此中庸之道也然則三仁柳下惠何以未得爲中庸曰世謂微子歸周固妄也遯去而已然微子仁于

湔視夫子之去魯則爲過比干仁于心視夫子之去齊爲不及箕子柳下惠降志辱身視夫子之去魯又

爲過于和而不及于中矣抑三仁之于紂親則諸父諸兄職則父師少師也其終始力量止于如此若伊

尹周公處之又必有道矣而况于孔子聖人大用固非賢人所及故愚又推而索言之 楚狂接

輿與莊子一本又作與同音餘楚人姓陸名通皇甫謐曰接輿躬耕楚王遣使以黄金百鎰車二駟聘

之不應與其妻共隱又列女傳曰楚接輿躬耕以爲食楚王使使者持金百鎰車二駟往聘迎之曰王願

請先生治淮南接與笑而不應使者遂不得與語而去妻從市來曰先生少而爲義豈將老而遺之哉門

外車迹何其深也接輿曰王不知吾不肖也欲使我治淮南遣使者持金駟來聘其妻曰得無許之乎接

輿曰夫富貴者人之所欲也子何惡我許之其妻曰吾聞義士非禮不動不爲貧而易操不爲財而攺行

妾事先生躬耕以爲食親績以爲衣據義而動其樂亦自足矣若受人重禄乘人堅良食人肥鮮而將何

以待之接輿曰吾不許也妻曰君使不從非忠也從之又違非義也不如去之夫負釜妻載〓器變名易

姓而遠徙莫知所之楚詞云接輿髠首集註云接輿後自髠又莊子載其歌鳳句甚多然出于附會詆訾

俱當以論語所載爲正蓋知尊聖人而嘆其衰知愛聖人而憂其殆而不知聖人之中道也 趨不

同去聲長沮桀溺古之隱者不以夕名自見人亦不得而知之論語所載若荷蒉晨門荷篠

丈人皆以其物與其事名之不得姓名之眞也獨長沮桀溺若得其名氏者然長與桀古無此姓氏而名

又皆從水夫子使子路問津而不告則一時何自而識其姓名計亦以其物色名之蓋二人偶耕于田其

一長而沮洳其一人桀然髙大而塗足故因以其物色名之猶荷蓧丈人之云爾昔嘗疑三代之末隱者

甚衆二人偶遇夫子而知之其不聞于世者不知其幾矣何文定曰二人亦非常人爲其氣魄大故自有

與聖人相感召處王文憲曰勉齋嘗云在今日救世之道正當扶起沮溺等人便知老先生得運用天下

之機程子未詳福州有國初時寫本說見第七篇他論下蓋今之監本乃五代

時馮道所定故國初時福州寫本與此不同 決性命之情以饕富貴莊子駢拇

篇曰今世之仁人蒿目而憂世之患不仁之人決性命之情而饕富貴又性命之情四字莊子屢言之輔

漢卿曰謂決絕在我性命之情而唯富貴在外之是貪 伯夷叔齊說見第五篇 虞仲

卽仲雍史記吳世家曰泰伯弟仲雍皆周太王子而王季歷之兄也季歷賢而有聖子昌太王欲

立季歷以及昌于是泰伯仲雍乃犇荆蠻爲吳太伯卒無子弟仲雍立是爲吳仲雍左傳曰泰伯端委以

治吳及卒雍嗣之斷髮文身史又曰仲雍卒子季簡立季簡卒子叔達立叔達卒周武王克殷求泰伯仲

雍之後得周章周章已君吳乃封周章弟虞仲蓋周章弟字仲始封于虞故曰虞仲仲雍本字仲而爲吳

之始祖故後代亦稱虞仲所以祖與孫同號也夷逸朱張不見經傳按夷逸不知何

人說者以爲虞仲隱逸于夷故曰虞仲夷逸然當自是一人或不知其姓名以夷逸號之耳朱張邢疏云

王弼謂字子弓卽荀卿所稱仲尼子弓者履祥恐卽周章武王求之而不反故亦謂之逸民今亦不敢爲

一定之說少連東夷人禮記曰少連大連善居喪三日不怠三月不解朞悲哀三年憂東夷

之子也家語謂夫子聞之于晏平仲柳下惠少連雖降志至不求合降志

辱身不羞汙君不卑小官少連居于東夷之類不枉己求合如必以其道不自失焉居喪合禮之類方

外出莊子大宗師篇子桑戶死仲尼使子貢往待事焉其友孟子反子琴張臨尸而歌子貢以告孔子

曰彼何人者耶孔子曰彼遊方之外者也而邱遊方之內者也外內不相及而吾使女往弔之邱則陋矣

張子曰周衰樂廢至以去亂此段初嘗疑之及見唐史安祿山亂使梨園弟

子奏樂若雷海淸輩皆毀樂器被殺而不悔彼俗樂尚能如此况識先王之正樂者乎諸子旣識先王之

正樂決不肯舞入佾于季氏歌雍于三家爲僭侈伶人矣故皆去之施陸氏本作弛施開

元本作弛卽孟蜀石經也

論語集註攷證卷之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