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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嘉姜準平仲譔輯

陸務觀野廟記云甌越間好事鬼山椒水濱多淫祠其廟貌有雄

而毅黝而碩者則曰將軍有溫而厚皙而少者則曰某郎有媼

而尊嚴者則曰姥有容而艷者則曰姑其居處則敞之以庭堂

峻之以陞級上有老木攢植森拱蘿葛翳其上䲭鴞室其間車

馬徒隷叢雜怪狀農作之甿怖之大者椎牛次者擊豕小不下

犬雖魚菽之薦牲酒之奠缺于家可也缺于神不可也一朝懈

怠禍亦隨之耋孺畜牧慄慄然疾病死喪甿不曰適丁其時邪

而自惑其生悉歸之于神雖然若以古言之則戾以今言之則

庶乎神之不足過也

吳孫權太元元年臨海羅陽縣有神自稱王表周旋民間言語飲食與人無異然不

見其形又有一婢名紡績是月遣中書郎李

棠賚輔國將軍羅陽王印綬迎表隨棠俱出與棠及所在郡中

令長談論棠等無以易所歷山川卽遣婢與神相聞秋七月棠

與表至權于蒼龍門外爲立第舍數使近臣賚酒食往表說水

旱小事往往有驗見聞錄記國朝慶陽北定邊營有妖自名趙

太白日與人杯酒相集定邊諸貴人自參將指揮以下罔不狎

而從之有貧乏者妖卽重以賑予及所厭怒卽以鐵簡飛擊之

一日訪其所厚諸貴人曰明日慶陽陳舉人至我與有干係不

可相見當與諸君永別巳而慶陽陳震至震後爲少司馬正德

時有聲尤邃于天文律曆之學予意趙妖者卽王表之流也抑

豈木精山客之輩托爲姓名作祟於人間邪

盧文臺字高明爲漢輔國將軍嘗将兵討赤眉平之還誅新莽功

成勇退造鐵船遊東海見石帆于永嘉郡徧歷名山而沒于婺

廣明元年封威武侯有盧府君廟在永嘉西北石屛山之麓

越絕曰漢高帝六年庚子封有功劉賈爲荊王井有吳賈築吳市

西城名曰定錯城屬小城北對平門丁將軍築治之乙巳十一

年淮南王英布反殺劉賈後一年高皇帝十二年丙午更封兄子濞

普懿反爲吳王治廣陵并有吳立二十一年三年丁亥景帝三年濞反東渡吳十

日還去立四十二年反西到陳留縣還奔丹陽從東甌越王弟

夷鳥將軍殺濞東甌王爲彭澤王夷鳥將軍今爲平都王濞父

字仲本名喜漢高六年庚子立從兄買為荊王以淮東五十三縣兄喜為代王孝景

三年二月亞夫大破吳楚濞勝亡走越

蔡敬則漢末以里人起義兵捍盜有功授東部都尉建永甯城於

邵公嶼號令分明境內甯謐神擇曠土別氏族而分處之生齒

日滋漢鼎旣分江東盡爲吳地神縱兵歸農退處閒散已而邑

多虎暴相率食人神賈勇先登屠其巢穴歸途遇老人從以修

蠎謁道傍語頃失所在至城属其民曰天今策我爲佐兵使矣

害盈而福謙汝等宜務本言畢立化體汗凝於白□目瞪不瞑

面赭如生先一夕吳尤爲虎負去至是復還跽死膝下民以神

爲靈卽公署立祠而爼豆之廟在瑞安城内東北隅攀龍坊

廣濟廟神姓林名三益常在海救舶遇風潮者後有平陽白沙海

商來尋東郭林三七太尉致謝由是白沙達閩境皆祀之臨歿

謂鄰里曰可於許府閣上某字號籠內取團金袍皁花帽爲服

飾許右丞景衡曰可謂神矣乃倡鄉士項公澤等建祠水旱有

禱卽應臨海寇侵境張同知禧夢神告以助靈賊果退李州判

愷押運在海遇風神顯護得濟海商鄭甯航米遇賊呼神號現

兵賊遁歲旱監州哈刺禱雨感應元末虎入市就擒趙知州榮

祖以其事聞宋咸淳七年封廣濟侯廟在瑞安城內東南隅

吾里東嶽行宮以元延祐甲寅遭燬越戊午監郡脫帖木爾重建

址據華蓋山麓高明爽塏土木宏麗舉東甌廟貌無能出其右

者兩廡分列冥司十案刻塑諸偶爲剉搗春磨之狀揜地以版

藏機于中踐版觸機轉相激發又設鬼偶持索匿于門後進門

誤觸者索〓其頭爭之力則拽之愈急庭植石柱通竅質成不

服者以鐵索兩縶其人俾熟視諸像興怖競志潛消成化丁酉

文尹林撤諸偶改爲東甌王廟然廊廡及前楹堂熟固無恙也

列十太保像先君猶及見之至嘉靖甲午門廡及像槪爲颶風

傾頽所留者惟巋然正廟而已萬曆甲辰里人王陽德捐貲修

葺重建正門及右二掖雖煥然改觀然規制卑隘較諸舊製敻

爾相懸絕矣相傳其廟素無蛛網驗之信然

北山楊府大神廟在九都瞿嶴廟中傍列十子以行第稱爲相公

各有配偶爲夫人凡合夥經營慮相侵負及暗昧之事無由暴

白者必詛諸神以冀昭鑒凡遠行商販者汎海捕魚及婴疾瀕

危卒病沉疴者必禱諸神以藉庇佑婦女死于急證禾稼成熟

而糠粃者俱指爲神所攸攝傳聞每春夏交往海鬻鮝積雨遇

晴謂神曬鮝之候昔有業鍛者夢土神論令來日局鋪勿張遵

之逼暮妻强令張之少資日給驀有人以鮝刀相屬工知爲神

乘夜鍛成高置諸庋旦日人來索刀妻指其所在取之託夫外

往卽償銀五分納之兩端有節管中工得直賠費辦禮賽神謝

過始悟土神見夢緣是故耳先君曾稽神出處梁陶貞白流寓

永嘉神及門學道以其氣質未純難於印證度爲鬼仙血食人

世此其威靈肸蠁久遠而昭著也夫北山江北永甯山也見有

楊府洞志稱陶貞白棲息是山神昔學道或寄蹟焉未可知也

今瞿嶴有廟而仍稱北山者抑或以江北之地而命其神邪

貓狸使者臨海神也以隂譴安置酆都嘗有鄉人經其地見一叟

角巾青袍形狀甚怪與之邂逅託寄家書囑云至某山中有巨

樟者叩之可達如言而往果見樹開中有宮室巍麗其家不下

數百指展書讀之聚而大慟厚欵其人仍出治痘書一卷爲謝

迄今台多痘師皆本是書轉相授受以獲收效吾甌團前塔廟

祀保德明王傍附此神意者祝史冀禱痘之利故附於此云

卓敬所居地名卓嶴年十五讀書寶香山中夜歸遇暴風雨避大

樹下晦冥中迷歸路遙見林外火光趨赴之乃一小院落也內

有讀書聲叩其門有一童應聲而出曰先生知郞君來使吾相

候敬仰視其門扁題體玄二字入見一老翁坐長明燈下敬前

揖之翁起勞苦曰深山中昏夜遇風雨得無疑懼乎敬曰歸省

吾晨昏之常恐貽吾親憂雖甚勞苦無恨但得一燭尋路卽可

歸矣翁笑曰山中那得有燭但有少枯葉郞君且燎濕衣徐爲

之計敬起解衣問童子曰翁爲誰童子曰先生不欲人知其名

每向人自稱逍遙翁又問童子何名曰少孤敬疑爲隱君子也

脩謹進曰敬家只在山下往來山中甚熟未聞有體玄院亦未

聞有逍遙翁敢以爲請翁曰吾世業爲醫往來中條山中後因

避難聞陶隱居有丹室在此採藥南來結菴少憩不久亦還故

山耳郞君無用知也頃之燎衣乾敬懇乞還家翁起謂敬曰郞

君既不肯留吾有一牛可騎之而歸昏夜泥淖當有所恃無懼

也敬大喜卽命少孤牽牛出又呼一童子名少逸曰汝可將吾

舊籠來就籠中出一僧帽謂敬曰既不能留欵敢以此爲贈敬

辭曰吾書生將匡濟天下翁安得以此爲戲翁曰第收之他日

當自理㑹也敬堅卻之翁再三歎息而已敬遙窺籠中諸物悉

箍桶工匠所用及僧家衣鉢耳敬騎牛致謝而別及扺家人巳

就寢驚起問曰夜巳向闌郎君安得此時猶歸邪敬具以告舉

火將牛牽入忽抖擞咆哮化爲一黑虎逸去室中人盡驚震而

出比明尋訪體玄山居不可得數日後乃在縣西四十里陶弘

景丹室故址旁有一古廟彷彿是雨夜所經行者其壁有潘閬

夏日宿西禪院詩卽東坡少日所見夜涼疑有雨院靜若無僧

之筆也筆墨猶新循其路歸見虎蹟歷歷尚存焉

閩中有徐登者女子化爲丈夫與東陽趙昞並善越方越方卽封禅书所謂

越巫越祝者也

時遭兵亂相遇於谿各示所能登先禁谿水爲不流昞

次禁枯柳柳爲生荑二人相視而笑登年長昞師事之後登身

故昞東入章安百姓未知昞乃升茅屋支鼎而爨主人驚怪昞

笑而不應屋亦不損又嘗求渡船人不許昞乃張蓋坐中長嘯

呼風亂流而濟於是百姓神服從者如歸章安令惡而殺之民

立祠於永甯而蚊蚋不能入昞秉道懷術而不能全身避害事

同萇弘宋元之龜厄運之來故難救矣章安永甯車漢稱郡

咸淳乙丑溫州季公喜投充胡家一日胡令往宏山庵幹事路逢

女子妖嬈顧盻動心遂爲所惑夜宿門房女子忽然在前相得

甚歡遂於是夜同寢自後暮來朝往殆無虛日一日歸臥房則

女已在彼攜鷄肉以餉仍取首飾釵梳花朵之類用紫帕包裹

留寘牀頭公喜形體黃瘦不知爲妖魅所惑且自謂有奇遇胡

家怪而詰問所以公喜不能隱出示手帕包袱首飾等物人聚

觀之乃是紫色茄荷包野菊花枯枝敗葉之屬公喜始悟爲妖

遂投請法官行持救治追攝祟婦乃知一狐爲怪斷治後得無

永嘉葉正則爲湖北安撫參議官有庖婢忽懷妖疑其與童僕通

私而此婢爲人村戆持身甚謹置不問已而滿十月生子暗中

不作聲捫其體冰冷無氣亟取火燭視則泥塑所成者將擲棄

之一老翁踉蹡而至連呼曰吾兒也不可殺就地抱撫扶之而

去乃知其爲土地祠中鬼物云葉氏亦不復叩所以

梅奧有叢祠孤立中野一丐者每託寄宿忽夕有行腳僧三人繼

至投宿候夜深欲取丐者之心以充藥劑反接而縶諸楹窒口

以物使無聲傾神爐灰於地以滲流血丐者無奈惟默祝祈神

保佑而巳加害際驀有衆提燈叩門甚急蓋鄕婦臨蓐難產乘

夜禱諸神耳甫聞剝啄一僧棲匿廟梁二僧踰垣外竄鄉人候

門不起亦踰垣而進見丐者之狀釋其縛擒僧於梁咸共稱快

薛直老弼爲福州守其儀門夾植榕樹每樹有白鷺千數巢其上

鳴噪往來狼藉穢污過者皆掩鼻薛嘗乘輿出爲糞污衣以爲

不祥欲盡伐樹而未言撫參議官曾悟夢介胄者懇云某受命

護府治所部數百人皆棲榕樹間今府主欲伐樹吾無所歸矣

願爲一言既寤不聞有伐樹之議不以介意明夜復夢曰乞丐

言之不然無及矣府主所惡不過鷺穢耳請期三日悉屛之悟

許諾明日且告之薛訝曰吾欲伐樹言未出口而神先知可敬

也至暮大雨三日乃止鷺羣一空濯濯如新矣

吾里當境忠靖王平陽白石街人也靈蹟素著有一鄉人客於外

郡資斧枵然遇晚寄宿一廟視之爲吾鄕忠靖王也拜而祝云

某幸與神同鄕乞念窮途暫容假宿夜深有惡少挈錢一貫匿

繞罏內竟去蓋盜者背伴置諸此耳夢騰中聞神云吾罏有錢

爾急取之聞言覺而復睡仍促之云爾如遷延其人取去不可

得矣卽起暗捫神罏既得錢拜謝而去抵家設祭庸酬神貺

繼儒方先生素感鬼病每入夜苦爲鬼物侵擾無計袪遣肄業眞

華道院治室完固易簟以版縫塞油麻絕罅隙爲辟妖計一夕

冪燈以斗臥門弟潘朝諧于榻下密約聞聲共起捕之夜漏四

下初聽瓦礫聲在東甌廟脊次至傍廟山樓又次至臥室之背

墜版聲聞旋壓衾重急歛衾包裹大猶若犬方啓燈漸縮而小

卒化爲鼠頓失所在方後以歲貢授官歸老于家密邇縣庠其

時庠師偶與同姓中夜稱訪方繼儒先生者誤敲庠門齋僕指

以所在未幾繼儒先生物故或謂方昔以貢赴京曾有負於同

行致隕非命者其來叩門卽索命之鬼尋覓而至者也

盤石衛昔有新軍到伍僦舍一區僑寓見傍舍僻隙漏射燈光窺

之知爲鄰人初喪其妻櫬前所燃之燈也其夜竟有女子就之

與寢往來數月友人知之戒令避絕其人遵之居無幾偶遇此

女于塗候諸橋上逮及身擠排以肩墮于水得不死傷足跛躄

終身

瑞安縣篔簹村民張七妻久病一夕正服藥忽不見急呼隣燭火

巡山尋之至一洞甚深眾疑在此譟而入至洞深處見婦人面

浮水上取以歸云數人邀我去初在洞口見火炬來急牽我領

間有鍍金釵恐失之常舉手捫索鬼輒有畏色以故面得不沉

文學謝寬民抱病經年初時遇入夜鬼號其家迨漸後日晡卽號

且號聲非一每聞聲其首輒痛至不可忍疾革際對家人語見

有黑面卒來勾攝俄而氣絕事在萬歷癸卯

有人患臂瘋或語取死屍臂骨隨其所患左右以火煅服見效患

者情惡少乘夜至義塚啟棺用鏵鍬斷其屍臂提之而歸熟視

之實與患臂相背戾遣令再往以斷其未斷者至其所方舉事

屍遽疾呼阿媽渠今又來哩惡少聞聲毛髮爲豎棄而奔囘不

敢動手

萬曆初水渡橋巷人有女夭於痘其魂不散每每附物而動因束

芻象人服以生前之服行往坐臥無異於生觀者填門久之始

余姻黨娶婦踰朞產後嬰疾漸至沉重其未產五六日前之事頓

昏迷失記小姑省疾見臥榻懸鑑中倐有人影其面殷紫首戴

紅氈若厲卒然者煑藥火熾湯沸際見一蝘蜒旋繞藥罐之上

若忘其爲熱者藥熟病革不起夫鑑中見人抑或冥司勾攝之

輩邪蠕動蚑息不避湯火何爲也哉

昔人行路見道側髑髏遺溺其中戲問之曰鹹否附空應之曰鹹

心殊駴異亟行避之隨問隨應逮入城故往人烟輳集之區意

其知避滅跡其應聲猶然如故無奈引登酒樓紿與姑飲且云

爾姑候我我往辦肴爲需乘機遯匿奔趨十餘步外再問寂然

始知捨去江湖紀聞載廬陵羅某因食鹽梅以核〓道旁髑髏

之口問曰鹹不鹹見後有黑團轉旋隨逐而來曰鹹鹹鹹疾行

十餘里方不聞聲馬氏日鈔載御用監奉御史來定差往公幹

日午憩坐樹根以椰瓢盛酒擣蒜汁濡肉自啖囘顧一髑髏在

旁來夾肉濡蒜戲納之口中問之曰辣否髑髏應曰辣終食之

頃呼辣不巳遂啟行畢事而回呼辣之聲隨其往返入城始絕

事之相類有如此者亦足怪哉蓋冥穢之物不宜相戲戲則吾

心有不得其正心不正邪必乘之觀此可以爲戒

林時憲幼子夭逝適當除夕篝燈率僕瘞諸浦西山麓方斸穴際

聞有哭聲羣然來自江滸漸漸而至林障燈以衣竟越身傍至

前面而沒及啓燈再斸復有聲二三繼至一同前者後訊諸人

知是嘉靖壬戍諸人溺于競渡者多葬于此地也夫歸以歲除

來自水際羣號于昏黑之夕聲隱于首丘之區抑豈游魂爲變

自有往來聚散莫可得而端倪者耶

沈子裕兄某曾以事往北畿感病沉重忽夢爲冥司遣卒行拘沈

索牌而閱原是戴慤姓名於巳無與亦不知戴慤爲何如人也

語曰此非是我卒曰是誠非爾舍之而去病亦旋愈居無幾何

戴白山充嘉靖辛酉歲貢計偕赴京以鄕誼通刺訪沈沈見其

姓名與夢相符大爲駴懼巳而南旋述而語諸同行者甫抵家

而戴之訃音繼至矣

外家端陽際懸角黍以竹竿寘於臥室室外爲私居便門有巧者

倚門求索靳而不與巧者去頓失角黍所在家人共疑以爲仙

梅溪先生記人說前生事謂身嚴伯威之身後也嚴伯威者梵名

嚴闍黎伯威字先生祖母賈兄先生父舅氏而法門之師也博

學工詩文初先生父母無子禱焉及師卒而先生之祖一夕夢

師集衆花結爲一大裘字先生祖而遺之曰孝祖此君家所求

也吾是以來是月先生之母娠彌月而先生生稍長眉目濃黑

而垂目深肖嚴闍黎人皆曰嚴闍黎復生也先生是以記之金

罍子曰按先生亦游戲翰墨間云爾前後生世容有之而以先

生祖母而遂孫其兄先生父乃子其舅氏如此其造化乎則佛

家且認六畜皆祖先而敬之宜不誣矣夫舅甥雖異姓然以一

氣脉兄弟相通母子相接至幷其形性有絕肖似者桓豹奴形

桓似王丹陽神復時似何無忌又酷似劉牢之人不疑其甥舅

也如先生於嚴伯威雖中隔一輩然祖孫氣脈豈無傳禪眉目

尤容易表識形似神似且復酷似理亦何異而花裘之夢先生

大儒大名釋氏抱送生有善徵恐未可以前後身謂之也且先

生他日絕句云石橋未到神先到日裏還同夢裏時僧敎我名

劉道者前身曾寫石橋碑旣前身劉道者復前身嚴闍黎何擾

擾釋氏之徒皆先生前身乎

朱公輔領正德巳卯鄉薦嘉靖戊戍始授官鳳陽知縣縣齋寢室

眷屬每夜睡至曉輒昏沉晏起其府尊邵公元吉謂曰聞若縣

齋有祟盍事檢點爲之袪屛乎朱迺徧訪左右咸莫之知惟一

老卒云曩昔曾有某尹側室死於內衙初旣不聞棺殯後亦不

聞發喪或瘞諸臥房之內未可知也如其言搜覓略去浮土下

有大穴臥一少婦屍面色尚如生屍上有一弓帶矢卽備棺遷

葬他所自此睡始安枕未幾朱病瘵兼痢疾卒於任年五十有

二居官僅及二周

萬曆癸未冬孟予乘夜歸自永嘉場時値脩埭假道于杜嶴操舟

者迷于昏黑陰雲誤入南僊河僻多岐靡自問渡盤桓旋遶夜

分猶昧所從旣慮暮戎復覩憐逐舟移遙聞長嘯殊爲悽慘因

讀林霽山燐說若將爲予而發者其說云柔兆困敦之歲宋景炎二年

朔騎壓境所過殺掠數十里無人烟明年秋予舟夜過北塘半

醒睡一奴坐舟尾曰何怪也予瞪目視有火青青什什伍伍已

而散漫阡陌彌十亘萬直際林麓予曰異哉此燐火也釋文謂

人馬之血積而有光其信然乎奴熟視浸玩脫草屩招之冉冉

近舟次復麾使去漸遠漸稀予撫舷歎曰陽烏西徂萬目如漆

彼憑托幽昏以恣弄光怪何獨燐也然粦不能近遠人而近遠

之者人也晉溫嶠然犀牛渚海族百怪不能遯其形若有呼者

曰於君幽明道遠何意相照世未爲無怪也孔子不語怪道其

常而已矣故人失人之常鬼行其怪中國失中國之常夷行其

怪怪且不可言而况乎招以近之也

溫府閽人費襄其母寡居忽有娠及期產四大子其母隨死

江右分宜梁少魯以罪讁戍溫頗通形家言嘗往來陳鼎卿家萬

曆壬午縣城隍廟初落成梁往閒遊偏閱土偶卽夕梁夢有卒

攝之至廟故加窘辱陳僕名守中者爲之解釋仍與慰勞平生

詰其所業答辦在廟公事若職隸役者梁質以今科本郡舉人

名數第云七七七七十梁未論再詰之答云此係天機何可輕

泄既別特囑致意吾主其平昔遇我厚此去十年後當膺大難

吾如在此可爲維持只恐他往靡自著力耳次日梁述夢語告

陳暗奇其事爲之愕然蓋先此庚辰歲陳往游學于青田之青

溪觀此僕隨行死窆於彼陳素隱其事梁初未之知也及秋榜

揭曉平陽陳典學以易中第七永嘉梅廷哲以詩中第十七府

學張大受以詩中二十七又平陽吳寶秀亦以易中七十名數

一一相符越辛卯臘月九日鼎卿無故從靈均於甌江適與十

年後有難相符方其未死之先夢至晏公廟神告云江淮河漢

之間是時乃尊新授徐州衛經歷地邇江淮且有此廟意擬驗

諸此矣繼又夢神告之云浪與陳生夫曰江淮河漢曰浪與晏

公海神以是言告皆就溺之先徵也彼雖無故自盡豈偶然哉

吾縣杏梅產於臨江鄉之安溪萬曆庚辰在城季氏子同儕輩前

往販鬻眾循常由正路拉僧駔偕往季另就僻徑竟至杏主自

販以省牙費忽死於路乃父訟同事者於劉尹三宅卽拘地隣

以究其故僉證死者自捶其胸就地隕絕惟童子輩見其爲牛

所觸高聲求援以隔溪流莫之往耳又李子律任無爲守遣卒

返迎家眷有一卒相其孫繼昌云此郞不利遠涉請勿偕行家

人詰其故曰眼睢下端內藏黑子號爲水痣主遭水厄予因犯

此及溺者數死故驗其然未幾其父負郭有莊每往樂於從行

惟此回迫於勉强及至潛游河滸既而索之已溺無救矣前此

隔水居人猶見二厮並臨水次及聞變乃以物色詰其爲某子

也夫季子之喪觸於牛李子之溺誘於厮牛也厮也其孰從而

致之與俗傳有索命交代之說豈或誠然乎哉厥後李父赴大

眞人府訟河伯以雪子寃人誚之爲望空告鬼者指此而言之

林氏子娶童媳於家長未畢婚其母偕女伴遊觀於門遙見一少

年郞戴巾服月白絹服望門闖入咸疑賓至避匿罔知爲妖也

其婦留內竟與接見憐妖年少留情欵洽自此去住無常凡婦

有所須靡不曲從嘗闕薪妖以薪至俄而失者罵詈始知攝諸

其隣婦思米糍妖連缶運至底識江心寺三字或具西瓜妖匿

形同家人共㗖其餘皮留齒痕甚細有時告以囊罄赠數止於

錙銖不能多得主人弟誤指狸奴作祟將欲撲殺狸奴妖忿偃

臥婦摩其腹有類冬瓜應手作凹凸勢仍虛懸片瓦若欲擲之

者自後不敢復言是婦形容漸槁不得已移避於本府城隍廟

絕蹟多時他日迎神往主厲祀妖始進訪且述通賄閽者緣由

婦卽昏暈移刻始甦次日林愬妖賄閽容私等事無何林夢神

告以妖巳驅遣爾可歸家從此滅跡邇者城南陳氏婦爲妖所

據亦避是廟每往來從屋上揭瓦與言不下近身不由正門且

此婦貌不甚揚未知妖何自而狎之耳經久始息事在庚戌辛

亥年分

壬辰臘月陳君紀在筵共衆客談及耳談等書因曰吾素不信怪

三年前目擊異事述之必不我信衆請願聞陳曰吾嘗攜一小

僕避暑於西園睡僕外廳自獨臥雪洞其外小壇僅方丈許壇

上闌檻可坐數人面逼大樓兩傍俱門壁夜漏四下予起如廁

啓書匵取紙備用慮有字跡向壇之稍光處影之忽見壇内跕

一巨人吾叱曰汝何人深夜至此將爲盜耶可速去否吾緝之

其人手執繩索向余言曰老爹勿驚我是鄭四提人經此言未

已又一婦在其後面復高巨人二尺許不移刻巨人縶維長婦

俱升簷而去遲明身發寒熱汗後乘肩興歸家路遇一傭夫問

曰爾昨許我幹作因何爽約傭夫曰昨爲某家女暴亡倩我相

成予意此亡女必夜見縶之婦也且驚且訝抵家伏枕一月幾

爲泉下之客矣坐中有客戲之曰幸汝是老爹福大不然亦將

併被就執矣

張文復以乙未進士令福之龍溪未卒前期中夜忽具冠帶進母

寢室辭別於母母以爲醉論合就寢無幾率同僚偕往祭厲並

坐際口中喃喃若對人語者衆駭異不敢啓問及歸言諸家人

曰某僕今日在厲壇索食於予予特益之食蓋此僕從任死於

縣衙者也家人亦意其醉故發謾語未或之信聲此感恙竟成

末疾未卒之前夕同僚在私衙咸聞公堂有呼諾聲抑豈堂尊

出而蒞事邪亟遣人覘之第見鼓吹騶後先遮擁循中道向大

門而出諸物色諸役俱非平昔在官之人間有一二可識俱曾

物故亡僕亦參于中怪而疑之次早叩衙問安臥病如舊卽日

捐館

鄰居陳氏書館在眞華觀左曾觴客於家散而歸舘夜逾半矣行

至觀前忽聞馬鈴聲鏘鏘焉從岳廟前而來伊慮昏黑爲馬衝

突揚聲有人冀其緩轡便已相避時値初冬瓜架未除一聞人

語鈴聲卽向上度架而去西郭陳氏業醫旅主因寓客感疫移

之城鋪倩其調治將勿藥矣客述每入夜輒有鬼物侵擾翻倒

肢體罔容交睫陳詰鬼狀客答昏夢中辨色非眞惟見其蓬首

敝衣而巳次夕陳取鬼臼與鐵樹枝置客身側鬼夜至莫近惟

將煑藥餘炭往來移置竟夜不息舅氏逸翁生平無誑自述曾

篝燈夜誦見一鬼隱檠後頭顱頗巨上出於凡齒白粲然相向

良久始沒又晝日假寐于椅瞢騰中見一中年婦人頂尼帽以

杖叩其冠旣驗之冠果有壓下杖蹟又日薄暮獨步門首聞嗚

嗚之聲盤繞身側斂蹟偏避聲從門入越前堂抵後內階而息

未幾其房分居後者人多沾疫又日拉壽友游于小南門野外

倦憩橋側之廟其神坐輦原無侍者驀見白鬚冠巾之老面如

傅粉傍立輦中時日影斜射見之瞭然瞑目張視者再卒無所

變其同行者雖與並坐然磕睡無見亦不與之言